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忽闪了下翅膀,便已经瞬间来到了众人面前,却又旁若无人的将硕大的身躯将红鲤跟死囚压在身上,探长了脖子,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瞧,脑袋跟我离着不过半尺之距,此情此景,让我不由得再次回到了在黄河上跟恶蛟对峙的场景,心里咯噔一下,妈的也是冲着真龙之涎来的?

    仿佛是为了印证我心中的推测,黄蟒脑袋又往前凑了一下,两个比灯泡还大的鼻孔紧贴着脸,来回收缩,从头闻到脚,突然张开了嘴,将我拦腰一咬,便掉头离去。

    在离开狼妖他们的一瞬间,我见众人作势欲扑,拼命地挥手让他们赶紧走,可是没人一个愿意听,却还没有到跟前,便被黄蟒一个甩尾全都在水中打飞了出去,巨大的翅膀猛地扇动了几下,就感觉眼前一花,几个人的距离一下被拉的极远,眨眼间便消失了踪影。

    除了一开始被咬住所产生的惊慌让我连灌了几口水外,这个黄蟒似乎并没有想要吃掉我的意思,这让我暗自松气,因为跟这些天灵打交道久了,特别是这种成了精的天灵,秉性是随着修行几日月累而成,善便是善,恶就是恶,并且原始的野兽本能会让它对所要攻击的目标第一时间采取行动,也不会像这般齿间留力,并没有想要伤害到我的意思。

    这让我不禁想到想当初在长白山中的经历,莫非这黄蟒跟那狼王一样,是要有事找我帮忙?

    黄蟒在酆泉河中拼命地闪动着翅膀,以它的速度,这段时间足以跨越整个九狱九泉,却丝毫不见停下来的意思,让我刚放松的心又微微缩紧,而就在这个时候,耳听得一声闷雷在脑袋上炸响,蓦然抬起头,就见黄蟒的一双翅膀紧贴身体,蹦的笔直,昂着脑袋直接蹿出水面,溅起波光粼粼,水花四溅,接着就感觉咬在腰上的巨口陡然一松,整个人呈自由垂体下落,大叫了一声,便重重摔在了地上。

    看着这高度,我本以为会被摔个七荤八素,可是当感觉到身体着地之时,整个人直接就被砸进了泥里,一股浓浓的腥臭味儿顿时扑面而来。

    我不敢犹豫,挣扎着爬起身,抹了把脸上的淤泥,抬眼观望四周,竟发现自己落在了一个空旷的峡谷之中,四周满是高仞千尺的峭壁,当中全是黑漆漆的淤泥,烂鱼烂虾的腥臭味熏的人眼睛都睁不开,并且在淤泥之中还随处散落着像是鱼的尸骸,看了半天,不由得暗自心惊,这他娘的哪是峡谷,明明是一个干涸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河床!

    怎么九狱九泉还有这种地方?

    难不成是九泉之中哪一口泉眼枯竭,导致河水断流,才有眼前这个景象?

    但是黄蟒抓我到这来干什么?

    我抬头看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黄蟒折身返回的踪迹,这才按下心头的疑惑,尝试着迈步往前跨了一步,脚掌着地,整条腿瞬间就被淤泥埋进去了半截。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布满淤泥中的河床中摸索,死一片寂静,仿佛千百年来从未有人涉足,满眼里只有尸体,没有任何生机,可是还没走几步,就见在前方正中心的位置,一块墨绿色的巨大的龟壳,挡住了去路。

    并且龟壳是整个翻过来,底部冲天的状态躺在淤泥当中,足有三张圆桌那么大,巨龟的尸体不知被谁给掏了去,并且从痕迹来看,似乎已经存在这里不短的岁月。

    “奇了怪了。”

    我暗道了一声,却被突如而来从四面八方响起的回声给吓了一跳,当目光落在龟壳上,就发现这龟壳像是被火烧过,上有条条裂纹,并且有三枚铜钱置于壳内,不由得暗自心惊,金钱卦?

    我对占卜一窍不通,完全是个门外汉,身边似乎只有姚二爷对此有所提及,估计也是属于略懂的范畴,打眼瞧了一遍,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可是既然进行过占卜,那这一带就一定有人出没,紧张地望向四周,诺达的河床里,连个脚印都没有,哪来的人?

    我一下子有些紧张,愈发地觉得这个地方太过于邪门,不敢多待,却又不知道该往哪去,踟蹰之际,就见余光里似乎晃过一道烛影,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一闪而过后,挤了挤眼睛,目光之中,一个隐蔽在峭壁和河床连接处,闪着微微光亮的洞口,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在这种地方见到光亮,我无法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愣了足足有半晌的功夫,才又听见从山洞里传来一声声苍老的咳嗽,缓缓说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

    我犹豫了下,紧张地冲着洞口道:“你是谁?”

    山洞里沉默了片刻,像是有一股淡淡的烤肉的味道从山洞里飘出,我狠吸了几口,肚子顿时咕咕直叫,耳边再度响起那人的声音:“时间太久了,我也忘了我是谁,叫什么,只记得在很多年前,大家都称呼我为,九泉巡河。”

    九泉巡河?

    我愣住了,半晌半才不可思议道:“你姓白?”

    “也许是吧。”

    那人的声音有些含糊,像是在吃什么东西,我这会儿饥寒交加,见这无边无际的河床也没有其他路可以走,咬了咬牙,便踩着淤泥朝着山洞走了进去。

    越靠近山洞,那股子烤肉味道就越浓郁,我咽了口口水,加快了步伐,赶等进了山洞,一股阴森森的气息扑面而来,洞顶到脚底全都是水,而且里面很黑,光线照不进去,却能听见一阵木柴烧着的“噼啪”炸响,并有火光从洞里隐隐射出,微微能看清脚下的,三拐两拐进到洞底,就看见一位头发灰白,全身渍泥的老者正盘腿坐在火堆旁边,手中拿着一根插着一整条鱼的铁棍,在火堆上来回翻转,见有人进来,看也不看一下,招了招手,说:“坐吧。”

    我见他对我没什么敌意,轻声来到他跟前坐下,感觉眼前这老头应该在这里生活了不短的时间,很好奇他是怎么在这寸毛不生的河床里生存下来的,就连他手中的鱼种我也没有见过,山洞里没有看见什么调料,却香气扑鼻,忍不住又咽了口口水,就见他笑了笑说:“别着急,好饭不怕晚,这沉沙鱼烤起来味道最香,什么都不用放,我可是在泥里翻了好久才翻出来的,你有口服了。”

    沉沙鱼?

    我心里咯噔一下,看着在篝火上被一根铁棍一穿到底,已经被烤的微微泛黄的怪鱼,那对跟小拇指头一样的犄角赫然触目,让我直接打了个激灵,脱口而出:“真有沉沙鱼?”

    “你没有见过的东西未必代表它不存在,就像这赖以生存的空气,你从未见过,却不能否定它的真实存在。”

    老者的话里听不出丝毫感情,淡淡说罢,将手中的烤鱼取出,递到我面前说:“尝尝,好东西。”

    我那会儿真是饿到了极限,感觉不到烫,三下五除二吃了个干净,连味道都没有尝出来,打了个饱隔后,不好意思地看向老者说:“吃完了。”

    老者拿铁棍拨了拨留在地上的骨刺,道:“没关系,这东西除了白家人,他人也没有资格品尝。”

    “你知道我是谁?”我诧异地看着老者道。

    “白小乙,白老鬼的孙子,白秉德的儿子,白家的第十四代传人,也是我的,曾孙。”

    “曾孙?!”

    我再也忍不住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向面前这位比乞丐都要邋遢百倍不止的老头,颤抖着声音说:“你不要胡说,就算你给我吃的,也不能随便乱叫。”

    老者似乎并不为之所动,拿铁棍捅了捅火堆,等到火苗烧的更加旺盛后,轻叹了一声,道:“其实你也不能算作是白家的真正嫡系,当年你爷爷把你抱回来的时候,差点被逐出家门,要不是他冒着被整个家族驱逐的危险,硬把你带到三岔湾躲到金门的地盘寻求庇护,也不会有现在的你了。”

    我越听越感到震惊,看着老者盯着升腾的火焰出神,咬了咬牙说:“你这么说,可有证据?”

    老者呵呵笑了笑,道:“我要是没猜错的话,那个女人,已经跟了你很久了吧。”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不接受的现实

    老者说话的语气总是平淡无奇,可听在耳朵里却字字诛心。

    我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没有开口,等着老者继续说下去。

    “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你爷爷明明在跟金门势不两立的情况下,甚至不惜抛弃你刚出生的大哥,也非要留在三岔湾,到死也不肯离开一步?”

    老者的话再一次直中我心坎,全身微微颤抖,呢喃地张开嘴说:“为什么?”

    老者轻轻叹了口气,眼神有些迷离地盯着跳跃的火焰,半晌才叹了口气说:“究其原因,其实都在我。”

    “如果当年不是我非逼着你爷爷,或许很多事情都会跟现在是两个样子,最苦的其实还是你,哎。”

    老者说着突然止住了声,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才终于抬头看向我,道:“白家和金门,分管着地上和地下两条黄河,自古以来水火不相容,你爷爷为了保住你不惜背叛家族投靠了宿敌,在金门的庇护下才能使你活着成长到现在,如果不是黄河娘娘的再度出现,或许你这辈子都可以做个普通人,不被这些纷杂琐事所干扰。”

    我心头猛地一震,在上次见到爷爷的时候他也说过同样的话,都说过英子是整件事情当中唯一的变故,可是以爷爷的实力,为什么会被英子逼到需要以死相拼,将我寄托给仇人之后的地步才能逃脱此劫,英子究竟是什么人,黄河娘娘到底代表着什么,这困扰我心头已久的难题,难不成真的可以在面前这个跟乞丐一样,自称是我曾祖父的老头找到答案?

    山洞里一下子陷入到了沉寂,老头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问起,良久的心悸,让我心跳的愈发强烈,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为什么?”

    “你想问什么?”

    老头抬头看着我,一双浑浊的眼睛看不出一丝情绪,淡淡道:“是想问为什么当时的白家容不下你,还是说自己怎么来的?”

    我摇摇头,说:“我想知道整件事情所有的前因后果。”

    “可是真相未必就是你想要的。”

    老者沉默了半响,淡淡说道:“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人是谁?”

    我微微一怔,答道:“身边的所有人。”

    “那这些人当中,包不包括南水季八爷,季宗卜?”老者又问。

    “当然包括,他是我师父,也是我爷爷临终前寄托之人,是我的再生父母。”我朗声答道。

    可谁知老者听完呵呵一笑,摇了摇头说:“真亦假时假亦真,假亦真时真亦假,这个季宗卜真的就如你所见,干干净净,没有一丝问题么?”

    “你想挑拨我跟我师父之间的关系?”我沉声说道。

    老者笑道:“那你可曾知道,十八年前季宗卜曾带过一个乡下女人到了成都?”

    我点点头说:“当然知道。”

    “那你可知这个乡下女人是谁?”老头阴声道。

    “是谁?”

    老者浑浊的眼睛发突然在此刻闪过一道寒光,看着我冷笑了一声:“刘英。”

    “不可能!”

    我脑子嗡的一下,想都没想当即回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老者一直盯着我,眼睛眨都不帶眨一下,淡淡开口说:“黄河娘娘是黄河之中怨气最为恐怖的存在,但凡有黄河娘娘现世,就必会引发天灾,导致生灵涂炭,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当年刘家村一事若不是有高人出手,其所造成的后果,不可想象。”

    “可是这跟我师父有什么关系?”我沉声道。

    老者轻轻摇了摇头,那铁棍捅了捅篝火,说:“我说的只是你们所了解的,但是那一年直到整个刘湾村鸡犬不留,也没有任何人能熄灭黄河娘娘的怒火,即使是金门两大佛头同时出手也没有起到丝毫的效果,真正斩杀黄河娘娘的,其实是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分水剑。”

    老者淡淡说道:“分水剑是上神大禹治理黄河斩妖除魔之物,跟随他历经年代久远,死在其刃下的龙蛇巨鳌数不胜数,其自身所带的杀气足以令真龙退避三舍,再加上它是大禹上神的贴身佩剑,早已沾上了灵气,修炼成精,自诩守护黄河为己任,但凡在河中有大妖出世,必会离开镇守之所,将其斩杀。”

    “所以当年眼看着黄河娘娘霍乱人间,而无人能出手制止,这分水剑便从河底出世,阻止了这一切?”我不可思议道。

    老者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说:“凡事有利必有弊,分水剑虽然斩妖之威无穷,但是却也继承了大禹上神悲天悯人的心态,从不会对凡人下手,这也导致了有些人企图利用这一点,妄将此神器占为己用,可是奈何在其镇守河底之处,有老龙守护,以身涉险的人多,可是能活着回来的,却从来没有。”

    我似乎明白了他要说什么,心头微微颤抖,呢喃道:“只有将它从老龙的看守中逼出来,利用它不会攻击凡人的弱点,在外面下手,胜算就会大上许多。”

    “没错。”

    老者叹了口气道:“这个弱点也是在刘家村之事后才被人利用,但是寻常的水鬼河妖根本就不在它的考虑范围之内,而且多方势力也根本不可能对这些东西残害无辜百姓而坐视不管,没等那些妖魔邪祟做出声势,便被斩杀于萌芽之中,所以只有黄河娘娘再度现世,超出这些势力的能力范围之外,才能迫使分水剑离开河底,行斩妖除魔之事,趁机出手,将其一举拿下,才是最为稳妥的办法。”

    听完老者之言,我足足愣了有一刻钟的功夫,也逐渐知道他接下来想要说的话,摇摇头说:“即便如此,可是仅凭你一己之言就断定是我师父导致的三岔湾的一切,我实在不能相信。”

    老者似乎早就料到如此,轻轻摇了摇头说:“可是你不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太巧了么?”

    “刘英刚死季宗卜便出现在了三岔湾,并且对所发生之事充耳不闻,直到你爷爷死后,也仅仅是出手杀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黄河水童。”

    老者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看向我说:“你可知他为何不直接对刘英出手,而单单杀那水童?”

    我摇了摇头,没有开口,等他继续说下去。

    老者笑了笑,道:“因为黄河娘娘最令人恐怖的地方并不是她自身,而是肚子里的鬼婴。”

    又是鬼婴?

    我皱眉说:“黄河鬼婴不是千年前就被女娲大神给封印了么,怎么还会有鬼婴?”

    老者摇了摇头:“其实鬼婴和黄河娘娘一样,并不是特指某一类东西,它们都是一种不祥之物的象征,今天英子可以是黄河娘娘,那明天有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只要条件符合,任何东西都可以成为黄河娘娘。”

    “需,需要什么条件?”我颤声道。

    “你看看英子是什么样,就需要什么条件。”

    可是老者完全不给我思考的机会,继续说道:“单是一个黄河娘娘其实并不能触动分水剑,真正被天地所不容的,是她肚子里的鬼婴,而那个扮成鬼太婆的黄河水童,则是替英子接生的接生婆。”

    “所以……”

    我不敢说下去,呢喃地看着老者,就见他轻轻叹了口气:“季宗卜只为憋宝而来,并不想因为鬼婴之事引发天谴,就赶在英子分娩之前出手杀了接生鬼婆,其实他如果在那个时候就对英子下手的话,三岔湾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可是如果他出手制止了刘英,没有水淹三岔湾,他又如何使得刘英的怨气足够浓郁,由一个水鬼变成黄河娘娘,这分水剑,又如何出的了世呢?”

    第二百五十三章 白家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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