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之后我想了想,道:“对了,过了这里,前面是哪?”

    江老大沉吟了片刻:“应该是白水,也在吴山势力统管范围之内,估计天亮才能到。”

    “白水……”我喃喃道,一晚上的距离,也就相当于从落雁镇到五原城,这个距离不算远,五原城这边发生这么大动静白水那边不可能没有察觉,可为什么自打攻下五原城之后,除了一些河匪流寇,吴山就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要说吴霁云一个不起眼的前锋消失就消失,吴山没有察觉或者不放在心上也正常,可是这么大一座城,还是吴山位于古道之北的咽喉重镇,总不可能就这样随随便便丢了吧?

    越想心里越觉得不对劲,但是这种事情靠凭空猜测总不会有结果,一切等坚果吴将军之后,或许会有分晓。

    晓行夜宿,穿过白水再走一天便进入到了古道的中心地带,大大小小的城市紧紧连在河岸,整条河面上的行船密密麻麻,仅在船上,就能听见两岸上叫喊叫卖的嘈杂,江老大屹立在船头,看着周遭的景色说:“从古道以北开始,一直顺着主河道往南,基本上都属于吴山的实力范围,咱们现在到的这片区域叫做云溪,里面包含大大小小的城池共三十多座,全是商业大镇,而且这边是对整个黄河古道开放的,但只允许小型商船和民船进出,每艘船载人不能超过三人,更不能携带武器,否则一经发现,就会被抓起来,严加拷问,还有就是,到了这里,晚上就必须上岸休息了,夜晚不允许有船只在河面经过,会有巡河军,抓到就地斩杀,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闻言有些惊骇,下意识地看了眼手中的黑剑,江老大也发现了,说:“镖船除外。”

    微微松了口气,将目光再度落在了船来船往的河面,不由得感叹这鬼婴当真是有一套,除去所占领的渡口最多,连河道最中心地带也都牢牢把握在手中,云溪相当于古道枢纽,占领了这里,就可以随时随地朝着古道中任何一个地方发兵,并且钱和粮饷都可以第一时间供应,不可谓是一招胜子。

    一天的时间完全无法通过硕大的云溪水域,等到天黑的时候,镖船停靠在岸边,因为第二天一大早要赶路,在江老大进城买了些酒肉,二人吃饱喝足,就准备在船上对付一宿。

    听着在船篷外“哗啦啦”响的河水声,将老大将河灯提了进来说:“白老大你先休息吧,云溪一带很安全,不会有什么事的。”

    我点点头,虽然不用睡觉,但是自打来到古道以来,事情繁冗,就感觉没有休息过一天,挪了挪身子,在船角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就开始闭目养神。

    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感觉真的快睡着了的时候,身上的汗毛突然激灵灵地竖了起来,猛然睁开双眼,心中暗道:杀气!

    江老大这会儿正斜靠在船篷里熟睡,我没有叫醒他,沉下心感觉着杀气传来的方向,就在一旁的城门位置。

    “都追到这来了。”

    猫着腰深处剑将船帘跳开了条缝,可还没等我看清楚外面是什么情况,一道黑影陡然就蹿了进来。

    “什么人!”

    从睡梦中进行的江老大第一时间就抄起了身边的刀,可是那黑影在冲进船篷之后却不管不顾,一股脑扎进了后面存放货物的货仓里,而在这个时候,耳听得岸边脚步声杂乱,并且怒骂声声,我和江老大对视了一眼,没等去看闯入者是谁,便感觉船身轻微颤动,有人走了上来。

    来人穿着一身银色的盔甲,用刀挑开船帘,细细地打量我跟江老大一番,冷声道:“看没看见一个女人闯进来?”

    见江老大瞬间就要脱口而出,我急忙拦住他道:“没有。”

    可是方才江老大的表情明显被那人看在眼中,目光中闪过一丝狐疑,径直就挑帘走了进来。

    “哪来的剑?”

    那人进船之后第一眼就看见了被我握在手中的黑剑,脸上露出警惕之情,一旁的江老大连忙将怀中的镖令拿了出来,递给他说:“落雁镇的落雁镖局,在贵地走趟镖,还望大人多多通融。”

    江老大在说话间另一只手已经团在袖子里往那人的手上送,像是在递东西,可是那人将他一把推开,随后就伸手过来夺我手中的剑。

    那人弯着身与我四目相对,攥着我剑柄的手也开始微微用力,嘴角更是在同一时间,划出一抹嘲讽的冷笑。

    在江老大惊恐的眼神中,我松开了握剑的手掌,看着那人细细地打量着黑剑,点点头想要离开的时候,就听见身后的货仓里“嗝”的一声,像是有人吃东西噎到了喉咙,打了个响嗝。

    江老大脸色剧变,那人的神情也是蓦地转冷,二话不说将黑剑一垂,转过身就冲进了货仓。

    那名将士的动作在将脑袋伸进货仓后彻底停止,我看了江老大一眼,发现他似乎还没有从惊恐中缓过神来,悠悠地叹了口气,起身来到那人身后,一拽脖颈,将整个人拉出来时,只有身体,没有脑袋。

    血流如注。

    江老大傻了,我知道在这里杀死巡河军会是个怎样的下场,转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将尸体仍在地上后,提起河灯钻进了货仓。

    货仓里堆着几个杂乱的箱子,箱子里放的都是我们这次来用作打掩护的香料,箱子的夹缝中间蹲着一个女人,蓬头垢面,手中捧着张粗粮饼,正在一边打嗝,一边拼命地往嘴里塞,完全顾忌正躺在脚下还在流血的人头。

    见我进来,那女人也只是抬了下头,看我一眼,继续吃。

    “你怎么在这?”

    见那女人不理我,我开口问道。

    女人只顾吃饼,就好像几天没吃饭一样,丝毫不在意我在说什么。

    安静地站在那里等到她吃完,等我再想开口时,这女人竟然更疯了一样,站起身就朝外跑。

    我眉头一皱,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想要说话,却见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带血的匕首,迎面就朝我刺了过来。

    我心头大惊,急速侧过身多开这致命一击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手上用力,夺下了匕首,可是她却不管不顾,挣扎要往外跑,我怕动静太大再引来巡河军,一记手刀,将她砍昏在地。

    从货仓里找出几条粗绳将她捆牢后,我转身走了出去,问江老大:“现在能不能走?”

    江老大犹豫了下,悄悄地挑开船帘朝外看了一眼,低声说:“不行,离天亮还有一会儿,而且现在外面乱了套了,找不到人的话,估计要封河。”

    “封河……”我喃喃地看了地上的无头尸体一眼,将他身上的盔甲给扒了个干净后,再回货仓取出头盔,递给江老大说:“穿上,快点。”

    江老大愣了愣,可还是照做。

    “你对这边熟悉吧?”

    看着穿戴整齐的江老大,我擦拭掉了盔甲上沾着的血,问道。

    “灾变前来过一次,现在位置虽然有点改变,休憩好的城墙也和之前无异,应该能认识路。”江老大说道。

    我点点头:“那行,现在你出去划船,将船带出城,你知道怎么做吧?”

    江老大深吸口气:“行,但是刚才那个人……”

    我打断他道:“是七姑姑的大师姐。”

    第四百零八章 强敌

    江老大脸色变了变,可还是重重地点点头,捡起地上的刀转身就走了出去。

    听着船舱来越来越密集的脚步声,我心头乱成了一团,大姑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看样子应该是在城里犯了不小的事,兴许是杀了什么大人物也未必,可怎么就神志不清醒了呢,又是如何在神志不清的状况下杀人呢?

    清晨的河雾渐渐升起,透过船帘钻进船舱里,江老大在外面像是跟人说了几句话后,小船微微颤动,开始离开渡口,朝着河中心划去。

    中间大姑姑又醒了一次,被我砍昏了过去,而且她脸上的面纱早已不在,露出一张完整的面孔,虽然是第一次见,可那双眼睛和衣服,却绝不会认错。

    离开渡口之后,我换上了江老大的衣服走出船舱开始划船,江老大披着一身盔甲,淡然自若地和迎面而过的巡河军打着招呼。

    “前面就要离开云溪了,肯定要盘问,万一露馅了怎么办?”江老大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将头上的斗笠往下压了压,看着船行的远方,像是是数道黑影拦在了河面,估计已经封河。

    “我自有办法,你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说完江老大脸色一僵,似乎明白了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云溪出口处淤积了不少想要出去的行船,足足堵了有一里路,怨声载道,人头涌动。

    没有什么是从比路人嘴里打听消息来的更快,站在那等了不到十分钟,就得知昨天晚上我们停靠的那个渡口名为平遥,其城主在深夜时遇害,死无全尸,是被人一刀割了脑袋,脑袋到现在都还没找到。

    想着还在船里放着的那具尸首分离的尸体,估计就是大姑姑干的无疑,但是以她的实力,怎么会凭一人之力,还在神志不清的状况下杀掉在重重保卫下的一城之主呢?

    随着船流的前行,镖船也是离着出口越来越近,看着守在那里的士兵,一艘艘地进去检查,好一会儿才出来,我深深吸了口气,看了江老大一眼,发现他攥着挎刀的手,似乎有些在微微发抖。

    那些守卫在看见江老大的时候楞了一下,没有第一时间上来搜,而江老大估计也是将这几世都没有鼓起的勇气全都拿了出来,跨腿站立,单手扶着挎刀,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冷声道:船上有去吴山郡的重要客人,速速放行,否则惹出乱子,就算是你统兵大人以死谢罪,也无法平息主人的怒火!“

    在这些守卫愣神的一瞬间,我手中轻轻搅动着船蒿,将小船划出了渡口,一直往前划没敢回头看,察觉到那些人似乎没有追上来的意思后,我才微微吐了口气。

    ”演的不错啊江大将军……”

    可不等我把话说完,余光里就见身后翻滚的河水里似乎多了一丝颜色,一愣神,转过头回去看,就发现镖船行驶过的水面,流有血迹!

    从船舱里渗出来的!

    我将船蒿扔给江老大后飞身钻进船篷来到货仓,才发现从尸体里流出来的干涸血迹,因为早上的水汽潮湿,又变成了液体,顺着货仓夹板里的缝隙正一点点的往下淌。

    “老大,他们追来了!”

    正看着血迹发愁,耳边厢就听见江老大的惊呼,我急忙提剑又冲了出去,就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多了十数艘载满士兵的快船,正朝着镖船步步紧逼而来。

    “往前面的镇子还有多远?”

    我盯着后面的船目不转睛道。

    可江老大却说:“不知道啊,目前我所掌握的灾后古道状况也就到了云溪,再往后是一片空白啊。”

    我深深吸了口气,攥紧了手中的长剑,在将那些追来的船拉的离开出口有一段距离后,一抛黑剑,轻轻喝了声“剑去”,黑剑就像是久未饮血的猛兽,发出一声愉悦的欢鸣,以雷霆之势在空中划出一道黑影,直直地朝着船队蹿了过去。

    黑剑夺命,宛如死神一般冲进了为首船上的人群,以诡异的弧度在中间绕过,瞬间将船上的敌人分尸,继而转向下一艘。

    江老大在看的目瞪口呆的同时不忘了快速划船,可是就在黑剑将三艘船上的敌人悉数斩杀,逼向第四艘的时候,只见那船上的人群中飞出一道身影,脚踩水面却如履平地,瞬间抽出腰间的挎刀,朝着黑剑迎头便劈。

    刀剑相交炸出一声脆响,我感觉着从剑身上传来的微微晃动,迅速又将黑剑收了回来,可是那人不依不饶,单手提刀,脚掌在河面上踩出一长趟的水花,朝着镖船急速就冲了过来。

    “有高手!”

    我暗道了一声,手中黑剑挽出一道剑花,在那人离着船身还有数丈之距时,口中快速默念:“天地大道,化为烈火,以我残魂,奉为牺牲!”

    手中黑剑在话音落地的同时,“噌”地燃起淡淡火焰,看着迎面斜劈而来的长刀,大喝一声,冲着刀刃是提剑力迎。

    可是这一次没有了之前刀剑交戈所带来的响声,燃着火焰的剑刃带着无坚不摧之力,将劈下的刀锋一分为二,紧接着一转剑锋,直挑来人喉咙。

    那人见手中长刀被瞬间斩断,脸色大变的同时,欺身后退堪堪躲开了致命一击,可是脚掌却依旧踩在河面,并且从脚底蓦的升起一股盘旋的气流,卷着河水疾驰而上。

    强大的水汽逼得我连连后退,却不敢迟疑,黑剑脱手而去,直插水雾中心。

    意想之中的一剑毙命并没有出现,黑剑半个身子嵌在雾气当中,拼命挣扎,竟似挣脱不开。

    我见状心头大骇,突然对那片看似平淡无奇的水雾产生了浓烈的恐惧,丝毫不怀疑若是整艘船被搅进其中,会面临着怎样的一个下场!

    催促着江老大赶紧离开旋风的中心地带,可是那股子风虽然处在原地不动,可竟如同长鲸吸水一般迅速成长成了一道巨大的漩涡,风势搅动着河水也是越来越大,强大的吸引下,镖船非但不能离开半步,反而一点点地开始后退,江老大拼了命地划动着船桨,却也只是做无作用。

    “宵小之徒,竟敢杀我平遥城主,今日若不将你碎尸万段,我段不易枉为臣子!”

    水汽中人声如惊雷,杀气宛如一把把钢刀割在脸上,江老大放弃了抵抗,转而提起了长刀冲向船尾似要搏命,我怕见势不妙,大喝了一声“回来!“,看着在水汽里火焰越来越暗淡的黑剑,深吸口气,屏气凝神,顶着狂风乱舞,左手指天,右手在胸前掐出剑诀,一字一句说道:“束诵魔精,斩馘鬼锋;万法有灵,剑指苍穹!”

    原本被晨晓照亮的天空霎时间乌云滚滚,云中雷声咆哮,如同炸开了个油锅,天地间瞬时变得暗淡,漫天的肃杀,顷刻降临在河面上所有人的心口。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那一声仿佛来自缘故的咆哮在乌云酝酿片刻之后再度降世临凡,撕开云口,划破长空,俯览着渺小的世人,落在了眼前的水雾当中。

    在那个瞬间,耳边所有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那道炙热而又刺眼的光芒仿佛荡清了世间一切污秽,遮盖了所有的凡尘杂念。

    片刻之后,等到眼前的视线恢复如常,河面上平静如初,黑剑安静地躺在脚下,江老大大也汗淋漓地坐在船板上,眼神中,盯着那具正在顺流而下,早已面目全非的黑色尸体。

    第四百零九章 吴青山

    漫天的水雾被从天而降的惊雷击散,雾中之人身遭天雷重击,当即丧命。

    我大口地喘着气,拼命地抵抗着强行催动紫电青霜所带来的巨大反噬,同时瞥了眼正在不远处集结的船队,咬着牙对江老大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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