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回答他,转头看向红鲤跟淮北,见二人的脸色也是极度难看,半响才喃喃地张开嘴说:“水里有东西。”

    我一听,冷汗就下来了,脖子上的肌肉绷的跟水泥砖一样,一种死后劫生的心悸突然涌上心头,问:“看清楚了?”

    红鲤点点头,说:“好像还在船底下。”

    这个时候,采沙船已经恢复到了平静,两边的河水还在轻轻翻滚,不知道是起了浪,还是水里那个东西搅动使然,船老大一脸惊慌地跑了过来,看着我们说:“不能走了,得赶紧上岸,枉死城的水鬼索命来了!”

    说罢也不管我们,正要扭头回去开船,就听见周末支支吾吾地说:“船,船动了。”

    船确实动了。

    没有发动机引擎的声音,采沙船顺着波浪的翻涌正朝着铁皮船来的方向一点点前进,船老大还没有回到驾驶舱,水也是逆流,就好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拖着采沙船往前走,

    看着眼前的场景所有人都愣住了,船老大突然扑腾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冲着河面一边磕头一边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估计是在求他口中所谓的河神放我们一马,然后又转身回到了驾驶舱,抱出来一大堆香裱纸马,可惜那些玩意儿全都被河水浸湿透了,点也点不着,干脆直接往两边的河里扔,一边扔一边磕头,磕的铁皮船板“砰砰”直响,到最后满脸泪痕地跪在原地,看着翻滚的河水浑身发抖,估计是已经绝望了。

    我对这种东西一向是不大相信的,特别是在接触了这行之后,愈发地觉得所谓的神仙之流不过是鬼怪成了精,可是也不想擅自干涉一个人的信仰,见他彻底放弃之后就对他说:“船老大,快去试试,看看能不能发动引擎,把船开到岸上去。”

    船老大一听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往驾驶舱跑,我见红鲤跟淮北虽然只是有些震惊,却没有到惊慌失措的地步,只有周末那小子,更他娘的丢了魂儿一样,从船老大下跪的那一刻起他也跟着跪下,一直冲着河水磕头,脑瓜子磕了口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采沙船引擎躁动的声音再一次在耳边响起,船尾的烟囱里也开始冒出滚滚黑烟,可是这响声持续的时间连5秒都不到,就忽然听见水底下咔嚓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破坏,船板同时间剧烈抖动了一下,就再一次陷入到了安静当中。

    这下连我都开始有些慌了,看着漆黑的水面,心里砰砰直跳,

    这玩意儿从头到尾除了出现过一次影子之外,就再也没有露过面,连它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要干什么,这种未知的东西才是最让人感到恐惧和绝望的,你要是真窜出来个什么妖魔鬼怪,水鬼巨兽之类的,还能想办法它拼了,只是现如今,我们除了在船上干站着,一点办法都没有。

    看着周末跟个疯子一样在船板上磕的人事不省,我也懒得搭理他,见暂时也没有生命威胁,掏出手机想给玉姐打个电话问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却发现手机在刚才落水之后陷入到了瘫痪状态,连机都开不了。

    我有些气急败坏地将手机朝着河里一扔,就见红鲤走了上来将她自己的手机递给我说:“试试我的吧。”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拨通了电话,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声,心中默默祈祷玉姐这会儿可千万不要睡着了,你要是睡了,那我们可就全玩完了。

    不过好在电话在响了几声之后就接通了,我欣喜若狂了叫了声玉姐,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声刺耳的电流波动的噪音,还有女人的哭泣声夹杂其中,越哭越凄厉,从一个人变成了几十个上百个同时哭,宛如是打到了十八层地狱,吓得我一个激灵就将手机丢在了船板上。

    红鲤在一旁默默地将手机捡起,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也没有开口问,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噗通的落水声将我们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了船头。

    我和红鲤对视一眼急忙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声音是从船头的驾驶舱附近发出来的,驾驶舱里没有人,船老大不见了。

    看着滚动的河水,我心里开始升起一股不安,看了看红鲤想说下水去看看,毕竟只有他对这一带水域十分熟悉,况且这艘船离了他也不行,可是红鲤却摇摇头说:“这水不能下。”

    采沙船就这么一直静悄悄地逆流而上,好半天的功夫船老大也没有从水里浮上来,也不知道这一带究竟到了什么地方,两边都是光秃秃的河滩,一点灯光都见不到,难道真应了船老大的话,这是要把我们拖到枉死城不成。

    当我和红鲤重新回到船板上的时候,淮北正站在船边盯着河水不知道在想什么,周末也从昏迷当中清醒了过来,整个人跟傻了一眼坐在那里口中喃喃自语,见我俩回来连忙爬过来说:“船老大是不是已经死了,接下来该轮到谁了?”

    我瞧着他这副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说:“你要是害怕就自己跳下去游到岸上去,别在这蛊惑人心。”

    周末一听要下水,脸色变了变,缩到一角不再开口,我稳了稳心神来到淮北身边,看着他被乱发遮住的眼睛,动了动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见他忽然转过头看向我说:“我想下去看看。”

    我一听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连忙说不行,现在虽然不知道那东西到底要干什么,但最起码咱们目前是安全的,可是一旦下去,恐怕是十死无生了。

    淮北皱了皱眉头还要说什么,我打断他说:“先别管这些了,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会和你一起下去的。”

    “小乙你快看!”

    红鲤的一声惊呼让我和淮北齐齐吸引了过去,就见在正前方的河域当中,一道熟悉的灯光在不远处亮起,我揉了揉眼睛,当看清楚发出灯光的物体时,难以置信地惊讶地长大了嘴。

    那艘鬼船,又出现了。

    第七十五章 铁皮船

    如同上次的场景一模一样,闪着红灯的铁皮船一点声响都没有地朝着我们一点点驶近,一点避让的迹象都没有。

    这次没有了船老大,下面还有那个东西拖着,完全没有可以避开的可能。

    采沙船的构造远就不如一般商船或是货船那么坚固,全是铁片子焊接成面,挂着几个存沙斗,丝毫承受不住任何有力的撞击。

    在场的四个人看着越靠越近的铁皮船,脸上阴沉的都快拧出水来,手上死死把着两边的铁连杆,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其实真要是就这样撞上了也没什么事儿,沉船事故最怕的不是船翻,而是船翻了以后人还在密封的空间里逃不出去,不说被水给淹死,就算是水进不来,人在被水包围的空间里,氧气要不了多大一会儿就能被吸干,接着就只能面对窒息而死的命运了。

    关键是水里的那东西给众人带来的恐惧丝毫不亚于这艘一个人没有的鬼船,就这么沉到水里,再大能耐估计都活不过半息的功夫。

    当亲眼看着船头即将撞在一起时,所有人都忍不住地闭上了眼睛,我也深吸了一大口气,等着一会儿沉到水里,趁着船翻造成的混乱间隙,卯着这股子劲儿直接游上岸。

    可是等了半天,迎接我们的并不是船翻和落水,四周一点动静都没有,连河水翻滚的声音也都跟着消失的没了踪影,周遭一片静谧,安静的让人感觉有些不真实。

    又等了一会儿,我实在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就发现自己还在采沙船上,整艘船也是完好无损地停在河面,铁皮船消失地无影无踪,仿佛刚才目睹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可是不管怎么样,没出事就已经算是谢天谢地,我擦了把头上的汗,正要看看其他几个人的情况,却惊恐地发现,整艘船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除了驾驶舱外,整艘船上一点能遮拦视线的东西都没有,而且船上该有的设备一样都没少,唯独少了红鲤他们几个,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而且不只是他们,就连水里的那东西在此刻也都跟着消失不见,采砂船停在河中心,摇曳着暗黄的灯光,寂静的可怕。

    我一下子慌了,心中拼命地告诉自己要镇定,手上却不自觉地开始发抖,看着茫茫水面,想到第一次和铁皮船擦身而过时所产生的火花跟异响,心说这艘船肯定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幻觉或者虚影,只是它怎么突然就不见了,红鲤他们又去了哪里,总不会是被鬼船给带走了吧。

    越想越压抑不住发自内心的恐惧,这艘采沙船是肯定动不了了,单不说之前在下面发出的破坏声响,就算船是好的,我也没那个本事把它开走。

    想着想着就不自觉地来到了船边,既然铁皮船是真实存在而又能突然消失,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可以说得通了。

    我咬了咬牙,将浑身上下脱得只剩条裤衩,又朝着四处的河面看了一眼,便纵身一跳,一脑袋扎进了河里。

    常生活在河边的人都知道,夏季一般都是河水的汛期,别看那水面上风平浪静没有一点波澜的,实际上水底下暗流汹涌,一个暗窝接着一个暗窝,稍不留神就被卷在里面,任你再好的水性都无法挣脱,三两下就折腾地一点力气都没有,然后沉到泥沙里成了大头鬼。

    我虽然自诩水性不错,可在这条大河里也不敢逞能,下去之后先是浅浅地往下沉了一小段距离,拿手电照了照,发下这边的河水像是刚被什么东西搅过,浑浊一片,连半米的距离都照不透,心中的想法微微被证实,便二话不说,又继续往下沉。

    再往下,河水的能见度就要高上了许多,手电的灯光堪堪能见到河底的淤泥,还有垃圾跟石头,却唯独少了那艘铁皮船的踪影。

    难道是我猜错了?

    我下意识地想了一脑子,身子停留在原处不敢继续深入,拿手电筒扫过四周,感觉这边的水深要比我想象当中浅上很多,难怪之前淮北可以在那么短的功夫下到河底再上船,而且这样的话,那就证明我之前的猜测是错误的,这么浅的河水,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沉船在这里还不被发现。

    找不到铁皮船也就意味着很有可能查寻不到红鲤他们的下落,我心里一沉,同时脑袋开始有些窒息,脚底下蹬着水准备先上岸再想办法。

    可是当我脑袋刚一露出水面,喘了两口气正准备上船的时候,整个人就愣住了。

    铁皮船!

    整只船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水流顺着一圈的的夹板不断地往下淌,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绿藻跟水绣,看厚度起码也得在河里泡过几十年往上,之前泛着黄的铁锈也被水浸成了黑色,宛如一只钢铁巨兽,静静地浮在水面上,散发出一阵阵冰冷的气息。

    我使劲儿地挤了挤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眼前的这艘铁皮船就是之前消失不见的鬼船,船板上还传来了“吱吱呀呀”的响声,好像是有人在上面走动。

    “红鲤,淮北,周末,是不是你们!”

    这艘船一看就不可能再搭人,而在这个时候能出现在上面的除了他们几个我也实在想不出有别人,真非说有的话,那也只能水鬼了。

    一想到这里我就开始全身发冷,又喊了几嗓子也没有得到回应,脚步声也随之消失了。

    难道不是他们?

    我盯着黑漆漆的船面咽了口口水,就在我犹豫到底要不要上这艘船时,一阵熟悉的音乐声响兀自地船上响起。

    本是清脆悦耳的声音却在这个环境里显得格外的诡异,断断续续地在河面上空飘荡,就好像是船上有人在调琴奏乐,歌舞升平。

    我在震惊的同时,突然感觉这声音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本可以脱口而出,却总感觉差了那么一根筋,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由头。

    而就在这个时候,音乐声突然一断,四周再一次恢复到了寂静之中。

    我浮在铁皮船下面一下子陷入到了两难,在确定红鲤他们在这艘船上之前我是一万个不愿意上去,这船太他娘的邪门了,而且刚从上面传来的脚步声来看,里面肯定有什么东西在,我自己的实力自己十分清楚,稍有不对,人救不着不说,小命还得扔在里面。

    而且这艘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纹丝不动地停在水面上,那艘采沙船也不知道去哪了,我轻轻拿手摸了摸近在咫尺的船底,一股冰冷刺骨的触感瞬间传到心头,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与此同时,那诡异的音乐再一次在船上响起。

    而这一次,刚听到一个开头,我就想起来究竟是在哪听过这个声音了。

    是红鲤的手机铃声!

    我从小到大都没有下过这么难的决定,听着声音还在继续,咬着牙扑腾着水面开始寻找能上去的地方,当发现一个焊在铁皮上的扶梯之后,二话不说拿手一抓就顺着爬了上去。

    但我脑袋伸过破旧的船板,看到一阵忽明忽暗的灯光伴随着震动的嗡嗡声响在甲板上的手机,心头一喜,一个翻身跳到了夹板上面。

    那夹板在经过这么多年河水的侵蚀,早已不堪重负,在我身子落地的瞬间,马上发出一阵“咯吱咯吱”,马上就要断裂的响声。

    可我也顾不了那么多,站起身就朝着手机跑了过去。

    而且当我来到手机跟前,看清楚屏幕上的来电人是谁时,激动的浑身有些发抖,是玉姐打回来了。

    然而还没有等我来得及将我伸向手机,甲板已经到了临界的边缘,耳朵边只听到“咔嚓”一声断裂声响,我就跟着一片片腐朽断裂的木片,跌进了船舱里,手机的铃声也在这一刻再度消失,视线陷入到了黑暗当中。

    第七十六章 闭着的眼睛

    这么高的距离,本以为会被摔个七魂出窍,或者是直接砸穿船板掉到水里,可是没想到在后背着地之后,竟然是软绵绵一片,就好像是下面垫着个人。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我顿时一个激灵,正要起身瞧清楚,就听见下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说:“起来,你快压死我了!”

    那声音进入到耳朵的时候我先是一颤,可再等听清楚是谁,顿时有些喜出望外地朝着身子下面摸了过去,说:“红鲤,是你吗?”

    “往哪摸,你找死!”

    伴随着话音一股大力突然从后背上传出,我整个人直接在地上滚了三四圈,直到脑袋撞在船舱的铁皮板子上才停了下来。

    这一下给我撞的比刚才摔的还狠,我捂着脑袋晃晃悠悠地坐直了身,打开手里的手电筒朝着刚才的方向照去,就见红鲤正满脸迷茫地坐在原地,当看到手电灯光时那手挡住了眼睛,疑惑道:“小乙?这是在哪?”

    我没有回答她,转而将手电照向四周,就发现我们此时正处在一个密封的船舱里,里面除了堆积着一些被河水泡烂了的木头箱子外,就剩下一扇舱门和脑袋顶上的大洞了。

    “这儿是鬼船?”

    红鲤顺着灯光看了一圈也瞬间反应了过来,脸霎时间变得惨白,急忙站起身靠到我身边说:“咱们怎么到这来了,其他人呢?”

    我在确定这里没有其他人或者不干净的东西之后,才对红鲤说:“撞船那会儿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么?”

    红鲤皱着眉头,想了想后说:“忘了,我只记得那会儿闭上了眼睛,然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然后又问我:“你是怎么来的?”

    我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无语地说:“本来我是没事的,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船上救你,你还踢我,真是屈死好人哭死贼,冤死了。”

    红鲤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随后恢复正色说:“那其他人是不是也在船上?”

    “不清楚,咱们先想办法出去,刚才听到这船上有人走路,除了咱们之外肯定还有别的东西。”

    我拍了拍屁股站起身,看着那些腐烂的箱子里倒出来的杂物,心道这个屋子估计是存货的货仓,前面应该还有船老大以及船员和客人住的地方,而且最关键的是,这艘船是怎么上来的?

    一切的迹象都表明这艘船不知道在水底沉了多少年,河上也没起什么大风大浪,怎么好端端的就上了河面,又是怎么航行,又突然消失然后突然出现,这太诡异了。

    我看这里也瞧不出什么名堂,而且那么高的甲板是上不去了,于是便招呼着红鲤朝着那扇舱门走了过去。

    门是木门,可把锁却是铁的,被水泡出来的铁锈将整把锁都结成了一整块,脑门子都出了汗也没能拧动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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