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是有办法,隔空取物的术法那么多,拿个棋子不成问题。天衢子只得道:“就依师尊。”

    载霜归怒色微敛,终于摆下棋局。天衢子下得并不专心——顼婳为何还没有过去?

    顼婳正趴在窗口,托腮望月。突然响起敲门声。

    顼婳一怔——这时候还有人敲门?!不应该。她上次清除鬼雾石林的魔傀猎手的事,想必早已在玄门传开。眼下除了九渊仙宗以外,恐怕私下买进魔傀的宗门甚多。而魔傀贵重,要让他们自愿吐出来,是不可能的。

    眼看下一刻便会反目成仇,谁会在这时候前来敲门?

    顼婳上前,打开房门,还没说话就是一愣——门前身姿笔挺的,赫然是天衢子的化身。她忙左右一看,好在今日玄门来客甚多,难免有些面生的。

    天衢子的化身并未引起旁人注意。顼婳将他让进来,低声问:“不是约好苦竹林相见吗?奚掌院这是……”

    天衢子行至房中,犹豫许久方道:“我……久等不见傀首,心中焦急。”话一出口,红霞便染透了脸颊。顼婳低下头望着自己脚尖,不说话。

    天衢子终是又问:“傀首许久不至,可是有事?”还是……又反悔了吗?他不敢问出心中疑惑,只怕顼婳就此应承。

    顼婳走到窗边,继续临风望月:“其实没什么事。只是……”她想来想去,决定实话实说,“早早而至,好像显得过于心急,不够矜持。”

    天衢子心头被注入一剂蜜糖,甜得发腻。他走到顼婳身后,犹豫片刻,终于低声道:“无论何时,苦竹林只会因傀首踏足而欣喜若狂。”

    顼婳上齿轻咬下唇,似忍一个不由自主的笑。风月无尽,霜重居与载霜归对弈的本尊瞬间落子无序。

    外面不时响起其他掌门宗主的谈笑声,都是玄门的中流砥柱,难免有些个相好相识的。此时不攀交情,更待何时?故而把臂同游者数不胜数。

    真不知何时才会安静。

    天衢子喉头微动,提议道:“夜色已深,不如就由天衢子服侍傀首就寝吧。”不对啊!这台词!!奚掌院反应也快,立刻又接了一句:“傀首远来是客,天衢子理应尽地主之谊。”

    ……傀首觉得很雷。

    ——地主之谊!!今天九渊仙宗来客如云,他难道还要每个人都这般尽一番主人心意不成?!

    而奚掌院话一出口,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两个人面面相觑,场面十分尴尬。

    顼婳只好说:“可……此地喧闹,又无法阵隔音,只怕一点声响……都会引人注意。”哎呀再说下去羞死先人啊!!!

    奚掌院说:“此事简单的。先前不设隔音之阵,只是担心客苑出事无人知晓。我关闭此处法阵,重新加设便是。不……不消多少时间。”

    顼婳咬了咬唇,不说话了,奚掌院却偏要问个明白:“傀首意下如何?”

    无论如何,意见还是要征求的。奚掌院一向不是个独断的人,特别是在一心倾慕的人面前。顼婳只得道:“如此……依了奚掌院便是。”

    往后的声音都低到快要听不见了。奚掌院立刻施礼道:“傀首稍候片刻。”

    他关闭了连衡此处的阵眼,顼婳上前帮忙,很快这房间便连一丝声音也听不见了。顼婳心中稍安,天衢子说:“天衢子为傀首更衣。”

    顼婳满面绯红,借着月色遮掩,也不要脸了:“如此……便有劳奚掌院。”

    天衢子伸手过来,解她腰间系带:“在下荣幸之至。”然而画城魔傀,素来喜好华丽繁复之物。傀首服饰,更是里外十二层,复杂无比。而奚掌院并不善解人衣。

    过了一阵,顼婳:“……”

    奚掌院:“……”

    这样下去,天亮也解不开啊,傀首只好道:“不好劳烦奚掌院的。本座……自行更衣吧。”

    天衢子的化身简直是整张脸都要烧起来,顼婳缓慢更衣,天衢子转身背对她,直面房门,目不斜视。神魔之息笑得满地打滚。顼婳脸都绿了,抓起它啪叽一声,扔出窗外。

    顼婳到底是熟悉自己衣饰的,片刻之后轻声道:“好了。”

    奚掌院闻言微颤,慢慢转过身,月下美人清辉加身,姿容皎皎、圣洁无瑕。奚掌院只看得一眼,立刻别过了脸,他尽量压制呼吸,掀开床上薄被:“请傀首先行上榻。”

    顼婳眼下也不能客气了,一猫腰钻进被子里。

    天衢子的化身弯下腰,慢慢拾起她繁杂的衣袍,整整齐齐地为她挂在床边的衣架上。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细致而认真。顼婳黑发如云,堆砌铺陈,被窝里只露出一张精巧的美人脸来。霜重居的奚掌院本尊瞬间血液回涌。只得借着棋枰,勉强遮掩丑态。

    载霜归很是狐疑:“玄舟?”

    天衢子神曳魂摇,飞快地站起身来:“师尊恕罪,弟子实在无心对弈,就此告退。”

    载霜归厉声道:“站住!”

    天衢子却无论如何不肯止步,快速行往霜重居他自己平时暂居的住所。载霜归追了几步,颇为愤慨。但见他并未返回苦竹林,终于也不再干涉。

    天衢子几乎狼狈地关上房门,呼吸瞬间急促。化身与本尊,本应差别不大。他对化身的任何情绪皆能感同身受。在必须分魂并栖的时候,化身的任何感觉都将返回到本尊这里。

    狂热情、潮,几乎在瞬间淹没了他。

    客苑,面对身边人近乎讨好的迁就抚慰,顼婳只觉得舒适。心里的满足层层堆叠,她伸手轻轻抚开天衢子被汗湿的鬓发,一个吻轻柔绵长。

    天衢子更加激烈地回吻她,只有在这个时候,奚掌院的强势不容动摇。

    正自情浓,突然外面有人敲门。

    二人:“……”

    这个时候会是谁啊?!小恶魔吗?

    本欲不作理会,奈何外面敲门声一直不停。顼婳只得推开天衢子,匆匆穿衣,那十二层是别想了,她穿了件简单的睡袍。

    天衢子微微喘息,无论如何不甘心就这般放弃良宵,哑声道:“无论是谁,打发他自去。”

    顼婳嗯了一声,毕竟不止他一个人不舍。原来只要心中有意,交欢便是一件如此销魂噬骨的事。

    顼婳平定呼吸,披好外袍,前去开门。

    “谁呀?”门只开了一条缝,她探出半张脸去。门外居然站着木狂阳!!顼婳叫了一声糟糕,果然木狂阳挤开门就往里闯!

    顼婳连忙阻拦,木狂阳哈哈大笑:“睡得这么死?我都敲门半天了!”

    顼婳一开门,天衢子就听见她的声音了。跑是来不及了,好在身上衣衫半解,他翻身下床,猛地钻到了床下。

    ……

    顼婳心中叫苦,却只得陪了个笑脸:“狂阳深夜还未歇息?端得好兴致。”

    木狂阳说:“这不是过来找你喝酒吗?走走。”说着话,揽着她就欲下山。顼婳连忙道:“狂阳不可。”她胡诌理由,“今日本座实在没有心情,还忘狂阳谅解。”

    木狂阳诧异:“为何?”

    顼婳一脸郁郁地道:“魔尊赢墀当众羞辱,只怕如今整个玄门已是流言蜚语不断。我又岂能快活饮酒?还请狂阳让我冷静一夜,以平心绪。”

    木狂阳说:“不是吧?今日天衢子为你出头,你不是还挺平静吗?你早说我把鬼夜来剁成渣啊!”

    顼婳连忙道:“众目睽睽,难免保持仪态。人后悲戚之事,狂阳并非不懂。”

    这木狂阳倒是知道,但她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她鼻子皱了皱,突然说:“不对,你房里这是什么味道?!”这但凡来的是任何一个人,哪怕是载霜归,此时也要退出去。但偏偏来的是无知且无畏木狂阳。

    她不仅不退,反而拱到房里。床榻有些凌乱,木狂阳扫了一眼,里面味道更浓郁了,虽然有顼婳体香遮盖,但是木狂阳这种修为的人,五感可是非常灵敏的。

    她说:“不对!确实有人!你且勿动,我派人前来搜查!”

    搜个毛哦!顼婳赶紧拉住她:“狂阳休要如此!”这要真是大庭广众把天衢子化身给搜出来……我的天啊!

    顼婳脑壳痛。

    床榻底下的天衢子脑壳更痛。

    最近融天山本就防守严密,这时候她只要一声令下,护山弟子立刻就会前来。这……怕是有点丢人。不,恐怕还要把“有点”去了……

    顼婳揽住木狂阳,语重心长:“狂阳你这有点过份了啊。我不是也有福同享了吗?”

    “?”木狂阳一脸莫名其妙,顼婳问:“前两天我送你的那颗丹药,你没有用吗?”

    木狂阳一脸不解:“那药啊,用了啊!我师尊服用更合适,赠他了。”

    你师尊……顼婳脸色怪怪的:“付醇风大长老啊?是不是老了点?”

    木狂阳脸色更怪——老才需要益气培元啊。她说:“还好吧,不行?”

    顼婳拍了拍额头:“也不是不行。那他吃了?”

    木狂阳说:“没有,他那个人,没事不喜欢乱服丹药。我就是表表孝心,你懂的。”

    你他妈可真是孝顺。付醇风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顼婳对付大长老的未来万分同情(期待),说:“行,你现在先回去。我明天再陪你喝酒。或者你去哄你师尊把药吃了,也行。”

    木狂阳一脸认真地说:“可是你房里真的有人。”她使劲皱皱鼻子,警觉地道:“而且你这里法阵的阵眼被关闭了!天衢子和典春衣怎么如此大意,顼婳,你立刻换房间!”这里是整个九渊仙宗的客苑,不止阴阳院一处。法阵乃是由阵宗、器宗、阴阳院三脉负责。

    能悄无声自地关系此处阵眼的贼子,只怕真不简单。

    她抽刀在手,天衢子的化身只好从床底下爬了出来。

    木狂阳顿时一指他:“何方贼子?!竟然敢到融天山放肆?!”

    顼婳摊了摊手,木狂阳是觉得面前人有点眼熟,但她敢肯定从未见过!她怒道:“受死!”

    话音刚落,顼婳就拉住了她:“那个……狂阳……”她想来想去,也不知如何开口,只得走到天衢子的化身面前,天衢子的化身心有灵犀,一把拥住她,深深一吻。

    没办法,这要真由木狂阳闹,他这化身可经不起刀宗掌院一刀。

    木狂阳纯洁地瞪大眼睛,如被当头一击。顼婳红着脸说:“这个……狂阳……”

    被迫天真无邪的木狂阳受到了伤害,她心虚地退出顼婳的房间,顼婳追上去,说:“明天喝酒啊。”木狂阳也不知自己应声了没有,昏头昏脑地替她关上房门,头重脚轻地离了客苑。

    顼婳被她一扰,降了几分兴致。天衢子当然有感觉,但方才顼婳对木狂阳说的那句“有福同享”令他十分受用。他心情并不太坏,只是自墟鼎取了一杯灵饮给顼婳:“此地……确实吵闹。不如劳烦傀首,还是随我前往苦竹林如何?”

    顼婳脸色微红,正好她也想沐浴,不由道:“客随主便,就依奚掌院。”

    美人含羞,天衢子整好衣饰,说:“人多眼杂,吾先行一步。”

    顼婳点头,天衢子整理一番衣袍,刚一开门,竟被一人擒住!顼婳猛地转头,门前竟然站着一个人,还是个熟人——赢墀!!

    天衢子心中惊动——只有三成修为的化身,又正在警觉性为零的时候,还真是很难敌赢墀一击。真是失策!

    顼婳正要出声,赢墀握着天衢子化身的脖子,立刻封禁了他的灵力,随即闪身进来,随手关上了房门。顼婳说:“魔尊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在银蟾玉花宴之际闯入九渊。”

    赢墀好整以暇地道:“傀首过奖,傀首也是好兴致,居然连客居融天山的时候,也不忘与人偷欢!”

    顼婳说:“这好像与魔尊并无干系。”

    赢墀一拳打在天衢子化身胸口,他灵力被封,哪里受得住?登时一口血喷出来。顼婳面色微变:“赢墀,你太过分了!”

    赢墀说:“傀首终于发怒了,真难得。”他把手上天衢子化身提到面前,说:“就为了他?本尊真是好奇,这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作傀首入幕之宾。”

    顼婳觉得他很无聊:“魔尊遣鬼夜来前来送死,又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潜入九渊仙宗,然后在我门外蹲伏半宿,就是为了探知我一点情事?”

    赢墀冷笑一声:“总算还能有个答案。”他重新打量面前人,这人看上去是有几分眼熟的。但与木狂阳同样,他确定自己并未见过。身为魔尊,对玄门大能他了若指掌。

    唯独此人毫无印象。

    他问:“你出身何门何派,姓谁名谁?”不甘心,真是不甘心!

    此时融天山可是整个玄门中坚力量都在,哪个门派都有可能。可此人看上去修为并不高深,究竟有何长处,能得她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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