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动了动,欲朝他看,最终却低头看着他的影子。

    “你为了我,也付出了很多。”

    程亦川哀怨地说:“你也知道啊?”

    “知道。”她看着他的影子,低声笑了,慢慢地说,“程亦川,我已经二十五岁了。在这个年纪追回过去几年的差距,然后重返巅峰,很多人都觉得是不可能办到的。但我一定要办到,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所有为我付出的人。”

    最后,她抬眼看他:“你也一样。在最好的年纪,该追梦就去追,不要浪费哪怕一秒钟。不要辜负自己的天赋,也不要辜负所有期待的目光。”

    她抬手轻飘飘拦住路边的车,拉开门,对师傅说:“去富锦路的七天酒店。”

    回头把程亦川拉上了车,自己却留在了外面。

    “你去哪?”

    “我去师哥家。”

    “你还要去他家???”程亦川惊了。

    “他钥匙还在我这里,床铺好了,被子枕头都换过了,也不能让他白忙活。”她从容地把车门合上,冲他挥了挥手。

    程亦川的酒以及醒了一大半,摇下车窗回头冲她叫:“我没同意呢!你的理由说完了,我还有我的理由!”

    “你说什么都没用了。”

    女人站在原地,双手插在运动裤的兜里,失声笑出来,最后又想到什么,双手卷在嘴边作喇叭状,喊了声:“等我拿到世界冠军那天,再来和我谈理由!”

    程亦川大半个身子都快探出去了,不可置信地吼:“万一你一辈子都没拿到冠军,那我怎么办?!”

    宋诗意:“……………………”

    可以了,就冲他这话,拿不拿冠军都没他什么事了。

    再见。

    第77章 第七十七个吻

    第七十七章

    程亦川半个身子都探出车窗, 张扬舞爪对着越来越远的女人嚷嚷着, 把司机吓坏了。

    “小伙子, 赶紧坐好!你这样子太危险了!”

    车开过街角, 终于看不见宋诗意的身影了。

    程亦川垂头丧气地坐端正了,残余的酒精令他思维异常活跃。

    于是司机从后视镜里不时看看他,就看见后座的年轻人时而露出沉醉的笑, 时而焦躁不安地啃手指, 更多想不通的时候还会拼命抠脑袋。

    想了想,司机小心翼翼地问他:“乘客,你是有虱子吗?”

    程亦川一顿,抠脑袋的手指停了下来。

    司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出了口:“我的坐垫是羊绒的, 你悠着点儿抠……”

    “……”

    三天后, 在瑞典参加世锦赛的运动员和教练组一同回国了。

    袁华气炸了。

    程亦川走的当天,只有助教和魏光严在场, 没人拦得住。等到袁华带人回到车上, 才得知程亦川自行离队, 坐飞机回国了。

    电话打不通,人联络不上,袁华急得脸色都变了。

    运动员身在国外, 一旦出了什么岔子, 谁付得起这个责任?更何况国家培养一名运动员非常不易, 并不单单是钱能解决的事。

    魏光严替程亦川圆场, “他就是听说丁教练家里出了事, 心里着急,想着反正速降项目都比完了,干脆跟回去帮帮忙。”

    袁华眼珠子一瞪:“丁教练家里出事了,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这不都是一个队的吗?男子速降,女子速降,反正都是速降。一日师徒百日恩,他关心教练,顾不上担心自己……”魏光严越说越心虚。

    袁华呸了一声,指着他的鼻子:“你给我住嘴,再胡说八道,回去了以同谋罪处置你。”

    魏光严立马噤声,在嘴上比了个划拉链的动作。

    袁华黑着脸点完人数,嘱咐司机开回酒店。

    车行一半,魏光严又偷偷摸摸跑了来,问:“您会怎么处理他?”

    “我?我不会处理他。”

    魏光严松口气:“我就知道您心地善良——”

    话音未落,袁华冷冷道:“这事会上报,处理他的自有领导,教练组都护不了。”

    魏光严一惊,心头飘过三个字:完蛋了。

    比赛期间,孙健平的事一直瞒得死死的,除去教练组,没有一名运动员察觉到哪里不对。就连魏光严也被蒙在鼓里。

    程亦川回国后,第一时间向他打听丁俊亚家中住址,毕竟他所知道的是丁俊亚家里出事,上门找人就对了。

    魏光严心急火燎地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功夫去找丁教练?袁教练说等我们回国,这事要上报,你死定了!”

    程亦川顿了顿,说:“回都回来了,横竖都是死,死之前让我把事情解决了,不然我死不瞑目。”

    最终,他从国家队百晓生陈晓春那里打听到了丁俊亚的住址,就这么杀上了门,深更半夜在楼下的亭子里发现了那对“对月当歌、人影成双”的师兄妹。

    三日后,前去瑞典的一行人班师回朝。

    比赛顺利结束后,袁华才在回程的航班上告知了大家孙健平突发心梗的事,众人回到队里,把东西一放,又往医院赶。

    孙健平已经醒来了,手术很成功,术后也没有什么并发症。

    医生说他将来不能再继续高强度的工作了,心脏原本就不好,须得一日三餐按时吃,作息规律,且不可操心过度。

    这几天陆续有队里的运动员来探望,从瑞典回来的这一批已经是来得最迟的了。

    孙健平坐在病床上,吃着妻子削好的苹果,纵使脸色有些苍白,但听说这次世锦赛的成绩后,还是笑得很欢快。

    技巧队在自由滑雪项目拿到了一个第二名,在跳台滑雪拿到了一个第三名。其余人发挥也不错,虽未能夺得前三,亦不乏名列前排者。

    速降度仍然未能夺得奖杯,但程亦川和魏光严分别位列第七、第十的位置,已经缩小了这些年与国际的差距,拿到了队里所能拿到的最好名次。

    袁华很快招呼大家:“走了走了,别老在这儿影响你们孙教练休息。没听医生说他要静养吗?”

    他把人吆了出去,自己留了下来。

    转头就问:“程亦川的事,咱们怎么处理?”

    按理说,擅自离队是大事,通报批评算轻的了。这种事如果情节严重,就算是除名也不意外。

    孙健平淡淡地说:“前两天他来过了。”

    “来过了?”袁华吃了一惊,“他还有胆子来?也不怕把您给气得心肌又梗塞了?”

    孙健平瞪他一眼,“乌鸦嘴!”

    然后才哼了一声,“那小子来负荆请罪了,背上真绑了两根不知哪捡来的树枝丫子,进门台词儿就一套一套的。”

    袁华瞪着眼珠子:“那您说什么了?”

    “我说什么了?我告诉他,老子不吃这套!”

    话是这么说,眼底到底还是有些许笑意蔓延开来。他靠在床上,微微笑着抬头,说:“速降队有望了,老袁。”

    袁华望着他,忽然间说不出话来。

    孙健平一夕之间苍老了好多岁,两鬓华发丛生,眉心有深刻的纹路,如今气色不好,看着真成了糟老头子。可他还在笑,为了那些与他根本不相干的小家伙,为了他热爱一生的高山滑雪。

    袁华叹口气,在他肩上拍了拍,别开脸道:“赶紧好起来,既然有望了,您不在场怎么行?”

    “人都会老的,我恐怕干不了几年了。”

    “瞎说,您还没看见那臭小子拿名次呢。再说了,下一届冬奥会在北京办,您不去现场指挥指挥,能甘心?”

    孙健平哈哈大笑起来,精神矍铄的一面又出来了,点头道:“你说得对,北京冬奥会还得我来。”

    一周后,周一一大早上,众人在田径场集合。教练组们齐齐到场,运动员们一个不差,队里举行升旗仪式,欢迎从世锦赛归来的运动员们,并且宣布了三件事。

    其一,公布了世锦赛的具体成绩,向为国争光的运动健儿们热烈鼓掌,进行表彰。

    其中,技巧队获得名次的几人自然受到了嘉奖,速降队虽未能夺得前三,但仍然对取得重大突破的程亦川与魏光严进行了嘉奖。另外,女队的罗雪获得第十一名,也被点评表扬。

    孙健平坐在主席台上,微微笑着,和大家一起鼓掌。

    其二,销假归来的女子速降队老将,宋诗意,正式归队。

    台下议论纷纷:“她不是退役了吗?怎么变成销假归来了?”

    “可以啊,师姐精神可嘉,三进□□还不放弃,很拼命了。”

    “她腿不是不行吗?”

    “难不成好了?”

    更多的还是钦佩的掌声,不管她归来能否取得突破,但有此运动精神,二十五岁了还克服伤病、重返赛场,已是难能可贵。

    宋诗意站在人群里,笑了。望向她的目光有很多,可她已经学会不去关心那其中形形色色的内涵,她在意的始终是在意她的那一些。

    台上的孙健平也笑了,冲她点头,眼里有欣慰的神色。

    其三,对在世锦赛上擅自离队的程亦川进行通报批评,并给予警告处分,未来一年酌情撤销。若其在处分撤销前再犯错,将会受到更严重的处理,包括除名在内。

    袁华在麦克风里严肃地说:“下面,请程亦川上台进行自我检讨。”

    众目睽睽下,刚才还上台接受表彰的某人,现在又一次出现在视野里,不同的是刚才还意气风发呢,现在已经被钉在耻辱柱上了。

    下面依然是议论环节。

    “靠,哥们儿又犯事儿了?”

    “去年不是才检讨了一回吗?当时干嘛了来着?”

    “打架啊,和今年年初被除名的卢金元在食堂大打出手嘛。”

    “哦哦,对,当时我还在场呢。不是吹的,这家伙身手好着呢,跟拍电影似的。”

    “看来这哥们儿一心步卢金元的后尘啊。”

    “别啊,程可爱这么赏心悦目,要真走了,我留在国家队也没什么意思了。”

    表达惋惜的多是女同胞们,看得出,程亦川凭借出色的外形条件和难得的人格魅力(?),还是在国家队取得了不俗的人气。

    程亦川上台了,对准麦克风拍了下,老神在在喂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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