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河给毁成这样子,淮东军即使控制两侧的河口,其大型战船也无法进来,而淮东军是跨海而来,不可能有大量的小型渡舟小船随行,故而淮东军短时间里要渡过凤河,进入西岸,继续往燕京逼近,要么强建栈桥,要么直接运土填出几条坝道来。

    范文澜说道:“凤河东侧的河堤给扒开好几十处缺口,淮东军要是派人运土填坝道过河,只会加剧东岸的的淤淹程度。要是有幸降一场大暴雨,凤河以东地区很可能会因为水泄不通,而变成淹水更深的泽国……淮东军最为重视工造,不会考虑不到这种情况,应该是建栈桥强攻过来吧!”

    佟化成知道范文澜是一个在兵事、治政上皆有大见识的人,遂能得皇上重用,只可惜皇上昏死不醒,燕京城一干王公大臣就迫不及待的流露出对汉臣的不信任,范文澜再有能耐,这时候也没有办法发挥作用。就算是出身佟氏的他,由于策见不同,也叫那赫乌孤连着三四天没给好脸色看。

    听范文澜判断淮东军会建栈桥渡河,佟化成点点头,淮东军最强的地方倒不是战卒有多少强悍,而且其工造之术天下无双。

    淮东军只利用一两天时间在凤河之上快速搭设十数座栈桥来,以便其马步兵强突到西岸来——这七八年来一直都成近距离研究淮东的佟化成,对此并没有太大的疑问。

    凤河最宽处不过一二百步,最窄处不过二三十步,虽说大燕兵马控制着凤河西岸,但淮东军在东岸,用床弩就能封锁出两三百步的空间来,伏火弩封锁范围更远到惊人的地步。

    大燕兵马要阻止淮东军的工辎兵在凤河上搭设栈桥,将卒只能顶着淮东军弩阵的密集射杀,接近西岸河堤破坏建桥——或许不拦淮东军建桥,叫淮东军有少许兵马渡河过来,再利用精锐骑兵冲杀其阵,借淮东军兵卒的掩护接近栈桥毁之;如此反复,必能消耗淮东军进攻锐气!

    佟化成心里这么想。

    第81章 渡河

    北燕倒是预料到淮东军会在敌前搭设栈桥助兵马抢渡凤河,但是凤河从西南往东流淌,沿岸有七十余里,又皆是平原地区,适合搭设栈桥的地点没有一百处也有八十处。

    随中路兵马西马西进的舟桥旅,编有匠师及其他辎辅兵共四千余人,随前部兵马迅速分散开,沿凤河东岸选择二十余处筑桥点进行准备。

    在凤河东岸,陈渍所部居中,第一、第二旅李白刀、梁寿推进到沿河地区,第三、第四、第五旅在稍后位置备防;在登海镇师所辖战区的两侧,韩采芝、胡乔冠所部各有一个旅进抵沿河地区,随时能参与第一批的渡河。

    二十余处筑桥点就是分散于四个旅的前进阵地上,叫西岸的北燕兵马即使看到淮东军有造桥抢渡的意图,也没有办法进行针对性的预防。

    数千辆载重马车以及近两万匹辎重骡马,来往于津海与凤河东岸,川流不息的将大量的物资运上前方战线。

    截止十六日,在四个先发旅的前进阵地上,八个火炮阵地以及数目更多的近河弩台,也都迅速的构建完成,二十四斤级以上的重型火炮共四十门,给最先推上阵地。

    试射的炮声轰隆如春雷在耳畔炸开,铁弹划空而过,呼啸着发出尖锐的破空响声,落弹如犁,将入夏后给雨水浸泡的松软泥土刨开,在大地上留下触目惊心的划痕。

    虽说在四里的射程上,分散于八个火炮的阵地一次发射四十枚实心铁弹,所形成的炮弹密度十分有限。即使密集的骑兵阵列冲锋,四十门重型火炮发射实心弹,一次也未必就能射杀二三十骑,但重型火炮发射时动静如此声势浩大,还是叫那些个未见识过淮东火炮的燕北兵卒心旌摇曳。

    不过,这也越发增强那赫乌孤等北燕将帅御淮东军于燕京城之外的决心。

    重型火炮密集射杀兵卒的威力有限,但在轰击城墙等建筑物方面,威力不下重型抛石弩。

    传统的重型抛石弩,必然要推进到离城墙三四百步范围之内,才有可能抛射石弹直接攻击到城墙的侧面。同样的,这么近的距离,很容易叫守城的兵马打反击,除非攻城兵马有能力将守军完全封锁在城里,不然重型抛石弩无法推到阵前使用。

    而淮东的重型火炮,能够将阵地建在离城墙四里外甚至更远的地方,能够密集部署在攻城兵马的保护阵列之中,这就极大增加了守城兵马打反击、摧毁其火炮阵地的难度……

    虽说燕京城坚固,但毫无反击能力的给淮东火炮持续不断的进行炮击,崩塌也是迟早的事情。而淮东军炸开津海西垒的手段,更叫人胆颤心惊,这叫拙于守城的北燕将帅更加没有信心守城,只能放手一搏,将最后的胜机寄托在城外野战上。

    十六日将入夜时,更多数量的轻型火炮从后面的掩护营地给推出来,进入火炮阵地;河岸弩台上的蝎子弩,将大量火油罐及引火物掷到对岸,进行引燃,照亮凤河西岸的夜空,更多的将东岸阵地掩藏在夜色之中。

    借着西岸熊熊燃烧的大火,舟桥旅各部在四个先发旅的前进阵地上,迅速派人洇渡过河,十数二十余辎兵一组,将连接铁索的沉重船锚从河里拖到对岸。

    淮东所铸的重锚,最重一支能达到四五千斤,小者也要一两千斤重。通常一艘两千吨级主力战舰,需要这么巨大的重锚二三十支,才能够将船体固定在风浪激弩的大海之上。

    当凤河西岸缺乏足够的浮栈桥固定物时,将重锚拖到西岸,将铁爪子深深的扒进泥土里,则是最好的替代物。

    重锚的铁爪深深的扒进泥土里,又打桩进行加固,连接重锚的铁索在东岸用绞车绷直,一艘艘特制的方头方角的浮舟很快的放下水,与铁索连接起来,铺设栈桥,一座五六十米宽的简易浮桥,几乎不需两个时辰就搭设而成。

    为了增加浮桥的承载力,浮舟的两侧还固定数量不等的蒙皮浮箱。

    在岸边营火照不到的深处,佟化成与十数斥候,就藏身在离河堤约三四百步远的草丛里,看着淮东军在夜色之下快速的搭设浮桥。

    佟化成作为西寺监的头目,本身就是北燕最擅长刺探之事的斥候。他与那赫乌孤意见不合,又不用领兵,留在大营无所用处,便主动请战到前面来近距离侦察淮东军的动静。

    即使之前对此有所预料,佟化成还是为淮东军搭设浮桥的高效率所深深震憾。

    望着对岸淮东军弩台、火炮阵地在微弱的星光光芒下的黑黢黢的影子,佟化成知道这时不是冲上去摧毁淮东浮桥的良机。

    这时接近浮桥西头,一起进入两三百步的范围之内,只会引起淮东重弩及伏火弩的疯狂轰击。

    淮东军以五座浮桥为一组,在每一组浮桥的东头,都部署有两三百架重弩以及数十架威力更强的伏火弩。

    佟化成虽然知道己部左翼兵马,包括少年将卒在内,多为不畏牺牲的血勇之卒,但他也不认为有哪支兵马能在两三百步的近距离里,直接面对淮东弩阵如此密集的攻击而不会给摧毁。

    唯有等淮东军先发兵马小规模的渡河后,他们部署在后面的精锐骑兵冲上来,与淮东军混杂在一起,就能限制淮东重弩发挥;借着淮东军溃乱之际,用重斧或纵火摧毁淮东浮桥,才合适的战术。

    很快,凤河沿岸的情报汇集过来:在整个凤河的中段,淮东军在入夜后同时抢筑二十六座浮桥,浮桥之密集、数量之多,速度之快,皆叫佟化成心惊不己。

    淮东军显然也很明白这边的打算,一座座浮桥在夜色的掩护之下建成,但佟化成只看到淮东军的渡河兵马在入夜后都集中东岸待命,数以十计的盾车、床弩,都推到浮桥的东端头,但一直拖到子夜时分,都未见淮东军渡河正式的进入西岸,似乎都在试探这边的耐心。

    “佟将军……”有数人弓身藏在草丛里摸过来,佟化成反身依着土坑半躺,借着夜色看来人是韩村渡方面近距离侦察敌情的斥候,压着声音问,“韩村渡有什么新情况?”

    “淮东军在韩村渡所搭设的三座栈桥,跟在其他地方所搭设的浮舟桥有很大不同。”来人禀道。

    “有何不同?”佟化成蹙着眉头问道,他就担心这时候有什么意料不到的突发新情况发生,在战一触即发,想改变计划都没有可能。

    不敢点火引起淮东军的警觉,来人就扒在一片沙土,用树枝将韩村渡方向淮东军所搭设栈桥简易的画出来:“在韩村渡,淮东军没有用浮舟、铁索,而且将一辆辆壕桥车直接推进河道里衔接起来,卑职看着奇怪,但怕打草惊蛇,没有派人近距离侦察,只是这事蹊跷,特来报知佟将军……”

    攻城常用壕桥车,但只需要宽度不大的城壕,将壕桥车推下护城壕,使两头卡在岸上,则形成人马能过的壕桥,但是韩村桥方向的凤河宽有十五六丈,淮东军造这么大的壕桥车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未必就比浮桥好用。

    而且十五六丈长的巨型壕桥车,在岸上一次造成型再下水,也不是没有可能,完全没有必要分成数截制造,推下水之后再连接。

    佟化成对淮东军在韩村渡方向所造的栈桥也十分起疑,但等不及他赶往韩村渡细看,在东岸的淮东军便有动静,东岸的营火这时也给点燃起来,将凤河两岸更是照得通明如昼——见淮东军就要渡河,佟化成只能迅速带着斥候往后退去躲开双方将血战到底的战场……

    佟化成退到西岸一座的矮山之上,这时候凤河两岸到处都是熊熊烧起的营火,几乎要将夜空燎燃,也将凤河两岸的战场照得通明,淮东军将卒隐约在火光的照耀之间,人影幢幢,车轧马嘶,战场上种种情状尽收眼底。

    “不妙!”佟化成心头猛然一跳,他陡然间发现淮东军在其他地方的渡河点,都有敷衍之意,唯有韩村渡方向的渡河行动最为坚决,渡河的人马在夜与光的明暗之间,仿佛黑色的铁流进入西岸。

    刚才斥候禀报淮东军在韩村渡所搭设的栈桥有别于他处,再与眼前的情形结合,化佟成当然能明白淮东军在韩村渡方向必有别的、叫他们猜不透的部署。

    也顾不及掩藏踪迹,佟化成即派部属牵出藏在矮山之后的战马,纵马赶往大营方向驰去,希望能及时提醒那赫乌孤注意到韩村渡方向的变化,他则率数十骑往韩村渡方向赶去。

    不过针对淮东军这时突然展开的渡河行动,北燕兵马在西岸防线上的反袭行动这时候也迅速展开来。

    北燕左翼大营,也注意到淮东军在韩村渡方面渡河行为最为坚决,人马最为密集,此时叫他们也无暇多想,他们要趁淮东军在西岸立足未稳之时坚决的打反击,实际上就不可能留下太多给他们迟疑或思考的时间。在夜色的掩护下,入夜后集结于骆河店方面的五千骑兵,即坚决的往韩村渡方向进击。

    佟化成在半路上与这支骑兵汇合,除了告之主将檀摩罗警惕淮东军在韩村渡方向的异动外,已经没有办法拦住这次的进击。

    五千骑兵已经进入淮东军伏火弩的射程之内,分成三批队往南突冲。

    火炮在夜色里发射,炮口喷出来的火光,仿佛奇艳的焰花,呼啸的炮弹轰射而来。

    这时候稍有迟疑,稍会停顿一下,就意味着能叫淮东军多打一轮的火炮,就意识至至少会有二三十骑精锐会丧命炮火之下,撤退更会叫两侧同时发动冲锋的友军陷入侧翼受威胁的困境之中。

    只能往前进击,只有与淮东军贴近,才能将淮东军在东岸的伏火弩、重弩失去作用,也唯有将淮东军进入西岸的战阵撕碎,将淮东军架在凤河之上的浮栈桥摧毁,才有后退休整的机会……

    第82章 血战韩村渡

    在韩村渡方向,负责先攻的为登海镇师第三旅梁寿所部。

    由于西岸滩头给我军先渡兵卒占据,阵地扩大有三百余步纵深,东岸河沿弩台上的床弩、蝎子弩等战械皆使用不上。

    散弹虽说在四百米外还有相当不错的杀伤力,但散弹射击到四百米外,锥形弹幕展开的范围,会对西岸的己方将卒造成严重的误伤,也给禁止不用。在韩村渡东岸两翼的火炮阵地,战前就部署的八十门轻重火炮,此时交替的呈斜角往敌冲锋阵列喷射实心炮弹。

    炮口喷射出奇艳的焰光,炮弹掠过凤河,掠过给夜色掩闭的低空,尖锐的呼啸着,从侧前翼撕开敌冲锋阵列……

    佟化成在登州,只看到淮东炮击登州水师的战船以及登州城寨的城墙、箭楼等建筑物,并没有亲眼观察到淮东军在野战中对冲锋阵列进行炮击的情状。

    而在战前,先进入凤河东岸的重炮所进行的试射,实际是西岸给北燕兵马控制之下,无法派斥候过深的渗入,只能用抛射实心弹的方式来估算西岸的距离,以确定射程的参照物。而实际在没有遮拦的平原地区,面对敌军冲刺而来的人马,在开花弹能投入实用之前,低平角度发射炮弹的射杀力,要远比抛射为高。

    奔趹的马蹄声在耳畔有如狂暴的骤雨,马蹄扒开的泥土打在脸上,生生作痛。佟化成随左翼锋队前突,以披甲轻骑为主,齐胸横刺的刀身,闪耀着河水一样的粼光。

    声音响到极点,似乎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但呼啸的炮弹又是那么的明显——擦着身子而过,给灼热的风燎了一下,佟化成惊悸的扭头往侧后看去,就见从余侧往里,一兹溜的倒下七八骑……

    佟化成骇然失色,轻拨马头,离开冲锋阵列,斜驰到侧翼的一座高地上,勒住缰绳往斜后方看去,就见刚才给淮东火炮覆盖的战场上,少说有近百骑或死或残的给击坠下马,失去战力。

    佟化成抓着缰绳的手微微颤抖,虽说炮击的间隙时间不短,足以叫骑兵冲锋到淮东军的战线近前,以近身搏杀躲过淮东军的第二次炮击,但第一拨冲刺的骑兵阵列,一次性就给淮东军的火炮从左右侧前翼射杀了近十分之一的人马,这样的杀伤力也未必太过惊人!

    事实上,佟化成在战前就提醒那赫乌孤派出骑队冲锋时,以分散的阵列起步进兵,冲刺到敌阵近前方可聚拢以增强冲击力,目的就是要防备淮东火炮对密集阵列的杀伤力,临到战时,还是轻估了七八十门火炮齐射的威力……

    换在白昼,给一次炮击覆盖就造成这么大的伤亡,会严重影响到其他将卒冲击敌阵的决心,只是夜色将更多的血腥掩盖住,从炮击覆盖区域冲锋而过的骑兵们,并没有认真的观察身后的伤亡,以脱弦怒箭之势,又似狂涛怒浪一般,凶狠的往进入凤河西岸的淮东军阵列扑打过去,顿时间刀与盾、箭与枪、血与肉在迸击、在怒吼,虽不断有人坠马仆,但敌我双方则热血沸腾起来,陷入不死不休的血战之中……

    北燕兵马在战前对此战的残酷性早有预料,也知道唯有以血跟肉铸就的战阵,才可能挡住淮东军西进的步伐。

    没等第一拔骑兵分出胜利;燕军以三编队一千八百余骑组成的第二拨冲锋阵列就扬尘而来;那些个隐约可见的冷色铠甲、锃亮的刀刃以及发亮眼睛及微微张口的牙,浮在夜色里就像细微可见的浪花。

    佟化成给扈骑从马背上拖下来,死死的按在地上,听着炮弹在头顶的呼啸之声搜魂夺魁,抬头但见那呼啸而来的实心弹,以锐不可挡的势头,洞穿一具具血肉之躯。

    佟化成眼睁睁的看着一枚炮弹从冲锋阵列的左前角射击,从右后角射出,以不可抵挡之威势,将一颗巨木打得迸裂,中间少说有十三四具血肉之躯给这枚炮弹洞射;有时明明看见那些炮弹击了地,却跟着了魔似的二次弹起,继续在阵列之中横冲直撞。

    也幸亏在离河岸两三里的冲刺战场上,整个前突的骑阵相对分散,而且有相当数量的炮弹射击角度也谈不上十分的理想:或高、掠空而过;或低、提前击地,也没有形成的跳弹。但就是如此,在给淮东火炮覆盖的战场上,给击坠下马或死或残的人马又增加了一百四五十骑……

    夜,有利有弊;佟化成这时候不得不感激夜色的好处。

    已经从淮东火炮覆盖区域冲锋而过来的骑兵,多半看不见留在身后夜色里那么的惨重伤亡,他们贴近淮东军进入西岸的滩头阵地,趁着淮东军在西岸的阵地也不防备,在近距离里,一次次的提起马速,以绝死的姿态,冲击淮东军的西岸临时防线。

    燕胡一个个以武勇著名的骑将们,以马槊、骑枪为兵刃,左右拨打挥舞,重逾数百斤的铸铁盾车、刺矛车在他们面前也轻易给拨倒,甚至给拨得翻滚。这些个无惧生死的燕胡武将,面对淮东军刺杀的枪矛,即使身体给刺出十数血洞,犹不忘在临死之时往前冲突,欲给后来者的杀出更大的缺口,嘶吼声巨如惊雷……

    淮东军的步旅虽以防守严密著称,但子夜后才进入西岸的临时战线,终究是谈不上守备严密,而胡骑不顾伤亡,在近距离里拼命的催激马速,亡命的冲刺,还是给进入西岸的淮东军造成强大的压力跟伤亡。

    胡骑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冲透淮东军在西岸的防阵,摧毁栈桥,再围歼在西岸的淮东军将卒,然后退却,等待淮东军第二次筑桥渡河……

    北燕就是打算以这种纯粹的以血肉交换血肉的血腥之战,来达到削弱淮东军西进锐气,达到保全燕京城、保全国族、挽回国运的目的。

    燕胡骑兵的战术也极简单粗暴,由于从侧翼攻击会受到东岸火炮与重弩的威胁,只能选择从正面以最简单的凿击战术,一次接一次的冲击淮东军在西岸的防线。

    淮东军在西岸的防线纵深不足三百步宽,虽说抵抗也是异常的顽强,战线有矛与弩、有战车的封锁,但也经不住胡骑一次又一次玩命一般的凿击,燕胡不计伤亡的前突,也叫淮东军将卒在铁蹄之下或死或亡,甚至有许多伤卒来不及往两翼撤出,就看着防线给胡骑凿穿,叫栈桥暴露在胡骑的铁蹄之下……

    燕胡骑兵将事先准备好的一捆捆浸了油脂的柴草,从马背上卸下来,丢到栈桥的桥头,引火点燃,使得凤河两岸的光线更加的明亮。然而在下一刻,暴露在的火光之中,不是燕兵想象的浮舟栈桥,而是三座黑色的铁梁桥。

    铁梁桥由一截截箱笼式的桥身构成,横卧在凤河之上,桥下以架桥车为临时支撑,屹立在湍流之中。这时才有人稍稍明白过来,为何入夜前看到淮东军有几辆壕桥车看上去车轮格外的高大?原来是要推入河心当成桥桩使用。

    燕胡将卒一时无法想象这三座铁梁桥是如何建成,但桥身主要以工字型或尺型铁梁构成——那些个拿着巨斧准备劈斫铁索的燕胡力士,看着火光映照出来的那一根根粗大的铁梁,能斫断铁索的巨斧再是锋利,也无法在短时间里以笨拙的劈斫方式将铁梁纵横交错的桥身摧毁……

    铁梁桥无法纵火摧毁,更不畏刀斧劈斫,燕骑见桥不能毁,欲抢渡进击东岸,冲杀淮东军在东岸的本阵,然而他们这时要面对的是淮东军部署在河岸上八门火炮的散弹封锁。

    铅丸击打在铁梁上,发现金属轰鸣之响,然而更多的铅丸无情的破甲钻进肉体,在肉体里翻滚,将血肉之躯破开一个个糜烂的大洞。

    实心弹还是线性射杀,炮弹角度偏离的可能性也是很高,散弹在近距离内则是直接覆盖一个面,将敌骑成片的射杀在地。西岸给凿穿防线的淮东军,并没有溃散,而是在敌骑的疯狂冲击之前,有意的往两翼退缩,以削减防线所承受的巨大压力,减少不必要的伤亡,这时又不失时机的从两翼反攻过来……

    这样的战术,登海镇师已经反复演练过十数趟,抓住敌骑给散弹成片射杀打蒙的时机,一举从侧翼将千余敌骑截断分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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