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吗?

    顾锦芙眼神虚虚地看向庭院,他焦急在人群中乱撞的样子钻入脑海。

    她举着饼,又狠狠咬一口,眼神里有闪过丝凶光。黄理正打量她,被她骤然变得带厉的眼神惊心慌,他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就在黄理的忐忑中,顾锦芙居然赖着许久也没有走的意思。他只能让人张罗午饭,顾锦芙这才想起来问他今儿怎么没到衙门,黄理说:“今儿下官正好沐休,本来还想去衙门再看看几份卷宗的。”

    “倒是我耽搁主事了。”

    黄理摆摆手:“也不是,该我感谢魏公公,让我总算歇那么一天了。”

    大理寺的人都勤勉,很多案件都事关人命,他们耽搁一天,可能凶手就逃之夭夭了。顾锦芙还是过意不去的,可想到赵祁慎,又是厚着脸皮赖着,舒心地蹭了顿家常便饭,心里也慢慢高兴起来。

    眼见晌午都要过了,黄理也不好让人干喝茶,就问她要不要歇一下,没敢问她回不回宫的事。

    她终于站起来,朝他拱拱手:“谢过黄主事的招待,下回进宫了要是没差事,你到内衙门来,我请你喝酒。”

    黄理忙站起来说客气,要送她也不让,最终只能送她到大门口,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往外走。心想魏公公刚才的样子真可怜,居然有那么点被遗弃的小狗小猫一样。

    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他摇头晃脑的叹气,回府呆了一会,还是出门回大理寺衙门去看卷宗。

    顾锦芙慢慢地走出胡同,卖包子的伙计已经不见了,还有一笼包子放在外头,估计这会是进去歇着。她又慢慢穿过街道,走到还停在对街的马车旁。

    马车边上居然也没有人,她左看右看,还探头往里头看,赵祁慎也不见了。

    是找她去了吗?

    或者是吃饭去了吧。

    她自己爬上马车,坐着等一会,居然觉得困了,索性靠到迎枕上闭眼睡觉。

    不知睡了多久,她感觉到马车动了动,旋即被拥进一个滚烫地怀抱里。赵祁慎埋头在她颈间,喘着气,声音沙哑不说,还在颤抖着:“锦芙,你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她被抱得有些憋气,迷迷瞪瞪睁开眼推他,却发现有什么落在脖子里,先是滚烫后来变得冰凉。

    她一愣,紧张地伸手去掰他脸,他死活不抬起来,等到扭不过她的时候抬头,脸上已经平静得看不出情绪。

    她伸手要去摸脖子,却被他一下就捧着脸吻了过来。

    在他不安的亲吻中,她迷离间听到他说:“你比我混蛋多了。”

    她就笑了。

    不混蛋怎么能认清楚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她对于两人之间一直是不安的,如今却觉得再踏实不过。

    她其实明白的,朝堂上的争斗,向来没有什么仁义可言,伴君如伴虎。她父亲招祸错在当年帮过建兴王,建兴王又败退离京,但身为大理寺的官员,那并不是错。而她如今也在与虎相伴,甚至把自己重新送回虎口。

    有什么办法呢,她是喜欢他的,也还要再仗着他的势整治人呢。这么一想,她也觉得自己挺没良心。

    顾锦芙负气出走是真把赵祁慎吓着了,回宫的路上搂着她心有余悸,中午也没能吃上一口饭,肚子还叫了一路,惹得她一劲儿地偷笑。

    前头赶车的许志辉被吓得够呛,天子先前那找不着人看他们的眼神太可怕,都怕他当街拔刀要砍了他们这些办事不力的,真是小命都要被这顾姑娘折腾没了。

    他发誓再也不要跟两人出宫,谁知道下回是怎么吵嘴,又谁要出走。

    两人回到宫里日头已经西斜,赵祁慎吃了足足两大碗米才算恢复力气,欢喜在顾锦芙跟前说:“王妃娘娘派人来问五六回了,不知是有什么急事,然后又派了表姑娘前来,奴婢好像被表姑娘探出端倪......表姑娘一说起话来就让人昏头昏脑,所以......”

    顾锦芙一拍脑门,拉着欢喜偷偷地往外溜:“我们快回内衙门,然后关门,谁来也不开!”

    直到林珊再来到赵祁慎跟前,皮笑肉不笑地说:“表哥啊,您自个儿去坦白从宽吧。”他才发现她又没义气先溜走了!

    是夜,首辅一如往日的在书房内,付敏之暗中前来,眼底有着狠意说:“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就先杀几只鸡敬一敬!”

    在付敏之离开后,却又有管事慌慌张张跑进来禀道:“阁老,有人送了这么一封信来!”

    那信是绑在箭上的,门房的被吓个半死,上面写着首辅的名字,当即就送过来。

    首辅听过经过,沉着脸拆信,信上写着的秀琴二字已经让他眼底都是惊色,更别说看到刘皇后肚子有假。

    他一阵头晕目眩,站起身死死扶住桌沿才没让自己倒下,嘶声吼道:“让付敏之过来!让他不要动!快让他过来!!”

    管事被他青白的脸色吓得转身就跑,着人往付家送信。

    禁宫之中,顾锦芙白日把赵祁慎吓得不轻,下午又撇开他,让他一人去面对老王妃,到底良心发现晚上任他挤了自己的炕。

    赵祁慎正满足抱着她睡觉,卓宏那头却是连夜进宫匆匆来禀。

    他隔着屏风,焦急地说:“陛下,出事了,有几名大臣被杀了。”

    第42章

    顾锦芙从禀报中惊醒,连着就要翻坐起来,赵祁慎却是一伸手将她再塞回被子里,还给她遮盖得严严实实自己下了炕。

    她转着眼珠子,听到他说了声外头凉,自己穿着单薄的中衣往外走。

    她就再躺了片刻,看到照在窗柩上的灯笼灯火朦胧,外头还是漆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外头细碎的说话声传进来,她到底躺不住,悄声下地披上衣裳,边扣襟扣边往外走。

    卓宏见到她出来忙将头低下,今儿下午许志辉把他们随待天子的护卫们都喊去训了通话,严明以后不许与魏锦勾肩搭背,也少盯着人瞅。

    众人心里一阵糊涂。

    魏锦是天子的人他们都知道,如今连靠近都不让,难道是天子看着不顺眼?

    但老大发话,该怎么做,自然怎么做,他都记心里头。

    两人说话一时中断,赵祁慎发觉她就是操心命,让歇着还是跑出来。她顶着他半责怪的目光问:“究竟怎么了?”

    “有人杀了几名官员,都是在自家府里,一刀划破脖子毙命。”

    “都有谁?”

    卓宏要是没有查到点关联的东西也不敢来禀报,回道:“户部姓孙的给事中,工部兵部两位主事......这些人都是今日到衙门并且递过折子的,是次辅的人。次辅如今人就在许副使府中,已经让番子各处暗探,看看还有没有别大臣遇害。”

    一个言官,两个主事!

    顾锦芙心中惊骇:“这是要反了吗?!”

    赵祁慎阴里亦闪过沉色,声线在昏暗的大殿内冷冷响起:“让你们给首辅送的信送到了?”

    “送到了的,臣亲眼看着他们送进府的。”

    “后来首辅有什么动向?”

    卓宏想了想,一脸震惊:“陛下的意思是?”

    他们怎么敢!!

    赵祁慎似乎能看透他想法似的,在这时候似叹非叹地说:“有什么不敢的。”

    他们对他要追封父亲第一步是抗议罢朝,第二步就是杀鸡敬猴,让那些不听他号令知道后果,第三步......自然是朝中无人敢来,他这皇帝就只能憋屈地低头。

    他也没想到他们目无法纪到这种程度。

    首辅彻底放弃刘太后了?

    他嘴角一勾:“把次辅喊来见朕。”

    卓宏应是,这头还没退下,又有人来禀:“陛下,有新的情况。有几位官员被人挑断了右手的手筋。”

    “欺人太甚!”

    赵祁慎怒骂一句,顾锦芙缓了缓心神问他:“都有谁?”

    来人连报几个名字,当中黄理二字让她脸色变得铁青。

    “你说谁?!黄理,大理寺主事黄理?!”

    来人被她突然冲到跟前盯着问,懵了一下,忙退后一步说是。

    她闭了闭眼,耳边回响着黄理今天说的话,亏得魏公公,下官才能真正歇上一天。

    ——他还是回衙门了?!

    大理寺的人向来不参与朝中大臣的分派,他们却连大理寺的人都不放过!

    顾锦芙眼角通红,赵祁慎晚上才听说她了是躲在黄理家里,黄理还相劝。虽然心中有那么点吃味,但他对大理寺的官员向来是认可和有好感的,如今听到连黄理都没能免幸,心里头仿佛就跟油锅一样沸腾着。

    “我出宫去看看!”顾锦芙丢下一句就转身回去穿衣。

    她冷着脸再度出来,乌沙帽,金银线绣过肩蟒的的绯红官服,已经是平时威严的魏公公。

    赵祁慎破天荒没有阻止,而是吩咐卓宏:“一路护好,朕不能轻易出宫,外头的事就都由魏锦负责。”

    此事一出,必定人心惶惶,顾锦芙出宫也有代表天子的意思。京城还有那么些举子,如若首辅再疯起来......

    他又吩咐:“让五城兵马司指挥使都来见朕,去五军调配五千精兵镇守京城内城各处,让赵昭统领。”

    赵昭是老王爷手下大将,与许志辉他们又有不一样,是实打实踩着骸骨出来的将领。赵祁慎登基后,把建兴一部份士兵调到京城外的五军里,让赵昭帮他镇着五军。

    说罢把撞下脖子上挂的玉佩交给卓宏。

    卓宏心中一凛,接过玉佩。

    赵祁慎来到顾锦芙跟前,给她正了正帽子问道:“许志辉教的刀法还记得吗?”

    她愣了愣,他再问:“再不济,拳脚招式还记得吧。”

    她弯眼就笑了,眸光熠熠:“谁敢冲我来,你直接调兵抄了他九族,正好一次性解决了。”

    “好。”

    顾锦芙再看他一眼,转身大步向外走。

    赵祁慎凝视着她挺拔的背影,想起她说的那句要成为他的利刃,这才几天,她就真为他冲锋去了。

    夜风猎猎,把她绯红的官袍吹得飞扬,她似乎要凌云冲天。这一瞬间,他也分不清这么些年来,究竟是她依赖着自己,还是她扶持着自己。

    出了宫,顾锦芙策马一路先到了黄理家中。

    黄理受袭后就痛晕过去,这会黄家被一队戎衣卫围着,他也清醒过来,那么一个温和的人变得眼神空洞,望着包扎的右手出神。

    右手于文人来说相当于性命一样珍贵,本朝选官更是有不成文的规定,那必定是要写得一手好字,这无疑就是断了黄理仕途。

    顾锦芙来到他卧房门外站了许久也没有进去,最终闭了闭眼转身又走了。

    她行走在寂静的街道中,灯笼的火光映出她面容上的寒霜,眸光流转间皆是戾。

    此时的首辅也收到消息说外头戒严,付敏之神色铁青坐在他跟前,知道天子收到消息了。

    首辅负着手,凝视着夜空中的月亮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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