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让新帝收回旨意,那就更不可能了。

    新帝赵瑜在当太子时就是个孝顺的人,刚刚登基又怎么会一上来就忤逆庆隆帝的意思,撤销他的旨意?

    这些让他收回先帝旨意的人如今能理直气壮的说于理不合,等他真的这么做了之后就能说他不忠不孝,将来随时把此事拿出来指摘他!

    赵瑜才不会为了一个国公之位就把自己的把柄递到别人手中,所以不管谁说起来,他都只是温和地笑笑,然后当没听见一样。

    其实这些人完全是多虑了,因为即便傅毅洺降成了伯爵,也依然敢拳打皇子脚踩高官,不管他儿子有没有国公之位都是一样的。

    而且认真说起来,他才是最不希望看到傅清玥被封为国公的人。

    为此傅毅洺还进了趟宫,无需别人说,自己就先对赵瑜说稚子年幼,担不起如此重任,希望能取消他的封爵。

    赵瑜自然也是一笑而过,任凭他说什么也不肯答应,只道这是先帝临终之意,他身为人子,没有忤逆长辈的道理。

    末了借口事忙,起身离开,经过他身边时想起什么似的停住了脚,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说起来朕还要感谢你,皇考因赵瑾之事身体急转直下,那几日也一直郁郁寡欢,脸上少见笑意,唯独亲手写下那两道圣旨时面带欢喜,直到闭眼都笑意未散,走得十分安详。”

    说着他放在傅毅洺肩头的手稍稍收紧:“这都是武安伯和靖国公的功劳啊,今后武安伯若是有空,也可带小国公时常进宫,朕也很是喜欢这个孩子。”

    他特地强调了傅毅洺与傅清玥的封号,言语中带着一丝揶揄之意。

    傅毅洺听的牙酸,却也只能讪讪地笑着看他走远了,然后自己也颓然地离开了皇宫。

    回府后下人一口一个伯爷他并不觉得有什么,真正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下人称呼傅清玥的时候从“世子”变成了“小公爷”!

    公爷比伯爷高了可不仅仅是一档而已!父子两人站在一起一个称呼就让他低了傅清玥一头!

    他如何能接受这样的情形,当即下令今后所有下人在府中不许称呼傅清玥为公爷。

    下人头疼地道:“侯爷,那小的们该如何称呼公……称呼公子?”

    傅毅洺沉着脸道:“就叫少爷!以后府里只有大少爷二少爷!没有什么公爷!”

    出门在外不能不叫也就算了,在家里他可不想听这些!

    下人们面面相觑,虽然觉得不妥但也只得答应了,谁让如今傅清玥还小,自己做不了主呢?

    可就在这个规矩定下之后没几天,宫中却赐下了一块匾额。

    匾额上的字乃是当今皇帝赵瑜亲手所书:靖国公府。

    若是别的什么匾额丢到库房里收起来也就是了,但皇帝御笔亲书,自然是要挂出来的!

    于是下人们前两日刚刚挂上去的“武安伯府”一转眼就成了“靖国公府”,傅毅洺每每从门前经过,尤其是从外面回来的时候,都能看到这四个大字!

    唐芙刚刚得知宫中送来这样一块匾额的时候笑的直不起腰,傅毅洺则气的脸色铁青,有心将那匾额摘下来踩几脚劈碎了当柴烧却又不敢,只能硬生生把这口气憋在了心里,看到唐芙笑得花枝乱颤他心里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找到了发泄出口似的一把抱住了她,在她脖子上一通乱啃。

    “我今后都要在在玥儿面前抬不起头来了,你还笑?”

    唐芙被他闹的痒痒,笑的更大声了:“谁让你自己当初要带着玥儿一起进宫呢?你若不带他,先帝没准根本想不起此事。”

    说话间门外传来下人的通禀,说是大少爷来了,要找夫人。

    唐芙忙挣开傅毅洺的怀抱,整理身上的衣裳,要让人将傅清玥带进来。

    傅毅洺却不等她开口便将内室房门砰地一声关上了,还从里面上了锁,然后一把抱起唐芙便向床榻走去。

    唐芙惊呼一声,捶他的胸膛。

    “你干什么?玥儿来了!”

    傅毅洺才不管这些,转头对外面吼道:“让大少爷自己玩去!我跟她娘有正事要谈!”

    说着便将唐芙放下压在了她的身上,先将她吻的神志不清才抵着她的鼻尖含混地说道:“他都是国公了,该长大了,哪还有整日粘着娘亲的道理?芙儿现在理应好好安慰安慰降了爵的我才是。”

    唐芙心想是不是国公跟长不长大有什么关系?玥儿即便是国公也才三岁啊,何况你哪里又在意什么降不降爵的,还不是气恼儿子的爵位比你高吗?

    但这些话她都没能说出口,因为傅毅洺再次堵住了她的唇,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傅毅洺打定主意不理会外面的傅清玥,可傅清玥对于父亲的话向来是不信的,除非唐芙亲口说有事,不然他才不肯走。

    他不仅没走,还因为傅毅洺刚刚那重重的关门声而被吓到了,陡然想起之前他以为傅毅洺打了唐芙的那次。

    虽然傅毅洺事后跟他百般解释他没打唐芙,但他心里是不大信的,因为他坚持认为除了沐浴之外就只有挨揍才会脱衣服。

    傅清玥原本就因为前些日子唐芙在他面前被人掳走的事情而心有余悸,这些天都粘人得很,心思特别敏感,此时见父亲好像又生了气,还把房门关起来不让母亲见他,顿时就急了,一方面觉得父亲无理取闹,一方面又不敢惹怒了他让他对母亲下手更狠。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在下人欲强行将他带走的时候更是哭嚎起来,忽然挣开下人的手就跑到房门前,一把扯开了自己的腰带,脱下裤子露出了自己的屁.股蛋,在下人们满脸惊恐不明所以的神情中用力拍门。

    “爹爹你要打就打我吧!不要打娘亲!我脱了裤子让你打还不行吗?你放过娘亲吧……”

    房中的傅毅洺生脑门一抽,知道再不出去这小崽子没准又要说出什么惊人之言,只能愤愤地起身整理衣衫走了出去。

    第100章

    傅毅洺以前听人说过儿女都是上辈子欠下的债,这辈子专程来讨债的。

    那时候他不以为然嗤之以鼻,心想他生的儿女自然要听他的,又岂来讨债一说?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会这么说了。

    傅清玥这皮猴可不就是来讨他的债的吗!

    自打这孩子生下来,他就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不是上房揭瓦就是下河摸鱼!现在还跑来跟他抢媳妇!

    唐芙紧跟着他走出去,就见自己的儿子两条腿光溜溜的,裤子耷拉在脚下,人还哇哇的哭着求傅毅洺不要打母亲。

    她哭笑不得地走过去要给他把裤子穿好,傅清玥这时却看见了她,抬脚就想冲过来扑到她怀里,却忘了自己裤子还没提起来,被绊了一下。

    傅毅洺有心不管他,让他磕一下知道疼,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随便脱裤子!

    可想归想,手上还是下意识扶了一把,免得这小崽子磕掉门牙。

    唐芙吓了一跳,赶忙过去将他搂在了怀里,轻声细语地安慰,一边哄着一边给他把裤子重新穿好了,叮嘱他以后不可再这样随便脱裤子了,有失礼数。

    傅清玥自然是不会随意脱裤子的,不过是刚才情急之下想不出别的法子罢了。

    此刻见母亲一切安好,似乎并没有挨打,他这才放下心来,趴在她肩头黏腻腻的不肯下来。

    唐芙被孩子缠住了,傅毅洺再想做什么自然不行,越发觉得儿子麻烦,应该生个乖巧听话的女儿才好。

    他心里这么想着,到晚上终于能撇开傅清玥那臭小子与唐芙同床共枕的时候就格外卖力,闹的唐芙接连几日总是起晚,去给长公主请安的时候都有些不好意思。

    可还没等傅毅洺盼望的女儿有什么动静,朝中便接连传来了几个不好的消息,整个京城的气氛都随之压抑起来。

    自从确定淮王有异心之后,庆隆帝就准备趁他回京时将他困在京城,一举捉拿。

    与此同时他自然也在陈郡那边做出了相应的安排,调动了八万兵马,只待淮王一进京,就会立刻兴兵讨伐陈郡,将陈郡控制,免得淮王的那些心腹趁机作乱。

    但淮王十四岁便赴陈郡就藩,至今已十余年光景,这期间他将陈郡上下打理的铁桶一般,外人很难插足,朝廷所知道的那些兵马也根本就不是陈郡的全部。

    加上陈郡本就富庶,地理位置也极好,城防坚固,易守难攻,淮王离开前就想到了诸多可能,做出了全面的安排,整个陈郡武器充备,粮草充足,即便他人不在陈郡,陈郡上下也丝毫没有乱象,面对突然攻来的朝廷兵马应付的游刃有余。

    朝廷八万大军非但没能按照预期那般啃下这块骨头,还险些崩掉了牙,一上来便损兵折将,痛失近两万人。

    倘若庆隆帝这时还活着,估计又要悔恨一次当初没有听长公主的话,将这块历来不被选为藩王封地的地方赐给了淮王,如今竟让它成了淮王最稳固的后援。

    而随着朝廷兵马的动作,陈郡内的淮王心腹立刻便猜到事情有变,自家主子一定是落入了陷阱,在京城有难。

    他们当即调动所有兵马,一边御敌一边派人去事先说好的退路上沿途寻找迎接淮王。

    那日傅毅洺虽然放走了淮王,但后来救下唐芙后立刻便让人追上去了,包括朝廷也派了不少兵马追击,试图在途中将他拦下。

    可是淮王狡兔三窟,沿途又都做下了细致的安排,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再想抓住就难了。

    除了当时被傅毅洺除掉的那支兵马外,他在前方每隔一段就安排了人接应,将身后追兵唬的团团转,最后和陈郡派来迎接的兵马汇合,竟然真的逃脱了。

    淮王想要谋反的事情败露,朝中容不下他,连他的王位都削了,等于双方已经是彻底撕破了脸皮,他自然也不可能再装模作样地受朝廷辖制,也无法再编什么正当的理由登基。

    于是他回到陈郡后索性公然举起了反旗,在陈郡自立为王,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陈郡以南诸地收服,划归到自己的地盘,以陈郡为界,单方面宣布和朝廷分地而治。

    至于那乱臣贼子的骂名,既然避无可避,那就随它去吧。

    赵瑜这个正统皇帝尚在朝中,怎能容忍一个叛贼说什么分地而治?

    他当即龙颜大怒,并决定派兵围剿,势要将失地收回,决不允许大周国土割裂。

    朝会散去后,他将所有人都遣退,唯独留下了傅毅洺。

    傅毅洺知道肯定没什么好事,果然,赵瑜赐他一枚兵符,让他暗中协助朝中几员大将一同围剿淮王,收复失地。

    至于那些兵马,除了朝廷五千精兵之外,就只有他在蜀中招安的那些山贼。

    他美其名曰蜀中离陈郡近,方便调度,实际上是知道傅毅洺这些年的功劳都让给了别人,贸然让他带兵朝中定然议论纷纷,不会应允。

    唯有蜀中那些山贼与他关系匪浅,又不受朝中人看重,交给了他也不会引起太大非议,他调动起来也顺手一些。

    赵瑜对此事心安理得,理直气壮地道:“人是从你手里跑了的,你就负责把他再抓回来,淮王一日不伏法,你就一日不要回京!”

    傅毅洺闻言却是一脸如丧考妣的样子,“不情愿”三个字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

    赵瑜冷笑一声:“怎么?对朕的安排不满?”

    “那倒不是。”

    傅毅洺道。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当初他放走淮王,先帝和赵瑜都没有追究,如今只是让他戴罪立功将他自己放跑的人再抓回来,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只是……

    “我女儿怎么办啊……”

    他小声嘟囔了一句。

    赵瑜闻言眉头一皱:“你哪来的女儿?”

    深情如傅毅洺,难道外面还养了什么外室吗?这外室还给他生下了女儿?

    他正纳闷,就听傅毅洺紧接着冒出一句:“这不正努力呢吗……”

    饶是赵瑜觉得自己脾气比先帝好了很多,不是那轻易动怒之人,此刻也忍不住额头青筋一跳,啪的一声一掌拍在了桌上,说出了自登基以来的第一句脏话:“滚!”

    傅毅洺麻利儿地滚了,赵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总算明白以前庆隆帝为什么对这小子又爱又恨,一时把他捧在手心里,一时又恨不得砍了他的脑袋了。

    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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