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边境第一次见面之时,这位临阳关总兵大人便对韩漠冷言冷语,韩漠虽然保持风度并没有计较,但是心中总是有些不舒服的,此时听伍天绍这样问,知道这位总兵大人肯定没有什么好意,淡淡一笑,反问道:“伍总兵此话,韩漠听不明白。”

    伍天绍冷笑道:“本将只是不清楚,京中御林军都是等到太阳升到山头才起来吗?我西北军将士,每日三更天便要起来晨练,大将军便是再累,也在三更天起来点卯,你韩将军竟然比侯爷还起得晚,本将这才想知道韩将军这沿途是否真的很累?”

    韩漠平静道:“伍总兵若是对韩漠有成见,但说无妨,只是不必牵连御林军。”

    萧怀玉回首看了伍天绍一眼,淡淡道:“同为大燕之将,不必互相言语相伤,成何体统!”

    伍天绍冲着韩漠冷哼一声,不再言语,韩漠则是向萧怀玉抱了抱拳,道:“韩漠失礼,还请大将军责罚!”

    萧怀玉道:“上马,一同陪侯爷在营里看一看。”

    韩漠上马,一行人继续往前行,片刻之后,走到一处营地,萧怀玉终于道:“侯爷,那便是神弓营营地!”

    曹殷显出振奋之色,叹道:“司马擎天有铁马骑,大将军也有神弓营!”

    韩漠对于西北军所知不多,见曹殷如此感慨,颇有些不解。

    曹殷显然也知道韩漠对于西北军的情况不大了解,微微一笑,问道:“大将军,这神弓营的都指挥使可随队而来?”

    萧怀玉平静道:“凌云!”

    从后面上来一骑,乃是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将领,向昌德候拱手道:“卑职神弓营都指挥使凌云,见过侯爷!”

    “韩将军可能未曾听过神弓营,你介绍一下!”

    凌云拱了拱手,道:“神弓营乃是大将军八年前便创建的骑兵弓箭营,如今编制为一千五百人。”顿了顿,继续道:“此营将士,入营之前,年岁不得超过二十岁,而且入营前便有射箭的能力……且必须能够拉开二石的硬弓,有骑马的技术……!”

    韩漠张了张嘴,颇有些惊讶。

    二十岁之前入营,能射弓箭,这倒不是太大的问题,在燕国要找这样的年轻人,也不是太难的事情,但是想在二十岁之前便能拉开二石的硬弓,那确实不容易的事情了。

    能够拉开二石硬弓,又懂的马术,那就可是难得了。

    韩漠记得清楚,自己的风骑当初挑选兵士,符合这几点的,加起来也不过二十多人,大部分都是后来.经过训练才有所进步,至今为止,风骑的骑士们虽然都能够骑马射箭,但是大部分人还只是能够拉开一石硬弓而已。

    这神弓营入营便要能拉开二石硬弓,力气方面的要求实在不小。

    “入营之后,一年之内,必须能开三石弓,入营两年,便须精通马术,与马队配合严丝无缝,三年之内,不但能够与马队配合,而且能够在马上射箭,并且百发百中!”凌云平静如水地道:“若是达不到要求,便要离开神弓营!”

    凌云伸手指着前方的神弓营营地,里面传出马蹄之声,轰隆只想,大地惊雷般,“如今神弓营分为三队,每队五百名骑兵弓手,号令如一,一箭射出,五百支箭可同击一处!”

    “果然是……神兵!”韩漠感叹道。

    这并非他的客套话,而是自心里发出来。

    五百名骑兵弓手,能如一体,射出之箭,能够击到一处,如此犀利的能力,实在让人惊叹,韩漠甚至想,若是在沙场上,被这神弓营的将士觅到对方将领的身影,对方的将领恐怕是十死无生了。

    “神弓营的兵士,使用的都是铁箭头。”凌云缓缓道:“三石硬弓射出铁箭头,如果不是身着顶级的铠甲,普通的铠甲,必能将之穿透!”

    韩漠此时终于明白,这神弓营,应该就是西北军的一把锋利匕首,未必会在沙场冲锋,但是到得关键时刻,这把匕首却是能够发挥出极大的作用。

    凌云说完,萧怀玉突然冷不丁问道:“听说你在东海有一支私家军,称为风骑?”

    韩漠一怔,想不到萧怀玉竟然知道此事,忙笑道:“只是一直私家卫队而已!”

    “翻越黎谷山脉,便是那支风骑所为吧?”萧怀玉声音很是平静,从他的声音中,很难看出他心中所想。

    “是!”

    “是一群勇士!”萧怀玉微微颔首,若有所思,随即看着韩漠,问道:“据我所知,风骑上阵之前,不过训练半年之久,但是八百骑兵,在战场上却是默契无比,你是如何做到的?”

    韩漠看着那张坚毅的脸庞,见到萧怀玉神情肃然,很是严肃,显然并不是随意动问,想了一想,才道:“他们平日里生活起居都是在一起,而且训练量也极大……!”

    萧怀玉沉吟了一下,摇摇头:“这个无法解释。同在一起生活,可以加深默契,但是沙场之中,并非互相熟悉便可以……那是需要从心理上达到统一……!”

    “我让他们平时玩一种游戏。”韩漠终于道:“或许也是有所帮助的。”

    “游戏?”萧怀玉带着疑问看着韩漠。

    “是。”韩漠点点头。

    萧怀玉问道:“能否告诉我,他们平时玩什么游戏?”

    “足球!”

    “足球?”萧怀玉眉头微紧,看起来有些疑惑,“那是什么游戏?”

    韩漠笑道:“这游戏之前并无人玩过,是韩漠自己所创。”

    “看来韩将军对这类奇.淫技巧很有兴趣。”伍天绍依然是冷言冷语道,他显然对韩漠的成见极大,身为堂堂总兵,却自始至终不收敛自己的情绪,一有机会便对韩漠冷嘲热讽。

    韩漠淡然一笑:“奇.淫技巧若是能用在正途之上,也不妨多些奇.淫技巧!”

    曹殷在旁对“足球”显然也有些疑惑,问道:“韩将军,这足球又是怎样一回事儿?”

    韩漠想了想,真要说起来,还颇有些复杂,便道:“划出一块场地,两边各设一处球门,双方各有十一人,仅凭双足踢球,互相配合,目的就是将球送到对方的球门。这个游戏,极其锻炼队员之间的默契,而且能够锻炼人的反应、速度、力量、团队意识……!”

    他这样一说,四周众人更是一脸茫然,就连萧怀玉也是一脸疑惑,却见萧怀玉翻身下马,走到一旁,招手道:“你来,细细说来!”

    前面的那些,萧怀玉没有听明白,但是最后那句话,他却是听的很清楚。

    韩漠手下的八百风骑创造出一个奇迹,这件事情萧怀玉自然是很为清楚,他虽然是一代名将,能力惊人,见过无数的世面,但是八百风骑翻越黎谷山脉,还是让他有些震动,能够让八百风骑在短时间内成为训练有素的骑兵队,对于韩漠的训练方法,这位军神还是颇有些兴趣的。

    萧怀玉下马,包括曹殷在内的众人也都下马来,韩漠上前,众人围成一圈,听韩漠细说。

    韩漠先是在地上画了一个球场,然后又仔细说明了什么是足球,随即便一边画图一边讲解,向众人讲解何为“踢足球”,说明前锋、中场、后位、守门员的作用,强调了场上十一人的分工作用以及各人的职责。

    萧怀玉一脸严肃,仔细聆听,毫无大将军的架子,倒像一个虚心学习的学生一般。

    一位侯爷,一位军神,众多的西北军高级将领,竟是围成一圈,听一个年轻人说明一个称作“足球”的游戏,此种场面,很是诡异。

    包括伍天绍在内,诸多将领都显出不屑之色,但是萧怀玉却听得很是认真,甚至偶尔动问两句,显然在他看来,这并非什么游戏,而是一个练兵之法。

    足球运动,本就是囊括了诸多要素的运动,绝不是简单的游戏而已。

    人的力量、速度、爆发力、预判、瞬间反应力、团队协作、面对困难情况的心态等等要素,那都是能够从足球这项运动中得到培养。

    当韩漠最后说到“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夺取胜利,培养整个团队对于胜利的渴望之心”时,一代军神萧怀玉,竟是微微颔首,显然对于这个游戏,已经有所认可。

    韩漠说完之后,萧怀玉立刻叫道:“屈野!”

    一名偏将统领上前来,萧怀玉吩咐道:“按照韩将军所说,立刻制作几只足球,现在你营找一队人手试一试,若是确有效果,可每日里挤出半个时辰,进行此项训练,尔后可慢慢扩至全军!”

    伍天绍等将领都是有些吃惊,想不到萧怀玉竟然会用上韩漠这个年轻人的法子,甚至打算扩至全军,成为西北军的训练项目之一。

    第六九一章    冷落

    曹殷一上午都是在萧怀玉一行人的陪同下,在各个军营转了一转,韩漠跟随在侧,看到西北军的军纪严明,从上到下,并没有因为久驻边关而产生丝毫的厌倦情绪,虽然未必都是士气高昂,但是却也保持着很旺盛的精神。

    西北军的训练是艰苦的,烈日之下,西北将士在训练之时,都是精赤着上身,皮肤一个个黝黑无比,但却极为健康,充满着男人的阳刚之气,那一声声呐喊,那一阵阵兵戈交击之声,显示着西北军的强悍和坚韧。

    正午时分,萧怀玉才吩咐部下准备好了宴席,正式为使团接风洗尘,礼部侍郎宋世清、使团副统领肖木都是被请过来参加宴会。

    边疆的宴席,自然是比不得京里的,甚至比起地方府衙那也是颇有不如。

    萧怀玉虽是出身世家贵族,但是自幼便能够严格律己,担任大将军之后,更是在各方面起着旗帜的作用,很是节俭。

    若说萧怀玉除了习武以及统兵之外最大的兴趣,那便是饮酒了。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对于沙场汉子来说,酒增烈性,乃是将士们最喜欢的东西,无数的艰辛痛苦,一杯烈酒下肚,俱都烟消云散。

    一醉过后,依然是铁骨一身!

    所以每年从户部都会专门运送来大量的烈酒,这也是萧怀玉当年亲自向朝廷提出,每年都要保证有大量的烈酒送到边关,让将士们偶尔能够开怀畅饮一番。

    户部运酒过来之时,都会单独为萧怀玉准备几车一等的美酒,萧怀玉一直以来,凡事都与将士们在一起,吃住几乎是同一个档次,从不搞特殊,但是恰恰在这酒水上,那却是有些特别了,运来的几车美酒,那可不轻易与人共享,都是自己珍藏起来。

    部下想要喝到他珍藏的美酒,除非两种可能,一种是立了功劳,二来却是萧怀玉偶尔举行的军宴,除此之外,所有的将领都只能喝兵士们所饮的烈酒。

    今日为使团接风,韩漠等人倒罢了,但是西北军中的一些高级将领却都知道今日能饮上好酒,一个个都颇有些兴奋。

    菜肴未必丰盛,但是酒水还真是萧怀玉珍藏的美酒拿了出来。

    曹殷坐在正首,萧怀玉本要坐在下面,却硬是被曹殷拉着一起在正座坐了,萧怀玉亦是不拘小节之人,也就不再拘礼,在一旁坐了。

    觥筹交错,你来我往。

    但是让韩漠尴尬的是,军方在座除了萧怀玉之外,尚有九人,那都是西北军的高级将领,他们敬过曹殷,甚至敬过宋世清和肖木,却并无人向自己敬酒。

    神弓营的都指挥使凌云中间倒是准备起身向韩漠敬酒,只是那酒盏对着韩漠,还没开口说话,伍天绍便是冷哼一声,凌云听到那声冷哼,犹豫了一下,终是颇有些尴尬地坐了下去。

    不管怎么说,自己乃是使团副使,更是使团护卫统领,既然是接风宴,那对方定然是要向自己敬酒的,可是这帮西北武将却是连面子上的功夫都不做,很直白地表现着对自己的排斥。

    萧怀玉一直和曹殷在低声谈论着什么,忽见萧怀玉看向韩漠,平静道:“韩将军在庆国遇刺过?”

    韩漠一怔,随即点头道:“是!”

    “前往庆国途中,据说公主也曾遇刺,是韩将军及时救下公主,捉拿了刺客?”萧怀玉凝视韩漠,继续问道。

    韩漠点头道:“是!”

    萧怀玉露出一丝微笑道:“当时距离颇远,你投掷大刀,贯穿刺客的身体……这份本事倒也不错。公主能够与庆太子圆满大婚,韩将军功劳不小……!”他举起酒盏,“来,我敬你一杯!”

    韩漠忙端起酒盏,那群西北将领对他很是排斥,这让韩漠心中实在很为郁闷,但是萧怀玉这杯酒,却是让韩漠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

    与萧怀玉一饮而尽,韩漠斟上酒,看向了伍天绍。

    伍天绍对自己满腹成见,韩漠心中倒也清楚,这位临阳关总兵未必是对自己这个人有什么意见,或许是对自己整个韩氏家族有意见。

    萧家要联魏攻庆,韩家则是要联庆不战,这两种策略,最后是韩家的联庆之策成功。

    但是如此一来,却是让西北将士少了征战之机,更为紧要的是,断了大批西北将领立战功的机会,或许燕国的百姓因为避开大战而欢欣鼓舞,或许大部分的西北士兵也庆幸不必上沙场去拼命,但是对于大批的西北战将来说,不上沙场,就没有了英雄用武之地,也没有了立功受赏的机会,他们内心之中,自然对于韩家的策略是心生不满的。

    西北军对韩家有不满之心,这当然不会是好事情。

    西北军乃是燕国军方最强势力,这样一支势力若是和韩家出现矛盾,那么韩家即使在朝堂上威风八面,却依然是身处险境之中。

    所以韩漠并不希望这样的矛盾激化。

    韩漠端起酒盏,朝向伍天绍,站起身来,含笑道:“伍总兵,韩漠在京中之时,就听过您的声明,一直好生钦佩,若是有机会,还请伍总兵多多指教!”

    伍天绍却是看也没看韩漠一眼,端起酒盏,向旁边的一名将领道:“来,老徐,咱们饮一杯!”

    韩漠站在那里,众人瞧见,都只觉得这伍天绍脾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倔强,更是不一般的傲慢,便连西北军中的一些将领都觉得伍天绍这样做却实在有些过火。

    你不敬使团副使倒也罢了,如今人家笑眯眯地来敬你,你却是根本不搭理人家,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如此不给颜面,实在有些傲慢过头了。

    旁边的神弓营都指挥使凌云忍不住咳嗽一声,低声道:“伍总兵,韩将军敬你酒!”

    伍天绍这才“哦”了一声,坐在案后,抬头看着韩漠。

    韩漠依然是微笑道:“伍总兵,韩漠年纪轻,见识少,不懂礼数,若是某些方面做的不好,有失礼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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