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糖!”

    一声轻唤,包含了无尽的思念和怜爱,在分离的那几天里,她最最想念的人不过是眼前这个俊美可爱,聪明又贴心的儿子。

    当她不顾一切拔下黑鹰腰间的手枪指向龙枭,逼他放下她妈妈时,她心里最最不舍的也是糖糖,原本以为她可以救出妈妈,可是……

    悲伤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的袭上心头,苏筱冉抿紧了唇瓣,也无法阻止泪意钻进眼眶。

    被糖糖双手握着的手翻转间,将他两只小手全部握在手心,糖糖见她湿了眼眶,知道她肯定想到了外婆,原本明亮的眸子也涌上了悲伤和难过,红润的薄唇撇了撇,语带哽咽的说:“妈妈,你别哭好不好,你一哭,糖糖也想哭了。”

    终究只是孩子,不论糖糖多么聪明,早熟,依然有着所有小孩子都有的委屈。

    苏筱冉补绑架的这几天,糖糖表面虽很淡定,勇敢,可每天晚上都会躲在被窝里哭鼻子,那些坚强都只是装出来的,内心深处,他是万分害怕,恐慌的。

    不知是糖糖那声稚嫩的“妈妈!”刺激了苏筱冉,还是他那哽咽而委屈的“糖糖也想哭!”苏筱冉只觉心口被利刃狠狠刺穿一般,尖锐的痛意瞬息而至,她隐忍的泪水自闪烁的长睫上滚落而下,悲伤至极。

    原本握着糖糖的手顺势抬起,糖糖心有灵犀的倾身扑进她怀里,用自己小小的身子去安慰他妈妈。

    苏筱冉无声落泪,糖糖却悲痛的放声大哭起来,把这几天的恐慌,担心,委屈,所有压抑的情绪都化为为痛哭……

    裴少寒进病房时,看到便是他心爱的女人和儿子相拥而哭的情景,心顿时狠狠抽痛,浓郁的疼惜的内疚染上深邃的眼眸,俊颜也弥漫上淡淡地忧伤,一时间,脚下仿若有千斤重,无法抬步。

    病房里的苏筱冉和糖糖并未注意的站在门口那抹挺拔身影,她只是紧紧拥着怀里的糖糖小小的身子,眼泪一滴滴落进他柔软的发间,心里的悲痛却是无法对五岁的糖糖诉说,连带怎样安慰糖糖都找不到话语。

    “妈妈,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糖糖却是越哭越伤心,一边大哭,一边说出自己心里的害怕,特别是他被那个坏爸爸下了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送到了h市,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时,他小小的心灵便被无尽的恐慌侵占,除了害怕,便只剩下害怕了。

    不得不说,裴少寒再一次耍了手段,在他前往泰国时,便让人把糖糖带回了h市,而他从泰国回来,又直接把苏筱冉带来了h市,这里才是他的家,尽管他之前因为救筱冉和梁凌鉴合作,甚至,在泰国,他还特意让阿良等人保护梁凌鉴。

    但一旦对外结束后,他和梁凌鉴的敌对关系便又回到了从前。

    他绝不会给敌人有利的天时地利人和,说他卑鄙也好,奸诈也罢,面对他心爱的女人,他绝不允许任何人觊觎,即便是用点手段,他也要把她留在身边。

    借着病房里柔和的灯光打量着自己深爱的女子和儿子,裴少寒满心酸涩中不自觉渗进丝丝幸福和满足,抛却在泰国发生的那些事,此时此刻的画面是他渴望的,不知看了多久,他才微启唇瓣,轻唤道:“筱冉!”

    一声低沉中渗进些许温柔的声音打破了苏筱冉母子的悲伤,熟悉的声音钻进耳膜时,苏筱冉的心不自觉的轻轻一颤,朦胧的视线本能的看向声音来源处。

    明亮的灯光折射在裴少寒俊美的面庞上,深邃的眸子流露出丝丝怜惜之意,视线相触时,他性感的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怜惜的笑,大步向她们走来。

    苏筱冉脸色变了变,压抑在心头的悲伤和激动再次疯狂而至,唇瓣颤抖间,脱口质问:“裴少寒,我妈妈呢,我妈妈在哪里?”

    心里有那么一丝侥幸的念头,又或者说,苏筱冉突然间不敢面对某种可怕的事实,她希望,希望她妈妈没事,希望那一切只是一场恶梦。

    含泪的双眸直直凝视着裴少寒,苏筱冉拥着糖糖的手撑着床沿就要坐起身来,可刚一动弹,脚踝处便又传来一阵锥心的痛,她不可自抑的闷哼出声,原本悲伤的面颊也瞬间变白。

    “筱冉,你别动!”

    裴少寒大惊失色,心疼的三两步奔至床前,伸手扶住她肩膀,安慰的说:“筱冉,别动,我帮你把床头升上来。”

    “妈妈,你的腿受伤了,不能动,你想坐起来吗,我帮你把床头升上来。”

    糖糖抬手擦掉脸上的泪水,没有理会走过来的裴少寒,只是哽咽着对他妈妈说,话落,便立即拿起一旁的摇控器,轻轻一按,苏筱冉所躺的床头便缓缓上升。

    苏筱冉含泪的眸子定定地看着裴少寒,眸底期待与害怕各渗一半,在裴少寒抬手去擦她脸上的泪痕时,她再次急切的追问:

    “我妈妈呢,裴少寒,你告诉我,你们有没有救我妈妈?”

    “妈妈,外婆她被这个坏爸爸火化下葬了。”

    裴少寒眸带痛楚,正在犹豫如何安慰苏筱冉时,糖糖稚嫩中夹着愤怒的声音插了进来,闻言,苏筱冉身子重重一颤,眸底划过尖锐的痛楚,心更是痛得无以复加,在怔愣了半晌后,猛然伸手将裴少寒一推,失了理智地骂道:“裴少寒,你这个混蛋,你凭什么这样对我,你把我妈妈还给我!”

    没见过苏筱冉如此激动和愤怒的糖糖被这一幕吓得睁大了眼,怔愣了好几秒,裴少寒也被苏筱冉那全力一推身子往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脚步。

    “筱冉,你先别激动,你听我解释。”

    裴少寒心疼的看着陷入悲痛的苏筱冉,见她挣扎着要起身,又急忙上前去试图阻止她,但苏筱冉在听到糖糖说他把她妈妈火化下葬后,已经完全失了冷静,对他又打又骂的,挣扎着非要起来:“你滚开,我不要你管,我要去找我妈妈。”

    苏筱冉一边哭一边骂,她要找她妈妈,她好不容易才有了妈妈,不再是孤儿,可是现在,裴少寒这个混蛋,他居然把她妈妈给……

    泪水像是决堤的湖水,汹涌着往外流,可是为什么她的双腿都痛,她稍一用力,双腿便痛得难以忍受,另一边,糖糖在呆愣了几秒后也扑了过来,一边去拉裴少寒,一边哭着叫:“妈妈,你不要动,妈妈,坏爸爸你滚开,你这个坏人,都怪你不让我妈妈醒来,都怪你,你不让我去泰国,不让我救我外婆。”

    见裴少寒抓着他妈妈双手不让她动,糖糖顿时恼了,新仇旧恨一起算,再一次的,裴少寒得罪了他。

    也难怪糖糖怪他,想当初,可是裴少寒亲口答应,让他跟着去泰国救他妈妈的,但结果,他却被他这个老奸巨滑的狐狸老爸给骗了,不仅对他下药,还把他从a市弄到了h市,这样一点也不尊重他人权的行为显然是糖糖不能容忍的。

    糖糖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裴少寒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他的一番苦心被他最亲爱的儿子给误会,如今,筱冉又如此激动,如此恼怒,他一脸着急,却是不知该如何解释。

    只得劝道:“筱冉,你不能再激动,医生说了,你若是再激动或是难过之类的,肚子里的宝宝就保不住了。”

    他的话一出口,原本还又恼又怒又挣扎的苏筱冉突然面色一滞,身体僵硬着不再动弹,只拿一双充满疑惑,又悲伤欲绝的眸子凝视他,似乎在等他解释,又似乎,穿透他看到了别的地方。

    裴少寒紧紧地抿了抿唇,眸色温柔至极,满是怜爱的抬手抚上她金黄的卷发,微微一收,将突然安静下来苏筱冉揽进怀里,顺势在床沿坐下,轻声道:“筱冉,我知道你难过,我知道不该瞒着你,但是,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未出生的孩子,妈妈已经走了,如果你再因为悲伤让肚子里的孩子没了,那可怎么办?”

    他之所以瞒着苏筱冉把她妈妈给火化下葬,那也是龙自非答应的,他们的用意其实很简单,因为筱冉双腿受伤,根本不能参加葬礼,若是让她经历那过程,定然又是一番难以承受的悲痛,苏筱冉还不知道,此时此刻,距离她在泰国那晚,已过了三天。

    这三天,她之所以一直昏迷不醒,当然也是裴少寒的主意。

    突然安静下来的苏筱冉真的不吵也不闹,只是咬紧了唇隐忍着心头排山倒海的痛楚,那样清晰而尖锐地刺激着她的神经,连呼吸,都带着深深地痛意。

    裴少寒的话字字温柔诚恳,她不是不懂,可让她不去想,不去难过,却是做不到。

    紧紧闭上眼睛,眼前再次浮现出在泰国那个地下室和她妈妈相见的情景,那个被倒吊在半空,发丝凌乱,面色苍白,却满眼怜爱的女子,她分明已经将她妈妈从倒吊的半空中救了下来,分明已经离开了那个满是毒蛇的地窖,分明……

    心痛得无法呼吸!

    她努力了那么久,去泰国前,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救出妈妈,可是,结果却是那样的令人难以接受。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在最后关头被龙枭撞倒,深深的自责爬上心头,苏筱冉压抑的哭泣声令身旁的裴少寒异常难受,似乎感觉到她的痛,感觉到她的自责。

    裴少寒低沉的声音渗进一丝哽咽,在她耳畔轻轻萦绕:

    “筱冉,对不起,我没有救出妈妈,还害你受了伤,对不起。”

    被无视掉的糖糖很是不甘地去拉裴少寒的胳膊,不让他霸占他的妈妈,一边恼怒地骂道:“坏爸爸,你走开,我外婆已经死了,你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走开,不要再来惹我妈妈伤心,我和妈妈都讨厌你,都怪你,要不是你,我外婆不会死,要不是你,我妈妈也不会受伤,要是我妈妈以后不能走路,那我一辈子都恨你。”

    “与欢!”

    裴少寒突然沉声打断糖糖的话。

    他怀中的人儿身子再次重重一颤,在她猛然抬眸,用一双含泪的眸子探寻的看着他时,裴少寒的心再次狠狠抽痛,深邃的眸子凝聚着浓郁的疼惜,薄唇微张,一时间,却只唤出一声:“筱冉!”

    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苏筱冉写满悲伤的面容瞬间一片惨白,含泪的双眸空洞得只剩下茫然,似乎灵魂都被抽空了去,好长时间,她脑子都处于完全空白,无法思考,无法分辩,甚至,连痛,也在那瞬间消散了去。

    糖糖被裴少寒那一声喝斥得咬着唇瓣,一脸委屈的不敢出声,在看到他妈妈不说不闹,只是怔怔地盯着她双脚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可是,想挽回已经来不及,小嘴撇了撇,他伸手拉住他妈妈的手,轻轻摇晃着说:“妈妈,你放心,医生说你的腿会好起来的,只要你别乱动,好好休息,配合医生的治疗,真的,真的能好起来,要是你的腿真不好,那我把自己的腿截了给你。”

    “糖糖,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苏筱冉终于开口说话,并且还很严厉的责备糖糖,任何的打击她都能承受,但她不能承受糖糖有半分不妥。

    因此,在听到他说把自己的腿截了给她时,她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甚至她连问都不想问,那即便不动也会疼痛的双腿,对她来说,根本不及糖糖的万分之一重要。

    她苏筱冉不再说没有经历过痛苦的花季少女,这些年来,她什么样的痛没有承受过,深深地吸口气,强自把所有的悲痛都埋进心底深处,再次抬眸时,她晶莹的眼眸流动间,全是坚强。

    满满的怜惜充斥在裴少寒心头,薄唇轻抿,他揽着苏筱冉的胳膊却是微微收紧,垂眸无限爱怜的吻上她柔软丝,轻语道:“筱冉,你放心,你的双腿不会有事,只要好好休息,过段时间就能康复的。”

    糖糖刚才被苏筱冉的表情吓得不敢再和裴少寒对着干了,听他安慰他妈妈,他也急忙点头,附和着说:“妈妈,你的腿很快就会好的,你放心,这些日子我会照顾你,直到你腿好了为止。”

    “嗯!”

    苏筱冉嘴角牵动,回以糖糖一个坚强的笑,继而将目光投向窗外闪烁的霓虹,淡淡地询问:“这是哪里?”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糖糖心头的怒意再次被激发出来,小脸一沉,正欲开口,裴少寒已然先解释道:“筱冉,这是医院。”

    话落,又对糖糖使眼神,示意他放他一马,有什么帐,回头再算。

    糖糖冷哼一声,把目光从裴少寒身上移开,看在他妈妈的份上,他暂且放他一马,回头和他算的帐可多了去了。

    苏筱冉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敷衍的人,对于裴少寒那四两拨千斤的回答自是不满意,并且毫不掩饰的表现在脸上,刚才是因为太过悲伤,一心惦念着她妈妈,她才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在何处,可如今,冷静下来的她,自然要弄清楚自己在哪里。

    “糖糖,这是哪里,怎么不见你爸爸和爷爷奶奶他们?”

    懒得询问那个不愿意回答的人,苏筱冉直接问她最亲爱的儿子,她很奇怪,她醒来后,为何只见糖糖一个人,过了这么久,也没有人来,难道?

    一个念头闪现,她脸色再次变了变,糖糖犹豫着拿眼去瞟裴少寒时,苏筱冉不得不抬眼去看裴少寒,微带颤抖的声音吐口:“梁大哥是不是出事了?”

    不是她胡思乱想,可除此外,她真的想不出为什么她醒来这么久,都不见梁家的人?

    她记得,她被黑鹰绑架时,梁凌鉴还没有恢复记忆,怎么也算是病人,可是他却不顾安危的去泰国,苏筱冉皱紧了眉心,努力搜索关于在泰国的记忆,可是她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她妈妈让她照顾阿非的时刻,然后,然后……

    一想到那一幕,悲伤又无法控制地占据她整个思绪,见她误会,裴少寒想再隐瞒已经不可能,眼神闪烁了下,只得如实答道:“筱冉,梁凌鉴没事,没见到他,只是因为我们现在回了h市,姓梁的昨天回了a市,你放心,他过几天还会再来看你的。”

    无可否认的,裴少寒在提到梁凌鉴三个字时,语气莫名有些生硬,带着些许酸涩的醋味,那个男人是没事,可他的兄弟却……

    眸底划过一抹悲伤,裴少寒很快的又恢复了一脸的温柔,在苏筱冉面前,他不能表现出任何的悲伤情绪,苏筱冉却还在追问:“梁大哥没事吗,那阿非呢,他现在哪里,其他人也没有受伤吗,龙枭……”

    “筱冉,现在什么也不要问,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养,医生说你肚子里的宝宝受了影响,你一定答应我,不要再因为已经无法挽回的事而难过,要好好的,让我们的宝宝平平安安的,等过几天,你情况稳定下来,我会详细地把那天在泰国的事讲给你听。你放心,龙枭已经死了,以后,不会再有任何人伤害你,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半步。”

    裴少寒的声音低低沉沉地响在耳畔,苏筱冉眼眸眨动,想要从他话语里分出真假,可一时间,却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只是,他刻意的解释里没有提到龙自非,这让她很是不安。

    “阿非现在哪里?”

    迟疑了半晌,她才再次开口,声音竟然多了一丝怯意,害怕答案是她不想听到的。

    “阿非昨天和梁凌鉴一起回的a市,他还是学生,自然要以学习为重,待周末,他会来看你的。”

    裴少寒的解释很牵强!

    苏筱冉把目光转向糖糖,他却低垂着眉眼,轻咬唇瓣沉默不语。

    心突然往下一沉,苏筱冉紧紧地抿了抿唇,努力摒除脑子里的各种猜测,她何尝不知裴少寒这些话是在安慰,他刚才说等她情况稳定,便告诉她那天在泰国发生的一切。

    那天?

    那她睡了几天!

    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答案,苏筱冉突然觉得疲惫,抬手拿开裴少寒揽在她肩膀的手,淡淡地说:“你先带着糖糖回去吧,我想再睡会儿。”

    裴少寒俊眉微皱,眸子一紧,本能的回道:“筱冉,你刚睡醒,先吃点东西再睡,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让人去买。”

    说话间,裴少寒用脚微不可察的碰了碰糖糖,视线瞟向他,示意他帮忙说话。

    他本是怕筱冉醒着追问那天的事,怕她因为她妈妈的死而悲伤才让她睡了三天,可现在,当筱冉说还想睡觉时,他更加担心了,担心她只是把他们赶走而独自悲伤。

    他说过,不会再离开她半步,他便不会再让她独自承受悲伤。

    苏筱冉轻蹙眉心,眉梢的悲痛一点点褪却,被埋进心底无人触及的地方,苍白的面颊上还残留着淡淡地忧伤,没有立即回答裴少寒的话,反而伸手去握糖糖的手。

    “妈妈,你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去给你买。”

    糖糖很乖巧的上前两步,任苏筱冉抬手替他擦去眼角的泪水,泪痕未干的小脸又绽放出可爱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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