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帝昏庸,外戚势力一日日壮大,商钟离迟迟隐忍未发,却不表明他会一直这样忍下去。

    商钟离患病,对于后党来说,既是天大的好消息,却又是天大的坏消息,对于后党来说,只要商钟离一死,后党便可以迅速占据朝堂,整个庆国的权柄,将会落到后党之手。

    但是坏消息却也同时存在,若是商钟离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突然兴起,因为他那愚忠的精神,为了帮助除掉身边的隐患,死前与后党放手一搏,打掉这一支势力,这种可能不得不说也是存在的。

    只要商钟离真的发起威来,他手掌兵权,调动军队对付后党,发动针对后党中人的兵变,那么后党中人是绝不可能抵挡得住。

    只不过调动军队发动兵变,这对于爱惜自己名声的商钟离来说,当然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很有可能一世英名尽丧。

    但是谁也不敢否定,商钟离或许真的会赌上自己的名声,对后党强力一击。

    后党对于商钟离最为忌惮的,也正是如此。

    所以对于后党来说,他们所期盼的,就是在商钟离还没有发动最后的攻击之时,来一个“壮志未酬身先死“,最好就死在这次的战争之中。

    ……

    庆后瞥见自己的兄长面色有些难看,才淡淡道:“正因如此,我们才要小心谨慎。救你的这人,说不准就是商钟离故意安排的人手,来一手苦肉计,故意接近于你。”她那娇艳的脸上冷然一笑:“说不定这次的刺杀,都是商钟离在后面策划……毕竟韩漠刚刚遇刺,商钟离在这个时候对你动手,大家只会怀疑是燕国人的报复,又或者是……魏国人在后面搞鬼,绝不会有人怀疑到商钟离的头上……你该知道,商钟离身为一代名将,最擅长的,就是抓住时机,利用时机……!”

    国舅脸色顿时有些发青,咬牙道:“娘娘,听你这样一说,这事儿只怕真就是那老东西在幕后指使。”他目光如冰,神情阴霾,恨声道:“说不定韩漠遇刺,也是那老东西故意策划,就是为这一次行刺我做下欲盖弥彰的准备!”

    庆后自然知道谁是行刺韩漠的真凶,那是齐天观的袁道灵所为,只是她并没有说破,只是浅浅一笑。

    “娘娘,这家伙若真是商钟离所派,那便留不得。”国舅眼眸子里显出杀意,抬起手,往下狠狠一切。

    庆后叹道:“兄长,人才难得,本宫只是劝你小心一些而已。你大可试探几次,若真是可用之人,不妨就留住……对他多加提防就是。”淡淡一笑,轻声道:“说不准,日后我们还真能用得上他!”

    国舅忙道:“娘娘圣明!”

    庆后沉吟片刻,才道:“兄长最近还是要在军方多费心,并非所有人都与商钟离这般愚忠。能够拉拢过来的,咱们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拉拢到手。”

    国舅顿时得意道:“娘娘放心,暗中已是拉拢了不少军方将领,我这里都保有他们的誓书。银子……我们有的是,就看那些当兵的愿不愿意要了!”

    ……

    韩漠与曹殷回到皇家别院,刚下车,却见到肖木正在别院正门外等候,见到韩漠回来,顿时迎上前来,颇有些兴奋,向曹殷和韩漠行过礼,才向韩漠拱手道:“大人,天大的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醒了!”肖木抑制不住兴奋:“红袖姑娘醒了!”

    第六六肆章    哥哥

    韩漠闻言,欣喜若狂,他本以为还要经过漫长的等待红袖才有可能醒过来,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事隔三日,红袖就神奇地醒转过来,这真是上天保佑。

    韩漠抬步便要往自己屋里奔去,走出几步,猛地想到身后的曹殷,自己显然是太过失礼,急忙回头,却见曹殷含笑挥手道:“去吧!”

    韩漠拱了拱手,这才快步离开。

    回到自己屋中,见到院子里有两名太医正在小声议论什么,这是随团而来的燕国太医,见到韩漠进来,急忙行礼。

    “辛苦两位了!”得知红袖醒过来,韩漠心情大好,拱手笑道:“若非两位太医妙手回春,她也不会这么快便醒来。”

    两名太医互视一眼,神色都还是有些尴尬,其中一人拱手干笑道:“这位姑娘能够这么快便醒过来,确实是出人意料。”

    韩漠也不多话,只是微微一笑,便要进去。

    那太医忙叫道:“韩将军请等一下!”

    韩漠回头,疑惑道:“先生有事?”

    “这个……!”那太医犹豫一下,终于道:“上次所言,将军应该还记得,进去之前……有个心理准备才是!”

    韩漠闻言,顿时心一沉。

    他刚听到红袖醒过来,甚是欣喜,此时太医提醒,他才想到,那日曹殷已经对自己说过,红袖的脑部出现短暂缺氧,受到了眼中的损害,如果后果严重,运气不好的话,很有可能出现脑死亡,按照现代医学理解,就是成为植物人。

    如今红袖醒过来,成为植物人的可能自然是排除,但是这太医的提醒,却是让韩漠顿时明白,红袖的脑部终究还是受到了损伤。

    韩漠呆呆站在门前,本来欣喜的脸,此时却显得极是难看。

    两名太医互视一眼,知道韩将军心情大不好,此地不可久留,都是向韩漠拱了拱手,这才快步离去。

    韩漠站在门前,沉吟许久,才缓步进了屋内,随后走入红袖休息的那间房,里面此时正有一名戴着面具的女性暗黑吏员在照顾,见到韩漠进来,忙上前道:“大人,薛主事醒了!”

    红袖乃是西花厅四处主事,西花厅旗下的大部分女性吏员,都是隶属于四处。

    韩漠微微颔首,暗黑吏员顿了一下,欲言又止,终究是没有说出话来,只是回头望向了静静躺在床上的薛红袖。

    韩漠缓步靠近床边,只见红袖一动不动,那一双眼睛却是斜视过来,那张漂亮的脸上,满是委屈,“你们都是什么人?爷爷在哪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的声音还是有些寒冷,但是比起以往的那种冷漠语气,却是能够让人容易接受的多。

    韩漠一怔,不明白她口中的“爷爷”是指谁,只是见她身体一动不动,颇有些不解,转头看了身边的暗黑吏员一眼,低声问道:“她怎么不能动?是不是……用药了?”

    那暗黑吏员忙轻声道:“回大人,薛主事醒来之后,便要起来,属下担心她伤口破裂,所以当时只能点她穴道,然后请了太医过来。太医看过之后,便说薛主事体内有伤,血液流通本就不畅,若是点穴,那对薛主事的身体更有害处。”顿了顿,才继续道:“只是若不能让薛主事静下来,只要稍微用力挣扎,伤情便会加重……!”

    韩漠倒是能够了解,心知无奈之下,只能以药物麻痹红袖的身体,让她不能动弹,微微点头,问道:“药物对身体伤害大不大?”

    暗黑吏员立刻道:“大人放心,并无太大的伤害。”

    是药三分毒,但是事出无奈,韩漠也不能反对。

    这不像一般的情况,体内器官破裂,如今正在愈合时期,患者自然是不能有丝毫挣扎,可是如今红袖却不能控制自己,便随有人在旁,那也不能控制她不可随意动弹,点穴不能用,暂时也只能以药物来控制了。

    红袖见无人回答,又问道:“你们……到底是谁?我怎会在这里?”

    韩漠看了身边暗黑吏员一眼,暗黑吏员面具下的眼眸子里,透出无奈之色。

    韩漠这才走到床边,凝视着红袖,柔声道:“你醒了吗?这一次你可睡了很久。”

    “你是谁?”红袖眼中显出警惕之色,她显然已经失忆,甚至智力都有所下降,但是十几年的暗黑生涯,还是在她的骨子里留下了极强的警惕性和自我保护意识。

    韩漠温和一笑,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我是你……哥哥,你不记得了吗?”

    “哥哥?”红袖看着韩漠,将信将疑。

    韩漠点头道:“是啊,我是你哥哥,你是我妹妹!”

    “你……真是我哥哥?”红袖还是很为怀疑,只是韩漠长得秀气,而且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看起来很是和气,也让人感觉到容易亲近,红袖那种警惕的神情稍微松了一些。

    韩漠笑道:“傻丫头,睡一觉就不认识我了吗?是不是做噩梦了?”

    红袖想了想,终于道:“那这里是什么地方?爷爷呢?”

    “爷爷?”韩漠依然是面带温和的笑容,心思却如电般思索着,红袖已经失忆,她口中的“爷爷”,自然是她潜意识中记忆最深的一个人,思来想去,能够让红袖脑海中记得如此清晰的,只有那位燕国暗黑祖宗薛公颜了,于是轻声道:“爷爷要办事,不在这里,等过阵子他办完事情,咱们便能见到他。”

    红袖脸上显出失望之色,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韩漠见红袖闭上双目,便不再打扰她休息,正要起身,却听红袖忽然道:“我……饿了……!”

    旁边的暗黑吏员立刻道:“我这就去拿吃的。”快步离开。

    “可是我为何记不得你?”沉寂片刻,红袖突然问道:“我怎地不记得我有一个哥哥?这里又是什么地方?我……为何动不了?”

    韩漠柔声道:“你生病了,所以……可能忘记了一些事情。不过不要紧,哥哥在你身边,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等你全都好了,便能记起哥哥,身体也可以动了。”

    红袖虽然失忆,但是显然也不好糊弄,继续问道:“那……我为何生病?我生了什么病?”

    “唔,大夫说过,你这病很特别。”韩漠笑了笑:“不过没有关系,只要你听哥哥的话,好好养病,很快便能好起来。”

    红袖那张冷秀的脸上,看起来还是一片茫然,也许是说完这些话,耗费了她不少的精力,所以她再次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片刻之后,暗黑吏员端着米粥进来,恭敬道:“大人,太医嘱咐过,裴主……!”见韩漠微微摇头,她立刻道:“太医嘱咐,姑娘暂时只能喝稀粥,慢慢静养!”

    韩漠点头,伸手去接粥碗,暗夜吏员吃了一惊,韩漠可是身份尊贵,怎能亲手喂粥,忙道:“大人,还是属下……!”

    韩漠并不多语,从暗黑吏员手中接过粥碗,道:“你也累了,先去歇息吧,这里我来照看。”

    那暗黑吏员沉吟一下,终是恭敬退下。

    韩漠这才右手端碗左手拿着小勺子,柔声道:“吃东西了,不是饿了吗?吃了粥,肚子便不饿了!”小心翼翼地挑起一小勺米粥,吹了一吹,免得米粥太烫,伸手凑过去。

    红袖睁开眼睛,看着韩漠,沉默了一下,终是微微张开小嘴,韩漠便将勺子小心翼翼地靠到红袖唇边,更是小心翼翼地将米粥放进红袖的口中,看她吃下去。

    红袖吃了小半碗粥,便即不吃,自始至终,韩漠都是极其小心,耐心十足。

    用过米粥,韩漠用锦帕为红袖嘴角擦拭干净,才温和笑道:“吃饱了,就该好好休息了,你睡觉吧,我就在你旁边伺候你,你想要什么,告诉我一声就成。”

    红袖看着温柔无比的韩漠,警惕之心已经消失了七八成,看着韩漠的笑容,这位受伤之前一直淡漠无比如同冰霜一样的姑娘,竟是破天荒地显出一个笑容来。

    或许是很少笑,韩漠见到她笑起来,竟是怔了一下,只觉得红袖笑起来,竟是真的美丽无比,就如同冰冷的白雪,猛然间雪花撒开,幻成美丽纯净的雪花,绚丽无比。

    红袖歇息,韩漠就在椅子上靠着,闭着眼睛小憩。

    只是没多久,红袖便即醒来,只说自己睡得太久,已经睡不着,韩漠想了想,便问红袖要不要听故事,红袖身体不能动,正是感觉无聊,听“哥哥”说要讲故事,自然是乐意的。

    韩漠脑中故事多如牛毛,想了一下,终究是将《大闹天空》的故事细细说与红袖,红袖倒是听得津津有味,眼也不眨。

    第六六五章    要求

    这两日,韩漠都没有离开皇家别院,每日里陪着红袖,吃喝都是韩漠亲自来服侍,在他细致的呵护下,红袖似乎接受自己有这样一个哥哥。

    这两日里,只要一有空闲,韩漠就为红袖讲些有趣的故事,看着红袖时不时露出的笑容,韩漠心中去也是颇为感慨,若是没有失忆,这个姑娘恐怕很难显出如此灿烂美丽的笑容,也很难有开心的时刻吧。

    上京城家家户户的门头都挂起了红绸子,整个上京城也开始呈现出一片喜庆的气氛,人们都知道,再过两日,大庆的太子与东燕的公主将举办盛大的婚礼。

    庆国礼部、太常寺、鸿胪寺以及燕国礼部众官员也将大婚的具体事务办的极其妥当,在宋世清的监督以及力争之下,整个仪式的程序并无太大疏漏。

    宋世清随后便将拟定好的大婚程序文书呈给昌德候曹殷,得到曹殷应允,整个婚礼筹备工作也算是一切就绪,接下来只等着大婚之日的到来了。

    ……

    庆宫御花园。

    大婚前一夜,曹殷和韩漠得到庆国皇帝传旨,宣进宫内赐宴,这次宴会之前庆后已经透露过,正如庆后所言,规模极小,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极小的私宴。

    宴会上除了曹殷和韩漠两位宾客,席上便只有崇仁帝和庆后,唯一作陪的,便是刚刚遇刺的国舅鲁尚德。

    “侯爷,韩将军,这些都是庆宫御厨所作的名菜。”国舅含笑道:“这天下间,可是只有这里才能够品尝到。圣上隆恩,为二位设下宴会,二位可不要客气。”

    他在这小型的私宴上,不像一个臣子,倒像半个主人,显得很是随意。

    上次在朝堂上便呼呼大睡的崇仁帝,此番见着两位燕国使臣,竟然没有一丝的尴尬,哈哈笑道:“是的是的,国舅说的不错,这些酒食,外面是吃不到的。来来来,多吃菜,朕今日单独召你们过来,没有宣其他人,就是免得不自在。在朕面前,不用拘礼。”

    他看起来像一个和气的老头儿,浑然没有一个皇帝所该拥有的威严。

    曹殷和韩漠对视一眼,当下都是端起酒杯,站起身来,向庆帝道:“圣上,皇后,承蒙眷顾,设宴款待,外臣敬圣上,敬皇后!”

    崇仁帝呵呵笑着,端起酒盏,还不等曹殷二人饮完,自己便是端杯而尽,极其痛快,他旁边一身正装的庆后神色平静,只是露出浅浅的笑意,很优雅地端起酒杯,微微抿了一口。

    端杯,饮酒,放杯,动作都是优雅到极致,无处不透着骨子里的富贵气息,相比起身边的庆帝,庆后倒真是具有一国之母的风范和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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