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世基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我看师妹的同门也并非戏言,若非真佛弟子,焉能有如此风姿?”

    听到这儿被无数人暗恋过的白得得的还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这龙神子明显在撩她,撩一个出家人,这口味可真奇特,他以为他是谁啊,想证明他男人的魅力么?

    诶,你别说,白得得还真是猜着点儿龙世基的心思了。这非是白得得能看透人心,实在是她和龙世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同一类人。

    想当年白得得在东荒域的时候,也是龙世基这种吃饱了饭没事儿干的修三代。她有个小圈子,里面一水儿的修三代姑娘家。一开始大家就拼拼爹,拼拼妈,后来长大了就开始拼自身魅力。

    白得得没开窍就不说什么女性魅力了,但是那圈子里有个姑娘,专挑和尚下手,每回撩得那和尚春心动就收手,以此来证明她是她的魅力,就是和尚见了也得为她还俗。

    这种心态白得得很自然就套在了龙世基身上,觉得还挺合身。

    龙世基撩了一句,但见白得得微笑不语,那嘴唇粉粉嫩嫩,仿佛又软又黏却的桃花汁调的冰元子,只看着就觉得必定清甜可口,被那雪白的尼袍一衬,平添了诱人的媚色。龙世基默默地吞了口口水,又道:“上次见静默师太的时候还未曾听闻她有徒弟,原来一直在等了因师妹,也只有了因师妹这样的人才能入得了静默师太的眼。”

    这话却也不是龙世基夸赞白得得,虽然他看不出白得得的体质,也不知她的灵种,可神气外韵,观之令人心净,这已经足以说明白得得的灵种必然是万里挑一,等闲灵种可没这气韵,不是龙世基自夸,看人的这一点他还从没出过错。

    白得得看着殷勤的龙世基,脑子里的弯转了好几圈,还是没能找到不引他怀疑的方式打探容舍的下落,最后干脆决定实话实说。反正世上无不透风的墙,与其说谎还不如实话实说符合现在的出家人设。这样也更不容易引龙世基怀疑。

    于是白得得再次合十道:“师兄谬赞了。贫尼遇见师傅不过是机缘巧合,贫尼从东荒域而来,那日侥幸逃脱囚牢,若无师傅,还不知流落何方。”

    “东荒域?”龙世基对这个星域的名字可不陌生,他是万万没料到白得得会是下等域民。听她的口音,再看她的气质,哪里是东荒域那种低等星域能孕育的。

    龙世基翘起的嘴角可有些僵硬了,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但是被人说出来也无妨,韩丹凤那一支早就成了弃子,胜者为王,即使有人碎嘴又如何?但被白得得当着面说出来,怎么也是个污点,龙世基哪怕脸皮再厚也有些汗颜。

    “正是。”白得得这次不仅双手合十,还躬身给龙世基行了一礼,“说起来还得多谢师兄。那日若非龙师兄出现,只怕贫尼也不能趁乱逃出高老太的手。”

    龙世基没想到眼前这小尼姑还挺会说话的,一颗心被她说得熨帖,原本是不耻之事,如今却反而成了好事。

    “原来师妹竟然落到了那老太婆手里?”龙世基道,高老太的名头他还是挺过的。

    白得得点了点头,目露忧伤,“只不知她如今下落,师兄可有耳闻?”

    龙世基只当白得得是在高老太手里吃了苦头,所以想报仇,毕竟师徒一门,静默屠杀郝家庄的事儿可是天下皆知。

    “不用师妹手染鲜血。那老太婆作恶多端,我送她下地狱去了。”龙世基道。

    白得得眨了眨眼睛,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她,她怎么……去的?”白得得很艰难才吐出这几个字。

    龙世基以己度人,以为白得得想知道高老太死得惨不惨。

    “那老妖婆倒是挺会逃,我手下追她追到了鬼渊,将她打了下去,放心吧,下了那个地方的人绝无活路,即使不死,也只会比死更惨,也算是那老妖婆罪有应得。”龙世基道。

    白得得既然已经知道自己想知道的消息了,哪里肯再肯跟龙世基废话,不杀他都不错了。不过白得得对龙世基也没多大仇恨之心,毕竟他们只当那是高老太,并不知那是容舍。

    若说仇人,韩丹凤所在的韩家才算,可即使是这样,白得得也没有多大的报复心。她就是这么个性子,受磋磨的时候,恨得牙痒痒,当初在七宝宗的时候不也恨死了孙钟,后来也不见她再想起那人。她就是个心里记不住恨的人。

    当然对那些奴役东荒域民的人白得得心里还是存着恨的,不过不是要杀人的恨,她就想着终有一日也得叫如韩丹凤那等高高在上的人也常常被奴役的苦就好了,好叫她们以后再不会那般无人性。

    白得得借口还有晚课便带着妙通回了给莲花庵安排的禅房中。

    妙通看着白得得,刚才才知晓白得得原来是从下头东荒域来的,想必吃过不少苦头,如今却依旧这般光风霁月,不见丝毫阴翳,越发叫人钦佩。“师叔祖,你看着可真不像是下等星域来的人。”

    白得得有些不悦地道:“星域有上等下等之分,但人没有。”

    妙通听了又开始若有所思。

    “你可知道那鬼渊是什么地方?”白得得问。

    妙通点点头,“那里长年鬼气阴森,说是无法进入轮回的冤魂厉鬼聚集地,靠近十尺内,生人就能被鬼气变成白骨,也成为厉鬼。正是因为有鬼渊在大罡原内,大罡原才能成为道、魔两道都无法占领的地方,每年各地佛门都会派弟子前去超度,可至今都未见有功效。”

    “那如果人掉下去的话能活下来吗?”白得得又问。

    妙通摇摇头,“从未听闻有人能活下来。”

    白得得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可是她又想着容舍有那等超凡入圣的画技,指不定能逃脱呢?这么久没出现,会不会只是困在了鬼渊里面?

    白得得心里打定主意,不管容舍是生是死,她一定要去一趟鬼渊。她这个人是仇未必要报,但恩却是时时记在心头的。

    梵无音议完事后刚回到禅居,就见白得得眉眼弯弯地走了进来。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私下里她想要从这便宜徒弟脸上得一点儿笑容可不容易。

    白得得见老尼姑一个人在禅居里,也是坐没坐相,一腿屈膝,一腿抻直地靠在墙边,手里握着一只酒杯,另一只手拎着酒壶,正在斟酒。

    虽说有那“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的酒肉和尚强词夺理在先,但白得得实在是没想到梵无音私下居然会这般,她不是死乞白赖地要奉佛么?

    白得得的鼻子在空中嗅了嗅,还没说话就听梵无音道:“没人教过你进别人门要先敲门吗?”

    “哦。”白得得居然也没生气,还退了出去,在门外高声道:“有人在吗?”问完了这才推门进去。

    梵无音饮了一口酒,看向白得得,“又有事儿求我?”

    白得得嬉皮笑脸地挨过去,她见老尼姑都坐得那么随意,自己也顺手从如意珠里取了个软垫出来抱着,完全没有坐相。当尼姑就是不好,屋子里只有蒲团,坐久了屁股都起印子,哪儿是白得得忍得了的,她以前的闺房都布置得跟棉花糖似的软。

    “老尼姑,你听说过鬼渊的事儿吗?”不过梵无音还没回答白得得的问题,白得得鼻子就又在空中嗅了嗅,“这个是那个酒!”

    “哪个酒?”梵无音问。

    白得得似乎陷入了回忆而面露惆怅,“是我们宗主喝的那个酒。”也是白得得在叠瀑画卷里喝得酩酊大醉那个酒,饮下去仿佛有人间七情六欲冲击,个中滋味委实难描难画。

    “你们宗主不是东荒域的吗?怎么会有这种酒?”梵无音道。

    白得得低头道:“他以前不是东荒域的人。”这人一不在了,就总想起他的好来,白得得收拾心情又问了梵无音一句,“你知道鬼渊吗?”

    梵无音抬了抬眼,“你问鬼渊做什么?”

    白得得却也不怕跟梵无音说实话,老尼姑贼精,最近反正白得得是发现了,没事儿能瞒得过老尼姑。“我们宗主可能掉那里面去了。”

    “那应该没救了。”梵无音直白地道。

    白得得气得当即就鼓起了脸,“没问你这个。难道鬼渊里就真的没有一条活路?”

    梵无音道:“据我所知是的。”

    “可是我们宗主很厉害的。”白得得道,“尤其是逃命和保命。”

    “这么厉害又怎么会掉进鬼渊?”梵无音问道。

    白得得有些替容舍汗颜地道:“就是修为差了点儿。”

    “难以想象修为差的人能有多厉害。”梵无音道。

    “诶,我说老尼姑,你这得是多孤陋寡闻啊?修为差的人怎么就不能厉害了?”白得得道:“你那是没见过他,他的画技那叫一个惊才绝艳呀。就是整个秋原域也没人能赶得上。”

    “你就这么崇拜你们宗主?”梵无音道,“就那个带领你们全宗毫不抵抗,举手投降的宗主?”

    崇拜?这词若对着活的容舍白得得还是有点儿不肯承认的。不过人死为大,容舍现在生死未卜,白得得也将他归为“大”的那一类了,听了梵无音的前半句,便在心里点了点头,可是后半句就不对劲儿了。

    白得得多护短啊?虽然容易不是她的“内人”,但若是和梵无音比起来的话,那整个得一宗都是她的“短”。“我听得出你的讽刺。我以前也怨怪过他,可后来我想明白了。我是宁愿看着得一宗所有弟子奋力抵抗而战死呢?还是看着他们都好好活着?我后来才知道呢,得一宗弟子没有一个投降的,所有罪名都是由宗主一个人扛下来的。私底下大家也对他颇有怨言,可正是他牺牲了他一个人的清誉,而保存了得一宗,也让得一宗弟子觉得他们是被宗主命令才投降的,而不影响道心。”

    “你还真会替他找借口。”梵无音道:“人心隔肚皮,你怎知他没有其他念想?”

    “我就是知道,不然他也不会为了我……”白得得的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就算如你所说,但不管他有多厉害,你又有多崇拜他,掉进鬼渊就不可能有活路。”梵无音无情地打击白得得道。

    白得得咬咬嘴唇道:“就算没活路,总是死要见尸的吧?”

    “见尸有什么用?留下的不过一个臭皮囊,不再是他那个人。过阵子就化成土滋养万物了,此乃天地循环之道。”梵无音道,“人之在世,一人来,一人去,无须挂念太多。”

    白得得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把生死看得那般淡漠的梵无音道:“怎么能这么说呢?人活一辈子不就是图个被人挂念么?死时万物轮回,唯有人的挂念才是咱们活这一遭的意义。”

    “人的挂念么?”梵无音讽刺地笑了笑,“挂念给了别人,但那被留之人却从此困于斯情不得解脱,岂非害人?”

    白得得急了,“怎么能叫害人呢?就像我现在,我虽然知道我们宗主可能不在了,但是他的愿望就是能重建得一宗,我就会继承他的遗志,每一天都活得充充实实的。还有我爷爷,我爹娘,我虽然不敢去想,但我心里明白,不管他们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会盼望我好好儿的,为了他们,我会活得更好。他们没有害我,是一直在帮我。”

    梵无音哂笑一声,“你并不懂什么叫失去,又什么叫挂念。”

    “我怎么就不懂了?”白得得嘀咕道,“老尼姑,你固执极了,这样很容易钻牛角尖的。算了我不跟你争这个了,我想去一趟鬼渊,你有什么法子吗?我就看能不能捡回他一点儿东西,立个冢什么的。”

    “你若执意要去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帮你立个冢。”梵无音道,“你那无用的挂念,只会让你更作死。”

    “喂,老尼姑,你还是不是个出家人啊?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我又这么诚心,愿意以微末修为去闯鬼渊,你就算不感动,也不该说话这么刻薄吧?”白得得忿忿道:“你肯定是犯了口舌戒,当年你师傅才不给你……”

    白得得话没说话就像忽然想起什么而瞪大了眼睛,然后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我知道了,你是以为我……”

    第92章

    梵无音看着说话没头没脑的白得得, 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以为她什么。

    白得得把脸凑到梵无音面前道:“哎,老尼姑, 我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要不然白得得进了莲花庵也不能过得这么舒坦,除了修炼苦了点儿,其他的梵无音是真没亏待她。

    白得得继续自顾自地道:“你该不会是以为我心慕我们宗主吧?”

    梵无音无语地看着白得得,不知道她的脑回路是怎么窜这儿来的。

    白得得道:“怪不得你一直打击我呢。这件事上么, 我绝对是认同你的。男女之情么那就是图惹烦恼。”白得得仔细地观察着梵无音的神情,见她一脸平静似乎真是看开了这才继续道:“老尼姑,你挥剑斩情丝那会儿, 虽然有点儿残忍,但我还是得说,干得漂亮。”

    “我跟你说, 我都亲眼见过好多例子了,心里比你还透亮呢,真不知那些人是怎么想的,将自己一片痴情寄托在毫无干系的人身上, 到最后伤心伤肺。若是运气好点儿的, 能彼此结为道侣,就像我爹娘那般, 说实话那真是浪费时间消耗资源, 把肉麻当有趣。可又若是像我爷爷那样,沦入三角恋, 啧啧……”白得得抖了抖肩膀, “我都不敢帮我爷爷往下想。”

    梵无音皱起眉头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白得得顿了顿, 看向梵无音道:“我在说什么你能不知道?你这越回避就越是没有看透的表现,不利修行,什么时候我说这些话你能完全无动于衷了,那就真是看透了。”说着说着,白得得还拍了拍梵无音的肩膀道:“不过这事不能着急,欲速则不达。”

    梵无音揉了揉眉心,算是服气了白得得的自说自话。“你可以出去了吗?”

    白得得摇了摇头,“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就还不明白呢?我不是恋慕我们宗主,但却敬佩他的人品。我不能让他埋葬在鬼渊那样的地方,一听就不好,说不定轮回之路都会受影响。”鬼什么的绝对不是好字。

    梵无音无奈地道:“你这么轻信人,就不怕有朝一日被人卖了?”

    白得得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像你年轻时那么傻啊?兰华那种人绝对骗不了我。”

    “你还戳人心肺啊。”梵无音讽刺道。

    白得得抿嘴一笑,“一般,一般。”她又挨到梵无音身边,“老尼姑,真没有任何法子可以去鬼渊吗?若是你这次能帮我,我回来一定认你当师傅怎么样?”

    “当我徒弟?当真剃度出家?”梵无音求证地问道。

    白得得瞪道:“你别得寸进尺好吗?当你徒弟是徒弟,跟剃度出家可没关系。你看我说话做事哪一点儿像出家人了,按我说,其实你也不像的。”

    梵无音没再跟白得得废话,转而道:“常慧那儿有一件莲花庵的镇庵之宝——菩提子念珠,若是能带着它,或许可去鬼渊走一遭。”

    白得得扑上去就对着梵无音的脸颊亲了一口,“老尼姑,我就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

    梵无音嫌弃地用袖子查了查脸,“你有法子让常慧给你?”

    白得得转了转眼珠子,“没有,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先去问一问掌门,跟她讲道理摆事实,说不定她就被我感动了呢?”

    “你这是哪儿来的自信啊?你觉得你讲的话里面,哪句是能让人感动的啊?”梵无音问。

    “可是掌门是真正的出家人啊。”白得得理直气壮地道:“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嘛。”

    “那她跟不会让你去鬼渊了。那念珠未必能护得你周全。”梵无音道。

    “你还真会打击人。”白得得噘噘嘴,“那你有法子吗?”

章节目录

神背后的妹砸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PO文屋只为原作者明月珰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明月珰并收藏神背后的妹砸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