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马扎上嗑瓜子的三个女人嘻哈哈笑着:“二大爷,悠着点,别闪着了腰。”

    二大爷:“不能……”够。

    哐当——

    二大爷的后腰撞着门把手,倒退回屋里:“我的老腰,操操操。”

    屋里人一阵大笑。

    倪莱追过来:“你——”

    迎面一股风强势地灌进来,直接吹飞了麻将桌上的几个牌,正冲着门口的那排货架歪着倒在地上。

    “靠!关门!雨要来了!”

    二大爷把水桶放在地上,锁好了门。

    雨说来就来,货架还没收拾好,门窗上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不过半分钟,刚才还瓦蓝的天空已是乌黑,紧接着就是倾盆大雨。

    倪莱瞧着窗外,有点儿庆幸二大爷挡她道,不然她定是被困在路上。幸好这是超市,有吃有喝还有……人。

    货架收拾好,几个男人重新坐下来打麻将,门口的几个女人磕着瓜子在和二大爷说笑。他们早已习惯了这种天气。

    倪莱折返回货架找到一包饼干,拿着到收银台。

    嗑瓜子的一个女人喊:“阿水,结账啦。”

    阿水:“随便吃,先记着,走的时候一起结。”

    女人:“麻将迷。”

    阿水:“迷怎么了?我又不是赌钱。”

    女人啧啧了几声,转头对倪莱说:“先吃着吧。”

    二大爷嘻嘻笑着走过来:“还没吃饭?这里有热水有泡面,来一桶?”

    倪莱:“不用。”

    二大爷:“你现在是不用,但是一包饼干也撑不到明天啊。”

    倪莱撕着饼干袋,没吭声。

    有个女人说:“这种雨下起来就没完没了,指不定要下到什么时候。”

    另外一个女人吐着瓜子壳打量着倪莱:“你是租住在季爷院子里的那个画画的吧?”

    倪莱没想到自己在这个岛上竟然这么……出名。

    她点了下头。

    屋里的人都抬头往她身上扫了眼。

    阿水推牌:“往哪看呢?看牌。”

    一个平头嘿然笑着从倪莱身上收回目光,说:“季爷这会儿在海上了吧。”

    阿水:“应该是了,这次暴风雨来得突然,总有出海打渔的来不及回来。”

    其余两个牌友:“有季爷在,什么样的小渔船都能找到。”

    “但是这种天气——”

    “今天算什么?两个月前还刮了回台风呢,还有去年三月份那回,我差点儿以为是海啸了……”

    男人们由季随开始谈论到岛上的天气,女人们则由今天的天气往季随身上议论,都想从倪莱嘴里打听些什么出来。

    但是倪莱淡着一张脸,只是默默吃着饼干,没有搭腔。

    二大爷趴在柜台上,不放弃和倪莱搭讪:“原来你就是阿凡说的那个画……画家。”

    他本来想说画画的,但是觉得“画画的”没有“画家”两个字高端大气上档次。

    倪莱小口嚼着饼干,抬眸看了他一眼。

    二大爷自来熟道:“我是阿凡他二大爷,嫡亲的二大爷。”

    既然是夏毅凡的嫡亲二大爷,也勉强算是半个……熟人。

    倪莱:“夏毅凡在小酒馆吗?”

    二大爷见倪莱终于肯和他说了这么长句说,笑道:“应该是吧,我问问他。”

    二大爷打开手机摄像模式,往倪莱脸前凑:“来,咱们拍个自拍给他发过去。一二三,茄子。”

    倪莱嘴里叼着半个饼干,还没来得及反映过来,就被迫和二大爷来了个世纪合影。

    “删掉。”

    “我不留,你放心。我就是给阿凡发微信用,发过就删,不信你看着。”二大爷当着倪莱的面,把合影发给夏毅凡,说,“阿凡这小子从小跟我不对付,我说的话他老是不信。”

    发过去后,他还真给删了。

    但是,相册里的照片虽然删了,还可以从微信聊天记录里再重新收藏啊!

    倪莱刚要提出要他撤回合影,聊天窗口就进来一条消息。

    二大爷指着屏幕给倪莱看:“我没骗你吧,就是阿凡,你看——”

    夏毅凡:【你在哪儿?!】

    二大爷语音回:【阿水超市】

    夏毅凡:【我跟你说,你不要去聊骚她!她是季爷看上的人!】

    二大爷:“what?!!!”

    倪莱:“……”

    夏毅凡:【季爷亲口说的,我骗你干什么,你敢去聊骚她,我真跟你急啊!】

    二大爷反扣住手机,冲倪莱尴尬一笑。

    倪莱嘴里叼着饼干忘记了嚼,昨晚?昨晚季随亲口对夏毅凡说他看上了自己??

    雨越下越大,倪莱听着雨声,消化着这句饱含多重信息的话。

    女人们还在聊着季随,二大爷悻悻然地靠着柜台,不再在倪莱身上打主意,听着女人们的话,时不时插几句嘴。

    不知说到了哪里,二大爷唏嘘了声,说:“谁也比不上他狠。”

    女人:“得了吧,我们叫他季爷,因为他是真爷们,叫你一声二大爷,纯粹是因为你年纪大。”

    二大爷没和她们争辩,哼了声,说:“我又没杀过人。”

    倪莱攥着饼干猛抬头。

    女人像是刻意压低了声音,说:“不杀人,能救出你家阿凡?”

    另外一个女人说:“说什么呢你们,季爷杀的不是人,是海盗。”

    二大爷:“海盗就不是人?”

    “又不是咱们国家的。”女人吐出一个瓜子壳,想了想,又加了句,“在我眼里,所有的恐怖分子都不是人。”

    二大爷摇了摇头,过了半晌,说:“季爷他,是条汉子。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他是我见过的最有血性的男人。叫他一声爷,不亏。”

    女人:“二大爷,阿凡不是见过季爷亲手杀人吗?你跟我们讲讲当时的情景。”

    其他女人:“是啊是啊,我们保证不往外说。”

    “我就不信你们没听说过。”二大爷笑道,“狗剩不也见着了?”

    “狗剩从远海回来后,整个人就不行了,被吓着了,脑子有点儿毛病。他说的话当不了真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二大爷:“去给我整点啤酒和花生米。”

    女人:“爱说不说。”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倪莱突然说:“我请你,你说吧。”

    二大爷:“什么?”

    倪莱:“你在超市吃喝,我请客。你接着说季随杀海盗的事情,我想听。”

    第23章 二更

    啤酒花生鸡爪青豆大辣片,二大爷比手画脚讲的那是一路火花带闪电。

    夏毅凡还是个中二少年时,每天都做着航海王的梦,跟着大人出海打渔不是他想要的生活。问他想要什么生活,他又说不上来。

    后来不知道从哪里抄来一句“我的征途是日月星辰和大海”,他把这几个字贴在床头,以此来提醒着自己的梦想。和他一样做着中二梦想的还有狗剩。

    有天狗剩听他爹说起他一个表叔是南海佳一家远洋公司的大副,公司业务范围大,走过海盗猖獗的亚丁湾航线,还申请过中国海军护航编队……

    狗剩觉得牛逼极了,上吊绝食跳海要死要活要跟着这个表叔出趟远海。

    狗剩他爹拗不过,去向这个表叔打听,表叔说他做过两回这个航线,还从没有遇到过传说中的海盗。狗剩他爹就松了口,拜托这个大副表叔再出航时带上狗剩见见世面。

    狗剩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夏毅凡,夏毅凡也要死要活要跟去,最后成功说服家人,和狗剩一起登上了两个月后的这艘货轮。

    结果,偏偏这次出了事,货轮被海盗劫持。

    当时季随还在海军陆战队服役,参与了这次的护航任务。

    作为人质,夏毅凡不知道也看不见他们是怎么交战的,他只知道,他被绑起来用枪顶着脑袋当场吓出尿时,是季随突然出现,把他从枪口救出来的。

    “怕惊动海盗,不能开枪。季爷潜在海盗窝里,就用一双手弄死了一群海盗。”

    二大爷喝了一口酒,从货架上拿了一个皮球过来,左右两只手扣住球,看着她们,神色凝重,接着说:“就是这样,用手一掰,咔嚓了好佳几个海盗。”

    听得倪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正在搓麻将的阿水抬起头说:“罗博游艇翻的那天,我听阿生说,季爷就是这样差点儿把七哥的头拧下来。”

    二大爷:“还有这事?为了什么?”

    阿水看了下倪莱:“阿凡没跟你说?”

    二大爷:“我昨天刚回来,我们爷俩还没怎么叙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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