魏金那里,还是陈萱魏银亲自去请的人,赵老太太虽然刻薄儿媳妇,那也就是在家里,大面儿还是要顾一顾的。何况,听说陈萱魏银的铺子生意十分不错,待她们也格外客气。魏金原还想带着俩儿子,魏银说她,“大姐跟我们出去,让丰哥儿裕哥儿在老太太身边儿尽孝。我还有给老太太的孝敬,到时让大姐一起带回来。”

    三人出了门,魏金说,“不是要去东来顺儿吃饭么,我带着丰哥儿裕哥儿,也叫他们好好吃一顿。”

    “您今天就休息一天吧。”魏银把魏金推车上坐着,姐妹俩坐一车,有些挤,不过,魏银有话同大姐说,也就一起坐了。陈萱自己另坐一辆,魏银与魏金道,“我听说,丰哥儿裕哥儿年下考的不大好,大姐,你有空多管管他俩的学习,这是正理。”

    “我怎么管啊!我又不大识字,现在孩子们学的东西,你大姐夫都不大懂。”魏金道,“反正过两年就去铺子里学做生意了,我是想着,他俩把洋文学学好,倒是要紧的。”

    “我看,俩孩子的洋文也一般。”

    “是啊,我想着,过年让阿杰阿明教一教他俩。”

    “这也成。”

    待到了东来顺儿,魏金简直一马当先,当然,待大家到齐了,见还有秦姑娘、孙燕、孙太太几人,魏金也很会帮着招呼客人。大家吃的都挺高兴,吃过饭陈萱叫了两辆小汽车,毕竟刚吃了涮羊肉,要是坐黄包车吹了风,怕要积食的。陈萱自己节俭到不成,可在这上头,还挺舍得花钱。用魏年的话说,这是身为东家的派头儿。

    送各人回家的时候,陈萱就把提前寄放在东来顺儿的年礼给发了,一人一对后肘子,实惠的不得了。

    魏金也得了俩,魏老太太李氏不要这个,家里早置下了的,便都是折了现大洋给她们。魏金这俩后肘子,也特想折现,叫魏银一句话制止了,魏银说,“我早说了这是给你们老太太过年的孝敬,大姐你就拿回去吧。你家老太太见着,也高兴不是?”

    魏金撇嘴,说魏银,“傻大方,这俩大肘子,我是一口都吃不上的。你大姐夫跟你外甥们兴许能沾两口,二房那一伙子,就是一群狼!以后别傻做好人了,再有这事儿,直接给我钱就成,这也得三四块大洋哪。”

    年前把铺子里这一摊子事儿了了,如许家、焦先生家、文先生家,还有史密斯、程苏那里,陈萱都和魏年商量着,细心的备了年礼。不过,今年还多了几家,一个是与魏年生意往来极多的吴教授,一个是一位魏年近来相处不错的欧阳教授,还有就是一位洋人,叫亨利的。

    至于容先生的那一份年礼,今年容先生年前没有来北京,陈萱很洋气了一回,容先生给过她名片,上面就有容先生的地址。她照旧是剪了一套窗花,放进大信封,给容先生提前一个月就邮寄了过去,买的还是航空邮票,足花了一块现大洋。

    一进腊月,种在北屋炕上的草莓就开始开花了,虽然现在洞子货不算稀罕,可这草莓本身就是个稀罕物,何况如今这算是洞子货草莓。魏老太爷都过来瞧了一回,之后,魏老太爷与魏年商量着,大年三十让俩人回家吃顿年夜饭就成了。整个冬天,魏年陈萱都是住这边儿的院子,家里的屋子小半年没住,太冷了,何况草莓得有人看着,光三舅爷一个不放心。又有这洞子货还得按时间放风的事,这些事,三舅爷不懂,陈萱也是摸着石头过河,所以,尽管草莓还没结果,眼下也离不得陈萱。所以,魏老太爷也没让俩人搬回家过年,反是让魏老太太分出一份年下吃食,给俩人搬过来好过年。

    年下就是各种忙。

    陈萱魏银这样一家小铺子都这样忙了,何况魏老太爷这里,魏家三父子齐上阵,到腊月二十六请了掌柜伙计的吃过饭,才算能稍稍喘口气儿了。

    结果,腊月二十七,宰鸡赶大集的日子,魏年带着陈萱去隆福寺逛庙会,俩人出去逛了一天,中午在附近的拉面铺子吃的羊肉面,买了许多过年的东西回家。高高兴兴的刚一到家,还没歇一歇脚,就听院里一声大吼,喊的还是陈萱的名儿,“姓陈的,你给我滚出来!”

    三舅爷先出去一瞧,见个一身大红绸袄梳个油光光大攒儿的女妇正叉腰站院中叫骂,不禁问,“这位太太,你有什么事?”

    魏年陈萱都听到这怒声叫喊,出门来看。陈萱推门一出来,那绸袄女人一声嚎啕就扑了过去了,魏年把陈萱往身后一推,一步上前,两只手紧紧抓住这妇人手臂,问,“你这是做什么!”

    “姓陈的你不得好死啊你!好端端的,你这不是有男人么!你干嘛还要勾搭别人的男人啊!”

    陈萱都傻了,好在,程苏骑自行车赶到,把自行车往门口一撂,顾不得自行车咣当倒地上,程苏连忙跑进来,羞愧万分的从魏年手里接过那妇人,怒道,“你这是做什么!丢人现眼还不够!”

    程苏显然也是气狠了,他人本就生得高大,两手一抖,就把这妇人的头发抖乱了。妇人便再一声嚎啕,一屁股坐地上,拍着大腿,披头散发的哭唱起来。

    现在不用人介绍,陈萱也知道这“坐地炮”是谁了。

    第87章 程太太

    物以类聚, 人以群分。

    程苏能与魏年成为好友, 只要知道魏年的性情,就明白程苏是何等要面子的人了。

    何况, 就是不要面子的人, 自己的妻子这么无缘无故的来朋友家大闹,说这些不着四六的话, 那也受不了啊!程苏气的, 脸都白了,指着地上坐着撒泼的女人怒吼, “今天我就去给姑妈赔礼请罪, 姑妈姑丈要打要杀都由他们, 我是再不会与你过日子的!你要和离, 我就写休书!要离婚, 现在就去民政局!”

    程太太一听这话,那哭唱嘎然而止,而后,脸色惨白,浑身颤抖, 目光的心虚一闪而过, 猝不及防一跃而起,兜头就往墙上撞去。要不是陈萱种地出身, 反应灵敏, 一下子拽住程太太, 就程太太今天这劲头儿, 非得出事不可。

    魏年也吓坏了,当既立断不敢让这夫妻俩都在他家了,生怕程苏再放几句狠话,程太太有个好歹,连说带劝的拽着程苏出去了,临出门前,还给陈萱个眼色。程苏一走,程太太越发闭眼大哭,“我不活啦,我不活啦!”陈萱让三舅爷先把大门插上,省得邻里探头探脑的过来看热闹。

    陈萱也不想理程太太,就刚程太太说的,那叫什么话。不过,程苏帮过魏家不少忙,先前陆家同魏银提亲,魏银不乐意,陆三在外头有人的事就是程苏帮着打听出来的。后来,帽子店在报纸上做广告,虽然效果不大,程苏给的价格可是很实惠的。还有印月历牌,也是程苏帮着牵线联系的印厂。陈萱主要是看程苏的面子,望着程苏一走就消停许多,只是坐地上嚎哭的程太太,陈萱朝三舅爷摆摆手,示意三舅爷不要理,陈萱也回屋收拾东西去了。

    坐地炮这类人,程苏魏年可能见得少,陈萱自乡下长大,简直家常便饭。这类女人,不能理她,而且,人越是多,她就越不讲理。反是没人理,没人看她们坐地嚎哭,她自己觉着没趣,也就不闹腾了。

    果然,陈萱三舅爷各自做事去了,魏年早拽着程苏走了,程太太嚎的嗓子发干,没有观众,也就抽抽咽咽的不嚎了。

    陈萱听她不嚎了,这才出来,心里已经想好主意,板着脸问她,“你刚也见我家阿年哥了,我家阿年哥,长得就比程兄弟好,会两国洋话,生意做的呱呱叫。你怎么没来由的就胡说八道啊,我看你非得叫程兄弟休了,你才痛快!”

    程太太当下泪眼一瞪,撸起袖子就要上前跟陈萱干一架。陈萱心里其实有些怵泼妇,陈萱是那样一等老实人,以前在村里,她就觉着坐地炮最不好惹。如今却是强撑着,不想吃这无妄之灾的亏,陈萱把先前在屋里想的威胁的话都说出来了,“我要把今天你说的这话跟你婆家学学,你看你公婆会不会偏着你。程兄弟的朋友都叫你得罪光了!”

    程太太站陈萱跟前,抬着下巴,咬牙切齿,“你干嘛要给我家男人送年礼!还写小纸条!”

    “我家阿年哥和程兄弟是朋友,过年朋友难道不走动年礼,我跟阿年哥是夫妻,当然要一起送了。那也不叫小纸条,那是过年的贺卡!是阿年哥说着,我写的。你们成亲时喝的交杯酒,还是我跟阿年哥送的洋酒哪!你们成亲,我还去了。当时看你低头坐着,不像这么泼的人啊!你怎么这样啊!”陈萱经过两年历练,现在还时常去帽子店张罗生意,口才好了不只一星半点儿。别看程太太擅坐地泡,可讲理她讲不过陈萱,程太太愈发苦大仇深,“我家男人,在家好不好就要夸你这里好那里好,我就是过来瞧瞧,你哪里好!”说着上下打量陈萱一番,陈萱也没穿什么特别的衣裳,今天逛庙会,就是一身红底暗花的棉旗袍,剪着时下流行的齐耳短发,因陈萱头发厚实,这短发是削薄了的,衬着陈萱高挑的身材,很有几分端庄大方。就是程太太,也不得不承认,人家陈萱是比她好看。程太太却是不服气,尤其,陈萱眉毛修的细细,画的长长,嘴巴搽的红红的,手指甲上也是红红的,程太太冷哼一声,“狐狸精!”

    陈萱有些生气,说她一句,“你说这样的气话,有什么用。你无非是想程兄弟跟你好好过日子,可你越是这样,他离你越远。你还要撞墙寻死,你就是今天咣当撞死了,他无非就是内疚伤心两三年,以后照样娶媳妇生娃过日子。你自己心里明白,你过不好日子,到底是旁人的缘故,还是你自己的缘故。你要还明一点事理,就进屋来,自己洗把脸,咱们好生说说话。”说完,陈萱也不理程太太,自己扭身摔帘子回屋去了。

    程太太在外头站了半晌,灰头土脸的也跟着陈萱进了屋。外间儿洗脸盆洗脸架一应俱全,边儿上有水缸,一张矮脚长桌上,放着四个大红色的暖水瓶,程太太自己兑了温水,洗过脸,才进去的,进去后还要输人不输阵的说一句,“我可不是怕了你。”

    “我怕你成不成。”陈萱把梳子镜子给她,程太太自己把头发挽起来,陈萱不忘说一句,“刚刚你那样儿,真像个疯子。”

    程太太气的脸都黑了,两手握拳似要跟陈萱打架,想了一会儿,还是先把梳子镜子还给陈萱,再冷哼一声。陈萱把梳子镜子放梳妆台上归置好,直视着程太太的眼睛,一五一十的道,“你们还没成亲前,程兄弟去找我家阿年哥吃饭,说起要成亲的事,眉飞色舞的,期待的不得了。”

    听到这话,程太太不由目露苦涩,陈萱问她,“就是你们成亲时,我跟阿年哥也去了,那会儿,程兄弟还欢天喜地的,这才多会儿日子,你们咋就过成这样了?”

    程太太由悲转怒,瞪陈萱,“还不是因为你!”其实,泼妇也有泼妇的好处,泼妇一般心里不存事儿,有啥说啥,程太太一腔怒意兜头就往陈萱身上来了,怒道,“开始我们也挺好,就因着你,我家那个,成天介在家说你,会洋文、明事理、人又聪明、又贤惠,说得我好像笨蛋一样。我不就没念过书吗?不就是不像你这样描眉画脸的会打扮吗?难道我不通情理,还是没伺候好他!我今天就是过来,看看你是怎么个好法!”程太太恶狠狠的,说到痛处恨不能与陈萱撕扯着打一架。

    “那你看到了。”

    “看到了!”程太太冷哼一声。

    陈萱问她,“你扪心自问,我这个人可得罪过你?”

    程太太虽是个泼妇,倒还不是个疯子,何况,因为陈萱看起来不大好惹的模样,程太太只得没理强说理的来一句,“可就因着你,把我比得没半点儿好!”瞥陈萱一眼,“不就是会打扮么?”

    陈萱下炕,从抽屉里把自己放化妆品的箱子拿出来,先挖了块雪花膏搽程太太脸上。陈萱给程太太抹开雪花膏,程太太嗷嗷叫,“你干嘛!”

    “别说话。”陈萱说一声。

    抹好雪花膏,让程太太闭眼,之后,酒精棉在程太太杂乱的眉毛上一擦,拿出修眉刀给程太太把眉毛修成现在最流行的细细弯弯的模样,再用眉笔描画的修长婉转,又上了一层香粉,还有刚刚新出的,尚没有流行开来的眼影,陈萱正好在程太太脸上试了试,给她画了眼线,把睫毛刷过睫毛膏,最后开始给程太太修指甲,一层除皮油,一层洁甲油,一层美指油。

    弄过这一套,陈萱拿镜子给程太太照了照,程太太慌的脸都红了,连忙道,“怎么像个妖怪?”

    “妖怪?”陈萱定定的看向她,程太太不得不改口,“好吧,比妖怪还是强些的。”

    “不,就是妖怪,狐狸精。”陈萱学着程太太刚刚说她的话。

    程太太气的,硬是没发作,因为光顾着看镜子中的自己了。陈萱把镜子放下,待美指油晾干,陈萱叫着程太太起身,刚她来院里就是随地一坐,衣裳都坐脏了。陈萱拿着扫炕的扫帚给她扫着身后的裙袄,说她,“亏得我们院子没水,要不你这坐一屁股泥,我都不能叫你进屋。”

    程太太不占理,只好任陈萱说。

    把程太太打扫得差不多后,陈萱跟三舅爷说了一声,带着程太太出门去,到胡同口叫了黄包车,陈萱带程太太去了美发店。陈萱同美发师傅说了,要什么样的发型,给程太太也剪了个摩登短发。最后,陈萱付了钱,天也黑下来了,俩人到附近的面馆里吃面,程太太终是不好意思了,说,“其实我知道,我跟我家里那个的事,与你不相干。我就是先前过得太憋屈,妹妹,你不知道,我以前在乡下,人人都夸我聪明能干,在我们村,我也是村里的一枝花。这一来城里,家里的活我也料理的来,舅舅舅妈待我也好,可这城里跟乡下不一样,城里的男人,要女人都得像妹妹这样,读书识字的才行。刚开始,我们也还好,后来,他说个什么事,我啥啥都不知道,就越来越说不到成块儿了。这越说不到成块儿,我这心里就越堵的慌,脑袋一昏,就去寻妹妹的不是了。”

    陈萱叹口气,她原本最不喜欢程太太这样不讲理的人的,可听程太太这样说,心里又觉着,程太太也有可怜的地方。陈萱这人,终归是个心软的。陈萱说,“我听说,你跟程兄弟是表亲,你识不识字,程兄弟不是头一天知道,婚前就知道的。要是嫌弃你这个,他在成亲前能那么高兴吗?你现在看着我好,我前年腊月成亲的时候,也是一字不识,要是程兄弟吃过我和阿年哥的喜酒,他一准儿知道我那时什么样。我连你的一半都跟不上,那会儿,我就跟块死木头一样。”

    程太太都不能信,这会儿就陈萱与她俩人,程太太给陈萱这一通打扮,也打扮出了些自信,问陈萱,“我只听我家里那个说过你也是从农村来的,那你咋现在变得这么洋气?我听说,你还会说洋文?是不是真的?”

    “学的呗。”陈萱挑起面条吃一口,慢吞吞的说,“不识字,就学着认字。刚开始,一天只能记住五个字。后来,一天十个字,二十个字。洋文也是一样,每天学每天学。梳妆打扮,都是新学的。”

    “这也成?”

    “怎么不成呢。白天要干活,晚上又没事,我就学,每天都学。”

    程太太眼珠一转,口气开始变得讨好一些,“妹妹,那你能教教我不?”

    陈萱点头,“我有今天,也有许多人帮过我。你要想学,我就把这些年我看的书,都写出目录来给你。还有一位国外念大学的极有学问的先生,给我列了许多书目,我也写给你。你从容易的开始,照着学,以后肯定比程兄弟更有学问。”

    “不会太难吧?”

    “从容易的学,一点一点的学,学上三五十年,不会不如人。”

    程太太给陈萱话中云淡风轻的坚定给镇住了,陈萱在面里倒了些香醋,同程太太说,“化的妆,睡前要洗掉,洗干净。你平时用什么护肤的?”

    “舅妈给我买了雪花膏。”

    陈萱道,“今天晚了,明天你过来,我给你两样化妆的家什,简单的,你自己在家就能化。起码眉毛画一画,嘴唇涂一涂,显得气色好。香粉也要用。你跟程兄弟的事,你也想一想,不论夫妻,你们还是姑舅表亲,别闹得这么难看,这样不好。”

    程太太眼圈儿一红,“以前他总是说你好,我心里还有不服。如今看来,你的确比我强得多。”

    “我和阿年哥刚成亲的时候,阿年哥与我说,没有感情不能做夫妻,他还不想跟我做夫妻哪。男人的话,哪里能当真?你怎么比我还实在。”陈萱劝程太太一句。

    程太太笑,“看你家男人跟母鸡护小鸡似的护着你,还这样过?”程太太不傻,她早在魏家见魏年长得那样轩昂俊秀,还那样护着陈萱,就知道人家夫妻感情好得不得了。又跟陈萱说了这半日的话,认为陈萱不大像勾引男人的坏女人。

    “要不我说,他们那话,不用信。咱们自己得先把日子过好,先自己不愧自己了,心平了,气也就平了。你好了,程兄弟又不是瞎子。我让阿年哥劝一劝他,你只要别像今天这样,好不好的坐地上,还要寻死觅活,吓死个人。”陈萱直摇头,程太太厉害惯了的人,竟给陈萱说的脸都红了,程太太连忙说,“我以后一定不这样儿了。”

    俩人吃过面,陈萱先坐车把程太太送回程家,程太太死活要陈萱进去坐一坐,陈萱想着,她兴许是担心程苏因她在魏家的事发脾气,就一道跟着程太太进去了。

    程苏果然在跟父母说程太太的事,程苏气得不轻,程父程母听说媳妇这样没来由的跑人家大哭大闹,也觉失礼。结果,一见到媳妇回家,程家一家三口都傻了,然后,程父程母齐齐看了程苏一眼,不是说找人家魏太太撒泼去了么。这怎么大变样回来了?尤其,媳妇还跟魏太太有说有笑的,程太太自夸在村里曾是一枝花,那也不是假的。她虽然会化身坐地炮,但好的时候也是个爽俐人。程太太笑嘻嘻地,还挽着陈萱的手,“我跟萱妹出去逛了逛,剪了头发,吃过饭才回来的。阿苏,天也黑了,叫萱妹坐黄包车我不放心,你去叫辆小汽车。”

    程苏是极厌恶自家表姐撒泼打滚的,原本虽叫魏年劝着暂收了离婚的心,也打算给她些好看。结果,程太太这么焕然一新的回家,程苏还多瞅两眼,就去打电话叫车了。

    程母忙请陈萱坐下说话,问她们去哪儿逛了,吃的什么。

    叙一回闲话,待汽车到了,程苏送陈萱出去,程苏很不好意思,“今天真是给嫂子添麻烦了。”

    陈萱小声说,“没什么,弟妹并不是坏人,我们说开了,已经好了。她呀,太在乎你了,心里已经知道自己错了。程兄弟,这眼瞅就过年了,你是男人,该多担待的就多担待着些。什么时候有空,你带着弟妹到我家去,我和阿年哥请你们吃饭。”

    程苏叹口气,“好。”

    小汽车已经在外等了,程苏给陈萱拉开车门,陈萱上了车,人家夫妻的事,还得人家夫妻自己解决,也就不再多嘴。倒是没几天,魏年一脸郁闷的回家问陈萱,“你怎么把咱们成亲时的事到处说啊?”

    “什么事啊,我没说啊?”

    “就是那什么,没感情不能做夫妻的话,你没说,那程苏怎么知道的,说是他媳妇说的。”

    陈萱叫魏年问的哑口无言,很是理亏。转头程太太过来寻她说话时,陈萱埋怨她,“你嘴可不严,怎么还说给程兄弟知道?叫阿年哥晓得了,批评我半日。”

    程太太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一不留神一不留神,那啥,萱妹,那个给眼皮上色的那东西,拿来给我瞧瞧,你看我今天眉眼描画的怎么样?我觉着,那天你给我用的那个也不错。”

    好吧,对于陈萱能把“坐地炮”程太太开发为客户的本事,不论魏年还是程苏,都是极佩服的。

    第88章 失算啊失算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不容易, 像程苏的亲事, 听魏年说,程父少时丧父丧母, 都是长姐程姑妈一手带大。程姑妈出嫁时都带着这个弟弟, 不忍心让弟弟在叔伯家过日子,怕弟弟受委屈。程姑丈也是个极好的人, 待小舅子跟儿子一般, 程父小时候能认几个字,就是程姑丈出钱让他读的私塾, 虽然私熟也没读出名堂, 可后来, 程父来北京城闯荡, 硬是靠自己本事娶了警察局长家的外甥女, 现在程父自己在警局也是个头儿。

    程苏这亲事,就是程父在程苏一出生时就定下的。

    别看程苏狠话放的响,他要是敢离婚,程父就得剥了他的皮。

    反正,也不知是程太太自从在陈萱这里学了梳妆打扮的一套本事后就信心大增, 还是程苏见着妻子脾气能略回转, 如今打扮的也颇能带出门去。主要是,程太太与陈萱交好后, 立刻在魏银的劝说下摒弃了身上的裙袄绣鞋, 改穿旗袍高跟鞋了。为人也时尚许多, 再加上程太太相貌不错, 别看一发威就是坐地炮的泼妇样,认真说起来,程太太是个小巧玲珑的体态,还是那种特显年纪小的圆脸,身量不胖不瘦,且正是青春的好年华,程苏很是不瞎,程太太还能俯身赔个不是,好言好语的央着程苏教她识字。小夫妻正是年轻的时候,一时好一时歹的,刚成亲时也不见这么甜密。

    就是程母也乐见媳妇改些性子,便是因此花些钱,也是愿意的,程家又不差钱。

    程苏因觉着对不住魏年夫妻,夫妻俩和好后,还置办了份礼物过来,一则是赔礼,二则就是感谢陈萱,总算把他那母老虎的媳妇兼表姐给劝住了。程苏还私下同陈萱打听可是有什么秘诀。陈萱好笑,倒了茶水给程苏端上来,“这能有什么秘诀,我倒是听弟妹说了不少你们之间的事。程兄弟你既然问我,有件事,想给程兄弟你提个醒儿。”

    “嫂子你只管说。”

    “程兄弟,我刚来北京城的时候,不及弟妹的一半儿。乡下女人,都是把男人当天一样的。弟妹的脾气,发作的时候不大好,你肯定也吃了不少苦,生了不少气。不过,你要是想降伏她,有一招就够了。”

    “嫂子你快跟我说一说,要是能叫她学来嫂子你一半的讲理,我谢天谢地。”

    “你只要多夸夸她就行了。”陈萱说,“在她面前,只夸她,不要夸任何别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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