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浩缓缓点头,并不意外,他不只感知到溃兵,还听到隆隆马蹄声,溃兵之后,一定有女直铁骑。

    “传令全军,列阵,准备战斗。”

    沈浩一声令下,十多名军将迅速回归本部。

    行进中的四千兵,几乎在同一时间,立定站稳,然后在军官的口令声中,变成迎敌阵型。

    一千民夫有些慌乱,不过有人指挥他们怎么做,五百辆大车构成两堵墙,护住大阵侧翼。

    这五百辆大车,是按照沈浩给出的图纸打造,类似板车加围挡,拉车的骡马也被木板遮蔽起来,整体高度,与人的胸齐平,后面站着长枪兵。

    长矛兵手中的长矛,比大周制式长矛,长出两尺,锋利矛头后面的铁套很长,可避免被刀斧砍断。

    与胸齐平的“车墙”,再加上后面如林的锋利长矛,会对骑兵的冲击产生严重影响和威慑。

    沈浩没有分出一部分火铳兵防守两翼,八百人全摆在正面,两百人一排,共四排,四排已能保证射击不断。

    女直所向披靡,未曾一败,哪会把大周的军队放在心上,十有八九正面冲击,这是沈浩的判断。

    火铳兵后,是排成一线的六个长枪营方阵。

    沈浩的大旗,立于火铳兵之后,长枪兵之前,大旗之下,沈浩穿着官服,悠然端坐马背上,凝望前方,并未顶盔掼甲。

    盔甲……这牲口不需要。

    十几名负责传令的骑士位于沈浩身后。

    官道穿过的宽阔平原上,一座无声的军阵屹立不动。

    很快,溃兵进入人们的视野,乌压压一片,没命的狂奔,就如受惊的羊群一般,谁跑的慢,谁可能被后面人推倒、践踏。

    为了逃命,溃兵变得无比自私、没有人性,当一些溃兵看到横在前方的军阵,微微恍惚。

    大周的兵?

    旗号是,盔甲不像,气势更不像。

    阳光下,穿着“铁罐头”,放下面甲的四千兵,在溃兵眼中,仿佛为杀戮而存在的铁人,冷漠,无情,弥漫着肃杀气息。

    不过,为了逃命,溃兵们还是不顾一切冲上去,边跑边狰狞叫骂。

    “让开!”

    “给老子让开!”

    “不让开,砍死你们!”

    骂声传来,沈浩撇嘴,都些窝里横的废物,该死。

    顶在最前边的火铳兵已装填完毕,见溃兵进入射程,整齐划一举起火铳,沈浩一声令下,这些兵毫不犹豫打响火铳。

    火铳一排接一排打响。

    冲在最前边的溃兵仿佛撞在无形的墙上,被灼热弹子击倒,甚至洞穿身体,鲜血飞溅,吓懵后面的溃兵。

    溃兵一层层倒下。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往前冲,是死,密密麻麻的溃兵一分为二,向岿然不动的军阵两侧空地涌去。

    这时,大地颤动起来,女直的铁骑出现。

    两千骑。

    沈浩目测人数后,俊脸泛起一抹冷笑,对方人数不多不少,正好能让他的兵感受一下大战的氛围,又不至于心慌意乱。

    女直铁骑见前方三百步横着森严阵列,纷纷勒马,带队的两员悍将,正是金宗翰麾下三十六天罡中的天暴将乌古烈、天杀将乌古闵。

    两人是亲兄弟。

    “大哥,这队周兵的盔甲真耀眼,有点精锐的样子,是不是大周皇帝的御林军?”乌古闵说着话瞧乌古烈。

    “大周精锐,都去了北疆,已在我们女直铁骑的冲击下,灰飞烟灭,胆小怕死的皇帝老儿,也不会把御林军派出来。”乌古烈傲然一笑,以马鞭指着前方阵列,大声道:“就算他们是御林军,在我们女直勇士面前,也不过是随意宰杀的牛羊,冲!”

    两千铁骑再次冲锋。

    不是乌古烈自大,是周兵太弱,仅仅半天时间,他率领两千骑已冲垮十余支勤王之师,延续着不败战绩。

    他深信眼前这些把自己包裹的像铁人的周兵,同样不堪一击。

    第八百零七章 初战告捷

    两员悍将,带着两千铁骑,冲向横在前方的军阵,没人去关心之前的数百溃兵是怎么死的,只管往前冲。

    他们没看到军阵中有弓箭手,愈发无所顾忌,即使察觉到火铳兵举起火铳,仍面不改色。

    因为他们压根不清楚火铳兵手里的东西,是干嘛用的,直到火铳打响,爆豆般的声音传来,冲在最前边的一些人才微微恍惚。

    紧接着,一些马、一些人仿佛被无形的铁锤击中,不少战马立起来嘶鸣,前冲之势陡然凝滞。

    数十人落马。

    紧随在后的骑兵被倒下的人或马绊倒,惨烈翻滚,人喊马嘶,触目惊心。

    乌古烈的肩头也飙射出一股鲜血,肩胛骨好似折断,生疼生疼,这一瞬间,他意识到不妙。

    暗器?

    乌古烈如此想,可寻常练家子发的暗器,都逃不过他眼,而此刻,他啥也没看到,就中招了。

    这种时候,乌古烈无暇多想,面目狰狞嘶吼:“提防暗器!”

    亲卫迅速将乌古烈乌古闵护住,这几十骑速度一慢,被后面的骑兵超越,悍不畏死的女直铁骑就这样前仆后继。

    八百火铳兵看着不断接近的大队骑兵,不紧张,不可能,好在长时间的训练,使装填射击这一连串动作,成为他们的本能,不至于手忙脚乱出错。

    沈浩骑在马上,看着倒下一排又顶上一排的女直骑兵,眼中多了一丝赞赏意味,毕竟不怕死的人,不多。

    “火力还不够密集。”

    沈浩蹙眉呢喃,要是再有十几门炮,女直骑兵以这么密集的队形冲过来,至少得损失掉一半人马。

    眼下,光是火铳兵,差不多让对方减员五六百骑。

    在女直骑兵冲到距火铳兵阵列五十步时,沈浩让火铳兵退下来,八百火铳兵从长枪兵兵之间的缝隙,有序后撤。

    “防!”

    口铃声此起彼伏。

    六个营的长矛兵,队形随之变幻,十列横队瞬间变密集的五列横队。

    第一排长矛兵蹲下,手中长矛斜向上,尾部戳在地上,第二排长矛兵跨步半蹲,平举长矛,第三排长矛兵手中长矛架在第二排人的肩头。

    森严军阵好似刺猬。

    沈浩突兀的站在最前头,将乃兵之胆,这牲口如此自信,自然能激励出士兵的自信与豪情。

    沈将军站在最前边。

    我们怕什么!

    站在前面长矛兵都憋足一股劲儿,行军这些天的所见所闻浮现脑海,女直的残忍,人神共愤。

    他们心中的忐忑与不安,逐渐被激愤冲淡,当女直铁骑撞过来时,一个个爆发出愤怒的吼声……杀!

    喊声震天。

    女直第一排骑兵有三四百,而面对的是三排长矛,每排六百根,总共一千八百根,相当于每个骑兵面对五六根长矛。

    撞过来的马匹被密如林的长矛硬生生顶住,马背上的骑士,也被捅下来,他们身上的锁子甲、皮甲,根本挡不住锋利的长矛。

    何况沈浩的长矛兵,每天练习捅刺少则数百次,多则千次,捅烂的木桩不计其数,个个练出超强臂力。

    有人身法灵活,躲开刺来的长矛,挥马刀劈砍,才发现根本够不着对手,还有人在挨刺前倾尽全力扔出兵器,却只在长矛兵的盔甲上留下砍痕,人跟着晃一晃。

    前三排的长矛兵机械式捅刺,忘记了生与死,也对眼前的凶悍敌人,没有了任何感觉,只是重复着练习过无数次的动作。

    这一幕惊呆乌古烈、乌古闵,别说孱弱的周兵,萧大石的狼骑兵,面对他们女直勇士的冲击,不战自溃。

    他们用气势就能将对手的斗志,碾压的崩溃掉。

    周兵……更是望风而逃。

    可眼前这些周兵,竟以长矛挡住冲击,且岿然不动,不慌不忙捅刺着,虽然面甲罩着他们的脸,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他们眼神坚毅、冷漠,好似根本不知道怕,纯粹为杀戮而生。

    比北疆边军精锐厉害的多。

    起码悍不畏死的杀气,是北疆边军精锐所没有的。

    莫非真的是周朝皇帝老儿的御林军?

    乌古烈心神大乱,两千铁骑,在冲锋和撞上这座军阵的短暂过程中,死伤就快接近一半,而对方似乎没什么伤亡。

    这是自从大首领起兵以来,从未有过的惨败。

    回去如何交代?

    乌古烈又惊又怒,抬眼望去,看到一员武将,没顶盔掼甲,立马于军阵之前,挥动手中大旗,勇猛的女直骑士,被一扫一大片。

    这应该是这支周兵的主将。

    乌古烈咬牙,想到擒贼得先擒王,当即摘下马鞍右侧得胜钩上的宣花巨斧,一踩马镫,飞身跃起,从密密麻麻的骑兵头顶掠过,然后双手高举大斧,猛劈沈浩当头顶,霸气冲天。

    沈浩右手握着大旗,横扫千军,又有十几人被精钢旗杆砸的骨断筋折跌下马,其余要围上来的女真骑士骇然勒马。

    同一时间,乌古烈的斧子劈下来。

    沈浩抬起左手,握住巨斧的刃口,扑通……沈浩胯下战马承受巨大压力,四蹄一软卧在地上。

    这一刻,沈浩终于明白,为什么牛逼的武将,得有一匹宝马,立于地面的他,动作没停,握着斧刃的手,往后拉,邪笑道:“给我过来吧……”

    乌古烈一劈之力,骏马承受不住,沈浩却安然无恙,以至于乌古烈难以置信愣神,意识到沈浩比他厉害的多,为时已晚。

    沈浩把乌古烈拉过来,抬脚踹乌古烈肚子,猝不及防的乌古烈,倒飞出去,后面的骑兵被接二连三撞倒,人仰马翻。

    乌古烈最终扑跌在乌古闵的马下,艰难抬头,咳着血对他弟弟道:“快走……禀告元帅……”

    一句话没说完,乌古烈的脑袋耷拉下去,气绝身亡。

    “哥!”

    乌古闵悲呼,飞身下马,把乌古烈搂入怀中,使劲儿摇晃,奈何徒劳无功,人死不能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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