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你的桃花都被你自己挡掉了,其实是你自己的原因吧?你是不想谈吧?”

    他不否认:“也许吧。”

    “说实话,你相信爱情吗?”她认真地问。

    “不知道,没尝试过所以不确定。”

    “难道你连你爸爸妈妈之间的爱情都不相信?”

    “我父母?他们很早就没有爱情了,近年来他们几乎都不沟通,也不住在一起。”

    沐溪隐哑然,没想到他父母的婚姻状况是这样的,只好跳过这个话题,问起别的。

    “你为什么会选择当心理医生?”

    “当初是想知道别人心里都在想什么。”他如实告诉她,“不过,后来发现大多数答案在意料之中。人性有共通的地方,像是小孩子不开心是因为没有得到健康且足够的爱,都市人的抑郁大多始于竞争,中年人恐惧衰老和失去,老年人害怕不能安然告别这个世界。”

    “听那么多人说不开心的事情,久而久之,你心情会被影响吗?”

    “很少。”他平静地说,“在和他们谈话的同时,我会先将一部分的自己跳出来,站在旁边观察他们,同时也观察自己的情绪。”

    她似懂非懂。

    “快吃饭。”他提醒她,“你没怎么动筷子。”

    她闻言咬了一口青菜,余光瞄见他在看她,便问他:“你干嘛看我?”

    “你吃饭像是一只兔子。”

    “……”她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纠正他,“不,我属猪的。”

    “差不多。”他心想都一样,给人的感觉都是白白的、无害的一只。

    兔子和猪差不多?她狐疑,听不明白,只好继续低头吃菜。

    走出餐馆,他们行走在阳光下。不知走了多久,看见一个公交车站牌,沐溪隐提议乘公交车回去。等他们上了车,坐在最后一排,车窗半开,有风吹进了,沐溪隐闭上眼睛,很快昏昏欲睡,她真的累了。

    应书澄发现身边的人晃来晃去的,低头一看,她果然睡着了。见她快往左边的陌生人身上倒过去,他手按住她肩膀,她立刻调转方向,往他的方向靠过来。他松开贴在她肩膀上的手,略微迟疑后改成轻轻环住她的肩膀,使她的头顺利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她人很瘦,脑袋搁在肩膀上感觉不出什么分量。他看着她,心想她真的是怎么吃都不长胖。

    他突然想起一事实,自己很久没有和一个人相处如此频繁,竟然还是一个女孩。和她一起,他不需要斡旋,也不用虚伪的语言布饰,感觉很轻松,而她也从没有刻意迎合、讨好过他。

    他不排斥和她在一起,甚至还有些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时光,可以忽略内心的一些杂思。

    他这样想着,多看了她一会儿。

    等沐溪隐醒来,发现他们已经坐到最后一站,大喊糟糕,可能赶不及上班时间了。

    “你怎么不提醒我到站了?”沐溪隐抱怨。

    “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现在怎么办?上班要迟到了。”

    “等等。”应书澄走开两步,打了一个电话,回来的时候对她说,“我让朋友开车来。”

    沐溪隐回过神来,问他:“会不会太麻烦对方?”

    “车是我的,这段时间借给他用。”

    沐溪隐恍然大悟。

    结果,他们等了四十分钟,应书澄的朋友终于开车过来,在十米之外就摇下窗,喊道:“久等了,路上太堵了,我走高架的。”

    两人上了车,司机朋友从后视镜看一眼沐溪隐,开口就问:“这位朋友看起来很小?”

    沐溪隐解释道:“我二十二了,不小了。”

    司机朋友说:“你看起来只有十八岁。”

    沐溪隐一愣,被恭维了没觉得开心,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别理他,他人很无聊。”应书澄开口。

    司机朋友笑笑,不再多言。

    路上堵车,只能等待。

    怕气氛过于尴尬,沐溪隐主动问起司机朋友是从哪里赶过来的,这一问,司机朋友便源源不断地聊起来。

    “你叫我球仔就可以,顾名思义,看我的体型。”司机朋友拉开外套拉链,给沐溪隐炫耀自己的大肚子,“实打实一百九十五斤。”

    沐溪隐惊讶。

    “可爱吧?我女儿每天都喜欢拿脚踩我肚子。”

    “你有一个女儿?”

    球仔给沐溪隐看他手机里女儿的照片。

    “你的女儿好漂亮。”

    “长相不是我的功劳,全靠内人。”球仔笑说,“也幸好没像我,否则二十年后我得带她去最贵的美容院了。”

    说起老婆蕾蕾,球仔自然又是一番炫耀,说蕾蕾当年是他们系的校花,他是靠才华追到她的,毕业没多久就结婚,算是功德圆满。

    “看我已经超越你多少了?”球仔回头看应书澄,“你到现在连一个女朋友都没有,多失败。”

    应书澄不说话,任由他踩。

    “你真得抓紧了。”球仔又补刀,“等将来人老珠黄,都没有人要了。”

    沐溪隐讪讪的,看一眼应书澄,他好像完全没将球仔的话放在心上。

    球仔回过头,又问沐溪隐:“对了,你有男朋友吗?”

    沐溪隐赶紧摆手,证明自己是单身。

    球仔很聪明,不再多言。

    当车子开到灯塔里咖啡馆,刚好是七点零一分,沐溪隐赶紧跳下车跑上去。

    应书澄留在车里,为感谢老友特地来接人,对他说:“找一个地方停车,我请你吃饭。”

    “你还要客气?应该是我谢你愿意借我车用。今天算了,家里已经烧好饭了。”

    “那改天再聚。”

    “对了,你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球仔实在按捺不住,多问一句。

    “目前为止是朋友。”应书澄说,“说实话,我和她在一起很自在。”

    一句话震惊了球仔,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怎么都料想不到有一天应书澄会说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很自在。

    第16章

    沐溪隐推门进去,许之松刚下楼,从容地说:“别急,还没有来客人。”

    沐溪隐松了一口气,走上楼,看见小必眼睛红红的,拄着拖把一动不动。沐溪隐感到奇怪,问小必怎么了,小必说:“花店老板娘将我辞退了。辞退也就算了,她竟然冤枉我,说店里的几个花球是我拿的。”

    原来是受了委屈,沐溪隐赶紧安慰小必。

    小必哽咽道:“我得赶紧去找一下份工作了,你也知道我家里负担重,一男一女都是奇葩。”

    小必家里的情况沐溪隐是知道的,她父母离婚后各自再婚,偏偏都过得不好。小必的爸爸身体不太好,现任妻子很刻薄,手里掌握他的退休金,却连营养品都不肯买给他;小必的母亲再婚成为别人的继母,一直被婆家挑三拣四,现任老公性格古怪,对她很吝啬。到头来还是得由小必这个女儿去接济他们。

    “他们俩就是活该,折腾来折腾去,结果搞成这样。”小必说着眼泪又不自觉掉下来,“过年的时候,他们还好意思过问我有没有对象,也不看看自己为人父母是什么样子?我干脆对他们说了,这辈子不结婚,不重复他们悲剧。”

    沐溪隐递过纸巾,小必胡乱抹一把眼睛,逐渐冷静下来说:“我去洗手间补妆。”

    沐溪隐留在原地,不由地回忆起自己的父母。她记得父亲在世的时候,一直和母亲很恩爱,从没有过争执,只可惜躲不过生离死别。

    想到此不免唏嘘。

    小必失去了工作,情绪陷入低谷。隔天中午,沐溪隐特地陪她去麦当劳吃汉堡。

    见平日话多的小必此刻一言不发,两眼放空,一副“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的脸,沐溪隐对她说起自己高中时候被欺负的事。

    “太过分了。”小必听完立即怒了,“你一个人和那个男生打架?别人就看着?”

    沐溪隐说没错。

    “那男的真不是东西,他女朋友也是恶心至极,简直是一对般配的贱人。”小必狠狠折断手中的薯条,“我祝他们早日结成连理,终生不孕不育。”

    “我已经懒得去诅咒他们,和我也没关系。我对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遇到不开心的事,你不是一个人。”

    小必想了想说:“你知道吗?我又不想结婚了。仔细一想,其实和骆姐一样也不错,虽然内分泌失调,但也比每天被渣男折磨来得好。”

    “为什么这么悲观?如果你碰见的是一个百年一遇的好男人呢?”

    “概率太低了,好男人也现实,我这样的家庭谁会接受?”小必咬着吸管,反问她,“你呢?打算几岁结婚?”

    “我还没考虑过,我现在连男朋友都没有。”

    “你那个朋友从来没对你表示过?”小必始终不相信沐溪隐和应书澄是清白的。

    “没有,我说过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我老觉得你们这样怪怪的。”小必琢磨着说,“你喜欢他吗?”

    沐溪隐被问住了,心里浮现明晰的答案,却不敢说出来。

    小必是明眼人,几乎看出来了,轻轻一笑。

    等吃得差不多了,小必忽然向沐溪隐提议去一趟花店,她要向老板娘讨回公道,既然自己没有偷东西就不能让人误会。沐溪隐见小必很执着,愿意陪她一块回去。

    她们乘公交车去花店。没想到的是,沐溪隐在离花店不远处看见了一个烫了卷发,穿粉紫色连衣裙的女人正抱着一束花推门出来——竟然是石争美。

    “你怎么了?”小必问。

    “就是她,高中时候欺负我的女生。”沐溪隐喃喃,“怎么又碰上了?真是冤家路窄。”

    “我靠!”小必立刻冲上前去,却被沐溪隐拉住。

    石争美听到声音,眉头一皱,心想谁这么没素质?抬头一看,竟然是沐溪隐,瞬间惊慌失措,赶紧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小必挣脱开沐溪隐,快步跑上去,在花店门口停下,弯腰随意拣了几块门口白瓷花盆里的小石子,朝仓皇而逃的人投掷过去。

    石争美跑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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