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你在学校的手工艺大赛上,看到我做的漆器后,说我能够沉下心研究传统手工艺,非常难得。那时候让你夸我,让你追求我的东西,现在你却劝我放下。”谭圆笑得眼眶发了红,眼泪欲落未落。她闭了闭眼,把泪意都逼了回去,“这四年的时间,究竟是你变了,还是我变了?”

    “是我变了,可人都会变的。那时候我们都还是没有接触社会的学生,不用考虑金钱与地位……”曹亦被谭圆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他扭过头,“你跟花锦不同,你有父母、有学历,会有更远大的未来。像她那种从乡下来的村姑,没有学历,也没有其他发展的门路,除了抱高姨的大腿过日子,已经没有其他更好的生活方式。你天天跟她待在一起,不会越变越好,只会让自己变得跟她一样……”

    “闭嘴!”谭圆沉下脸,“曹亦,花锦是我的好朋友!”

    “就是因为你跟她做朋友,我才想点醒你!”曹亦见女友为了一个外人跟他翻脸,也动了怒意,“你好好一个名牌大学生,跟她一个村姑混在一起,是想拉低你的水平吗?”

    “我觉得……跟你在一起,才是真正拉低了我的水平。”谭圆怔怔地看着曹亦,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看待自己的好朋友。去年曹亦跟同学聚会时,不知道给同学送什么,是她跟花花赶制了二十多个手绣卡套让他带过去。年初他妈妈过生日,花锦为了让她在未来婆婆面前有好印象,绣了一条特别漂亮的披肩让她跟曹亦带回去。平时她跟曹亦忙的时候,花锦也常常帮他们忙,曹亦嘴里对花花说着谢谢,心里却这么想她?

    “你说得对,我确实需要被点醒。”谭圆苦涩一笑,“曹亦,我们……分手吧。”

    “就因为我说了花锦,你就要跟我分手?”曹亦不敢置信地看着谭圆,“我们几年的感情,你却因为另外一个女人跟我分手,谭圆,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有疯,我只是清醒了。”谭圆放下咖啡勺,表情渐渐冷下来,“对不起,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你走吧。”

    被谭圆的话气得发笑,曹亦把咖啡杯往前面一推,发出咔嚓的声响,引起了邻桌几个人的注意:“谭圆,你够狠,几年的感情,我那么爱你,而你却说放下就放下,你的心呢?”

    “你如果不够狠,又怎么会当着我的面瞧不起我爸妈从事了一辈子的传统手艺,又怎么会嘲讽我的好友?”谭圆反问,“曹亦,我喜欢你,但我不仅仅为你一个人活。你想让我为你,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放弃朋友,放弃一切,我做不到。”

    “你……”

    “既然你这么爱我,为什么不能理解我的职业,不能尊重我的朋友?”谭圆不管旁边有多少人看,直接站起身准备离开,“别打着爱我的旗号来伤害我,我受不起这样的爱。”

    “你不能走!”曹亦一把拉住谭圆的手腕,“谭圆,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这是干什么呢?”花锦走近咖啡店,就看到曹亦面色铁青地拽着谭圆的手腕,店里其他客人,全都偷偷朝这边看,等着瞧热闹。

    她上前两步,拉开曹亦的手,把谭圆拦在身后:“曹亦,有什么事回去说,在这里吵,是准备让别人看笑话?”

    “我跟圆圆的事,不让你这个外人插手。”曹亦冷笑,“高姨收了你当徒弟,你就真把自己当成圆圆姐妹了?”

    “是啊,我脸皮厚,就爱多管闲事。”花锦在曹亦身上瞄了几眼,确定他身上没有带凶器,不会突然发疯伤人,就放下心来,“你要是不服就憋着,你一个大男人欺负我的朋友,还不让我来帮忙,真当我家汤圆后面没人了?”

    曹亦面红耳赤,他没想到花锦竟然这么不要脸,再看谭圆跟花锦的手已经牵在了一起,他又急又气,更加难听的话脱口而出:“你自己是个嫁不出去的村姑,是不是心理变态见不得别人好,才来破坏我们的感情?”

    “滚!”谭圆忍无可忍,端起桌上没有喝完的咖啡,泼在了曹亦的脸上,“曹亦,你把嘴巴放干净一点。”

    被咖啡泼了脸,曹亦一点点冷静下来,他抹着脸上的咖啡,连说了几个好字:“谭圆,你是不是当真要跟我分手?”

    谭圆不说话,她低头握住花锦的手,小声道:“花花,你别听他胡说八道,谁说你是村姑了……”

    “我当然不会听他说这些,论姿色,我也不是一般的村姑,至少要村花来形容我的美色。”花锦不知道谭圆与曹亦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想让两人因为自己闹得太僵,便开着玩笑把这事含糊了过去,“我不跟这种没有多少审美水平的男人计较。”

    “花锦,你不用在我面前故作大度,你这么讨好谭圆,不就是想学到高姨的针法绝学?”曹亦冷笑,“像你们这种小地方来的人,我见识过不少,没几个单纯的。谭圆,你再护着她,早晚有一天被她卖了还数钱。”

    他现在还记得,有一次他来谭圆的店里,花锦为了多赚几十块钱虚伪的样子,明明学的是刺绣这种高雅东西,做的事却低俗至极。

    “我愿意。”谭圆的心彻底冷了下来,“曹亦,你走吧,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我跟你之间的问题,与别人无关,归根结底是我们两个观念不合适。三观不合,就算勉强走下去,也只会是彼此折磨。趁你现在还年轻,我不耽误你,希望你找到合你心意的伴侣。”

    “你不说,我来说。”曹亦恨恨地瞪着花锦,“花锦,我跟谭圆闹到今天这一步,有一半……”

    “这是菜市场,还是喝咖啡的地方呢?”就在咖啡厅里的众人瞧热闹瞧得正津津有味时,几个年轻的男男女女走了进来。

    为首的男人穿着白衬衫,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带着几分高傲。他迈着长长的腿,不紧不慢朝花锦等三人走来,领带上的钻石领夹微微晃动,像是天上的星星在闪烁,但是他的容貌,比领夹上的钻石还要耀眼。

    “继续啊。”他抬起手腕,整理了一下袖口,语气里带着嘲讽,忽然一脚踢在曹亦膝盖上,曹亦应声而倒。

    “骂谁村姑呢,嗯?”

    踹倒曹亦,他扭头看花锦,满脸嫌弃:“你在我面前嘴皮子不是挺厉害,遇到这种垃圾,你打不过难道还骂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  裴宴小课堂:好孩子不要学我哦。

    花锦小课堂:不管男女,遇到人渣时,如果发现对方情绪不对劲甚至有攻击性,要采取逃跑、尽量用好听话麻痹安抚对方、逃脱后报警等方式保全自己,生命安全最重要。

    第21章 炫富

    曹亦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 被人当众踹倒在地,正想爬起来还手, 就被两个年轻男人按住了手臂。年轻男人一左一右站在他旁边, 明明把他按得死死的, 嘴上却说着“裴哥算了算了,我们都知道你是看不下去这种欺负女人的人渣,但我们不能跟这种人渣计较, 对不对?”

    这两人一边劝,一边死命拧曹亦的手臂, 把曹亦痛得面色铁青。

    现在受伤的分明是他,四周看热闹的人却纷纷说他不对,把小姑娘欺负得眼睛都红了,幸好这几个年轻人心善,不然这两个小姑娘就要挨打云云。

    曹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他什么时候要去打女人了?

    “裴先生?”花锦没有想到自己一天内能见到裴宴两次,她看了眼帮裴宴按住曹亦的那两个年轻男人,朝他们感激一笑。

    “我跟人吃个饭路过,都能看到你被人欺负。”裴宴看着花锦被人骂了, 还维持着笑脸的模样,心里像是窝了一团无处可发的火, 他连瞪了花锦几眼,深呼一口气,转头双手环胸,挑着眼角看了曹亦一会儿, 白皙修长的手指弹了弹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旁边有座小公园,我们出去慢慢谈,就说说传统手工艺的意义。”

    说完,往前走了几步,见花锦没有跟上,停下脚步看她:“走吧。”

    花锦握了握谭圆的手,拉着她跟在了裴宴身后。裴宴瞥了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眉梢微动,转身走到收银台,从钱夹里掏出几张钱放上去后,大步跨出了店门。

    曹亦也不想被咖啡店里的客人围观这场闹剧,加上他也打不过几个男人,只好沉默的被人“请”了出去。踏出店门口台阶时,他把目光投向谭圆,谭圆却没有回头看他。

    “这里不错,人少空气好,又不是什么阴暗小角落,免得某些人回去就说我欺负人。”裴宴擦干公共椅上的水,坐下后拍了拍旁边的空位,对花锦道:“过来一起坐。”

    花锦拉着谭圆一起坐下了,走了这么一段路,谭圆已经冷静了下来,只是垂着头,情绪十分低落。

    “说吧,花锦是挖你家祖坟,还是借了你的钱不还,能让你说出这么难听的话?”裴宴半眯着眼,任谁都看得出他不高兴。

    曹亦没有接话,此刻明明他站着,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男人坐着,但是对方的气势仍旧压了他一大头。

    见他不说话,裴宴并没有放过他:“你读这么多年书,就学会了在别人面前秀优越感?”想起刚才在外面,听着曹亦一口一个村姑骂花锦,裴宴忍不住换了一个坐姿,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又去踢人,“村姑怎么了,你家祖宗十八辈都是城里人?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其他本事没有,拿自己出身去笑话别人倒是做得很熟练。就你家那点家底,能炫耀什么?”

    他抬了抬下巴,对站在曹亦左边的年轻男人道:“老汪,介绍一下。”

    “不好意思,献丑了。”叫老汪的男人谦虚一笑,“我家家境挺一般的,就是开了二十多连锁超市,还跟人合伙开了一些酒店而已,上不得台面,上不得台面。”

    谭圆眼中本来还有泪意的,但是在听到老汪自我介绍后,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她怕自己笑出来气氛会太尴尬,伸手使劲揉了几下鼻子,才把笑意压了下去。

    花锦偏头在裴宴耳边小声道:“裴先生,你知道仇富是什么意思吗?”

    “嗯?”裴宴挑眉看她。

    “就是我这样。”花锦指了指自己的脸,“这里已经写满了嫉妒。”

    裴宴仔细看着花锦的脸,皮肤白里透红,几乎看不出有什么瑕疵。下巴贴近耳朵处,有道指甲大小的粉白色伤口……

    他飞速收回目光,扭头看着另外一边在风中摇曳的小草:“有什么好看的。”

    花锦朝他龇牙一笑,看向曹亦后,脸上的笑意才慢慢散开:“曹亦,你跟汤圆谈恋爱这几年,我跟你交集并不多。虽然我不是什么讨喜的人,但自认为从没有得罪过你,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拿我做话头,来逼汤圆。”

    “情侣之间,有什么矛盾与心结,可以慢慢交流,说话太过只会伤和气。”花锦语气有些冷,“你这么欺负汤圆,有意思吗?”

    “我欺负她?”曹亦忍不住反驳,“是你在害她才对,如果她这几年不跟你一起开店,早就找到有发展前景,工资又高的工作,又怎么会待在一个小店里做漆器?你不是她的朋友吗,既然是她的朋友,就该劝她好好走正道,不要浪费时间跟生命在漆器上。”

    “我是她朋友,所以我尊重她的选择。”花锦越听越觉得这话不对,“什么叫好好走正道,漆器传承了几千年,是老祖宗留给我们的一种礼物,你说这不是正道?曹亦,我看你这些年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你骂我是狗?!”

    “骂你又怎么了,有本事汪汪叫着来咬我。”花锦伸手揽住谭圆的肩膀,把她护在自己怀里,“汤圆,不要怕,以后我养你。”

    “去你的,你吃得比我多,指不定谁养谁呢。”谭圆被花锦的话逗笑,“臭不要脸。”

    “就算捡垃圾也要养你。”花锦趁机摸了一把谭圆软乎乎的脸蛋,“我可比某些男人靠谱多了。”

    裴宴看着花锦跟谭圆的互动,神情一点点变得微妙起来。

    “曹亦,你走吧。”有了花锦的陪伴,谭圆内心渐渐坚定起来,“以后会怎样我不知道,至少现在的我还不想放弃。这么多年的感情,让我们好聚好散。另外……我家花花就是最美的村花,你并不比她高级。”

    说完这些,谭圆不想再跟曹亦纠缠,起身就走。花锦担心她一个人出事,赶紧跟了上去。

    “裴哥,我们现在要怎么办?”跟裴宴一起过来的几个人,见花锦跟谭圆已经走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把曹亦怎么办?

    “晚上的饭局我不参加了。”裴宴站起身,瞥了眼曹亦,嘲讽笑道,“什么玩意儿。”

    被这样满是蔑视的眼神盯得怒火直冒,可是曹亦猜到这几个人身份不普通,不敢还嘴。

    “我还以为是个多有个性的男人,在我们面前一声不吭,吼起女人时嗓门倒是不小。”裴宴哼笑一声,“不过如此。”

    说完,他又是一脚踹到曹亦膝盖上,弯腰俯视趴在地上的曹亦:“虽然花锦那个女人很烦人,但是你这种东西还不配骂她,明白了?”

    放完狠话,他站直身体,理了理身上的衬衫,“走了。”

    等裴宴走远,留下的几个人才围着曹亦道:“哥们,你可真能耐,欺负到裴哥朋友的头上。”

    “敬你是条汉子!”

    “我劝你以后还是不要再去骚扰人家女孩子了,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重要。”

    曹亦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那几个勾肩搭背离开的富二代,脸上的表情青白交加,却没有了再去找谭圆的冲动。

    花锦与谭圆走了没多远,裴宴就开着车追了上来:“上车。”

    这次花锦也不客气,直接拉着谭圆上了车。

    “还是先送她回去,再送你?”裴宴问。

    “嗯。”花锦点头,“她累了一天,该早点回去休息。”

    裴宴没有再多说,车内安静下来。直到车停在谭圆小区外,谭圆才伸手搂住花锦的脖子,红着眼眶道:“花花,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瞎想什么。”花锦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回去好好睡一觉,什么事都没有了。你前男友说了混账话,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想当背锅侠吗?”

    谭圆又哭又笑,松开花锦的脖子,擦干净眼角的泪痕:“明天见。”

    “明天见。”花锦目送着谭圆走进小区大门,才收回目光。

    “你不跟着一起过去?”裴宴问。

    “不了。”花锦摇头,“这种时候,她最需要的是安静,我如果在场,只会增加她的难过与愧疚感。”

    裴宴发动汽车:“那男人这么骂你,你不生气?”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花锦反问。

    裴宴:“……”

    轻笑出声,花锦靠着椅背,闭上眼睛慢慢道:“假话就是没什么好生气的,我不跟他一般见识。”

    “真话呢?”

    “当然生气,我又不是圣人。”花锦勾了勾唇角,“不过都已经习惯了,我不到十八岁就来了这个城市,什么样的骂没挨过。有时候讨生活已经不容易了,哪还来得及为别人的言语生气。”

    “不过即使日子再艰难,在我几乎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还是遇到了好心人。”花锦睁开眼睛,看着裴宴的后脑勺,徐徐道,“所以我仍然是幸运的。”

    “好心人?”遇到红绿灯,裴宴把车停了下来,他转头看了花锦一眼。

    “是啊。”花锦笑眯了眼,“遇到过很多好心人。”

    裴宴觉得花锦此刻的眼神太过温柔,他避开她的视线:“那你运气确实很好。”不像他身边那些人,围在他身边,只会想尽办法让他投资,有时候出门吃个饭,都要被这些人围追堵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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