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达先喝道:“段飞,你今日正当值,为何擅离职守?你当本官当真拿你没办法么?”

    段飞傲然道:“大人错了,段飞为官以来何尝擅离职守,都察院的职司便是纠劾百司,辨明冤枉,提督各道,我来到这里听三位大人审案,正是我的本职啊!”

    傅素喝道:“段飞,你要看证据?好,来人啊,给我传证人,苏州捕头祁固。”

    祁固被传来之后傅素问道:“祁固,案发之后你是第一个赶到周家的公差,你且看看,这把利刃可是你从周安手里夺下来的那把?但是情况如何啊?”

    衙役将一把血迹早已变成黑色的斑驳匕首接过,交到了祁固手里,祁固只看了一眼便认定道:“大人,这正是小人从周安手里夺下来的匕首,当时他满身血迹,手里拿着这把匕首,见小人来,他还想行凶,却被我一下夺去凶器并打倒在地。”

    周安大叫道:“他胡说,祁捕头,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冤枉我!”

    祁固反唇相讥道:“不错啊,你与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冤枉你?大人,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可以发誓。”

    傅素喝道:“周安,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周安大叫冤枉,段飞微笑道:“傅大人,照我看这个周安的确没什么好说的,他就是白痴一个,大人有话不如问我好了,祁固捕头认定是周安杀死了他哥哥,不过我对此却有异议,周安的嫂子以及周安的邻居吴婶都可以为周安作证,证明周安并没有杀害他哥哥,凶手是另有其人。”

    傅素毫不含糊,拍案喝道:“传证人周登之妻周氏上堂。”

    第〇一八一章 【惊天逆转】

    周氏将案发经过详述一遍,傅素拿着她从前的供词对照了一下,说道:“周氏,你的供词前后倒是一致的,不过你说的是否属实本官却不怎么清楚了,需得找个街坊邻居来问问才能定夺,来人啊,传周氏邻居班进、李景上堂。”

    班进和李景都是新证人,从未上过堂的,听到传召,段飞便转身向后望去,只见两个中年男子被传了上来,等他们跪好了,傅素喝道:“周氏,你可认得他们?”

    周氏扭头认真看了看,说道:“认得,他们都是我家的邻居。”

    傅素说道:“那好,班进,你可人得周氏?周氏为人如何呀?”

    班进抬起头说道:“大人,周氏我当然认得,她平日里没事就常来串门子的,我们熟得很呢。”

    那李景也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们跟周家熟得很,简直可以说是通家之宜了。”

    周氏立刻反驳道:“大人,他们胡说,周家与他们两家素无来往,数年之内至多见过几面而已,请大人明察。”

    傅素道:“哦?这么说他们是在欺骗本官咯?来人啊,拖下去给我每人打二十大板!”

    班进和李景大叫冤枉,被那如狼似虎的衙役拖了下去,班进脸上闪过一丝绝望,他突然大叫道:“大人,大人,我招,我招,小人有话要说,请大人给我个分辩的机会!”

    傅素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他大声喝道“慢着,将班进和李景带回来。”

    班进被带回来之后不等讯问便竹筒倒豆子般说道:“大人,小人跟周氏的关系非同一般,每当周登出外经商的时候我们便会寻机私会,周氏表面节烈,实际上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她不仅跟我相好,跟李景也有一腿,小人句句是实,不信大人可以找个婆子验过,周氏身上有何特征我了如指掌。”

    傅素不顾周氏的辩白,对李景道:“李景,班进说的可是真的?”

    李景愧疚且痛苦地飞快瞥了周氏一眼,他匍匐于地,说道:“大人,班固所言句句是实,周氏与小人确实苟且过一段时间,自从她与她家小叔子周安搞上,就与我渐渐疏远了,她还曾经向我埋怨过,说那周登为何不死在外头,因此当周安杀兄……案发之后小人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胡说,他们胡说!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嫁入周家之后大门都不曾出过几次,且皆有夫君相伴,班进!李景!你们为何要如此诬陷于我!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傅素喝道:“周氏,你还有脸在这里喊冤,这么多人都说你不守妇道,为了偷汉子勾结小叔杀害夫君,难道大家都构陷你不成?来人啊,给我将这个淫妇拖下去,拶指!”

    “大人且慢动刑!”段飞喝道:“大人,我不知道大人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两位证人,他们的话未必可信,大人要知道周氏的情况为何不先传已经出过几次堂的证人吴婶呢?”

    会审的三位大人相互对望一眼,脸上几乎同时出现诡异的笑容,段飞暗暗一惊,只听傅素说道:“好吧,本官断案最容不得一点疏漏,既然还有证人,那便传那吴婶上来说话。”

    吴婶哆哆嗦嗦地走了上来,段飞转过身死死地盯着她,吴婶却没敢抬头看他一眼,段飞心中恍然,没等吴婶跪下,他豁然转身,说道:“大人,吴婶今日身体不适,我看还是传证人刘卿芸刘小姐上堂比较好。”

    “大胆!”魏达先一拍公案,喝道:“段飞,要传吴婶的是你,现在吴婶上来了,你又找借口要传其他证人,你将刑部大堂当做你家后院了吗?你再胡搅蛮缠,小心我请傅大人赶你出去!”

    段飞没有理睬他,转身对吴婶道:“吴婶,你可要想清楚了,你的证词会对周安和周氏、刘小姐带来什么后果,作伪证可是要反坐的!”

    魏达先怒喝道:“段飞,你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恐吓证人,是可忍孰不可忍,来人,给我将他轰下堂去!”

    段飞心中早已堵得慌,心中一横,索性豁出去了,他放声大笑道:“哈哈……不用赶,我自己会下去,今日这公堂之上真是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周安,周氏,本官已经尽力了,你们认真看清这堂上的几位大人,记住你们身边这几张脸,到了阎王殿请阎王爷替你们主持公道吧!”

    魏达先喝道:“大胆段飞,你竟敢咆哮公堂、蛊惑罪犯、恐吓主审官,实在是目中无人无法无天了,你当真以为本官不敢拿你怎么样嘛?来人呀,给我拿下,掳去官袍摘去顶戴,重打二十大板!”

    段飞凛然不惧地说道:“狗官!你最好把我打死了,否则我定会将你们的罪行公之于众,要你们这些贪赃枉法的狗官替那些被你们害死的人偿命,你们等着报应吧!哈哈哈哈……”

    “拖下去,重打八十大板!”薛泽投下红签,怒喝道:“给我活活打死了他!有本事你就去阎王殿告状吧!”

    被买通的衙役如狼似虎地抓住了段飞的肩膀,将他向堂下拖去,段飞冷笑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三位大人,在下先走一步,不刻就会带着鬼卒来找三位大人叙旧,不会让三位等太久的!”

    薛泽等三人无不铁青着脸,他们也怕鬼神,只不过财迷心窍而已,听到段飞的诅咒,他们心中又怒又怕,只盼快点将事情处理完,然后回家好好给菩萨上柱香,至于那些看热闹的人根本无需理会,这个案子已经审了半个多月了,除了段飞找来捣乱的人外,其余人不足为虑。

    段飞被衙役们拖到下面,石斌想冲上来救他,却被另外几个衙役拦住,眼看正要脱裤子开打,突然有人大喝道:“住手!”

    随着那声大喝,几个身穿普通客商衣裳的人越众而出,吏部的衙役们想上前拦截,却被他们随手推开,这几个人走到段飞面前,将那四个要打段飞的衙役赶开,一个三十多岁,面貌清雅的书生俯身扶起段飞,说道:“段大人请起……”

    傅素三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这批人来历不简单,傅素作为刑部今日的主审官,他拍案喝道:“大胆,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刑部衙门,干扰三司办案,你们想造反吗!”

    扶起段飞的那人冷目一扫堂上坐着的三个官儿,回头对段飞喝道:“圣旨到!段飞,你还不跪下接旨!”

    段飞愣了一愣,这才猛地扑倒在地,说道:“段飞在此,请大人宣旨!”

    那人展开绘着龙纹的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应天都察院右佥都御使段飞,上任以来克勤有功,忠于职守,今特授南直隶钦差巡抚,专职刑司,核查新旧案件,平冤狱,洗冤情,查贪官,惩奸邪,承朕命,夙夜毋怠、小心谨慎、公正严明,以称斯职……”

    ps:第二卷《风虎云龙》到此结束,敬请期待更加精彩的第三卷《巡狩江南》

    第三卷 巡狩江南

    第〇一八二章 【朝堂之争】

    八月十六那天早朝,在满朝文武的坚决反对下,正德只好暂时偃旗息鼓,然而段飞的折子以及南京都察院、南京大理寺、南京吏部、苏州镇守太监,苏州知府的折子不断递上来,大家想把这事冷处理都不行,百官就段飞的对与错、忠与奸展开了一场又一场的大辩论。

    正德他亲眼见到王堂贿赂张锐的,没干坏事你堂堂镇守太监会怕一个小御史吗?正德的思路很简单,王堂是坏的,那么段飞就是好的,其他说段飞坏的人也都是收了贿赂的……他心中早已有了定论,别人的话只当耳边风,越看段飞的折子越觉得他刚正不阿、敢于任事,其他人越看越不顺眼,正德提议让段飞当巡抚,大家坚决不同意,大家提议另选人手当巡抚,正德又不信任,双方不断来回拉锯。

    这一天,事情突然有了转机,一个本不相干的御史突然递了个折子上来,被正德看到了,他如获至宝地立刻在第二天早朝的时候将它拿了出来,欣然说道:“公道自在人心,你们自己看看,南京都察院左都御史魏达先贪赃枉法,处处刁难段飞,南京大理寺正薛泽也收受了王家的贿赂,这还有什么好说的?都察院有着监督百官之责,现在看看都是些什么人在掌管都察院?魏达先、庞尚鹏,都是一批贪官、赃官!传旨下去,给我免了南京大理寺正薛泽的官,押来京城候审,还有那个魏达先,也给我撤职拿来北京,都察院尚不能自清,凭什么去督查百官?卢祥,这件事就着落在你身上了!”

    新任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卢祥大喜,他扑到在地,说道:“皇上圣明!臣也觉得都察院应该好好整顿一下了。”

    魏达先的直接后台是原来的左都御史庞尚鹏,张锐不出头,谁会管他死活啊,薛泽亦然,他们走的都是张锐的路子,现在张锐觉得不妙不敢出面,他们就活该倒霉了。

    正德嗯了一声,说道:“听段飞说大理寺有个小官值得信任,就命他为大理寺正吧,那人叫什么来着?”

    费宏提醒道:“陛下,那人是南京大理寺评事林希元,只是一个区区从八品的官,突然间升任正二品的大理寺正只怕不合适吧?”

    正德瞪了他一眼,说道:“那你说该派谁任南京大理寺正?你去吗?”

    费宏后悔不迭,真想打自己俩耳刮子,他硬着头皮说道:“臣倒是想替皇上分忧,但是臣离不开皇上啊……”

    正德的目光向其他人望去,只见大家多半都有些鄙夷费宏的神色,正德说道:“费大人的话也有些道理,这样吧,升林希元为大理寺卿,全权负责周安的案子,大理寺其他官员不得干预,大理寺正之位在应天大理寺中择优补上,任命段飞为……”

    “皇上请三思!”文武百官听到段飞的名字神经就紧绷起来,纷纷出列跪下,请皇上放弃对段飞的任命。

    正德噗嗤一笑,说道:“我都还没说任命段飞为什么官,你们就要我三思,我若是要罢他的官,不知道有几个人会要我三思?哼,任命段飞为南京都察院左都御史,不让他做钦差了,这总行了吧?”

    “请皇上收回成命!”大臣们又齐声合唱起来,左都御史啊,那可是正二品的官,段飞还不到二十岁呢,岂能如此轻率地授这么高的官?再说南京都察院左都御史也有委派巡查御史巡查南直隶辖下各府、州、县的权力,跟直接委派段飞为南直隶巡抚有什么区别呢?

    正德绕了个圈子还是没能绕过大臣们的眼睛,听到齐声反对,正德勃然大怒道:“朕想任命一个官就这么难么?段飞碍着你们什么啦?是不是担心他一路查上来把你们也都送到天牢里去啊?朕意已决,任命段飞为南京都察院左都御史,同时兼任南直隶巡抚,替天巡狩,授天子剑,可先斩后奏!张锐,拟旨!”

    张锐大惊,百官越是反对正德就越是抵触,现在连先斩后奏的天子剑都要授给段飞,这段飞怎么就如此得宠?

    张锐暗叹一声,说道:“奴才遵旨。”

    杨廷和跪在地上,抬着头向正德看去,双目坚定异常,凛然说道:“皇上,段飞六月才为官,至今还不到三个月,就要任命他为正二品大员,及一省巡抚,还授天子剑!是否太过草率?此人就算才能卓著,但心性如何?我等一无所知,皇上也不过只与其有一面之缘,如何能轻易交付如此重任?倘若他在江南肆意胡为,岂不是要动摇国本?臣以为万万不可!请皇上收回成命!”

    正德冷冷一笑,说道:“杨大人,段飞心性如何从他自书对联便可见一斑,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满朝文武中有谁有这魄力有这决心有这胆识有这心胸?杨大人,你怀疑段飞的心性,你自己又如何?宁王每年孝敬你的东西比送给朕的还多,你还有脸说别人!”

    杨廷和面色惨然,他知道正德迟早会拿这事来打击他,整他下台,却没料到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直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杨廷和羞愧欲死万念俱休,他惨然一笑,说道:“臣罪该万死,请皇上赐罪,但臣还是恳求皇上,决不能轻率将如此重要之职务授予一个从未念过书进过学的无赖啊,臣甘愿一死,也要请皇上收回成命!”

    “请皇上收回成命!”百官再次大合唱,不过这一次大家都有些胆战心惊,杨首辅看样子自己都不保,朝堂之中又要掀起一场大风暴了。

    “很好,你们还真是齐心啊,杨一清,你不和首辅吵嘴了?费宏,你不指摘首辅的不是了?王守仁,你也不替段飞请命了?嘿嘿,好得很,好得很啊,段飞没读过书怎么了?他写的诗你们有几个能写得出?他办的案子你们有几人能办?他在海岸杀倭寇,在江西灭水贼,他将巡抚衙门的事情办的妥妥帖帖,他把按察司的积案一扫而空,他哪里不如你们了?仗义多从屠狗辈,负心每是读书人!嘿嘿,哈哈……”

    正德笑得前俯后仰,太和殿中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飘荡,百官的心越来越凉,正德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说道:“朕意已决,绝不更改,反对的人自去午门领廷杖吧,张锐,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正德拂袖而去,百官面面相觑,自己去领廷杖?这还是首次听闻,廷杖多少皇上也没说,总不能说只领一杖吧?这该如何是好?

    只听杨廷和决然地说道:“罪臣杨廷和恭送皇上,今后怕是不能再陪伴皇上了,皇上千万珍重……”

    听到他的话,感受到他那决绝的心情,正德的脚步微微一顿,却终究还是走了。

    杨廷和站了起来,他转身向杨一清等众大臣跪下一拜,群臣皆惊,也纷纷跪下回拜,只见杨廷和扶着杨一清的手,惨然笑道:“应宁兄,在下与你政见不合,一直争执不断,但你我都是在为大明江山着想,从前的事还请应宁兄不要见怪,介夫无耻,收受宁王贿赂,无颜再见皇上,还请应宁兄主持大局,一定要劝谏皇上收回成命,段飞……此人志向不小,但心性未知,观其言行,野心勃勃蛊惑皇上,一如刘瑾当日,一旦得势,只怕比江彬、钱宁之辈危害大上十倍,诸位一定要警惕啊。”

    杨一清叹了口气,应承道:“介夫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想办法节制此人,不让其狡计得逞,既然皇上如此看重他,不如将他调入京城,放在眼皮子底下,还怕他能闹出什么事来?只要他奸谋稍露,我们百官群起而攻之,这段飞在朝中毫无根基,又有何惧?皇上又不是十年之前了……照我看张公公也是这个意思……”

    张锐已经跟着皇帝走了,大家听了杨一清的话之后都深思起来,只见杨廷和站了起来,走到王守仁面前,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拉起,凛然说道:“王大人,段飞可算是你的门生,今后他若是危害天下,我做鬼也不饶你!”

    王守仁淡然一笑,说道:“我不过是见他办事得力,才向皇上举荐,倘若他早入了刑部,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埋头公务呢,这岂能怪我?杨大人对朝廷忠心耿耿,难道我就成了奸邪么?倘若那段飞真是个奸邪小人,我第一个放不过他!”

    第〇一八三章 【双钦差,报应到!】

    听到王守仁的话,杨廷和放开手,说道:“好,有王大人此话我便放心了,诸位大人,老朽要去领廷杖了,就此别过!”

    “父亲大人,我和你一起去!”杨廷和之子杨慎越众而出,凛然说道:“我们父子同心,一同赴那阴曹地府斗那些魑魅魍魉去!”

    “杨大人,我等愿与杨大人同领廷杖,一同赴死,盼能挽回皇上之心意。”许多大臣慷慨激昂地说道。

    杨廷和老泪纵横地道:“诸位,诸位请听老夫一言,诸位都是国之栋梁,岂能轻易赴死?还是留下来继续劝谏皇上吧,慎儿,你与为父不同,你才新婚燕尔,岂能就此撒手人寰,你娘和你媳妇都还在川中等着你呢,你万万不可冲动啊!”

    杨慎还要分辨,杨廷和喝道:“不得多言,你想做个忤逆子么?”

    杨慎愤然跪下,抱着杨廷和的腿叫道:“父亲大人……”

    杨廷和昂首挺胸地向外走去,沿途百官无不向他施礼甚至跪拜叩首,杨廷和走出太和殿之后再也没有回头。

    杨廷和受杖四十,因武宗感其臣辅十年之功,命张锐手下留情而未死,一道圣旨革职为民,一代名臣杨廷和就此远离朝堂,他的满腔抱负终成泡影。

    杨廷和被廷杖当日下午,以吏部左侍朗何孟春为首的百多名官员、进士跪于左顺门前,吁请收回成命为杨廷和鸣冤,声震阙廷,正德大怒,下令逮捕一百三十余人下狱,令余八十余人姑且待罪。次日,一百八十余人受杖,编修王相等十余人被杖死……

    太和殿中依然在进行着皇上与众臣的对抗,正德铁青着脸,大有再打死一批人也在所不惜的感觉,杨一清也束手无策,费宏犹若泥雕木塑的菩萨,刚刚升任文渊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的王守仁有些坐立不安。(原武英殿大学士兼兵部尚书杨一清升文华殿大学士,兼工部尚书,原工部尚书因为同情杨廷和,已经被打发回家了。)

    眼看事情越发不可收拾,王守仁暗叹口气,这满朝文武怎么就全是一条肠子通到底的人呢?看来这个和事老还是得自己来担当,唯一担心的就是会被大家彻底看成与段飞是同路的,今后搞不好会被那小子连累。

    看着满朝文武噤若寒蝉的样子,正德心中又是愤恨又是快意,老子是皇帝,你们这些混蛋吃我的穿我的,我想任命个官就这么罗嗦,大不了一拍两散,把你们全撤换了,我就不信这天底下找不到听话的官!

    眼看朝臣们浑身哆嗦着还要争先恐后地站出去送死,眼看着正德的脸色越来越黑,杀气越来越重,王守仁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吸口气,挺身而出,向正德禀道:“皇上,臣有个提议,既能让段飞一展其才为国效力,又能安百官之心……”

    正德大喜,急道:“那你还不快快说来!”

    王守仁说道:“臣的建议是委派正副两名钦差,段飞为正,另一人为辅,段飞专门负责查案,其余政务一概不准其过问,另一钦差负责巡抚地方处理政务并监督段飞,南直隶管辖州府诸多,有两位钦差相辅相成,比只派一个钦差稳妥得多。”

    正德眉头一皱,考虑了一下之后终于点头道:“这个提议不错,那么那另一个钦差的人选王大人又有何提议?”

    大家都竖起了耳朵,只见王守仁淡然一笑,说道:“翰林杨慎可委以重任!”

    群臣哗然,正德的脸色也自一变,钱宁一案中杨慎给正德的印象是不错的,不过他老爹是杨廷和啊,现在杨廷和还奄奄一息躺在家里呢,这杨慎肯乖乖听命配合段飞吗?只怕还要处处制肘段飞,这如何使得?

    正德将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杨一清出列道:“皇上无需担心,杨慎才高八斗熟知政务,嫉恶如仇,刚正不阿,而且其人明大礼识大体,对朝廷忠心耿耿,不会存有怨怼之心,就算其担心父亲伤势,也会以国事为重,正可为钦差,辅助段飞巡抚南直隶!至多皇上给他几天时间,待其父伤势稳定之后再出发即可,至于应天府三司官员的任免,还等两位钦差查清贪污受贿之事然后做决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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