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你做什么?”

    “他们让我说、说,让我说是我亲眼看见是方先生杀了的!”她惊慌极了,嗓门很大,“我抵死不从!没有的事我从来不说的!咱们方公馆也没有什么王小花!”

    围观者终于看到了“真相”,原来是这样!原来这些人早有准备,特意来陷害方公馆的!

    闹事的人一瞬间有些恐慌,主事的被人抓住,还被平阳的百姓围住了,恐慌和焦躁在其中蔓延,他们手中拿着武器。

    关玉儿眼眸动了动,她就像总算平息了害怕,脸上依旧是单纯又心善的模样,她走到王老头面前,声音温和:“王伯父,您也看到了,我猜呀,你是被这个人骗了!”她指了指那黑脸男人,又说,“我瞧您忠厚老实,必然不是这样的恶人,我们平阳人都十分热心且善良,您女儿刚过世,心里伤痛,指不定被什么人糊弄了,您瞧瞧如今真相已经大白!您可不能让您女儿蒙冤啊!”她温和地笑了一下,“平阳的百姓只厌恶恶人,他们都是为正义打抱不平,自然不会为难您的,哎?这些都是您亲戚么?您亲戚肯定也不是恶人…….”

    “对!我是王大爷的侄子!”

    “我是他外甥!”

    “我是他堂弟!”

    “……”

    关玉儿笑了起来:“既然大家都不是恶人,咱们平阳的百姓是非分明,自然不会为难大家的!”

    徐巡警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漂亮的的方太太一套一套地说话,那些闹得凶的人跟着王老头身后,棍棒也不要了,仿佛生怕平阳人一人一个石头将他们砸死,都灰溜溜地出了城。

    他可是得了消息,这些都是凶人。

    徐巡警独自细思了片刻,突然惊出一身冷汗,要是刚才这些人被围着,没有出路,手里又拿着武器,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

    这样多的手无寸铁的百姓在这里,若是出事吗,那可不得了!

    可方太太偏偏一脸温和的将人放走了!给了人台阶下!

    他又瞧了一眼方太太,心里不禁佩服,这位方太太可真有手段。

    几乎没有任何人受伤,也没有大规模的打架,不仅将人赶跑了,还洗清了方公馆的杀人嫌疑,甚至还逮到了疑是主事者的人,更有了闹事者蓄意诬陷的证人晓唐!

    关玉儿对着徐巡警笑了一下:“大人,人是您逮住的,人证也是您逮住的,您可又断了一件大案!哪天晋升了,可要恭喜啊!”

    徐巡警笑笑:“哪里,是太太您出的力,得嘞!我这就将人带走好好审问!还方公馆一个公道!”

    他已经预感到了机会来了,指不定真的能晋升警长!这位太太可真是大福星啊!

    徐巡警押着人回去,关玉儿有命人处理了琐事,看热闹的百姓也散了。关玉儿立刻让司机开车。

    关玉儿看着那马甲男人问:“方金河可是雇佣了你们?雇佣的多久?”

    那人愣了一下,仿佛在思考什么,片刻后才答道:“有那么些天,一日两日、一月两月,说不准,太太,您是要我们做什么吗?”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程棠,听候太太差遣。”

    关玉儿笑了一下:“我瞧你身手不错,你再挑几个好身手的人。”她顿了顿,眼尾微微挑了起来,“咱们去接一下方金河,听说他只身被请去了桂西的司令府!”

    “路途还有些远,我这个做太太的,怎么着也得去瞧瞧。”

    第13章 银海程棠

    平阳军职如同闲职,并不起什么大作用,这儿富人、高管家属太多,盘根错节,又不怎么生事,寻常用不着军职,有也拿不了权、捞不着油水。平阳便没什么官兵驻扎,只是多了些巡警代替。

    桂西却恰恰相反。

    桂西与平阳挨得极近,开汽车大约两个时辰就到,没什么山路,几乎都是平路。

    桂西地势稍微高点儿,也没有平阳这样发达,但是此地自古就出过不少将才枭雄,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去处。

    桂西的司令乔厚德几乎连政权也掌到了,总得来说,桂西天高皇帝远,他手里头还有兵,他就是桂西的土皇帝。

    关玉儿坐在汽车的后排,开车的是方公馆的老司机张叔,副驾驶座坐的是程棠的一名手下,名叫阿云,程棠坐在关玉儿左手边。后头还开着几辆车,车里都是好手。

    关玉儿其实也不太喜欢坐汽车,但她好歹不像她爹一样坐上去就吐,她只是有些难受,她也刻意练过怎样坐汽车才让自己舒服,因为上流的淑女们多数是坐汽车的,倘若你不坐,抬着土轿子,常年一辆人力车,必然会被人笑话,关玉儿向来端着架子,自然不会被人看低。

    虽说她性子娇气,但也及其好强,就像今日有人欺上家门,她当然不会软弱。

    她很会判断形势,倘若今日的事对方太过强硬,无法转圜,她肯定要缩在屋里。但她仔细观察了一番,又听了人说清楚了来龙去脉,对方虽说来者不善,但是段数不高,她足以应对。

    道路并不平整,车身有些摇晃,关玉儿眼睛直直盯住前方,这是她发现的能让自己坐车舒服点的方法之一,她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程棠说话:“若方金河什么危险,你能救出他么?”

    程棠愣了一下,关玉儿沉默了一路,这会儿突然和他搭话,一问却是这样问。他突然低声笑了起来:“方太太,您对您先生是有什么误解?”

    关玉儿瞥了他一眼,瞧见他左手微抬,袖口露出了小麦色的手腕,竟是带着一串佛珠。

    “这话怎么说?你认识方金河很久了吗?他之前是做什么的?”关玉儿话一出口,又有些后悔,突然又觉得方金河没良心,她不问就不会主动说的吗?她其实并不想通过别人知道他的事,她更想要他亲口说。

    “你还是别说了。”关玉儿又改了口,“你告诉我如果他有什么危险,你们能不能救他就行。”

    程棠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情绪好像低落了几分。

    他本以为方金河娶了这样一位太太,大约会放在心上,方金河花了大功夫让他守着方公馆保护她时他是这样想的。

    不过现在看来方金河好似也没那样放在心上。

    仿佛不那么信任她,连从前做什么也不告诉她。

    听说这位方太太是平阳出了名的大美人,也不知道方金河用了什么手段弄到了手,还让她心甘情愿。她不仅仅是有张好皮相,从她刚才处理闹事的手段可以看出,这位方太太十分的聪明,而且处处护着方金河。就连知道他在桂西,也心心念念千里迢迢地来接人。

    程棠有点为这位方太太可惜,方金河是什么样的人他清清楚楚,方金河从来是装模作样的,肚子里都是黑的,行事也十分凶恶,听说当了中区的商会会长后改了点毛病,但他可不认为方金河是改了,他只是在收敛。

    方金河此人唯利是图,待人向来凉薄,少有人看得透他,他从来不把心思和目的给人猜到。这位太太这样漂亮聪慧又通透,跟了方金河,也不知道是什么下场。

    当真是可惜。

    程棠微微转头看了眼关玉儿,从他这边只能瞧见她漂亮的侧脸,长长的睫毛跟蝴蝶翅膀似的,眼珠子又黑又亮,娇美又清透,模样十分讨人喜欢。

    他动了点儿心思,他觉得方金河这样的人迟早得因为某些利益卖了这位漂亮的太太,这位太太看似聪明,却已经把心思放到了方金河身上,女人一旦把心思放到男人身上,在某方面就会犯傻,到时候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也不知道。他琢磨着也许可以从方金河手里把人要过来。

    他听着关玉儿的话,突然笑了一声:“太太好胆量,也不清楚我们能不能救人,就先一步让我们去桂西,太太您猜猜我们有没有本事将方先生毫发无损地带回来?”

    他既然这样说了,必然是有本事的。关玉儿看得出这些人很厉害,她甚至可以琢磨出桂西的乔厚德并不敢动方金河,带人过去是出于某种威慑。关玉儿去接人是为了让方金河更有“面子”,这个“面子”是可以凸显底气,倘若他完好无损的从司令府出来,接他的人也等着,必然底气十足。

    乔厚德没什么理由为难方金河,就算他要为难也不会伤人。假设他有歹心,方金河有危险,关玉儿正好带了人,好好操作也是能救人。再万一程棠等人没本事救人,关玉儿其实还有一手准备。

    黎家混的是官场,她今天做了什么,她小舅黎永义已经知道了,她也特意嘱咐了阿香要怎么行事。

    倘若今日回不了平阳,才会动用黎家的关系,如果回得来,就没什么必要。

    关玉儿心里在演算着待会是什么情况,她并不希望动手,如果正面对上他们绝对没有胜算,这是桂西的地盘,乔厚德手里头有兵。

    稍微好点儿是用小聪明让程棠救人,但这也是次等。

    关玉儿最崇尚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她认为动了手的都算是次等。她自小身体娇弱,都养在家里,也看过许多书,兵书也在其中,她心里衡量的胜与败与平常人不同,如果是惨胜,在她心里与败无异。她谋求的是以最小的损失换最大的利益。

    程棠见她不答话,以为是自己的语气惹了人生气了,他又说:“太太放心。”他看关玉儿不说话,又再开口,“我方才的话语是失礼了,请您别放在心上。”

    关玉儿笑了一声:“我是在想事呢,你刚才那样说就是有把握了,要不然也不会这样轻易的来桂西,而且你身手这样好,做事也牢靠,必然能平安的带回我先生。”

    程棠眼珠子盯着她,神情温和了一点,他心里想着你家先生可不用你操心,乔厚德不敢动他,就是动了他,他也有本事出来。

    但是程棠这会儿一点也不想让她知道,他已经觉得自己十有八九能从方金河手里得到这位太太,而这位太太对她先生了解得好像并不多,这可正好,他还挺喜欢关玉儿的,这样通透的美人儿好好养着还挺不错,若是她乖巧又合意,索性就娶了,反正他身边正缺个女人。

    程棠看着她笑了起来:“承蒙太太的信任,程某必然如了太太的愿,不负太太的重望。”

    关玉儿挑了挑眉:“我先生肯定也是和我一样信任你们,今日若是方金河回来了,肯定会重赏各位。”

    …….

    到了桂西的城区已经是下午,进了城汽车就直直开向司令府。

    让关玉儿意外的是程棠轻车熟路,知道司令府在哪里。

    乔厚德的司令府修得十分富贵奢华,不过价钱花大了,却丝毫没有品位。

    据说这司令府是乔厚德自己设计的,把能显摆的都修上,门口放的雄狮是最贵最大,还按照风水师傅的批语将大门、树草、朝向、形状等等按照老方法修好。但这毕竟是司令府,乔厚德也要跟时代,这府邸既有西式,又是按照中式的风水,揉合得乱七八糟,单单一瞧,十分别扭,跟土财主的老窝似的。

    车停在乔厚德的司令府门口,门口站着七八个大兵守着,大门是西式的铁门,可见到里面站着更多的兵。

    关玉儿透过车玻璃仔细看着乔司令府的建设,不过他们车一停,门口几名大兵就过来敲车门。

    程棠还没等人询问,就开了车门下去,关玉儿摇下车窗。

    “什么人?”

    程棠笔直站着那里,说:“银海的程棠,路过桂西,特来看望乔司令,不知道乔司令有没有空?”

    那名大兵听得一惊,态度立刻恭敬起来:“您请稍后!小的立刻去禀报!”

    银海的程棠?关玉儿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从大兵的反应来看,此人也许来头不小,而且认识乔厚德,看样子很说得上话。

    那为什么方金河不直接让他来桂西?

    大约过了五分钟,司令府里走来了一名身材矮小的方脸男人,那男人笑出一脸皱子,旁边的侍卫们将大门打开,那男人还没走到跟前,爽朗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程老弟,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怎么想起老哥我了?快快快!今日正好有件事,你也来了,咱们可以一起商议啊!”

    程棠微微笑了一下:“乔司令,今日可不是我来——”

    他话音刚落,关玉儿已经开了车门,尖细的高跟鞋踩在了地上,露出漂亮的脸蛋和高挑的身材。

    “哟。”乔厚德盯住关玉儿愣了半晌,接着他露出了然的笑意,“这位是?”

    关玉儿笑得礼貌得体:“乔司令,我是方金河的太太,特意来接我家先生的。”

    “我是护着方太太来的。”程棠说。

    第14章 三章合一

    乔厚德的神情一瞬间有些微妙, 他大约停顿了两秒,又笑着爽朗地说话:“中区新来的商会会长方金河, 怎么着,程老弟也认识?”

    “从前在上元有过几面之缘。”

    乔厚德琢磨了会儿,眯着眼睛看着关玉儿,又哈哈大笑:“哎呀!那可正好, 今日方会长正在我这司令府做客,如今程老弟也来了, 方太太也来了, 正好聚在一块认识认识!”

    关玉儿微微一笑,温声开口:“那就叨扰乔司令了。”

    “请!”

    程棠跟在关玉儿身后,阿云和张叔也跟上, 乔厚德走在前头一点,他比关玉儿矮了半个头, 一张大方脸, 眉毛长入鬓,生了一副张飞的凶相, 但他笑起来也格外的爽朗,他和男人说话的时候嗓门大极了, 和女人说话时又小点儿。

    “方太太怎么遇上了程棠老弟的?此前可是认识?”

    关玉儿笑笑:“我哪里认识,他是我先生的朋友,今日来找方金河, 恰巧他不在, 我一问下人, 原来是乔司令您请他来喝茶了!”关玉儿轻轻摸了摸鬓角,瞥了眼张叔,笑意更深,“我家先生是个不明人情世故的性子,下人说他两手空空就过来了!这可不行啊!乔司令您可是在桂西德高望重的大人物,他嘛又是丢三落四向来忘记带礼物,我这做太太的得持家,自然是将他落下来的东西带过来,今日娘家母亲生辰,又正好接他回去吃完饭!张叔!东西提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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