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摸着腰间的两个酒壶,一壶装着净龙水,一壶装着大哥送给我的清酒,想起与他分别时的话,不由得苦涩道:“大哥啊大哥,希望有生之年,还能有机会叫你一声大哥。”

    说罢将酒壶打开,独自饮上了一口。

    清酒入喉,一股醇香四溢,纵使我这种从来滴酒不沾的人,也忍不住叹了声好酒。

    连喝几口酒精开始有些冲脑,越喝越想笑,想我白小乙竟然会有被人逼婚洞房的一天,而那七小姐也是可怜人,不管她是人是妖,这辈子从一落生便注定成了猫老太生子延寿的工具,在这破院子里不知道待了多少年,相比之下我还是好一些,起码有爹有娘,还有一个疼爱我的爷爷。

    想着想着头脑就开始发晕,眼皮子打架,斜靠在床边昏昏沉沉就要睡去,可是一阵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将我从这种美好的感觉中惊醒,就听见那怪人沙哑的嗓音在门外响起:“姑爷,良时已到,还请速速更衣,前往正堂行礼吧。”

    我揉了揉脑袋,才发现那一壶酒竟然被我喝干了,苦笑一声将酒壶扔在一旁,便收拾着衣服准备出门。

    我不是怕死,只是不得不活着,因为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爷爷的死,三岔湾的上百冤魂,深处罗刹城的爹,刚见过一面的大哥,以及我那孤苦伶仃的娘,都在告诉我必须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才能去解开所有化不开的谜团。

    穿戴整齐之后,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发出一声苦笑,转身正要推开房门,就听见耳边有人在说:“小乙,你现在在哪?”

    声音很轻,也很不真实,既像是在耳边,又像是直接出现在脑海,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转过头四处看了一圈,整个屋子除了我之外也没有别的人,还以为是喝多了出现幻觉。

    想着手就又搭在了房门上,然而在这时,那声音又在脑海里出现了。

    “小乙,你现在在哪?”

    这次的声音明显比上次要着急,而且我很清楚地听出来了,这竟然是玉姐的声音!

    可是她的声音怎么会出现在我脑海里?

    “你别管那么多,尽快搞清楚你现在所在的位置,我好来救你!”

    声音说完就很匆忙的消失了,我站在门口愣了半天,就在我分不清这声音到底是真是幻时,就感觉到胸口一热,手上不自觉地摸了过去,上次在回三岔湾之前玉姐送给我的玉佩,正挂在胸前,隐隐发热。

    难道是因为这个东西?

    这个时候门外的催促声已经越来越急促,我将玉佩重新塞进衣服里,说了声来了,便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一出门,看着满院子的红灯笼和红帘,以及穿梭在其中的形形色色的美女,差点以为进了怡红院,直到那些个怪人的诡异面孔凑到眼前才又将我重新拉了回来。

    “姑爷请吧。”

    被怪人们拥簇着沿着长廊往正厅走,我一边往四周看,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大哥,咱们现在是在哪啊。”

    那为首的怪人桀桀笑道:“姑爷打听这个干什么?”

    我说废话,以后出去别人问我在哪结的婚,我连个地方都说不出来,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在他旁边一人听了点了点头,张开嘴正要说话,却被为首那人横了回去,然后对我笑道:“姑爷不必多虑,只需要说是龙泉山庄就行了。”

    我哼了一声不再言语,心中却暗自猜测,这个龙泉山庄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居然连位置都不敢说出来,不说玉姐要怎么来就我,就算日后我弄到了鼠尾,又要怎么找到这个地方来交给猫老太?

    走了没多大会儿便又重新回到了正堂之内,进屋之后才发现,屋子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被布置的焕然一新,摆在堂上的六把太师椅已经被撤了下去,先前坐在上面的六个木头人也不知道搬哪去了,整个屋子空空荡荡,多的只是一些大红的装饰,和一条从门口一直铺到床榻边上的暗红色地毯,上面绣着金色的龙凤呈现图案,看起来庄重大气,却唯独少了些喜庆。

    红地毯的左右两侧沾满了穿着大红袍的侍女,每个人手中都托着一张玉盘,盘子上放着的都是一些首饰霞冠,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像是在等待着主人的到来。

    本以为所谓的仪式只是一个过场,但万没想到居然搞的这么隆重,站在那里看着自己这身衣服,还真有了一种要成亲的感觉,但是转眼一看身边的那些怪人,顿时兴趣全无。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听见院子内敲敲打打,声乐响动,而且声音很快到了门口。

    转过头看向门外,就见穿着紫红色秀禾的七小姐在一群侍女的簇拥下,款动金莲地走了进来。

    老人常说,人靠衣服马靠鞍,狗带铃铛跑得欢。

    只是一个小时的功夫没见,七小姐在梳妆打扮之后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本就风姿卓越的她,在经过淡妆点缀之后,明眸皓齿,衣冠楚楚,不由得让我想起了李白的一首诗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只是与其美貌不相称的,便是她那一脸的冷漠,仿佛身边的事物都与她无关,木讷的脸上写满了冷淡,感觉她并不是这个屋子里的主角,反而只是个路人。

    我见状不由得一声轻叹,这种情况换做谁都会不好受吧,况且我现如今已经自身难保,还有心思替别人操心,无奈地摇了摇头,却忽然与她四目相对,她看向我的眼神看似无意,却好像是想告诉我什么,但碍于身边的情况不能开口。

    我看了眼围在她身边的侍女,心中当下了然,便不耐烦地对那些怪人说道:“磨磨唧唧,能不能快点,我都等不及了。”

    为首那怪人脸上本就呆滞的表情怔了一下,然后咧着嘴说:“姑爷别着急,等老太太出来主持典礼,流程很快的。”

    我朝着床榻上看了一眼说:“那怎么还没来,都等了多久了,不知道什么叫春宵一刻值千金么,赶紧催催去,再等天就亮了,还洞屁的房。”

    “嘿嘿,小的哪敢去催老太太,姑爷莫急,估计很快就到了。”

    第四十四章 大婚

    怪人搓着手应和着,目光不自觉地总是瞟向床榻的方向,我隐隐感觉有些不对,按说猫老太才是我们当中最着急的那一个,先前还火急火燎地要办婚礼,怎么到了关键的时候人就没了呢。

    正如是想着,就见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陌生的古装女子,撩起裙摆急急忙忙来到怪人身边,耳语两句之后又匆匆离去,然后就见那怪人呆在原地,缓过神之后冲着众人喊道:“老太太有贵客上门,不便到场,时辰已到,无须再等,还请七姑爷和七小姐,走礼传嗣!”

    说完弯腰冲我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姑爷,您请吧。”

    我正了正衣袖,看着七小姐已经迈步踏上了地毯,便急忙跟了上去。

    虽然心知一切都只是在演戏,可是对于结婚来说,毕竟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

    我稳了稳心神跟在七小姐身后,一路走过,两边的侍女不断地将玉盘中的装饰加在她的身上,等到了红毯的尽头,七小姐已然身着凤披霞冠,冷艳的不可方物。

    床榻上没有人,只有方才来报信的那位侍女手里托着猫老太的一根烟枪站在面前。

    尽管她站在那里表现的很淡定,可眉宇之间不经意透露出来的焦虑,让我暗自推测,猫老太应该并不是有什么友人到访,估计是大限将至,身体出了岔子,没法见人。

    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得开始暗喜,只要猫老太不在,再加上有七小姐的帮助,就算是玉姐不来,我们能逃出去的几率也会大上很多。

    “鸣凤锵锵,卜其昌于五世,夭桃灼灼,歌好合于百年,今日白君与我余家七小姐璧合珠联,琴谐瑟调,特选此寅筮吉辰,行合卺之礼,天地为鉴,日月同行……”

    冗长的颂词唱罢,便在托枪侍女的主持下,开始行三拜九叩的大礼。

    如果说叩拜天地和夫妻对拜我还能勉强接受的话,但是到了最后一叩,竟是要跪猫老太的烟枪。

    那侍女将烟枪高高地举国头顶,满脸肃穆,我看着已经跪下去的七小姐,心知无论如何,这一叩,是千千万万不能跪的。

    要是跪了,那我跟猫老太以后会是什么关系,女婿?下人?附庸?

    本是一场闹剧的婚礼,可我要是真的跪的下去,恐怕这辈子都将会和猫老太以及鬼猫都脱不了干系了。

    见我不跪,一直在远处观礼的众人齐齐围了上来,盯着我脸上怒气难遏,我稳了稳心神,笑着说:“还劳烦各位谁去请老太太出来吧,在我们那边只有老人死了才会请出遗物叩拜,这大喜的日子,恐怕不太吉利呀。”

    “嘿,姑爷,一方水土养出一方的习俗,您今天既是在龙泉山庄,就不必考虑老家的事情,春宵一刻值千金,还请姑爷入乡随俗吧。”

    那怪人桀桀地笑了笑,可他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不能拜,记得七小姐说过,在这里只要我不亲口答应,就没人能强迫我做任何事,心下了然,干脆一抱肩膀说:“老太太不亲自出来我是不会拜这破烟枪的,你们赶紧找去,一会儿耽误了时辰,老太太责怪下来,可别怪我,分明是你们办事不利。”

    怪人的脸上僵着笑,有些犹豫地看向托枪侍女,侍女皱了皱眉头说了声请稍等便转身朝着屏风后走了进去。

    我见状不由得心头一紧,别一会儿真把猫老太给叫出来了,那我岂不是公鸡下蛋,母鸡打鸣,白费这么大功夫了。

    侍女走后所有人都站在那里没有说话,垂着眼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场面安静的有些诡异。

    短暂的沉寂过后,就见那侍女匆匆忙忙跑了回来,急切地说:“老太太有话,良辰美景让二位早协熊罴之庆,不必在意这些凡尘缛节,快送姑爷和七小姐去洞房!”

    我闻言长舒了口气,七公主站起身也是满脸的轻松,可是与之相反的,却是在场其他人的反应,每个人的脸上挂着极为难看的神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中很是焦虑。

    难道猫老太真不行了?

    我感觉身体微微有些颤抖,看了一眼七公主,在得到她的认可之后,冲着众人开口说道:“没听见说赶紧洞房嘛,还愣着干什么呢,也不怕一会儿老太太扒了你们的皮。”

    众人闻言才反应了过来,匆忙簇拥着我和七小姐离开了正堂,在院子中七拐八转进了一间厢房之后,齐喊了声:永结同好,便又急忙急火地关门退了出去。

    我贴在门缝上等到脚步声音彻底消失,连忙转过身冲七小姐说道:“怎么样,咱们什么时候走?”

    “走?”

    七小姐抬头看着我说:“怕是走不了了”

    我一听就急了,忙问道:“为什么?”

    “这座宅院没有老太太的口允,谁也不能自行出入,除非能拿到方才给老太太托枪侍女的腰牌。”

    我闻言心中大急,说你为什么不早点说,现在人都走光了,到哪去弄这腰牌去。

    七小姐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叩门声响。

    “小姐和姑爷休息了吗,老太太有样东西要送给二位。”

    我听着声音有点像是那托枪侍女,心头一喜,而七小姐也冲我点了点头,冲着门外说道:“姐姐进来吧。”

    房门被从外面推开,先前的托枪侍女端着一张盘子面带微笑地走了进来。

    “老太太特地吩咐奴婢给二位新人送来清酒一壶,说是需饮了此酒,方可行秦晋之好。”

    侍女说着将盘子上的酒壶往两盏玉杯中倒满,然后递到面前说:“请吧。”

    我这会儿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她腰间露出一块紫色饰角的腰牌身上,无暇其他,却见其中一盏玉杯已被轻轻拿起,七小姐在一饮而尽之后将被子重新放回托盘,抿了抿嘴说道:“姑爷不胜酒力,他那一杯我也替他喝了吧。”

    说罢举手便要端起另一盏酒杯,却被侍女沉声阻止。

    “老太太说了,今日你和姑爷必须都饮上此酒放能休息,如若不然,奴婢交不了差,也就没有办法回去。”

    侍女带着威胁性的话语让七公主皱起了眉头,我见状连忙拿起酒杯说:“我要是喝了,你就不会在这里碍事了吧?”

    侍女点点头,“当然。”

    我将酒杯端至嘴边,看向七小姐道:“老太太盛情难却,我看还是恭敬不如从命吧。”

    说着便张开了嘴,将玉杯中的清酒一点点倒入口中,余光中那侍女眼睛死死盯着我手里的杯中酒,冷峻的神情随着清酒一点点入喉也开始慢慢舒缓。

    眼看着一杯酒即将见底,我都能看见那侍女紧绷的身体陡然一松,却在此时,一直纹丝不动的七小姐从床榻上一窜而起,抬起一只手化掌为刀直直地朝着侍女的后颈劈去。

    那侍女一点防抗的余地都没有,闷哼一声便倒在了地上,我连忙将口里的酒水吐出,擦了擦嘴将她腰间的玉佩扯了下来,对七小姐说道:“估计猫老太那有什么变故,咱们趁现在赶紧走!”

    七小姐没有多言,说了声跟我来,便急急忙忙夺门而出。

    方才还热闹非凡的院落此刻一片冷清,半点影子都见不到,我忙不迭地跟在七小姐身后,几个转身便来到了大门前,将腰牌交给七小姐说:“赶快。”

    七小姐应了一声,将腰牌紧贴在大门上,说了声开!就见大门晃晃悠悠地开始剧烈抖动,然后缓缓地向着两边敞开。

    我在此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并无人追来,紧绷的心陡然一松,对着七小姐说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总感觉怪怪的。”

    七小姐的目光此刻都汇聚在了正逐渐敞开的大门上,头也不回地说道:“浮龙井。”

    浮龙井?!

    “你是说咱们现在是在浮龙井的下面?”

    我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可是七小姐完全没空理我,等大门开出足够一人进出的缝隙时,侧身就钻了出去。

    我也不敢犹豫,可是身形却没有她那般较小,只能侧着身子紧贴着门沿一点点往外挤。

    等我好不容易挤到门外时,还没容我喘口气,就见七小姐哆哆嗦嗦地冲着面前的黑暗曲膝跪了下去,口中颤抖道:“老,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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