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姨妈原以为少帅在,却不想少帅不在,反倒是五姨太在卧室里。张姨妈和五姨太也稍有些交情,于是上前与她笑着打招呼。

    五姨太还在气头上,并不买她的账,只冷冷打量她。张姨妈身上穿的还是去年的旧料子,想必和陈师长离婚后,经济上还是要拮据很多。而且五姨太前几天刚好听到了些张姨妈的消息,都说从前的陈夫人和另一个男人在报纸上登报结婚。也不年轻了,这个时候还想着再嫁,五姨太觉得不齿。

    当初,虽然陈师长在职位上远不如殷司令,可她张素珍好歹是正房太太,五姨太从前还是要给她几分面子,如今倒是不必了。

    五姨太只觉得好笑,又扫了一眼顾舒窈,她们这姨甥两倒真是有意思,一个闹离婚,一个解除婚约,到头来,没了男人在后头撑腰,什么都不是了。

    就是这么个世道,不是说谁想改变就能改变的。

    张姨妈一直是逆来顺受的性子,被五姨太这样一看反而有些抬不起头来。顾舒窈不喜欢五姨太这种轻蔑的眼神,用她没受伤的那只手挽起姨妈的手臂,当着五姨太的面离开了。

    顾舒窈虽然伤还没完全康复,可背是挺直的,走得也干脆,一点留恋都没有。五姨太见顾舒窈这个模样并不像是在装模作样,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这究竟算是怎么回事,她好像也不太明白了。

    官邸中的侍从官并没有拦顾舒窈,因为他们并没有接到任何阻挠顾小姐出官邸的命令。如今还有人来接她,五姨太也在,想必少帅也是默许的。

    倒是有医生和护士追了上来,在背后喊了顾舒窈一声,“顾小姐,您这伤还没痊愈呢。”少帅每天都在过问顾小姐的伤势,万一顾小姐一走,这中间出了什么岔子,他们可担待不起。

    这些天来,医生和护士除了问她病情外,其余的话都不多说,顾舒窈没想到他们这个时候还记挂她的伤势,只道:“谢谢你们这么多天的照顾,我好的差不多了,我自己还有大夫。”

    顾舒窈回到法租界之后,因为一直有警察厅的人在找她,并没有再住回自己的洋楼,而是跟着张姨妈暂时住进了许长洲新买的寓所里了。因为顾舒窈突然出事,姨妈和许长洲原定的酒席并没有办,但是已经登过报了,已经算是夫妻了。

    许长洲的矿产生意还没着落,他又是个有本事的人,复兴药房这一段时间都由他替顾舒窈管着。

    药房的大夫时不时来给顾舒窈换药,姨妈又替她炖了不少补品,顾舒窈的伤一日日地见好了。

    只是顾舒窈这几日听许长洲讲了一个不大好的消息。许长洲他们原以为顾舒窈是被警察厅的人抓走了,所以一直在托人打听监狱里的情况,如今倒是传来另一个消息:何宗文在里头得了急性肠炎,身体很不乐观。

    顾舒窈一直为这个事情着急,她现在已经打听清楚了,最初潘主任他们抓人是因为发表在报纸上她写的那篇文章。

    她惹的事不该由别人承担,顾舒窈甚至觉得不如她直接去承认,承认那篇文章就是出自她之手,那个笔名叫作书尧的人也是她。不过,她以前用这个笔名翻译过不少法语书,殷鹤成如果之前想找她,这些肯定是已经掌握了。虽然燕北女大的预科班也教法语,但是现在教的不过是些最浅显的语法与发音,何况她那些文章还是在她读大学预科之前就翻译好了的。

    这样一来,她从前的伪装便都暴露了,然而她并不在乎。自从礼堂那一出之后,顾舒窈发现,在这个年代想做一些什么事,往往要把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

    只是,如今除了殷鹤成,日本人也在蠢蠢欲动,她万一一张扬,或许并不能救出何宗文,倒把自己折进去了。她现在并不怕死,只是她觉得就这样被日本人抓走,是一件并没有多少意义的事情。

    正当顾舒窈焦头烂额之时,警察厅突然停止了之前全城的搜捕。也是那一天,顾舒窈还得到消息,监狱将释放一大批大学生。顾舒窈不知道为什么情况会进展得这么迅速,她也没多想。

    如今何宗文患上了肠胃炎,他父亲又明令禁止,估计没有谁敢去官他的事,而何宗文和曾庆乾他们被抓有她的缘故在。

    于是顾舒窈在释放那一天,亲自去监狱那边去接的他们。然而顾舒窈的车刚在门口停好,她便发现监狱门前已经停了另一辆车。她认得车牌,这辆车是殷鹤成的。果真她稍微往他车上看了一眼,便迷迷糊糊看见了车上坐着的人。

    别人或许认不出来,可她不同,她只需要一个轮廓。

    殷鹤成突然过来做什么,难道这释放的背后有问题,她正想着,曾庆乾扶着何宗文出来了。虽然他们在里头也没有遭什么虐待,可那一段自由着实是失去了自由的。

    何宗文看上去比她脸色还差,因为肠胃炎的缘故面黄肌瘦的,顾舒窈突然想起第一次在凯旋大戏院第一次见何宗文的情形,那个时候他还是风度翩翩的。顾舒窈看了他一眼,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如今顾舒窈伤好的差不多了,她并没有犹豫,直接从车上下来,走到何宗文的另一侧去扶他。

    何宗文和曾庆乾都没有想过顾舒窈会过来,都十分惊讶,特别是何宗文,当顾舒窈去扶他手的时候,他更是愣了一下。在他印象中,顾舒窈一直都在刻意与他保持距离,虽然何宗文也在心底告诫自己,这个时候不应该去讲究旁的。

    然而也是这个时候,旁边那辆车的车窗突然降了些下来,这回连曾庆乾和何宗文都注意到了。可顾舒窈并不避讳,不仅没有松开扶着何宗文的手,反而偏头望了那边一眼。不过她只看了那边一眼,她的目光并没有多停驻,只往那边稍微点了下头,连那个人的面容都没有看清。她只是想告诉那个人,她知道他在,也感谢他将他们都放出来,但是她也并不避讳在他面前去扶别的异性朋友。

    他们不过是陌生人,他可以再娶别人,她自然也可以和她的朋友坦然相处。

    倒是何宗文见顾舒窈的反应后,低头望了她一眼。何宗文皱了下眉,又往一旁的汽车中看去。殷鹤成正在一边抽烟,一边往窗外望去,似乎就是在盯着这边看。不过他面色冷淡,看不出什么喜怒。

    只是这种释放学生的事并不是什么大事,何宗文不明白殷鹤成为什么要亲自过来?

    顾舒窈将何宗文扶上车后,让司机直接载着他们回了法租界,反正上回殷鹤成那样当众将她抱走,估计她的身份也是瞒不住了。药房正好有医生,可以帮何宗文开些药先服着。

    黄维忠一直坐在副驾驶位上,他原先也不知道少帅为什么要突然过来,后来想想莫非是少帅早就猜到顾小姐也会过来了?

    只是刚才那一幕黄维忠看着胆战心惊的,顾小姐居然当着少帅的面,扶着另一个男人的手,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少帅曾经还目睹过他们两一起在街上,那一次少帅还发了不小的脾气。

    顾小姐他们的车已经开走一会了,殷鹤成的车仍旧停在那。可黄维忠不敢做声,他从后视镜里小心打量殷鹤成,看着他一根烟抽完之后,殷鹤成才开口:“回行辕。”

    殷鹤成的语气比黄维忠想象中的要平静得多,以至于汽车都启动了,黄维忠仍觉得意外,又通过后视镜确认了一遍,而这个时候殷鹤成已经闭上眼假寐了。

    从监狱到法租界也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许是因为警察厅又抓了些人进去,何宗文和曾庆乾已经知道了外面的情况,还过问她手臂上的伤势。

    顾舒窈自然只说没事,而何宗文依旧是忧心忡忡的,曾庆乾也一直愁眉不展。沉迷了一段时间,何宗文突然对顾舒窈说:“我和曾庆乾商量好了,我准备带他们去法国留学,这或许是唯一的出路了。”说着他更加郑重地望向顾舒窈,“书尧,你还想去么?”

    第91章

    去法国?突然听何宗文这么说,顾舒窈愣了片刻,她其实已经没有想过出国留学了。虽然这个年代留学,最快可以在四年内同时拿到本科、硕士学位,但也要好几年。

    顾舒窈明白,眼前这个局势再这样下去,等她几年后回国,那些她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或许都已经发生了。

    虽然有这样一句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可她身为一个从百年后到这个年代来的人,她没有资格去独善其身,没有资格一个人远渡重洋然后对大洋彼岸的炮火硝烟置之不理。

    何宗文见顾舒窈没说话,也没有再说什么。

    曾庆乾对何宗文说:“何老师,你说的那个奖学金的事情?我要不要跟孔教授再说一遍?”

    何宗文对此事倒很有把握,“你很优秀,应该不成问题,到时我再帮你去学校提申请。而且我有朋友在法国当公使,我给他写封信过去,推荐你去法国留学。”说着,何宗文回过头来又对顾舒窈笑了笑,道:“上次去法国的签证就是托他帮的忙,我和他交情不错,他正好去法国当公使,倒也是巧。”

    顾舒窈自然听得出何宗文话中的意思,多么巧合的事情,多么难得的机会。

    听到何宗文说起“法国公使”,曾庆乾突然扬了下眉,惊讶道:“何老师,你说的是不是曹延钧先生?”

    何宗文点了下头。

    曾庆乾的眼中带着钦佩,“我听孔教授提起过他,十六岁留学美国,二十四岁念完博士才回国,三年前还和英国就文疆问题谈过判,很厉害的一个人!”

    顾舒窈看他们两的谈话,曾庆乾已经下定决心去法国了。也是,曾庆乾在燕北大学一直是学生运动的领导者,虽然这次殷鹤成将他放了出来,并不代表殷敬林以及日本人以后不盯着他。与其再被抓起来,出国留学是更好的选择。

    赴法国留学,虽然物价和学费都比英伦要低,但也不是曾庆乾的家庭能负担的。好在燕北大学的一位创办人设立了一项奖学金,支持优秀学生赴国外留学。

    顾舒窈先带着何宗文回了复兴大药房,让大夫先给他开了几服药。

    到药房的时候,许长洲也在,见顾舒窈扶着何宗文进来,并不意外,连忙安排大夫过来。

    许长洲之前帮着打听何宗文的事,对何宗文的背景以及书社发生的事都了解得差不多了。

    待大夫将药开好了,顾舒窈便和伙计一起去帮何宗文捡药。

    何宗文因为在监狱里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患上了肠胃炎,不仅恶心呕吐得厉害,人也瘦了一圈。

    顾舒窈捡药的时候出了神,她原想和司机一起送何宗文回他的寓所,可是何宗文病得也不轻,一个人回去住,连个替他煎药的人都没有。若是给他派个佣人过去照顾,他那又是一居室,佣人根本住不下。不过顾舒窈一想到这,也暗自佩服何宗文,他再怎么说也是副总理的公子,从前什么富贵日子没过过?如今却也能忍耐这样清贫、拮据的生活。

    食过膏粱却仍咽得下糟糠,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

    待顾舒窈拿着药走回去,发现许长洲已经在那边和何宗文聊了许久了,顾舒窈听见许长洲对何宗文说:“要是何先生不嫌弃,可以到蔽舍暂住一段时间。我家离药房也近,抓药煎药都方便。”许长洲又何宗文分析起来,听上去倒是头头是道,何宗文一直一个人住,这段时间一直空着,想必家里灰都攒了不少,根本不适合他一个病人现在回去住。而且许长洲还听说,这几天警察厅的人还是每天都到众益书社那边去,何宗文是众益书社的副社长,日本人一直对众益书社的报纸耿耿于怀,免得他回去之后自投罗网。

    顾舒窈听到许长洲竟会邀请何宗文去他家住有些意外,不知道短短十几分钟他们究竟聊了些什么,竟然这么投缘。

    许长洲现在和姨妈一起在法租界另外置办了一套洋楼,顾舒窈为了躲避警察厅的人,目前就借住在那。

    何宗文如果去许家洋楼住,有佣人帮忙伺候着,比他一个人待在寓所里好得多。而且他之后和曾庆乾去法国,中间这段过度的时间正好可以在许家洋楼避一避风头。

    何宗文只道了声谢,并没有急着答应,原想拒绝,顾舒窈也劝了他一句。过了一会儿,何宗文才对许长洲道:“那真是叨扰了。”

    “哪里,哪里。”许长洲连忙道。

    许长洲其实也另有打算,他一直听妻子担心这个外甥女的婚事,她现在正是适婚的年龄,但之前因为和少帅有过婚约,又不清不白在一起很长一段时间,再想嫁个好人家的确是难。

    而许长洲已经打听到了何宗文的身份,长河政府副总理家的公子,现在不过是和家里有了些矛盾,才落到如此地步。

    骨肉亲情,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在许长洲看来什么断绝关系是不可能的。现在趁着何宗文落难,撮合他和顾舒窈倒是一幢好姻缘。许长洲再怎么说也经了这么多年商,最掂得清利弊。

    许长洲的洋楼有三层,卧室主要都在二楼,许长洲替何宗文安排的卧室就在顾舒窈边上。

    因为近,顾舒窈时不时会去何宗文卧室看他,不过都是在何宗文醒着的时候,而且为了避嫌,她每次都会先敲门,还是和佣人或者张姨妈一起进去。

    曾庆乾也过来找过何宗文,和他谈论的都是赴法国留学的事情,似乎曾庆乾在燕北大学申请奖学金留学的事情很顺利,已经在着手办理护照和签证了。

    曾庆乾和何宗文谈话的时候,顾舒窈在一旁,曾庆乾也劝顾舒窈:“书尧,你语言天赋这么强,不去国外深造可惜了。何况日本人也一直在找你,虽然你之前在学校一直用的“舒窈”这个名字,但也不一定保险。到时候我们走了,你一个人留在盛州该怎么办?”

    顾舒窈却依旧摇头,虽然想着他们不久后就要远渡重洋,心里面也稍微有些触动。曾经的她去过国外很多地方,如果去除一些因素,她其实并不排斥出国。

    不过她并不是坐以待毙,而是一直在准备着购买磺胺的事情,这些天的遭遇已经让顾舒窈明白,身为一个学生还是太单薄了。如果想去左右战争或者是左右局势,总得要有一定的资本。

    而对她而言,抗菌药会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因为在战场上,抗菌药就是救命药,也间接决定了战事的成败。

    这段时间她找过布里斯一趟,还是有关磺胺的事情。虽然布里斯告诉她那个德国佬愿意卖一批纯度不高的磺胺粉给她,但是开出的价着实吓人。顾舒窈不过是想买十箱磺胺,可她一算,即使把她的药房全抵押出去,也不够那些钱。

    顾舒窈知道。磺胺的药效在一百年后其实很一般,医院里用的最多的抗生素并不是它。而如今外国人仗着这世上还没有别的抗菌西药,便狮子大开口起来。

    遇上这样的状况,顾舒窈突然想起青霉素来,如果能发明青霉素,并实现批量生产,那么眼前这些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可目前民国的教育重文轻理,一些学科更是还没有起步。顾舒窈不知道目前国外是个什么状况,便与布里斯交谈了几句,顾舒窈也不好直接说青霉素,只问布里斯其他抗菌药的研制情况。

    然而布里斯似乎对这一块也不是太清楚,他只做已经生产出来的药的买卖,其余药的研制情况,他并不清楚。

    不过布里斯也告诉告诉顾舒窈,说何宗文曾经从法国运过运过一些书籍回来,许多都和技术与生产有关,说不定那些书里会有记载。

    虽然顾舒窈记得,青霉素的发明要比现在晚许多年,而且第一个发现它的人是英国人,但顾舒窈还是抱着尝试的态度,专程去何宗文的寓所里找到了些有感病理科学的书籍。

    何宗文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十分配合,他已经渐渐康复,每天都花了一定时间去读书看报,因此他主动在一旁帮着顾舒窈查阅。

    倒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顾舒窈虽然没有找到青霉素这样完全一致的描述,却真的有看到有法国人在研究一致类似青霉素的药的记载!

    有一位法国科学家发现了一种能抑制细菌繁殖的霉菌分泌物。但是因为一直无法提纯,这位科学家的研究之前便进入了瓶颈,他的研究也没有收到学术界的重视。

    顾舒窈看完后,将书递给何宗文,然而何宗文是一只知道这件事情的,他的一位朋友正好在巴黎的这个实验室里,不过一直都没有结果,他那位朋友连同导师都对这项新的发现渐渐失去了热情。

    突然事情有了眉目,顾舒窈十分高兴,何宗文倒是很久都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过这么多笑容了。她一笑,他也跟着心情舒畅了起来。

    然而与此同时,顾舒窈去何宗文寓所的事情已经落入了另一个人的耳中,因为现在局势复杂,他一直派人暗中盯着顾舒窈这边。不过这几日传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让人觉得惊讶,譬如何宗文和顾舒窈都住在了顾舒窈新姨父的洋楼里……

    第92章

    这些消息都是黄维忠亲自跟殷鹤成汇报的,黄维忠知道顾小姐与少帅关系微妙。顾小姐那次从官邸擅自离开后,少帅虽然什么都没说,可连着几天脸色都不大好。那些个兵未必摸得着其中深浅,与其他们汇报后少帅发更大的脾气,还不如他自己斟酌着去说。

    这回并不是什么小事,那位何先生都去许家洋楼住了。在黄维忠看来,虽然何宗文不是住在顾小姐的洋楼里,可顾小姐眼下也在她姨父家借住。她和何宗文两个人从前本来就有往来,眼下又住到了一起,究竟是怎么个住法?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两个人还清白。

    毕竟没有哪个长辈会让轻易让生人在自己家长住,如果是准外甥郎那便不一样了。

    虽然顾小姐和少帅已经解除了婚约,但也只是几个月前的事情。少帅对她又留了情,为了护着她连乾都曹小姐都耽搁了。顾小姐倒好,不但给了少帅一巴掌,转过头又和别的男人不清不白,这不是明摆着让少帅难堪么?

    黄维忠找殷鹤成汇报的时候,是个天气不太好的下午。黄维忠心事重重地往殷鹤成办公室走,有疾风吹到走廊来,他往外看了一眼,外头乌云滚滚,像是要变天了。

    黄维忠到殷鹤成办公室的时候,殷鹤成正在审批刚才送上来的文件。眼下局势不明朗,虽然前不久长河政府出面干涉,警察厅终止了搜捕学生的行为,但日本人似乎仍不肯罢休。

    黄维忠知道少帅处理军务时不喜欢打扰,只站在一旁静静等着。外头的天气并没有转好的迹象,黄维忠往窗外望了一眼,殷鹤成办公室外有一棵国槐,窗户正对着,此刻枝叶正被风吹得左倾右倒。

    黄维忠进来后,殷鹤成虽然连头都没抬,但黄维忠注意到殷鹤成翻看文件的速度似乎更快了些。过了一会儿,殷鹤成在最后一份文件上签署完名字,抬头问他:“怎样了?”

    殷鹤成没有问黄维忠“什么事”,而是直接问的“怎样了”。黄维忠原想着不问他便不主动提起,可殷鹤成这样说,黄维忠自然知道是躲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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