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老太皱了皱眉,轻叹了一声,道:“有什么就抓紧问吧,她只有一刻钟的时间,时间一到,我跟草王还要继续替她续命,耽误不得。”

    “小乙……”

    血狐突然一把拽住我的胳膊,艰难地张开嘴,看着我说:“康安,贡嘎寺,去了之后你要小心,金鹏的势力非同小可,並且和古道中人勾结在了一起,像是在密谋什么事情,只可惜我刚浅进寺庙就被抓,否则的话还能帮你多探一些消息出来。”

    我摇了摇头,沉声道:“是金鹏出手打伤了你?”

    “不是。”

    “那是谁?”

    “佛像。”

    我忍不住一愣,就见血狐深吸了口气道:“我一时半会儿没办法给你解释清楚,去到那里你一定要小心身边的一草一木,看些看似不起眼的东西说不定就会在不知觉中变成杀人的利器。”

    说到这里她又深喘了口气道:“你娘暂时还算安全,就被关押在贡嘎寺里,但是那里的守备很严,总之,一定要小心。”

    血狐一口气将话说完,眼中的瞳孔开始涣散,抓着我胳膊的手上的力气也一点点消失,我紧张地抬头看向霍老太,就见她道:“时间到了,你快走吧。”

    “那她……”

    “我会帮她一直续命,你好自为之。”

    又看了眼已经双目合拢的血狐,我点点头,转身就走了出去。

    离开正堂,见众人一窝蜂地拥了上来,我咬了咬牙,看向姚二爷问道:“康安在哪?”

    姚二爷皱了皱眉头:“往北走,是川蜀跟藏区的交界线,怎么,你娘被关在那?”

    我点点头:“事不宜迟,我现在就要过去。”

    “我也去!”

    “我也去!”

    “我也去!”

    ……

    见众人异口同声地跟着就朝门外走,我之下了脚步,摇头道:“这次去主要是救人,人太多反而容易暴露视线。”

    随后转过头看向红鲤道:“你认识路吧?”

    红鲤点点头,没有说话。

    “你脚上功夫最好,就咱俩去吧,你开车,其他人在这里等我们回来。”

    说罢不顾众人反对,转回屋中找床单将渡厄紧紧包裹,接着缠在身上同红鲤迈步走了出去。

    康安是个位于顺安边陲的小县城,与阿坝藏族自治州交界,不算是真正的藏区,却在藏佛法典中有云:法域“卫藏”,马域“安多”,灵域“康安”。

    其灵域称号的由来红鲤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在那一带冰山与森林交错,走进山区,经常会发现一棵树干上靠北的一边被白雪覆盖,而另一边则是郁郁葱葱,生机盎然,二者互不干涉,看似奇怪却又极为协调的共生了几千年,估计灵域之言,也是由此而来。

    由成都往北的路不太好走,特别是出了青秀之后,一路全是走在紧贴着悬崖峡谷边的国道,开着各种越野汽车的进藏驴友不时在身边擦过,极速飞驰,留下一长趟的尾气。

    “她来过了?”

    停在路边的休息站,我跟红鲤两人一人泡了桶泡面蹲在路边,盯着来来往往的路车,红鲤低着眼睛问道。

    我朝着泡面桶吹了口气,点点头说:“不用担心,不是来找你的。”

    红鲤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她挺不容易的。”

    我一下子愣住了,疑惑地转过头看向她没有反应过来,却见她瞥了我一眼说:“痴情女子负心汉,说的就是你。”

    我诧异地盯着红鲤,总觉得她话里有话,突然想起来她跟邪十三一样,前世都是修炼邪影之法的人,忍不住好奇道:“那你还记得你前世是谁么?”

    红鲤没有搭理我,用筷子卷了把面正要往嘴里送,却见眼前一辆汽车呼啸而过,卷起的尘土和泥沙全都落入到了碗里,就见她目光闪烁,随即叹了口气,将面扔到了一边。

    “等这件事情结束,我会把身体还给她。”

    红鲤蓦的撂下一句话站起身往车里走,将将我震在了原地,半晌的功夫见她将车发动,才赶紧钻了出门,不可思议地盯着她道:“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这世间很无趣,想回去睡觉了。”

    红鲤踩动着油门驾驶着车子一路向前,我一直坐在副驾上看着她,最终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车子又往前开了大约半天的功夫,进入视线的开始是一片片被沟壑分成偏域的高原,蓝天仿佛在头顶触手可得,成群结队的牦牛对迎面驶来的汽车视若无睹,车子一路远绕,直到天黑才进入到了一座位于断峡之间的城镇,入口处被红色的大灯组成了两个字:康安。

    车行驶其中,街道两边都是挂着五彩经幡,红白相间的两层小楼,许多店铺门前的牌匾都是藏汉互译,选择了半天,车子最终停靠在了一家相对外观看起来比较崭新的旅馆门口。

    尽管如此,可当我们两个在门口办理了入住手续,进入房间之后,还是有些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可能是路线过于偏僻,连进藏的车都很少往这边走,这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小旅馆已经不能用寒酸来形容。

    一推开门,便是一股陈旧潮湿,像是厕所里的异味扑鼻而入,房间里只有一张靠窗的白床,和一台老旧的电视,值得庆幸的是好歹还有独立卫生间,可是当伸着脑袋朝卫生间里看时,眉头就皱的更紧了。

    硬着头皮将包袱扔在了床上,坐在床边傻愣了半天,只好认命地叹了口气,歪着脑袋靠在床边,满脑子都是事,也睡不着,打开电视调了几个台发现没有一个语言相通的节目,一甩手将遥控器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正眯着眼睛想事,就听见卫生间里“滴答”一下,像是水龙头没有关紧,却懒得动,正要随它去时,就听见“滴答”声再度响起,一声又一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多,就像是有个浑身被水打湿的人正一声不吭地站在厕所,吓得我腾地就从床上站了起来,目光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身上的血都凉了。

    她又来找我了。

    这是我当时唯一的想法。

    虽然哀乐佛说她是我的生母,可是自从有了上次在家里差点被溺死的那次教训,我丝毫不怀疑这种场景会再一度上演,下意识地伸手将渡厄紧紧攥在手中,可就是在一错神儿的功夫,“啪”的一声,灯灭了。

    那一会儿我汗毛都他娘的站了起来,手上保持摸剑的动作一动也不敢动,感觉着周遭空气里的水分愈加浓郁,耳边厢想起了一阵阵“啪啪”像是有人光着脚丫子走路的响声,而这声音的来源,就是来源于厕所。

    妈了妈我了个姥姥!

    这会儿若真是来个什么魑魅魍魉,凶神恶鬼的站在面前,我一定毫不犹豫地拔剑跟它拼个你死我活,可是怕就怕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可远比知觉和肢体上来的猛烈的多。

    惊慌之时,感觉那滴着水的东西离自己越来越近,耳听得就已经来到床前,一咬牙一跺脚,鞭打千里驹,草鞋插鸡毛,狭路相逢勇者胜,看谁更快!

    想罢直接一抖手,反挽过剑径直朝面前一桶,耳听得“噗”的一声,从剑身传来一阵犹豫捅破窗户纸般的感觉,心头正喜,想要拔剑再刺,可是手上使劲儿的同时,却发现剑身仿佛陷入到了一团无尽的深渊里,任我如何用力,却拔不出来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女尸

    冷汗可就顺着脖颈哗啦啦地下来了,而在这时,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的光线,影绰绰地就看见在面前占这个身材消瘦的女人。

    红色的宽袖大炮,露在外面的皮肤白花花一片,就能抹上了猪油一样,一张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脸就那么盯着我,两只手立于胸前,正握着渡厄的剑刃!

    晾尸崖下被我拉上来的那个女尸!

    我当时脑子都蒙了,虽然那金门掌灯曾告诉过我女尸一定会来找我,让我加倍小心,可是怎么都没能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是她一直都在暗中跟着我寻找下手的时机,还是说着一切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只等我跳进来然后一网打获?

    女尸的手掌被剑刃划开了口子,一滴滴黑色泛着腥臭的液体正不断地从掌心往地上滴,披头散发,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接着嘴角抹出一丝怪笑,张开另一只手,就朝我脸上抓了过来。

    我当时想都没想,扔下剑跳床就朝着房门的方向狂奔。

    但这女尸的速度明显比我更快,就在我往床下跳,脚底还没有接触到地板上时,就感觉喉咙一紧,那女尸直接抬手死死掐住了我的脖子,整个人被定死在了半空中,张开了手拼命往她胳膊上抓,却发现入手之处,满是油腻,就跟扒上了一堆尸蜡一样,而那女尸胳膊上的肉也被这一扒成片地往下掉,瞬间留下了几道手指印。

    当时那种又惊又恶心的感觉实在是难以形容,我一边起着鸡皮疙瘩一边不停地在她身上扒,转眼间便白骨森森,可是女尸却丝毫不为所动,一直怪笑地盯着我,就仿佛是在看一个小丑在尽力地表演游戏,给我看的心底升起一股恶寒,忍不住大骂道:“你他娘的到底想干嘛!”

    “还我孩子……”

    冰冷的声音在房间里阵阵回荡,一句开口便再也无言,可是这简单的四个字却让我呆立当场,甚至忘记了挣扎,口中呢喃道:“孩子?”

    “还我孩子……”

    女尸再度开口,可是这时却在眼角落下了一滴鲜红的血泪,抓着我的手微微颤抖,冷声道:“还我孩子!”

    这一声极为凄厉,震的我耳膜直颤,见她脸上冷漠地表情蓦的变得狰狞,我心道一声不好,低眉打眼,看着那把依旧被她攥在手中的渡厄,二话不说卯足了力气一伸手,一抬脚,将渡厄攥在手中,一脚踹向胸口,身体用力挣脱,尚在空中时便猛地挥剑下砍,一剑劈在了腕口,耳听得那女人口中发出一声哀嚎,掉头就朝门外跑。

    我没敢追,看着她夺门而出,和刚才屋子里发生的动静,心中隐隐察觉不对,等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视线当中,才一口气冲出房门,来到隔壁,一脚将门踹开,正看见红鲤面无人色地倒在地上,满身是水,就跟刚从河里捞上来一样,赶紧走到切近将她扶起,拼命地掐着人中,半晌的功夫才见她长叹了口气,睁开眼睛的第一瞬间,却是抬手就朝着我脸上打了过来。

    这一掌来的猝不及防,直接给我推到了门口。

    “你疯了!”

    我大骂一声,红鲤作势欲扑的身形戛然而止,满眼诧异地看着我,沉眉道:“这个旅馆有问题。”

    “废话,赶紧走!”

    二人忙不迭地跑下了楼,只见旅馆的大门紧闭,卷闸帘被紧紧拉到了地面,先前负责给我俩开放的藏族小姑娘趴在柜台,双目紧闭,可是叹了叹鼻息,竟像是睡着了。

    不是旅馆的问题?

    我和红鲤对视了一眼,拿手推了推那小姑娘,就见她迷瞪地抬起头,看着我俩,拿手揉了揉眼睛,口中操着蹩脚的汉语问道:“有事吗?”

    “这个旅馆里,除了我们两个还有别人入住吗?”我平复下心情问道。

    “别人?”

    小姑娘愣了愣说:“有,在三楼最头里的两个房间,跟你们一样,也是汉人。”

    “什么时候来的?”我按下心头的震惊继续问道。

    “你们刚上楼就来了,怎么了?”

    看着小姑娘满眼疑惑,我又望了红鲤一眼,二人不由分说,便又快速地朝着楼上奔了过去。

    楼上走到头是一扇消防窗口,两边一南一北正对着两个房间,当我和红鲤赶到的时候两间房门大敞,窗户也被打开,将脑袋探出窗台,发现夜色正浓,旅馆的后面是一片高低不平的荒地,早已看不见了人影。

    “看来早就被人盯上了。”

    我深吸了口气,若只是金鹏提前安排好了眼线盯着我俩欲要除之而后快还好说,可那晾尸崖的女尸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口口声声找我要孩子,巧合?

    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我看着红鲤同是不解的神情,叹口气道:“走吧,这里不能待了,直接去贡嘎寺。”

    当二人再次回到楼下时,那小姑娘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紧张,并且旁边还多了一个满脸黢黑,其肤色一看就是常年在紫外线下爆射造成的中年汉子,见我俩下楼,开口问道:“两位客人,有什么问题吗?”

    我摇摇头,想了想说:“请问这里是不是有一座贡嘎寺?”

    汉子警惕地打量了着我俩,伸手揽过小姑娘,将她拥向臂下说:“你们去哪里做什么?”

    见那汉子面露不善,我想了想,看了眼红鲤道:“这是我媳妇儿,常年生病,并且久治不好,听人说贡嘎寺的活佛能替人消灾祈福,所以就想来拜拜。”

    说完之后,汉子没有说话,倒是那小女孩开口说:“贡嘎寺早……”

    “早上太阳从康安神山升起时才对外人开放,现在天太晚了,你们去了不行的。”

    汉子打断了小姑娘的话,眼神之中的警惕依旧丝毫不减,我想了想说:“我们汉人礼佛讲究心诚则灵,灵则动天,今晚我俩就到寺院门口叩佛,一直到明天日升之时再进去。”

    汉子点点头:“那你们去吧,出门之后顺着大路一直往前走,等走到神山脚下的时候,就能看见贡嘎寺庙了。”

    “神山?康安山?”

    我不解地问道,可是见汉子没有再张口的意思,郑重地道了声谢,便和红鲤走了出去。

    赶等上了车,一直往前开了有十多分钟,彻底离开旅馆之后,红鲤沉眉道:“那个汉子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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