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是郑临彦推卸责任,他既不了解施茹,性格又太安静。

    比起替沈曼代过一个月课的何樱,哪都不合适。

    郑临彦低眉往楼下跑,然后,极轻极轻地落了句话。

    “何樱,你真是个让人移不开眼的姑娘。”

    面对同事的商业互吹,何樱来不及细想,调头便往五楼飞奔。

    高一级部的筒形教学楼,教室只占用了四层。

    五楼一般用作广播站和音乐阶梯教室,少有人烟。

    何樱听见自己的呼吸心跳喧嚣,一边听着教学楼底学生纷纷扬扬的安慰声。

    晚自习值班的家长也坐不住了,夹杂着方言高声劝着。

    “施茹——”

    何樱终于跑到楼梯口时,听见了自己班上周朗微微嘶哑的喊声。

    天边的暮云不管人间几何,还是如斯绚烂美好。

    一向阳光跳脱的少年带了些许哭腔:“施茹,我不就是喜欢你,和你表白了么!”

    “你对我没意思也不至于这样,要飞下来砸死我啊!”

    何樱听的眼眶发热,眼泪直往上涌。

    学生们也纷纷附和:“就是就是,施茹,你别冲动……也想想周朗嘛,他多喜欢你,我们也喜欢你呀!”

    小姑娘扶着栏杆,双腿悬在栏杆外悠悠荡荡。

    她侧过脸,对走廊上的女老师含泪粲然一笑:“……可是对不起了,何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快乐仙女们,希望每个女孩子都能被世界温柔对待,下章会出现文案剧情诱惑何老师噢~~

    非常抱歉,回来的太迟了。鬼知道我这儿为什么台风忽然这么大,飞机延误的不成样,都上微博热搜了。

    今晚母上大人生日,开车出去次饭,梧桐树倒了一地,一路都在担心会不会被砸到qaq

    重新开启日更模式ing……

    今天发15个红包。

    第34章

    何樱宛如飞机遭遇气流时的颠簸, 心里猛然一漾。

    天空淡蓝, 夕霞辉煌,布景美的似一幅画。

    那种深不见底的悲伤却在空气中浮动着。

    她强抑下翻涌的恐惧, 单手扶住墙,声音柔了又柔:“施茹,你哪有什么对不起我。保护你们本来就是我的职责。”

    何樱是故意装作听不懂, 她那句“对不起”是什么意思的。

    眼下这情形,引导施茹不往那方面想, 拖到警官消防队员抵达, 是她能想到最优解了。

    施茹偏过脸看着她, 一时真就忘了要回过去。

    “老师知道你心里不好过,”何樱握住手心的细汗,一点一点说着:“老师不是你,不敢说感同身受之类的话,但你要想一想呀。”

    “生而为人是很艰难, 我也承认。”

    可能因为自己距高中的时光不算久远, 何樱一向很能理解这群少年姑娘们的想法。

    高一成绩下滑的厉害, 她心里发堵的时候, 也有曾想过向章韵之倾诉的念头。

    但章韵之的表情透着隐隐不耐:“你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好烦的?就只要你把书念好就行了。”

    可书哪里是这么好念的。

    没办法,旁人总喜欢用过来人的思维,居高临下去俯视着你所经历的痛苦。

    要不敷衍一笑,说着感同身受之类的鬼话;要不就轻描淡写讽一句,这有什么的,谁没经历过似的?

    听她这样说, 小姑娘眼泪噼里啪啦往下落,胡乱去抹。

    何樱拎着心,悄无声息往前近了一小步,“施茹,但既然到这颗星球走一遭,还有很多好事情要等你去看呢。冰岛的极光、撒哈拉的星空还有圣托里尼的蓝海……”

    ……很近了,再让我近一点吧,求你了。

    她弯眉笑了下,带了点少女的娇憨:“或者能和喜欢的人谈场恋爱,就是成天待在一起,什么都不做,一切也都值得了。”

    周朗声嘶力竭的呼喊声,就回荡在天井里。

    施茹的情绪不知到底是被谁感染了,身体簌簌发抖着抽噎起来:“何老师,可我真的、真的活的好累啊……”

    肯交流就好,何樱咽了咽喉咙给自己鼓劲。

    她耳朵尖,听见身后楼梯间警官沉稳急促的步伐声,忙又抬高了音量:“你听我说,别急别急!”

    “做人是不容易,下辈子要能选,我一定做只猫了。所以就这辈子,不多享受点特殊的,让我投胎我都不甘心,你说……是不是?”

    施茹闭目摇着头,眼泪飞洒,只喃喃念叨着,可我没希望了呀。

    何樱心也跟着狠狠一酸,哽咽着说:“……谁说的,你有。”

    “老师们往届带过那么多学生,还不知道?”

    即使只代过一个月课,关于施茹,何樱也知道不少。

    施茹是个俏丽安静的小姑娘,甜杏眼水光融融,乖巧中带点怯生生的,让人一见就忍不住心软。

    但沈曼提起施茹时总在叹气,出差临行前还特地提醒何樱,务必要多关照她。

    施茹是家里的姐姐,底下还有个弟弟,今年刚满七岁。

    当年还实施计划生育政策时,她父母为了生这个儿子,双双丢了事业单位的铁饭碗。

    父母二人脑筋又不灵光,下海做点小生意一直都在亏损。于是,施父心一横,咬咬牙出国去新加坡做劳工去了。

    即便如此,提起这个家庭新添的“男丁”,夫妻俩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逢人便说这工作丢了也值。

    这不,去新加坡当劳工也要给儿子拼个首付回来。至于别的车、贷款啦,不还有个会念书有出息的姐姐,将来要贴补么。

    从弟弟降生起,施茹便成了家里被遗忘的那个人。

    她暗下决心更拼命的念书,要考取所更高的学府,为自己的前途将来筹谋。

    施茹的成绩也一直的确很出众。

    她很喜欢泛着书香气的校园,喜欢班里意气风发的同学。

    还有办公室里温柔的老师,有时她们给了她连妈妈都不曾给过的细密关怀。

    但随着文理选科重新分班,学业压力加大,家住在老城区,每天上下学骑车往返要一个多小时的施茹,渐渐就有些吃不消了。

    想在学校附近租房这件事施茹提都没提,只是和妈妈说,想办个住宿住校去。

    没想到,施母眉一皱,当即拒绝了她:“你自己念不好就念不好,就不要怪条件差了。你看看,我们是缺你吃还是短你穿,感动中国里那些赤贫家庭的小孩,人家还不照样考清华北大?”

    见女儿只是默默低头垂泪,一言不发,施母心里愈见烦躁。

    “小茹,不是我说你,”施母叹了声气,语重心长:“那在我们小时候,要是家里有弟弟,做姐姐的学都不上了,主动去外面做工养家啦。”

    “现在你爸爸为了供你们姐弟念书,都跑到新加坡做劳工去了,你该知足了。”

    施茹当时含着泪,摇摇头反笑了。

    她自然听懂了妈妈的言下之意,能供自己念书已是莫大的恩赐,至于别的,就千万别妄想了。

    越想心态越濒临崩溃。

    分班前的最后一次月考,施茹的成绩一泻千里。

    当晚,远在新加坡的施父知悉了,万年一次打了通语音通话给女儿,足足责骂了五分钟。

    小茹啊,你这个样子怎么给弟弟做表率哪……

    爸妈还指望你有本事,替我们养老送终,看着弟弟呢……

    弟弟,全是弟弟。

    那我算什么呢?施茹听的热血直往脑袋里涌。

    仿佛有一块灰蒙蒙的纱布,笼在了她为自己规划的远大前程前。

    无论她有多努力,摔得多疼也要爬起来继续,这个试图吸干她骨髓的家庭都会永永远远,绊住她的步伐。

    痛定思痛,痛何如哉。

    她翻来覆去了两个夜晚,终于在一个美丽的黄昏傍晚,踏上了空荡荡的教学楼顶层。

    迅速赶来的消防车队在楼底铺开了应急设施,警察们也站在了何樱身后两步远的地方。

    先开口的是位面容慈和的老警官:“小姑娘,有什么难处你尽管说,警察叔叔们都听着呢。但我看呀,你还是先下来好不好,瞧把你老师吓的……”

    “你老师也还是个小姑娘,你也很喜欢她,不忍心她难过,是不是?”

    语罢,老警官便向施茹伸了手臂过去,在他沉稳的语气里,一切都看起来理所应当。

    仿佛她不是一时冲动上了天台,只是个调皮不肯归家的小女生。

    “来,你抓着叔叔,闭上眼睛就落地了。”

    何樱屏住呼吸几乎不敢看,但施茹只是没伸手,其余一丝过激动作都没有。

    不过她捂着脸,眼泪流的更凶了。

    这些年的寒窗苦读,全市前五十名的优秀成绩,这些都在告诉她……

    还没到绝路,她还有未来可期。

    这时,老警官冲何樱直扫眼色,做了个“可以劝”的口型。

    “我……我有个非常好的好朋友,我和她曾经和你一样在科创班,也是曼姐的学生。”

    何樱抿了抿唇,微颤着说:“她妈妈早逝后,爸爸很快娶了新的妻子生了儿子,把她丢给奶奶抚养后,就不闻不问了。”

    “她把回家看作是个折磨,那样甜蜜温馨的三口之家,和她又有什么关系。但她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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