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半。

    梁逾至难得不用加班,无聊至极的他终于从书房爬出来,预备去观察家里那两个人类幼崽的奇特行为。

    梁逾至轻轻推开房门,留出一条缝。两个小朋友今天穿着她们喜欢的白纱裙,放学后也不肯脱,现在正穿着扮新娘子,叽叽喳喳吵闹得不行。

    哦,就这。梁逾至嫌无聊,打算关门回房,躺床上去骚扰还在外应酬工作的沉蘅。

    突然,其中的一个小女孩提议:“我们来演爸爸妈妈吧!”

    另一个则兴奋配合地高声喊叫:“好!我来演妈妈!”

    “那我是爸爸!”

    梁逾至这时来了兴趣,甚至打开手机录影,暗搓搓期待着。

    扮演“爸爸”的小女孩突然“嗷呜”一声,猛地抱住另一个,用清脆稚嫩的童音喊道:“阿蘅,亲一个!”

    被抱住的小女孩傻白甜一个,嘻嘻哈哈笑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演“爸爸”的那个明显鬼马机灵得多,又得啵得啵说了一些她们自行理解的话,最后嘟起嘴和自己的孪生姐妹来了个实打实的亲吻。

    梁逾至吓得手机都快掉了,激动亢奋地冲进去打断她们。“干什么呢你们!谁!谁演的我?!”

    双胞胎最令人头疼之处,就是总是分不清谁是谁。婴儿时期还好,乖乖睡在怀里,东翻西看总能看出点不同;长大了就不太行了,四岁正是小孩子最闹腾的时候,两个长相、打扮相似十分的小孩跑来跑去,不一会儿就晕了。所以从梁逾至偷瞄女儿们过家家那一刻起,他就没搞清过谁是谁。

    “梁诗诗!”见没人回应他,梁逾至气急,喊了双胞胎里相对傻愣的那一个。

    “爸爸,我在这儿。”梁诗诗奶声奶气地说。

    很好,现在就很好分辨了。梁逾至把矛头对准沉楚楚:“爸爸在你眼中就是这样的?”

    沉楚楚遗传了沉蘅的大眼睛,似一颗过水的黑葡萄,看起来无辜惹人怜。“爸爸你天天亲、要亲亲妈妈。”

    “除了这个呢!你好好想想爸爸平时对你们说过什么?”

    沉楚楚冥思苦想半天,没说出什么来,反倒是一旁的梁诗诗举手插话:“爸爸、爸爸!你会说,快去睡觉,别来吵妈妈!”

    沉楚楚纠正道:“不对,是别来找妈妈!”

    梁诗诗接着把当初梁某人哄骗孩子的谎话补充完整:“好孩子就要自己睡觉,不要爸爸妈妈陪。”

    双胞胎素来默契,沉楚楚继续道:“晚上不能进来找妈妈、不能找爸爸。”

    梁逾至心里默默骂道:小兔崽子,平时教的“apple”、“banana”记不住,这种床上的浑话却倒背如流。

    “够了够了,时间到了,走,洗脸刷牙去。来,一人一只手,牵着爸爸。”梁某人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谁让我是慈父呢,微笑,保持微笑。

    晚上十点。

    晚饭热了叁遍,时针从“七”走到了“十”,沉蘅还是没回来。梁逾至耐着性子发信息问她:“还没结束?”

    手指不耐烦地在饭桌上敲着,半天等不到妻子回信,梁逾至起身把饭菜收好,预备出门去接人。手机忽然响起熟悉的铃声。是沉蘅的回复:“结束了结束了!呜呜,老公救命TvT,烟总喝醉了,开不了车,你来接我们吧!”

    “好。”他惜字如金,实际满腹牢骚无法在网络上抒发。再等等,晚上在床上有的是时间和空间和她好好说。

    梁逾至见妻心切,一路上把车飙得飞快,等提前到了约定的地点,他却撞见一个男人扶了自己妻子一下,明明很快松开了,但他仍然精准捕捉到那个男人的柔情瞬间。

    “阿蘅!”他下车,大步流星朝沉蘅走去。

    沉蘅没听见梁逾至的呼喊,还在一副操心老妈子模样和公司里的艺人说话:“祖宗们,快把帽子戴好,还有口罩诶!林峻还有喻润,快把你们的烟掐啦!这要是被拍去发网上,对家立马发通稿黑死你们信不信!上车上车,都快点回去吧。”

    在沉蘅背后一直插不上话的梁逾至,先是咳嗽几声,再揽过沉蘅淡定开口:“老婆,怎么样?没事吧?”

    “啊,你来啦!没事儿,就是刚刚下楼梯滑了一下。”沉蘅丝毫不顾及身后艺人们的感受,乐呵呵地扑进他的怀里,还自以为没人发现地亲了口男人的颈侧。“噢,对了,烟总还在后面,她今晚喝了不少酒,总算拿下了。”

    “哦。”梁逾至对这个压榨沉蘅的工作机器没什么同情心,只管揽过自己的妻子往车那边走。“为什么偏要坐我们家的车?”

    “嗯?这有什么为什么?”

    “就刚刚扶你的那位小哥,他不是也有车?”

    沉蘅不以为意地笑笑,“你是说徐辰然啊?他也是TAI的,那一辆保姆车就塞了五个明星和一个助理,够挤的了。还是坐我们家车吧!烟总一个女孩子,我不放心嘛。你干嘛这么排斥嘛!”

    到了嘴边的“太忙”、“辛苦”、“换工作”在一念之间,被梁逾至悄悄地咽了回去。“我没有啊,只是记得,她以前不是有司机的吗?”

    “你是说谢燃?那也不是她的司机,算保镖吧……也是哦,总觉得烟总那次出事后就没见过他了。”

    成功转移对方注意力的梁逾至,根本懒得理谁是谢燃。他打开副驾驶车门,示意沉蘅坐进去。沉蘅半个身子都弯进去了,忽然猛地一拍脑袋,满怀歉意地说:“哎呀,老公,你先开出去等我,有样东西还在他们那。对不起对不起,我尽快!”说着就转身冲着保姆车跑去。

    另一边,盛烟也被人扶着塞进了轿车的后座。“嗨,老梁,又见面了。”她艰难地爬起,揉揉眼睛盯着梁逾至的背影看了许久,最后才有气无力地打招呼到。

    梁逾至懒得理她,只听沉蘅的话,把车停在合适的位置,然后熄火等人。盛烟先是哼唧着想吐,梁逾至翻出个塑料袋子丢她头上。过了会儿,这女人又说想喝水,梁逾至又拧开瓶农夫山泉,态度极其恶劣地递过去。“今天晚上把沉蘅叫过去有用吗?”

    盛烟喝了水以后,似乎清醒了不少。她笑嘻嘻地说:“有啊,这不是能有个准时又安全的司机接送吗?”

    梁逾至冷哼,“那你干脆把沉蘅辞退了,省下的钱去雇个司机不好嘛?”

    “老梁,你家阿蘅聪明又细心,我才不舍得放呢。连她自己也喜欢这份工作啊!”

    梁逾至翻了个白眼。“贵圈太乱,我怕……”

    “不怕!阿蘅是我身边的人,没人敢对她动歪心思?”

    他冷哼:“包括那个什么男团的队长,徐……什么来着?”

    “噢,徐辰然啊!他好像是对沉蘅……有那么一点意思……”

    “一点?”

    “哎呀,小徐啊!绅士!不会对沉蘅怎么样的,大家都知道沉蘅结婚了,顶多他就远观一下。”

    梁逾至手指不耐烦地敲击着方向盘,听得出他很烦躁。“这个徐什么然,谈过恋爱吗?”

    “没有。”盛烟否认得很快。“他十五岁出道,偶像当了这么多年,根本没时间谈。他之前也说不想谈,不想结婚。遇到你家阿蘅,好像就变了……”

    梁逾至不屑冷笑出声,什么没谈过恋爱,骗骗小姑娘就行了。“盛烟,你的话,他肯听吗?”

    盛烟酒醒了不少,脑袋也灵光了起来。“那要看看是什么话。”

    “教他怎么去关心沉蘅。”

    “啊啊啊?什么?我没听错吧?”

    “你能不能让他主动跟沉蘅说,‘这份工作太辛苦了,女孩子不该这么累,最好换份清闲稳定的工作吧’。嗯,就这样,能吗?”

    盛烟冷笑,忍不住鼓掌。“你这是……让徐辰然说了沉蘅最厌恶的话,只要沉蘅讨厌他,他就……”

    “他就根本没有可能再接近我的妻子。最后问一句,能做到吗?”

    “倒是不难,小徐没恋爱经验,思想也比较传统,这些话说不定他本来就想说呢?”盛烟话锋一转,“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

    梁逾至敲敲跟前的方向盘,“像今天这种情况,以后我都毫无怨言来接你们。”

    “稀罕,我有司机的……”盛烟忽然静默了,脑海里闪现出不少模糊的画面,可惜她始终抓不住那份浓烈的熟悉感。“算了,好吧好吧,我答应你。”

    梁逾至察觉出她的异样,只当她是失忆的后遗症,沉蘅说过,盛烟偶尔会想起一些不相关的往事故人。

    晚上十点半。

    轿车开得平稳,沉蘅忙了一天,在副驾上正昏昏欲睡,后座的盛烟忽然笑出声:“沉蘅,你好福气啊。你老公这么帅,有人惦记怎么办啊?”

    沉蘅的瞌睡一下被驱散了:“谁惦记我老公?!”

    梁逾至表面冷淡,内心窃喜。他凉凉地开口:“她逗你玩呢。”

    沉蘅松口气,心有余悸拍拍胸口:“噢……我忙昏头了。”

    梁逾至忽然伸出手紧紧握住她,神色温柔,目光深情。“辛苦了,工作嘛,都有累的时候。只要你愿意继续干下去,我永远都支持你。累了就回家,我最近厨艺见涨,可以一试。”

    沉蘅感动得热泪盈眶,“幸好有你懂我。”

    后座的盛烟被这一顿骚操作看懵了,心想小徐过几日对沉蘅说着相反的话,那厌恶感可能就是double了。她忍不住慨叹:“啧啧啧。”

    沉蘅以为盛烟在不满他们秀恩爱,赶紧抹干净眼泪,把手抽出来。“烟总,干嘛呀。”

    盛烟前不久出事失忆了,这段时日记忆混乱,老是把几年前的事物和今时的搞混,常常有人无法精准get到她的意思。“沉蘅,你家老梁,茶艺学得不错吧?”

    沉蘅纳闷,梁逾至不是喜欢喝奶,什么时候喜欢喝茶了?于是不确定地说:“他……不行吧?”

    “男人不能说不行,我看他行得很!”也茶得很。

    “嗯?”沉蘅轻轻侧身问他:“你什么时候去学得茶艺啊?”

    梁逾至大致get到盛烟的讽刺,从善如流地应答道:“生意嘛,总得学点以防万一。你也知道,我什么不行嘛?”

    “做饭。”她小声嘟囔着。

    梁逾至温柔地拉过沉蘅的手,以同样的声调说:“嘘,那是个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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