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庆幸,自己的身份没有曝露。

    刘成很快拿着包了冰块的厚丝绢来,傅明礼轻轻的放到她伤口旁,蹙眉道:“有没有好一些?”

    夏幼幼笑笑:“好多了。”

    傅明礼眉头暂松:“那便好,你睡会儿,醒来就不疼了。”

    夏幼幼点了点头,忽略了他们刚睡醒的事实,闭上眼睛装作熟睡的样子,好让他心里好受些。

    刘成见她呼吸渐缓,不由得低声道:“老爷……”

    “嘘。”

    刘成立刻闭上了嘴,夏幼幼静静听着他们的动静,虽然不困,躺的久了竟也开始睡了起来,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就只剩下一个女装周书郊了。

    “尚言呢?”她猛地坐起来。

    周书郊闲闲的看她一眼:“放心吧,他和刘成临时有事出去了。”

    夏幼幼松了口气,咸鱼一般倒回床上,动作太大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她嘶了一声。

    周书郊嗤道:“疼啊?我还以为你不疼呢,你可真有出息,连苦肉计都想得到。”

    “你懂个屁。”夏幼幼白他一眼,她知道曹林氏并不会彻底消了尚言的疑心,为了不以后没完没了的应对他的试探,索性用苦肉计逼他暂时不再疑心自己,说到底她也不过是在赌而已,赌尚言对她的喜欢大过对她的怀疑。

    现在证明,她赌赢了。

    第49章

    明明是初伏天, 书房里又没有放冰块, 刘成却觉得自己快要被冻死了, 许久没有出现的求生欲让他站得离傅明礼远了些。

    此时的书房有三个人:坐在桌子后面的傅明礼,站在他身旁的刘成以及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柳三。

    刘成也没想到,此次的寻人任务会如此容易, 仅仅搜了一个城西就将人给找出来了。这人也是倒霉, 正好赶上夫人受伤督主心情最不好时被送过来。

    刘成一边同情一边仔细的观察下方的书生,生得不如督主, 仅仅算得上清秀, 书呆子的文弱气息倒是明显, 除此之外还有一双不甚老实的眼睛, 也不知道夫人当初是怎么会看上他的。

    柳三的相貌落在傅明礼眼中又成了别的一番景象,他突然想起真正的程宴也是个书生, 他虽只匆匆见过几次, 但也如这人一般书卷味极重。

    所以她就喜欢这种弱鸡?傅明礼的心情突然差了起来,比这两日怀疑阿幼是发福蝶时心情还差。

    “你、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抓我?”柳三忍不住质问。

    问话时也不见有何气势,傅明礼心中冷笑一声,不屑与他说话, 只是淡淡的扫了刘成一眼。

    刘成只好代劳:“你可认识西河柳家嫡女柳茵茵?”

    猛然听到柳茵茵大名, 柳三一怔, 猛然看向他们:“你们是何人,为何要问阿茵的事?!”

    听到他如此亲密的称呼,傅明礼的脸彻底黑了, 刘成忙斥责:“放肆!问你话你便答,要想我用刑就尽管不配合!”

    柳三缩了一下,吭哧道:“你们既然已经抓了我,自然是调查的清楚,还问我做什么?”

    “那、那你和柳茵茵曾经……”这种事不好问啊,刘成干咳一声,顶着傅明礼的眼刀换了个说法,“你当初可对她有过死缠烂打?”

    柳三的脸涨红:“你你你胡说!我与阿茵情投意合是两厢情愿,怎么会是我对她死缠烂打?!”

    “你说你与她情投意合?”傅明礼阴□□。

    柳三因为脖颈发冷抖了一下,但还是相当有骨气的说:“没错,我和阿茵情投意合,若不是私奔被柳提督发现,说不定现在早已经子孙满堂。”

    “你放屁!柳提督收养你,你却恩将仇报拐骗人家女儿,还有脸说什么子孙满堂,”刘成小心的瞟了一眼傅明礼的脸,只觉得和桌上那方砚差不多了,“柳茵茵当初年少,定然是你哄骗的,若是放在今日,她必然看不上你。”

    “你才胡说!我如今一直未娶,就是为了等她,当年我们已经说好,我先在都城做教书先生,待她十八便来都城找我,我们就成亲,”柳三愤恨道,“还有半年她便满十八了,我就能娶她了。”

    听着他的话,傅明礼的手指渐渐攥成拳,他记得和阿幼初遇时,她说是来寻自己的未婚夫的,可若是如此,为何又要以离家出走的形式跑来。

    或许她要找的根本不是素未谋面的程宴,而是幼时与她定下约定的柳三?既然是要找柳三,为何见了自己又改变主意了?她那时好像说过因为自己好看,所以只是因为他长得好看些,她便放弃了多年牵挂的柳三?可她真正放弃了吗,若是放弃了,为何三番两次做梦都会叫“师父”?

    也许她从头到尾喜欢的都是柳三,遇见自己后被皮相所迷才会鬼迷心窍的嫁给自己?可容颜易老,自己又比她虚长几岁,若自己有一日年老色衰,她是不是还要跑去找这个柳三?

    想到这种可能,傅明礼就觉得自己要被这混蛋小丫头气昏过去了。

    没有注意到自己老板此刻内心正在经历什么崩塌重建,刘成嗤笑:“你是没娶,可据我所知,你好像已经有两房侍妾。”

    “妾、妾和妻又不同,她若是不喜欢,我到时会将两房妻妾都遣散。”柳三梗着脖子道,显然觉得自己占理。

    “你既心悦她,当初又为何被柳提督赶走后,便不再多做努力,而是跑来都城?”傅明礼冷然道。

    柳三看他一眼,闭紧嘴不说话,傅明礼轻笑一声,拈起桌上玉质的棋子,下一秒柳三哀嚎一声,在地上疼得打滚。

    “再叫一声就毒哑你。”傅明礼平静道。

    柳三立刻闭上嘴,惶恐的看着他呜呜,傅明礼厌恶的看他一眼:“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我没办法,柳提督说我若是主动离开阿茵,便能拿到一笔银钱,若是还缠着她,便将我乱棍打死。”柳三哀哀道,“你是何人,为何一直问我阿茵的事。”

    “闭上你的臭嘴,你叫谁阿茵呢,那是我家夫人!”刘成怒道。

    柳三面色一变,显然没有想到柳茵茵会嫁人,正要哀悼自己的爱情时又窥见了傅明礼阴沉的脸,当即表示道:“这位老爷,这位老爷,我与阿茵虽说曾经有过一段,但我们从未有过肌肤之亲,还请这位老爷放过我。”

    “再说一遍。”傅明礼冷漠的看着他。

    柳三一怔,忙道:“我发誓,那时阿茵还年幼,我一个读过圣贤书的人,定然不敢对她做什么,真的!”

    傅明礼静静的看着他,在刘成以为他要将此人大卸八块丢出去喂狗时,便听到他道:“你说当初柳提督给了你一笔银子,让你离她远远的,他给了你多少?”

    “一、一千两。”柳三怯懦道,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

    傅明礼微微点了点头:“我也给你一千两,你离开都城。”

    “老爷。”刘成不甚赞同,给情敌银子什么的,听起来一点都不符合督主威严的气势,真想让他离夫人远远的,直接扔到边疆就是了,何必要用这种类似低头的方式。

    傅明礼扬了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自己直直的盯着柳三:“如何?”

    “我已习惯了都城生活,不想离开这里。”柳三不太情愿,他到底已不是当年的他了,虽说这些年也没落下个功名,可靠着柳提督给的那些银子,他在都城也是置办了些产业的。

    傅明礼颔首,接着看向刘成:“你可作证,我已经用银钱好言劝过,往后夫人若是突然问起,此事便不是我的错。”

    刘成嘴角抽了抽,半晌应了一声。

    柳三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你想要做什么?”

    “今日起,我不想在都城见到他。”心里还惦记着受伤的阿幼,傅明礼看了刘成一眼后朝外走去。

    柳三一抖,再去看刘成的脸时忍不住后退:“你、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跟夫人相处的久了,差点忘记自己不是小绵羊了。”刘成嗤笑,活动活动手腕朝柳三走去。

    这边傅明礼快步回到寝房,进门时周书郊正与夏幼幼坐在外间吃糕点,夏幼幼看到他后很是高兴的迎了上去。

    傅明礼此刻去看她的脸,脑子里全是柳三说的那些话和他的猜测,一时间眼神比怀疑她时还要复杂。夏幼幼心里咯噔一声,心想这又是怎么了,难道自己又露出什么马脚了?

    “你先出去。”傅明礼对周书郊道。

    周书郊立刻娇滴滴的行了个礼,飞快的走了出去。别人两口子的事,他可不想过多掺和。

    夏幼幼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你……怎么起来了,胳膊可还疼?”傅明礼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夏幼幼点了点头:“有一点,不过比刚摔下来时好多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不愿去回想她刚摔下来时的心境,傅明礼抚了扶她的头发,试探道:“你以前……可有喜欢过什么人?”

    “当然没有,我只喜欢你。”他这一句把夏幼幼问得都要懵了,回过神后便笑嘻嘻的哄他。

    若是以往傅明礼定然会很高兴,如今却只能勉强笑笑:“是么,为何?”

    夏幼幼脱口而出:“因为我的尚言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男子。”

    “……”傅明礼心中的猜想印证了大半,一时间只觉得苦涩极了,“若我以后老了呢?”

    “老了也没关系啊,相信我,好看的人老了残了也好看。”夏幼幼笑眯眯道。

    傅明礼不悦的看着她:“老了残了怎么会好看,若是不好看了,你可还喜欢我?”

    “……你怎么生气了?”夏幼幼有些莫名的同时又松了口气,看他好像在烦恼什么少男心事,这是彻底对自己放心了?

    傅明礼有苦难言,最后只得闷闷道:“你回答我。”

    “……自然是喜欢你的,无论何时,都是最喜欢你的。”夏幼幼笑笑,钻进他怀里软软道,“你这是怎么了嘛,突然问些奇怪的话。”

    “无事,只是见了一个人,”傅明礼叹息,将怀里的她抱得紧了些,“你最好记住今日的话,无论何时,都最喜欢我……算了,不管你喜不喜欢,进了我的门,便由不得你了。”

    “……甜言蜜语你一定要用随时囚禁我的语气说吗?”夏幼幼颇为无语,自这次差点掉马,总觉得尚言好像变暴力了。

    傅明礼失笑:“所以你得乖。”

    “我若是乖了,你会好好的陪我几日吗?”夏幼幼问。

    傅明礼一顿,无奈道:“还真的做不到,这两日我就要去汉中了。”

    “去汉中做什么?”夏幼幼愣了一下,从他怀里钻出来。

    傅明礼想说皇帝派他去救济百姓,话到嘴边就成了:“傅明礼心忧汉中百姓,便请命再给汉中送一趟银粮,皇上准了,我这次便是负责护送。”

    他的本意是扭转傅明礼这三个字在阿幼心中的形象,想让她逐渐发现“傅明礼”好像也不是纯粹的恶人。

    哪知夏幼幼听了,立刻不满起来:“他想忧心百姓就自己去忧心呗,做什么一定要你去,真是苦差事你做了,好人却让他做,真讨厌。”

    “……”算了,还是下次再想办法扭转吧。

    夏幼幼眨了眨眼:“那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不行。”傅明礼想也不想的拒绝,且不说一路辛苦,她此刻又受了伤,他绝不会带着她。

    夏幼幼就知道如此,所以也没有过于失望,刚好她与那个在镇国公府帮她的人约了见面,趁尚言不在送些谢礼过去,也算是个了断。

    如此想着,夏幼幼对他要离开的事便没有太难受了,只是再三叮嘱要多带些银钱傍身,还要多拿些衣衫换洗,要记得想她给她带礼物。

    如此念叨了两日,傅明礼终于出门了,因为要从宫里出发,他只让夏幼幼送他到家门口,道完别后就直奔宫里去了。

    他到宫里时,大大小小的马匹物资已经备好,徐延正站在他要坐的马车前发呆,时不时还要傻乐一下。

    傅明礼皱眉走过去:“注意你的仪表。”

    徐延忙挺直腰板,关心道:“明礼你来了啊,行礼可都带齐了?记得多带些银钱,出门在外莫要苦了自己……啊,忘了你是东厂督主了,定然不会苦了自己,我这是在操什么心呐。”

    傅明礼看着他自嘲的笑,想起家中那个唯恐自己出门在外受欺负的小姑娘,目光都柔和不少:“放心吧,都带了,你方才似乎心情很好?”

    是很好,再过两日便是他和发福蝶约好见面的时间了,只是这事定然不能跟明礼说,因此徐延只是笑笑,并未解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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