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人长得很是眼熟啊。

    夏幼幼笑了起来,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熟人,不过她对这人没什么好感,不打算过去打招呼,更何况此人出现在这里,想必跟刚刚那女人也是有关系的。

    她转身欲走,却不料脚下踩到一截树枝,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

    “谁?!”正在喝酒的徐延一惊。

    夏幼幼立刻不动了,接着便听到他冷声道:“你若是不出来,我便叫人将院子包起来,抓到你只是早晚的事。”

    夏幼幼倒不觉得他能把自己抓到,不过若他真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想必那女人的第一反应便是去小院找她,到时候如何解释自己贴身丫鬟失踪的事?

    夏幼幼叹了声气,脸上扬起一个大笑脸跳了出去:“是我。”

    徐延一怔,看到是她后皱起眉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三番两次的出现在我面前?”

    “我倒想问问你是什么人,为何三番两次的出现在我面前。”夏幼幼理直气壮的重复他的问题。

    她浑灵灵的眼睛大睁,仿佛上次拿东西砸他的人不是她一样,徐延挑眉:“我是这家主人的远房亲戚,你呢?”

    “我么,也是这家亲戚。”夏幼幼随口道。

    徐延冷笑一声,漠然的看着她:“不要再浪费我的耐心,再不说实话,我便喊人了。”

    “你信不信在你喊出声之前,我就打晕你。”夏幼幼眯起眼睛。

    徐延后脑勺隐隐作痛,他嗤了一声:“你要赌吗?”若非怕自己招人过来,她又怎会这么轻易的出来。

    夏幼幼与他对视半晌,最后叹了声气:“你赢了。”若不是察觉到那些角落里有暗卫,她肯定把这人揍个半死。

    “说吧,是谁派你来的?”见她脸上露出吃瘪的表情,徐延不知为何,只觉得心里畅快的很,“你这三番两次的出现在我面前,应该不是巧合吧?”

    “让您失望了,还真是巧合,”夏幼幼索性坐到他旁边去,“你说说,这几次哪次不是你先来惹我的,我根本就不愿意搭理你好么。”

    徐延挑眉:“源广寺初见时,可以说是我主动的,青楼那次和今天分明是你找来的,还能怪我?”

    “我又不是来找你的,”夏幼幼看他一眼,笑了笑,“也是我倒霉,每次行动都要碰上你。”

    “你行什么动?你幕后果然有人指使?”徐延的脸黑了下来。

    夏幼幼不以为然:“没人指使,自己自甘堕落想当个贼不行么?哪知道偷几次遇见你几次,你下次要去哪、做什么,干脆说清楚,我以后绕着你走。”

    “……你是个贼?”跟自己想象中不同,徐延心里不知为何升腾起一丝窃喜。

    夏幼幼奇怪的看他一眼:“我怎么觉得你很高兴?”

    “咳,你真的只是贼?”徐延正色,“不是什么人派来接近我的?”

    “您老人家哪位啊,还专程来接近你,”夏幼幼嗤笑,“想多了啊,若真是这样,这三次见面我能杀你一百遍了。”

    徐延轻笑一声,点了点头道:“也是,是我多想了。”且不说这三次见面都有些没头没脑,单看这接近方式,也不像朝中那群人的手笔。

    “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见他似乎在走神,夏幼幼趁机扭头就走。

    “站住。”他悠悠道。

    夏幼幼翻了个白眼,回头脸上便挂了笑:“干嘛?”

    “你这是准备继续偷还是离开?”徐延问。

    看这个庭园的精致程度,这人甭管是什么身份,被好吃好喝的养在这里准没错的,夏幼幼心下动了动,面无表情道:“不偷了,放心吧,我这就走。”

    “只是这么走了?上次打伤我那事怎么算?”徐延仰脸看向她。

    他的轮廓被月色衬托得十分明朗,夏幼幼这才发觉这人好像勉强算好看,她这一会儿便浪费了不少时间,也不惦记打探消息了,只想尽快去小院看看周书郊回来没有。

    只是想摆脱这人的暗卫,恐怕很容易就闹出动静来,夏幼幼深吸一口气,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徐延被她吓了一跳:“我又没骂你,你哭什么?”

    夏幼幼吸了吸鼻子,眼泪汪汪的看着他:“要不是你突然扰乱我的计划,我也不会打你,大不了你打回来好了。”

    “好啊。”

    “……”她这么刻意的装可怜,想的便是这人或许会大度些放过她,听到他的话夏幼幼懵了一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啥?”

    徐延坦然的看着她,一双眸子清澈见底:“让我打回来,我就放过你。”

    夏幼幼嘴角抽了抽,眨了眨眼睛问:“你认真的?”

    “认真的啊,过来。”徐延笑着看她。

    夏幼幼忍下拿暗器射他的冲动,假笑着走到他身旁:“先说好,你打回来之后,就放我走。”

    “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徐延道。

    夏幼幼淡淡的横他一言,咬牙道:“打吧。”她的手已经握成拳,若是徐延下死手,那她定然要在他动手之前先发制人。

    徐延看她一脸的苦大仇深,先前因为淑妃产生的郁闷一扫而空,好笑的扬起手。夏幼幼眉头皱起,眼看着他的手伸到自己面前,然后食指拇指相扣,给她了个脑瓜崩。

    “……”虽然不疼,可总觉得比直接挨揍还让人憋屈,夏幼幼深吸一口气,“行了吧?我可以走了吧?”

    徐延正要说什么,庭院外突然有小厮求见,他的眉头皱起,为了不在夏幼幼面前暴露身份,立刻打断了小厮问安的话,看了一眼夏幼幼道:“先站在这里,哪都不准去。”

    说完便去了门外:“何事?”

    “大皇子和傅公公来了。”

    傅明礼会来他是知道的,只是怎么徐舟也来了?徐延心下一沉:“知道了,我这便过去。”

    他说完便要走,突然想到庭院里的某人,犹豫一下又折了回去,只是一进院子,便发现那人已经溜了,想必就是知道那些暗卫没有命令,不会擅自去追捕她。

    “人精。”徐延好笑之余又有些惆怅,见面三次,似乎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叫什么。

    夏幼幼往小院跑时,突然看到这里的丫鬟小厮神色匆匆的往一个方向走,听几个小丫头的嘀咕声,仿佛有什么重要人物来了。

    她心下一顿,跑回关押她的小院子看了一眼,确定周书郊还没回来后便扭头去了主厅。

    主厅中,淑妃神色淡然的看着面前两个人,徐舟把玩着手中的扇子,在主厅巡视一圈,遗憾道:“二皇弟的宅子有些过于素净了,不如儿臣过几日派两个工匠来,好好帮二皇弟休整一番。”

    “多谢大皇子美意,不过本宫不喜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还是不必费心了。”淑妃冷眼看着傅明礼。她本意是想让他来解释一下近日不作为一事,现在看来不必解释了。

    徐舟也不在意,挑眉转移了话题:“儿臣记得娘娘今日是与父皇一起用膳的,怎么又出宫来了?”

    皇上近日宠爱新进的嫔妃,虽然常要她陪着用膳,却几乎没有在她那里歇息了。淑妃不信徐舟不知道这件事,他此刻提出来,不过是暗示自己失宠了而已。

    “大皇子与其担心本宫,还不如得空去陪陪皇后娘娘,毕竟皇上已经半个月没去她宫里,想必她也是无聊的紧了。”淑妃温和的笑。

    徐舟的脸猛地沉下来,似笑非笑道:“儿臣的母后自有儿臣和外家操心,就不劳驾娘娘了。”

    淑妃轻笑一声:“不知大皇子这么晚过来所为何事?”

    “儿臣没什么事,只是正与傅公公饮宴时听闻他要来,一时好奇便跟过来了。”徐舟垂眸看自己的扇子,仿佛在谈论天气一般将方才私聚的事说出来。

    淑妃的眼睛眯了一下,克制许久才压住怒气:“不知傅公公有何指教?”

    “将我的人还我。”傅明礼淡淡道。

    淑妃笑了:“本宫不过是邀她过府一聚,公公何至于如此紧张,也不知此人是何方人物,竟让公公不惜请大皇子一起前来讨人。”

    傅明礼娶妻一事瞒的很紧,外人里只有淑妃和徐延知道此事,她此刻有意无意的在徐舟面前透露夏幼幼身份不一般的事,不过是想逼傅明礼让徐舟离开。

    徐舟玩味的看向傅明礼,傅明礼轻笑一声,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别说是一个人,就是一棵草一朵花,也不是谁都能随意从我府上带走的。”

    “放肆!”没想到当着徐舟的面,他竟敢这么跟她说话,淑妃登时怒了,“你是个什么东西,竟也敢这么跟我说话?!”

    “娘娘!”徐延进来打断她,蹙眉朝徐舟拱了拱手,接着看向傅明礼,“你的人应该在青叙阁,我叫管家带你去找。”

    “本宫同意了吗?!你敢自作主张?”淑妃冷着脸道。

    徐延无奈的看她一眼:“娘娘,天色已晚,还是让他们尽快回去吧。”

    “是啊娘娘,莫耽误我与傅公公继续宴饮才是。”徐舟接了一句。

    淑妃看了看眼前的三人,一时只觉着胸口都气得发疼了,她面色发白的朝后退了一步,徐延慌忙去扶,被她一巴掌甩开。

    “娘娘这是怎么了,傅公公来接他的人不是应该的么,怎么好像显得公公欺负您了一样?”徐舟看热闹似的道,虽然不觉得傅明礼会与徐延一系因为此事生分,但没事火上浇些油也挺有趣的。

    “明礼……”徐延在淑妃和傅明礼之间纠结起来,既不想让淑妃继续气下去,又不想让徐舟看了热闹。

    淑妃的本意是想通过夏幼幼将傅明礼逼出来,然后让他对这些日子的疏忽道歉并缓和关系,任她如何想也想不到,傅明礼会带着大皇子一起来徐延的私宅,他这一行为仿佛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

    一向被傅明礼忍让的她,此时只觉得又羞又恼。

    傅明礼平静的看着她:“娘娘,我的人呢。”他并未将徐延放人的话听进耳中,只是冷淡的看着淑妃,似坚持要她对自己妥协。

    许多年没有如此狼狈的淑妃怨恨瞪向他,在和他的眼神触碰后突然怔了一瞬,平白生出一些惶恐不安来。这种感觉在他把大皇子带来时还不显,可对上他这个眼神,突然有种自己和徐延要被放弃的恐惧。

    这么多年来,淑妃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恐惧,第一次清楚的认知到,眼前这个人纵使与她有千重羁绊,也不会对自己无限的忍耐,若自己再这样进犯他的底线,终有一日会付出代价。

    “本宫说了,不过是请她过府一聚,既然你来了,便将她接走吧。”淑妃不屑的轻嗤一声,仿佛内心翻涌的恐惧不存在。

    傅明礼看了一眼刘成,刘成立刻跟着府内小厮出去了,淑妃脸上的淡然装不下去了,可又不想在这两人面前示弱,正在僵持之时徐延挡在她面前,勉强笑道:“明礼,你去接人吧。”

    傅明礼脚下未动,一直留守在门外的刘成立刻进来了,徐延看他一眼,便让管家将他带去接人了。

    淑妃面色难看的站在那里,傅明礼亦愈发冷清,夹在中间的徐延左右为难,只好先打发一旁凑热闹的徐舟:“大皇兄,我与傅公公有话要说,你可否……”

    虽然不觉得傅明礼因为这点小事就放弃徐延,但总归是生了嫌隙的,自己也不必急在一时,徐舟一摇折扇,愉快的出门去了。

    徐舟一走,淑妃也冷着脸要离开,被徐延给挡了下来。

    “做什么?”淑妃厌恶道。

    徐延顿了一下,勉强笑道:“母亲,此事是您错了,跟明礼道个歉吧。”

    淑妃也知道此时道歉是最能挽回关系的方式,只是她高高在上惯了,一时拉不下面子。

    眼见她不说话了,徐延不欲她过多为难,讪笑着看向傅明礼:“明礼,我代娘娘向你道歉,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

    傅明礼指尖在袖中轻轻的敲着,半晌道:“你以何身份向我道歉?我又以何身份回应?”

    徐延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傅明礼轻笑一声,平静道:“你是我要捧上皇位的人,若你以后也像这几次一般顺着淑妃,没有一丝自己的主见,那我可要好好考虑一番,你适不适合做皇帝了。”

    “你什么意思?!”淑妃厉声道。

    傅明礼冷冷的看向她:“我已非当年的罪臣之子,你若再想如此拿捏我,我会教你知道,什么叫永世不得翻身。”

    淑妃的脸白了白,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你竟对我说下如此重话,你知不知道我是……”

    “正是因为知道,您才能平安活到现在,您不妨睁开眼睛看看,皇宫中得罪过傅明礼的人”傅明礼冷然的看她一眼,“除您之外还有几个活着的。”

    淑妃的手猛地捂住胸口,徐延立刻紧张的过去搀扶,祈求的看着傅明礼:“明礼,这件事是母亲不对,我替她向你道歉,你怎么报复都没关系,我们改日再说好不好?”

    淑妃抓住徐延的手,阻止他再说求饶的话:“扶我回去……”

    傅明礼看着他们二人从自己面前离开,血缘和亲情在他们身上围起一个天然的屏障,傅明礼被挡在外面,表情不喜不怒,仿佛对这一切都已经麻木了。

    他独自站了一会儿,便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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