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

    白无常看了许久才明白过来,咬牙阴森道:“他们是在模仿我?”

    说真的,他已经是很久不打人了,可当年的辉煌战绩还是在的。

    几名鬼拉完舌头,又快速跑到旁边,请另外几个守路的鬼拿尺子丈量。

    “不够,还差十一厘米!”

    “啊——靠!”

    一阵哀嚎后,不合格的家伙,重新过去拉扯自己的舌头。这场面看着真是即可笑又恐怖。

    这是多蠢的人设立的规则?或者只是为了折磨这群无知的小鬼而已。

    白无常率先走去找看路的几名小鬼,问:“判官在哪里?”

    那小鬼的头抬也不抬,就答说:“人人都想见判官,但哪是人人都能见的?好好排队!”

    白无常吐出自己的舌头,舌头溜出并开始拉长,一直快要垂落到地上,问:“这样够不够?”

    小鬼瞪大眼睛:“你……”

    白无常收起舌头,左手召出招魂幡,在胸前一阵挥动。喝道:“放肆小鬼,竟敢羞辱无常鬼差!”

    那招魂幡上出现一股强大引力,距离最近的小鬼直接被吸了进去。

    白色布幡周围卷起一股肉眼可见的黑色强风,并不断扩大,席卷向四面八方。

    “啊——!”

    众鬼见状仓惶逃窜,慌不择路地往来路逃去。

    因为有的人拖着一条大舌头,行动不方便,忙乱中还被人踩了几脚,当下吃痛地翻滚在原地。

    黑无常两手合十,在四围召出了三排黑色链条,围成一个正方形。撞上锁链的鬼魂,像是撞上蜘蛛网的小虫,被牢牢黏住动弹不得。

    有些法力稍高强一些的鬼魂,还是突破重围跑了出去,两位无常鬼差一个个抓住丢圈子里去,暂时腾不出多余的手。

    外边一阵鬼哭狼嚎,带得阴风阵阵。没过多久,果然惊动了里面的“判官”。

    那人惊怒道:“是谁在外面喧哗,扰乱我地府公序!”

    阎罗哂笑:“连地府都没见过的家伙,也有脸称这破烂地是地府?”

    他尾音刚落,一阵冷风拂面,路口出现了一团被黑气缭绕的不明物体。他漂浮在半空中,身后跟着上百位统一着装的“白无常”。

    白无常乍一看见又是跳脚:“为什么只有我!”

    黑无常心里好笑:“哥,能者多劳嘛。”

    那团黑气开口问道:“你们怎么能到这里来?也是活人——是道士?”

    阎罗也没料到他会变成这样。

    判官笔就不是常人能用的东西,不管是真是假,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

    眼前这位假判官,已经被反噬得千疮百孔了。他法力高深,身上的黑雾浓度,堪比鬼王。然而鬼王强在阴气,是有益的。这位浓在戾气。这戾气会自伤。

    穿破黑雾,看清他原本的身体,裸露在外的皮肉在不断出现新的伤口,然后快速愈合。凭他现在所带的冤孽,恐怕下到地狱,会被判个真的“无期徒刑”。

    阎罗:“胆敢冒充判官,还敢在人间私设地府,尔等小鬼岂敢放肆?等我将你们押回地府,必当重罚!”

    “判官”身后出现一阵骚动。

    那“判官”从腰间掏出一支碧绿色的长笔,在两人中间比了比,然后指向江风道:“在阳间这个地方,我就是判官!你们再不乖乖束手就擒,我就撕裂他的魂魄,叫你们再也回不去!”

    判官笔?

    阎罗跟江风都是神色一动。

    阎罗冷笑:“有本事你就试试。”

    那假判官肆无忌惮,握紧笔端轻轻一划。笔尖溢出一道白色的流光,直直冲入江风印堂。江风两眼一闭,将将栽倒。

    假判官轻哼:“呵。你们……”

    他尚未来得及放出威胁的话,前方江风的魂魄开始胀大。

    在这野外,没了多余的阻碍,判官身形变得尤为高大。高约三米,紫衣飘飘,头戴金冠。

    众小鬼仰起头,看着方才还提到、此刻骤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真判官,露出惊骇神色。

    判官缓缓睁开眼,双目如炬,双唇紧闭。拂袖一挥,风势强烈,飞沙走石。在抬手向下一压,释出层层威压,有如摧枯拉朽,将众小鬼按到地上。

    法力低下的小鬼当场就受不住了,身上像背着千万斤的巨石,连头也抬不起来。

    假判官还倔强地站着,最初错愕过后,依旧昂头直视着他。

    判官在阴间行事多年,手下掌万万鬼魂,多年积威,神力使然,靠的从来都不是一支判官笔。何况那判官笔还是一个赝品。

    众鬼以为自己可以抵挡,却不想原来不堪一击。

    “何人给你们的胆子,以为自己可以脱离地府,自立门户?”判官左手召出功过格,严正道:“堂下犯人谢氏,你越俎代庖,倒行逆施,妄自尊大,狠夺人命。谁人给你的判官笔,叫你敢犯下如此大错?”

    “我……”他眉毛一扬,依旧坚定道:“没错!我不认错!”

    他激动道:“错的是你们!我受够了,我生前是一名律师,我曾经也相信过所谓的律法公正,可我却不断看见各种无奈和冤屈。只要有钱,只要不要脸,就可以为所欲为!法律不能保证正义,不能保证对错,有时候甚至不能保证公正!我告诉自己,法律是为了保护大多数人,这些人死后是会遭到报应的!可是呢?活着是这样死后还是这样!我们只是从一个规则的圈子里跳到另外一个圈子,我不接受!”

    判官说:“人间种种,皆有功过格记录。”

    “你的那本破本子上记着他们的错,可你记着他们之间的不公平了吗?”那鬼斜勾起嘴角,表情显得狰狞邪气:“有钱人生来高人一等,他们可以任性妄为。那些穷人呢?一步步被逼上绝路。这些又该怎么办?说他们懦弱不知反抗,那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他们的生活环境只教会他们不断服从,他们反抗后没有第二条生路!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你们却还照着这变态又扭曲的规则继续下去!”

    他拍拍胸口道:“谁才是真判官!我才是!你看看他们,他们全都追随我,他们认同我,这就是证据!你不过是仗着官威在任性施为!”

    判官伸出手,假判官头顶凌空出现一只金色手掌,将他整个握了进去。又勾勾手指,把掉落在地的判官笔招了过来。

    他拿着笔在手上转了一圈,再五指成爪,把它捏碎。

    这支假笔很有意思,头尾两截碎成粉末,中间一段却留了下来。判官摩挲一阵,辨不出它是什么材质,只觉得其中蕴藏着浓厚又极为熟悉的灵气。先行收进袖里,又抬头去看假判官。

    那假判官似要被巨力挤碎,一阵接一阵地痛嚎。判官松开一些,让他有精力能听见自己说话。

    “本君活了上千年,见过无数鬼魂,处理过无数错案。他们或有不甘、怨恨、愁苦,或自以为是,自命不凡。你这样的,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判官抬起头道,“本君可以告诉你。你实则愚昧无知,不过坐井观天。所谓大义,只是私情。你即觉阳间不公,又随之同流合污。你口称不公,却又一叶障目。多的是兢兢业业,恪尽职守的人,你全然无视。”

    判官手上功过格快速翻动。他随手一指,说道:“那个人,他入室抢劫,杀害一家三口。至死未被捉拿归案。”

    “那一个,他奸^杀妇人,又诬陷他人。”

    “还有那一人,他身为医者,售卖假药,致人死亡。”

    “这些人,你为什么不罚?不仅不罚,还委任阴差。阴间鬼差岂是如此儿戏?各殿阎王刚正不阿,从不徇私,岂会容许这样的人身着官服出现在大殿之上?”

    “他们追随你不是因为你公正,而是恰认为你这里可以徇私。你想要的也不是公正,只是一个阎王殿,是旁人对你的尊重和追崇。你所做的,不过是为了迎合这些小鬼的谄媚之举而已。你生前死后,都是一样的卑劣小人。”

    一个都不会珍惜生命的人,所谓审判,究竟是为了公义,还是为了私心?

    判官道:“本君亲自来拿你,不是因为你多成气候,而是要让你见识一下,何为巍巍地府。尔等小卒,也敢妄想!”

    他说着一跺脚,地面泛出丝丝黑气。众阴差垂首出现在众小鬼面前,整齐列开,黑压压一片地望不见头。

    面色严肃,手执铁链,不怒自威。

    漫山遍野都在回荡着阴差的声音。

    “参见阎王。”

    “参见判官。”

    声音震得他们耳朵阵阵发疼。

    判官合上功过格:“押走审问。”

    作者有话要说:  阎罗:我就静静地看着你,看你什么时候能想起我

    第35章 山一

    这一次大约是判官笔的影响,判官迟迟没有回到江风的身体。鬼差将那群聚众闹事的小鬼压回地府,阎罗抓紧时间开始审讯,判官索性也带着自己的神识,去地府旁听。

    假判官可谓一问三不知。

    问他是从哪里来的,他说自己是从a市烂尾楼里来的。

    问他判官笔是从哪里拿到的,他说是以前遇到一个大鬼送给他的。那鬼是谁,他不知道。

    再问他判官笔是用什么做的,他又根本不知道自己那支笔是假的。

    听起来那人只是一个专干坏事的小喽啰而已。

    鬼魂:“他给我判官笔,让我帮他报一个仇。他说了,用过判官笔的话,去了地府是会下地狱的。”

    判官问:“你不怕?”

    那鬼道:“呵,不怕。”

    白无常:“没关系,你很快就会怕了。”

    判官将那截断笔的残骸,带到地府阎王殿,各殿阎王过来看过,但是都没能认出来。不知道它为何会跟丢失的判官笔有所关联。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也是一节骨头,只是被打磨得很光滑,手感摸上去光华如玉。骨头里面流光溢彩,灵气充沛,已经看不清原先的模样。表面上还印有密密麻麻的符箓法咒。

    判官于是将外层的符箓复制摘抄下来,准备带上去找人看看。

    ·

    第二天大早褚玄良打电话过来,当时江风还没醒。于是褚玄良在两个小时之内打了三十几通电话,最后干脆蹲到他家门口就地等着。

    快中午的时候,江风走出来淡淡说了一句:“解决了。”

    褚玄良握着他的手感激道:“谢谢,谢谢。如果有人来问,记得在立功名单加一个我的名字,功劳就是招待地府人员,不然我的外卖单都不能报销了。”

    江风:“……”

    褚玄良说:“开个玩笑,我来当然不是问这个。我就是想问问,那条黄泉路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风哪知道?他睡了一觉就什么事都解决了,现在整个人还特别疲惫,脑海中有些断断续续的片段在不断闪现。

    随后阎罗走出来,跟他大致说了一下。

    褚玄良头疼道:“又是烂尾楼?”

    阎罗问:“那下面压的鬼很厉害?你们为什么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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