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许虽然有些心有余悸,不过面上倒是还镇定。

    敌国之间经常尔虞我诈,廖武王身上的伤口大大小小无数,多少次在生死边缘徘徊都活了过来,更何况,这次过来,他们还带了一个能解百毒的神医过来。

    有了他在,廖武王所中之毒并不在话下。

    “破竹,那池砚可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将寡人伤得如此之重的人。”廖武王将拳头握得咯咯作响,面色一戾,不过片刻他又哈哈一笑道:“他有这般本事,寡人倒是越来越欣赏他了。”

    廖武王宛若一个警醒的豹子,他越是在受伤的时候,便越是清醒,绝对不会叫一声痛。

    岑许在一旁见他面不改色的样子,心中敬佩不已,不由道:“大王,微臣定会让你如愿以偿,得到那池砚。”

    *

    这边,在崔俊远等人的搜寻下,终于从河里将冯妃的尸体从水里打捞了上来。

    瞥着上面的袖箭,崔俊远向妣云罗那边瞥了一眼,垂眸思索了片刻,便勾唇一笑,将其从上面拔了下来,将敌人喂毒的刀剑插了进去。

    等过了一会儿,崔俊远带着自己的士兵抬着冯妃的身体,来到妣云罗身前,当即放下兵器,跪到了地上,认罚道:“末将保护不力,令冯妃娘娘遇袭身亡了,也令诸位公主受了惊,实在该罚。”

    但是人慌马乱,并未有人看清妣云罗的动作,就是妣水玥,也只是看到冯妃故意去推妣云罗,才被对方反射性地推到水里。

    不过鉴于对妣云罗的了解,妣水玥暗暗瞅了瞅冯妃身上的伤口,多留了一个心眼。

    “崔将军,今日发生了如此大的事,你自去同王兄请过。”妣凰娥作为嫡公主,见崔俊远跪在她面前,当即端出了嫡公主的架势,不过想到那英俊不凡,成熟伟岸的广城王,不由心如鹿撞,不过想到他受了伤,眼含担忧道:“那广城王救了我们,反而遭到了伤害,这……”

    妣凰娥不悦地瞪了一眼妣云罗道:“你和池砚今日准备得如此周全,想必早就知道有刺杀,为何却不提前通知于我们,否则,冯妃娘娘就不会丢了性命。”

    冯氏这些年圣宠不衰,众人皆亲目睹,如今她遭此横祸,王兄定然震怒无比。

    妣凰娥想到这里,不由冷哼一声道:“今日回去,看你们二人对王兄如何交代。”

    听了妣凰娥的话,妣云罗嘴角皆微微上扬。

    王兄早就按捺不住性子,与冯氏演戏,她杀了她,他说不定还要大笑三声呢。

    第61章

    朱雀台,晋晟王在大殿里来回踱步,既兴奋又焦急,待听到方寒禀报,说妣云罗和池砚在外求见,他脸上立马扬起一抹欣喜的笑容,迎上去道:“那廖武王廖远是不是死了?”

    面对晋晟王的问话,妣云罗与池砚皆齐齐沉默不语。

    晋晟王见状,面色一沉,不过想了想,又露出宽和的笑容道:“怎么了?是不是不顺利呀?”

    “禀告大王,刺杀失败,且还出了点意外。” 池砚上前一步,拱手一礼,将当时的情况据实描述给晋晟王听。

    “那廖国的士兵竟然如此的厉害,若是他对我大晋用兵,岂不是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容易。”晋晟王心有戚戚,有些害怕,不过却面色一狠道:“他既然胆敢亲自带着人来我大晋,那寡人定要教他有来无回。”

    “王兄,那廖武王敢孤身犯险,怕是早有准备。我们一击不成,第二次怕是很难下手。” 妣云罗见状,叹了一口气,忽然换了一个话题道:“王兄,冯妃她果然是廖国的细作,她在通往莲花坞的双生桥上,欲将王妹推向刺客,杀之后快。臣妹一时惊慌,以为有刺客袭击,不小心扣动了手里的袖箭……

    我们本来就站在桥边上,她受了伤,没站稳就跌了下去。”

    妣云罗面带惶恐地跪到晋晟王脚下道:“臣妹错手害死了冯妃,还望王兄责罚。”

    廖王没有被杀死,他们不仅没抓到刺客,还损兵折将,晋晟王心里本来有些不快,可是听到了妣云罗的话,反而如同雨过天晴一般,哈哈大笑起来:“冯氏那个贱人,本王待她不薄,她却包藏祸心,如今自食恶果,简直大快人心。”

    他说着便亲切地上前去扶妣云罗的肩膀,将她从地上托起来道:“寡人知道,此事臣妹都是为了我好,我又怎么会怪罪你。”

    “王兄——”妣云罗感激地凝视着晋晟王,两人之间一片兄妹情深的样子。

    池砚在一旁,视线低垂到晋晟王紧紧抓住妣云罗的那双手上,手指微微握紧了一下,又松开,面上温和一笑道:“大王,这次冯妃之死,总要给下面一个交代,尤其是诸位王子。”

    冯妃的长子妣景澄如同他母亲一样,十分机灵,说话讨人喜欢。晋晟王虽然厌恶了冯妃,但对她生下的几个儿子,却并没有迁怒。

    “冯妃遇刺身亡,以贵夫人之礼厚葬。”

    晋晟王是大晋宫的大王,他虽然不太爱管事,但若诚心打探,这后宫有什么风吹草动,也很容易知道。

    冯妃前几日收了一份厚礼,晋晟王不清楚是谁所送,但此刻却无比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了,不过为了底下的几个儿子,他并不打算追究下去。

    “王兄,冯妃去世,这后宫之事便无人管理。” 妣云罗道:“七国论学便是在明天了,届时安排宴饮歌舞,总要有人出来打点,这个人选,不知道王兄心中可有定论?”

    黎后病了,冯妃死了,采莲是个宫女,没有多大见识……晋晟王这么一琢磨,发现他后宫虽然充盈,但是像黎后和冯妃这样精明能干地可不多,一时踟蹰在原地。

    这女人太精明了烦,不够聪明也烦人。晋晟王烦躁地皱了皱眉,恼道:“这一时半会儿,寡人上哪儿去找一个能张罗大局的人。”

    “王兄,臣妹——” 妣云罗微微一笑,刚想表示她愿意代劳,结果一旁的池砚忽然开口道:“大王,小师妹,她想说黎后身体这几天已经好转,撑着将七国论学举办完,并不成问题。”

    “黎后的病情有好转了呀,那真是太好了。”晋晟王欣喜一笑,当即道:“那寡人这就去看看她,同她商量商量。”

    “嗯,恭送王兄。”妣云罗点了点头,面带恭顺的笑意,待晋晟王走远,她眯着眼望着池砚,嗔怪道:“师兄,你站好了队,怎么也不同我说一声?”

    池砚闻言,有些不解道:“小师妹何出此言。你是大王的臣妹,纵然再亲切,也不能像后宫嫔妃一样,去替他管理后宫,我刚才那么说,不过是为了你好。”

    剧中,池砚便是手握太子,得以在晋宫呼风唤雨,妣云罗听了他不怎么坦诚的话,更加确信他已经站在太子那边了。

    按理说,他们就要大婚,成为夫妻,双方都站在太子一系,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武后是黎后的姑姑,太子有一半的血脉来源于黎氏,她妣云罗出手将武后整倒,这间接使得黎后失去一座强大的靠山,进而被冯妃母子压着打,因此,他们心里对于她,可不会一点恨意都没有。

    妣云罗想到这里,不由缓缓走到池砚身边,拉住他修长的手指道:“师兄,我们以后就是夫妻了,你说如果咱俩的目标背道而驰,最后会是什么结果?”

    她声音里暗含了一丝警告之意,握着池砚左手的那只手,皮肤细腻,力道轻柔,但池砚却感受到了一股不能忽视的强硬。

    “小师妹,不管走到哪儿,我总会一直拽住你的手,永远不放开。” 池砚明白妣云罗的依仗是晋晟王,且到了如今,晋晟王已经到了对她言听计从,甚至是即使妣云罗办了坏事,众人都说她不好,他也会坚定不移的认为她是个好人,且只对他这个王兄一心一意。

    想到这里,池砚垂下了眼眸,瞳孔变得晦暗无比。

    小师妹只能是他一个人,她奉承巴结仰仗的人只能是他。

    *

    妣云罗与池砚双双从朱雀台出来,一白一红,两道身影很是登对。

    妣水玥站在一座宫墙边上,遥遥地望着他们二人,神色有些复杂。

    打小,她是父王的帝星,甚至比太子还要受宠,无论是师傅郗哲还是其他人,都夸她聪明伶俐,不同寻常女子,这令她自负,总是觉得周围的人不如自己。

    后来,父王驾崩,虞姬含冤而死,她的地位一落千丈,她不得不低下头颅,可是这些年她凭着一已之力,在如狼似虎的后宫,护得柔弱的母亲直到病逝,而弟弟雅南也在她的教导下,一日比一日聪明,所以她常常在想,只要等得一个机会,她必定能一跃而起,只是如今冯妃的死,令她更加清醒的认知到了自己与妣云罗的差距。

    冯妃就这么死了,她死得十分蹊跷,但是司寇景同和崔俊远皆言这是一场意外,伤害冯妃之人,都是那帮没抓住的刺客。

    这种骗人的鬼话,她怎么能相信?她想起妣云罗送的三美,尤其是崔俊远那个侍妾,据说每天都被他带在身边,他自然向着她。

    一晃十年多,七姐已经将王兄彻底控制在了手里,就是几大世家,也多给她面子,而她妣水玥,手里只不过握着一个嫡公主妣凰娥,她的信赖对于她来说,并没有太多的益处。

    妣水玥怀着一抹怅然,正要转身离开,这时,有一身穿黑衣赤色内服的少年男子站在了她的面前。

    “水玥姑姑,当时,你在现场,是否真的亲眼见到我母亲乃是刺客所杀?” 妣景澄去问过司败景同和崔俊远,他们皆言他母妃是被刺客杀死,可是这次刺杀他是知道的,乃是廖武王同她母亲商量好了,要铲除七姑姑妣云罗。

    然而妣云罗却完好无缺的回来了,反而他的母亲……

    “当时场面太混乱了,我只看到冯妃娘娘想要去抓七姐。七姐惊呼一声有刺客,然后冯妃娘娘便自己跌入到晋江之中了。”妣水玥道:“明玉,我知道你失去母亲很伤心,只是往后的日子,太子只怕要起来了,而你的境况不会太好。”

    不太好三个字令妣景澄不寒而栗,不由握紧了拳头道:“我总归是父王最受宠爱的儿子,这点没有任何人能够取代。”

    这后宫美女如云,失去了冯妃的庇佑,妣景澄能被晋晟王想起的次数只会越来越少。

    妣水玥望着妣景澄,仿若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不管怎样,你都不要去恨你七姑姑,最好能够孝顺于她。”

    妣水玥想起当年,师傅郗哲让她靠近晋晟王,然而她却看不起他,并不顺服他,更甚至对他抱有恨意。

    “我母亲的死定然和她逃不开关系,要我去讨好自己的仇人……”妣景澄不甘地瞪大眼睛,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但他同冯妃一样,是个圆滑的性格,不下片刻便想通了。

    “等我当上了大王,成为一国之主,定要教那女人好看。”妣景澄在心里冷哼了一声,面上却充满感激地对妣水玥俯身一礼道:“谢谢水玥姑姑提点。”

    妣水玥见妣景澄这么快便转过弯来,不由眼含赞许地望了他一眼。

    她与妣景澄并无多少交情,如今这般做,不过是为了结个善缘,盼有一日能帮到自己的弟弟。

    *

    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这边黎氏病好,重掌后宫大权,这对妣凰娥来说,却是一件十分令人欢喜的好事。

    黎氏是她王嫂,更是她亲表姐,打小就疼爱她。她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廖国的广城王,当即为了他跑去看望黎后,并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她。

    “凰娥,你可知此次六国联盟是为了什么?” 黎氏面色有些苍白,用帕子捂着嘴唇轻轻咳嗽了一下,望着妣凰娥,不由微微蹙起了眉毛,眼底含着一丝不满。

    她病了也有时日,但是这个表妹却从来没有过来看望一眼,如今有事了,却又想起她来。

    “一来是为了论学,二来不就是为了联姻么?” 妣凰娥把黎后当做自家人,所以并没有留意到对方的神色。

    “令伊郗哲极力促成六国联盟,是为了共同攻打廖国,你这个傻孩子怎么还想着嫁入敌国,这样岂不是狼入虎口。”

    妣凰娥听了黎后的话,一时怔在了原地,有些不敢置信。

    “王……王嫂,我知道了。”妣凰娥并非完全是那个全然只知道撒娇讨好的嫡公主了,见黎后为难,便没有纠缠,乖乖地从黎后宫里出来了。

    只是她虽然明白了自己同那广城王之间不太可能,但心里却始终有些放不下。

    那人侠肝义胆,为了救她们,反而被七姐和池砚给伤了,也不知伤得重不重,好些了没有?

    她一个人闷闷不乐地走在路上,不知不觉就到了英裳台。

    这里的世家之女们全都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各国来了哪些使臣,比如魏太子魏子彦,他如今尚未迎娶太子妃,如果嫁过去,以后说不定还能当王后,还有邬国的太子,听说也是个十分具有才能之人,就是有些恃才傲物……

    往日,妣凰娥早就加入了这些女子之中,与她们一起讨论,但是现在她却只觉得吵闹无比。

    就在她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有人叫住了她。

    “八姐,妹妹瞧你好似有烦心事一样,愁眉不展,不知能否和妹妹说说?” 妣水玥远远地望见妣凰娥,见她状态不对,当即面露担忧之色。

    “唉!” 妣凰娥看见妣水玥,长叹了一口气,当即将自己心中的忧虑说了,妣水玥听了,嘴角微微勾起道:“八姐,六国联盟未必能成,否则那广城王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是么?” 妣凰娥闻言,一双大眼睛当即焕发了神采。

    “九妹,那广城王也不知伤得如何,你能不能出宫一趟,替我瞧瞧他?”妣凰娥不由微微脸红道。

    “不仅是为了查看对方的伤势,阿姐你是不是还有其它的东西要让我带呀?” 妣水玥声音里含了一股打趣之意,妣凰娥有些羞恼道:“总之你去不去嘛?”

    “这件事关系着八姐的终身大事,纵使是刀山火海,妹妹也去得。”

    妣凰娥碍于嫡公主的脸面,不愿放下身段去见那廖王,遂写了一封信,派了妣水玥去送给那广成王。

    妣水玥拿了那封信,想到还关在天牢里的赵鑫,当即拿了出宫令牌出宫去。

    *

    这边,廖武王受了伤之后,便闭着眼睛,靠在塌上,养精蓄锐。

    “大王,九公主妣水玥求见。” 岑许微微笑着进来,将妣水玥带来的书信递给廖武王道:“这次刺杀,不枉我们费尽心思,这不,大王您已经赢得了八公主的芳心。”

    对于自己的魅力,廖武王十分自信,所以并无意外,因而那封信他随便瞥了一眼,便扔到了一边,然后提笔写了一封回信,在信中,他告诉妣凰娥,他其实就是廖武王,且对她倾慕已久,愿意迎娶她做王后,只是因为先前他有个擅作主张的属下赵鑫,他没有得到他的允许,便在晋国网络人才,还败坏两国邦交,实在罪无可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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