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盏被自己的想法惊到。

    温柔……她怎么会从江远汀身上感受到温柔??

    她把玩着装牛轧糖的小袋子。

    牛轧糖分量不多,比女生的巴掌都小,胜在包装精巧,包装袋用丝带打上蝴蝶结,配上精致的印花,让很多女生吃完以后都舍不得扔掉。

    舒盏书桌的小抽屉里,就攒下了满满一个盒子这样的包装袋。

    她有一点小小的收集癖,但凡去旅游,第一个要去的就是文创店买明信片,胶带、本子也攒下一些,然后就是平时的一点东西,堆在书桌旁边的三个抽屉里,每次不顺心的时候看一看,心情会好上不少。

    江远汀知道她这个爱好。她出去旅游的机会不多,他爸妈却常年在外面出差,给江远汀带礼物时,总不忘捎上一点明信片和胶带。

    想到这里,舒盏拆开了蝴蝶结。柔软的丝带落在指尖,似乎还有他手指的余温。

    她拿起一块糖放入口中,浓郁的奶香味与香脆的果仁在舌尖漾开,甜味儿蔓延至心间,什么乌云都被驱散了。

    真的,很甜呢。

    第7章

    托那一小袋牛轧糖的福,江远汀和舒盏的相处终于和谐了不少。

    地理老师继续复习必修一,要求把必修一必修二的书带上,放学后,江远汀随口对舒盏说了句让她带顺便把她以前文科的书都带过来。

    依然是翘着下巴,特别懒散特别随性的语气。

    舒盏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没应,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回家后开始翻书。

    后一天是周三。

    学校惯例,周三最后一节课是每周的教师大会,全体学生留在教室上自习。

    舒盏从抽屉里翻出政治、历史、地理必修一二共六本书,丢给了江远汀,外带三本很厚的活页本。

    江远汀的桌上原本只放着笔袋和英语模拟题,一下子被堆满了。

    他的手肘撑着下巴,书丢过来时,直接压在他胳膊上。

    他嗤笑了声。

    舒盏低头翻练习册。

    在上一个学年,她大概是他们班听文科的课听得最认真的人。

    书上笔记条理清晰、满满当当,课后她利用课余时间(物理化学生物课)把书上笔记重新用活页本誊写整理,知识点一应俱全。

    考虑到不知道江远汀的学习情况,她索性把这些全给了他,让他能借鉴则借鉴。

    七个气压带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人,舒盏实在无法指望他的文科能有多好。

    “你上个学年做了多少笔记?”舒盏随意问道,目不斜视,字写的飞快,“书给我看一下。”

    江远汀扔了本历史必修一给她。

    她被书砸到,手一个不稳,笔在纸上留下一道长痕。

    “江远汀!”舒盏恼怒,只对上少年似笑非笑的眉眼。

    依他的恶趣味,她这样只会让他愉快。

    舒盏收回表情,也收回了把他丢出窗外的冲动,翻开了他的历史书。

    第一面写了他的大名,狂草连笔,字迹大气又漂亮,一贯的江远汀风格。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第一页到最后一页,该空白的绝不多写一个字,不该空白的,也没写过东西。

    ——他压根就没有做过笔记。

    舒盏的眉头狠狠一跳。

    班主任告诉她,江远汀是个很有把握的孩子,学文科是因为他有自信;父亲告诉她,江远汀是个有主见的孩子,知道拿捏自己的未来,所以选择文科,一定有他的理由。

    一点笔记都不做,这就是他的理由?这就是他学习的态度?

    “江远汀。”

    她的声音冷淡。

    江远汀应了一声。

    “你第一个学期的历史课上在做什么?”

    听完她的问题,江远汀思考了一下:“写数学题,或者看小说?刀哥那一套新书好像是第一个学期看完的。”

    他的口吻散漫,似乎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说这话时,眸中含笑,看得人脸红心跳。

    可惜,这对舒盏没有效果。

    “你就用这种态度来学文科?”她的气不打一处来。

    知道他家里出了事之后,舒盏原本是不信的,现在她也在怀疑:是不是分科前他跟他父亲吵架,一气之下直接把志愿改成文科?照江远汀那样的人,选了文科,万没有再改变的道理。

    毕竟她记得初中时候他对她说过,他父亲希望他学医。

    毫无悬念的理科。

    江远汀声音哑了哑,对上她的杏眸,竟有些许不自在,“……考试前看了书的。记得知识点就可以,一些笔记其实没必要做……”

    上个学年,除非后面决定要选文科,大家都没把文科放在心上。

    理科课业多,内容难,光要攻克理科就够费时的了,哪有那么多精力去学政史地啊?

    老师也深谙这个道理,考试时也没把卷子出太难,对书上的知识点有印象,考个五六十分不成问题,不算太难看。

    “可你选了文科。”他的话说得在理,舒盏无从反驳。他向来这样漫不经心,对待其他的学科,恐怕也好不到哪去,从来都只做分内的事情——于是舒盏去翻了翻他其他的课本。

    毫无意外,几乎通篇空白。

    江远汀垂下眉,喝了一口水,意图掩饰自己的心虚。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就跟第一次逃课被校长撞见似的。

    不过,那时候是刺激,现在……是兴奋。

    她在关心自己呢。

    很上心。

    “我的笔记都做全了,”舒盏合上他的课本,长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还好你醒悟得早,我建议你拿笔记本去,对着书找知识点的位置标,这样可以加深记忆。”

    江远汀拿过她的笔记本,随意翻了翻,忽然说:“本子挺好看。”

    舒盏翘翘唇:“当然。”

    她可深谙x宝几家文创店,日常种草种不停呢!

    他补充:“如果加上我的字,会更好看。”

    舒盏:“……”

    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她刚才的话?

    她把历史书拍在他的胳膊上,“快点补笔记。趁着现在开学作业不多,别再浪了,再不补后面你有的哭。”

    他进文科班可是老师的重点关注对象呢。

    他嗤了声,不紧不慢地翻开第一课,又翻开了舒盏的历史书。

    见他终于肯进入状态,舒盏松了口气,低头去做自己的事情。

    她最近入了一套最新版的《全球通史》,如果能在第一节晚自习前顺利写完作业,应该可以空出不少时间来看书。

    身侧的少年撑着脑袋,修长的五指捏着笔把玩,笔在手指中穿梭,转了几圈,迟迟未落下。

    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优美的菱唇翕动,声音是清隽的低磁,有着少年人独有的傲气。

    “做笔记也要涂得花花绿绿,这是调色盘还是手账啊?”

    “嗯,让我写字在上面,这本历史书应该感到荣幸。”

    舒盏的作业本新添一道长痕。

    想堵住他的嘴。

    这样的自言自语只有寥寥几句,过会儿教室里彻底安静下来,也听不见江远汀的声音了。

    这节课过了一半,舒盏翻到数学书的后面做预习,脑海中的立体图形始终只有一个模糊的画面,怎么都想象不出来。

    她揉揉额头,打算找找新的方法。恰时,教室的门被人推开。

    所有的窃窃私语在那一刹那荡然无存。

    不过,进来的并非是某位任课老师,而是一名女生。

    舒盏对她有点印象,分班前在高二(5)班,用现在的话来说,挺社会的一个人。

    长发及肩垂下,脸上化着淡妆,一眼可以看出唇色更深,涂了口红。只披着一件校服外套,没有拉拉链。她揪着校服的袖子走进来,笑容甜美,似小鹿撞进人心间:“没有打扰到大家吧?”

    这副做派在文科零班讨不到什么好处,零班女生多,会化妆的不少,不过更多的是读书人。

    “没有没有,”立刻有人接话,“有什么事情?”

    女生脸上笑容不变,目光稍在入口处停留,即刻将视线收回,站在了讲台上。

    她自我介绍:“我是艺术生的社长,王可心,现在在高二(5)班。我们社团呢在招新……”

    如今刚刚开学,确实是社团的纳新时间。教学楼前的公告栏上早就换上一批新的公告,各个社团变着法儿贴出了宣传语。

    女生说话刻意压着音色,有股台湾腔,甜甜的,跟撒娇似的。她挺擅长互动,三下两下就激起了大家的兴趣,那些没加入社团的,纷纷情绪高涨,问她要报名表。

    王可心自然笑眯眯地一张张发下来。

    舒盏心不在焉地按着笔。

    王可心进门时看向这边,一不小心与她对视上——如果她没有猜错,她应该是在看江远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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