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渊按门铃后,一个描眉画目、穿和服扎高髻的女人谦恭开门,把一行人往里迎。

    室内呈现出与斑驳门面不符的雍容华贵,日式阁楼、壁画和服务人员,无不显出与中式餐厅别样的异域风情。

    “阿里嘎多……”绵柔酥软的女声把四人拥入内堂包厢,低矮的桌子、精美的坐垫,桌上摆着温馨美丽的花瓶,一盏茶、几个瓷杯。

    “哇,凌渊,你是不是和这家老板很熟啊?”麦小芽安顿了一双弟妹,学着凌渊的样子盘腿坐在桌边。

    凌渊唇角挂着真心的笑容,修长的手指端起象牙白茶壶,在素白瓷杯上斟下香喷喷的清茶。

    “来,尝尝,这是日式抹茶。”当凌渊把清冽的青绿色液体倒入麦小芽杯中,她的嗅觉被森林的清香刺激,连连打了两个喷嚏。

    “哟,我说小芽大厨,你不会不胜茶力,还没喝就醉了吧?”凌渊爽朗大笑。

    “才没有。”麦小芽端起茶杯,刚到鼻前又打了两个喷嚏,心下不由疑惑,莫非经过顺春堂的训练,她的嗅觉神经又升级了,对清淡的茶香异常敏感?

    “要我说,你不做警犬简直浪费!”凌渊抿茶,幽香满唇,沁人心脾,人也变得神清气爽了。

    麦小宝向盯小海狗的目光,死死盯住长姐的鼻子,“姐,你……你鼻子怎么了?怎么起红疹了?”

    麦小芽用手一摸,呀,果然一颗豌豆大的红疹挂在鼻翼上,挡住了茶香的味道。

    “这是怎么回事?这茶有问题!”这是麦小芽的第一反应。

    凌渊慌了,好寿亭是乡镇重要产业之一,专门招待达官贵人和外来商人,尤其是日本投资者,居然有人在这里投毒不成?

    “服务生!”凌渊按下了服务铃。

    几十秒后,一个日式和服的女子毕恭毕敬走进门,身后还跟着一个啤酒肚男人。

    “渊少,有什么能帮助您的吗?”啤酒肚男对客人点头哈腰,一脸谦恭状。

    凌渊没有戳破茶水有问题的事,“有银针吗?”

    啤酒肚男有一刹那的懵逼,旋即点头,在药房取出了一盒铮亮精致的银针,“渊少,给。”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深沉,目光在三个孩子之间审视。

    “您的鼻子?”啤酒肚男目光如炬,像是久经沙场般,落在麦小芽鼻翼隐秘的红豆上。

    麦小芽越发感觉好寿亭的气氛诡异而危险,但看得出来啤酒肚男和凌渊是一边儿的。

    “没什么,就是鼻子有点不舒服。”话语间,一阵眩晕直冲麦小芽的脑门,身体一阵疲软,心惊道要出事,忙拉了一双弟妹的手,“别碰茶!”

    好在一双弟妹心思都在长姐身上,哪敢动桌上的东西。

    “有毒。”凌渊把针尖发黑的银针从翠绿的液体拿出来,眉心紧拧,越发凝重,可他喝过了,为什么他没事,而麦小芽只是闻了茶香,就出事了呢?

    他顾不得责难啤酒肚男,当即让他拨打电话叫救护车。

    “别,别了吧,我没什么事。”麦小芽一想到自己躺在白床单上被一堆医生围着救护的样子,就有点太兴师动众了。

    “去不去,由不得你!”凌渊没有多解释,便让温如风把一双弟妹送到了自己家,站起身不由分说把麦小芽拦腰抱起,往好寿亭的门外走。

    屋外传来一阵急救车的警笛声,麦小芽不过鼻翼长了个豆子,就被凌渊塞进了白色担架床,被一群医生护士簇拥着,急速开往城南卫生所。

    不知是药力作用还是心慌,麦小芽只觉脑袋沉沉的,一股来历不明的气息萦绕在鼻子左右,鼻翼被灼烧得一片通红。

    “快,给她输液!”一个医生把一瓶药水挂在床边,吩咐随行护士,几个人七手八脚又是消毒又是扎针,麦小芽的视线越发混乱虚浮,眼皮越来越重,不一会儿就失去了意识。

    她做了一个兵荒马乱的梦,梦中的她被很多人颠来倒去地看,针孔的刺痛、液体的灼热,还有无法名状的割裂疼痛,令她不住地逃亡,却怎么也逃不出一只宽厚的手掌。

    当一阵白光把她从昏迷中唤醒,麦小芽看到了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床单和正在输液的吊瓶。滴答,滴答,一滴一滴的液体就像永远流不尽似的,注入她的血管。

    “小芽,你醒了?”一个正处在变声期的嗓音沉沉响起,音源就在床边,可她却怎么也无法转过身体看向那人。

    脖子是僵硬的,仿佛上了什么不知名的枷锁。

    为什么她的五脏六腑像被无形的手拎着,提心吊胆,黑琉璃的眸转了转,麦小芽在余晖中见到了一张艳丽妖娆,甚至堪称完美的面容。

    妖娆的殷红桃核唇,俊逸白皙的鹅蛋形脸,眉目如画,尤其是一双修长卷曲的睫毛,像蝶翼一般卷带着无限离愁别绪,一双寒星般的眸子向她看来。

    那视线复杂得深不见底,宛若一池秋水将麦小芽吞没。

    涩,无法名状的苦涩、青涩与微甜,让麦小芽的眼角流下了泪水。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二章噩梦之余

    “一达……”一个久远的名字从口中滑出,麦小芽为之一震,那个曾经把炙热幽深的枪口对准她后背的男孩,那个小小年纪因爱生恨,兼并了白石村附近几十家药农,无形中与陆鼎元站在了对立面。

    “小芽,你怎么这么狠心,抛下我独自来到城里上学?”洛一达幽深的眸布满了哀怨,比西施也不为过。

    麦小芽语噎,如今的她看到洛一达只记得冒烟的黑洞洞的枪口,以及那分崩离析的痛楚。

    “一达,你,你的病好了吗?”麦小芽想起了他因内疚自杀后陷入了昏迷,今日出现在身边,她只觉五味杂陈,惊喜、害怕和忐忑,逐渐埋葬了曾经云淡风轻的友谊。

    两丸深邃的视线射向她,洛一达的语气逐渐尖锐,“你希望我一直病下去吗?这样,你就能和危景天双宿双栖了,不是吗?”

    麦小芽喉咙一哽,今日之病恐怕也有他的嫌疑在内。

    “一达,你别这样……”凉泪从眼角滑下,曾经温暖的一幕幕如无声电影在脑海上演,他为她修理余小琴和麦玲玲,教她种植蒲公英,给她砌猪圈,为她煮了第一个爆炒蒲公英……一切的一切,恍然如昨日,可因为柳絮儿偷了洛家的三万块钱和药谱,导致二人站在了对立面。

    如今,只怕她卧病在床,也有洛一达的缘故在。

    “小芽,你知不知道,我多希望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你,可你呢?你都做了什么?”洛一达堪称角色的面容在话语间经历了哀伤到愤怒的过程,精壮的手指紧紧捏住麦小芽的手腕,力道大到想把她捏碎。

    “一达……别这样,疼。”麦小芽想抽回手,却发觉浑身瘫软无力,连抽回手的力气都没有,眸带惊恐,“一达,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妖娆阴柔的容貌在麦小芽的眼睑空前放大,几乎贴在她脸上,连每一个毛孔都看得一清二楚,他还是如果冻一般鲜嫩俊逸,眉宇间的愁绪浓得化不开,增添了几许阴柔和深沉,灼热的气息扑在麦小芽的颈部,带着草木清香,与好寿亭的茶香别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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