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照笙却已忍不住萧飒的轻狂放肆,骤然出声道:“甄侯府容不下萧大司马这尊大佛,还请您移驾别处,别惊扰了舍妹的亡魂。”

    萧飒闻言,微微的嗤意从鼻息间哼出来,缓声道:“害你亲妹子下黄泉的是林琮,你这样大的怒意对着我,怕是黑白不分吧。”

    简照笙却听得好笑,眼眶都红了起来:“京城谁不知林琮是你麾下走狗,这次事分明是你二人沆瀣一气,要我甄侯府不安宁!”

    流珠先失身于林琮,后来又怀了他的骨肉,接着又被污蔑流珠腹中怀的是野种,被迫从平妻之位降为妾室。

    这种种,分明是萧飒与林琮早已计算好,要让甄侯府身败名裂,却苦了流珠,无奈与情郎分离,又和家人阴阳两隔。

    此生再不能听看她的音容笑貌,简照笙心中无比悔恨,早知当初就不该逼流珠抉择,如今铸成不可挽回的大错,罪魁祸首非萧飒不可!

    “你把话说明白。”萧飒困惑似的挑起长眉,他跟林琮何时沆瀣一气要害甄侯府,简直一派胡言,荒唐可笑。

    简照笙却不想当着流珠的面,再说起从前不堪的事,死死别开脸,只道:“李管事送客!”

    萧飒眼神微动,侍卫立马将整间灵堂围住,下人和管事都被钳制住,连站在一边的简锦都没有逃过他们的控制,亦是动弹不得。

    一时灵堂上的人敢怒而不敢言,愤怒地盯着萧飒。

    “你到底想干什么。”简照笙忍不住上前一步问道。

    萧飒走到简照笙面前,缓缓说道:“我还未向亡灵吊唁,怎能说走就走。”

    “萧大司马,”常缇亦是看不下去,英气长眉微蹙起来,“死者为大,希望你不要太过分。”

    见她如此维护简照笙,萧飒微微勾唇,黑眸浮现出一抹嘲讽:“全京城的人都可以为入甄侯府吊唁,为何只我不可?”

    他执意如此,常缇无话可说,英眸划过不忍,又别开脸去。

    简照笙淡唇抿紧,怒意充斥布满血丝的眼眸,恨不得此时上前剜走他的心脏,却只能被他的侍卫禁锢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到棺材前,分明没有要跪拜哀悼的样子,蓦地一转身,颀长而立,开口低沉喊道:“众侍卫磕头哀悼。”

    侍卫齐齐跪下来,磕头声错杂起来。

    简照笙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知是什么状况,随即又听萧飒吩咐道:“都给我大声哭出来。”

    他的话仿佛是圣旨,刚一落地,灵堂上哭声不绝,萧飒的侍卫们个个从袖口里掏出白帕,一边抹眼泪一边喊出哭声。

    灵堂上也不只有这些侍卫,还有一些好心来吊唁的人,可是见着灵堂上的这一幕,却也忍不住吃起惊来,算是活了这么多年头,还没有见过哪个灵堂这么热闹。

    可是天地间,哪户人家办丧事喜欢热闹的?

    萧大司马这一出,存心是要恶心甄侯府。

    可众人忌惮萧大司马的威名,一时默默垂头,敛声屏气起来。

    简照笙岂能不明白萧飒的用意,当即气得肺腑炸裂,一把扑过去,竟被萧飒的侍卫死死按住,根本连一步路都走不了,拳头骤然攥紧,红着眼看这些侍卫在灵堂上公然吵闹。

    漫天都是哭喊声,白幔上都似乎浸着泪渍,这些声儿几乎快把棺材都抖起来。

    简照笙心中恨得不已,却又听见萧飒再度吩咐起来:“里边这么黑,如何能让亡灵在黄泉路上走好。管事,把铜磐敲起来。”

    “你侮辱我便是,为何还不放过我死去的妹妹!”简照笙几乎字字泣血,“萧飒你还有没有良心!”

    从前他诸多忍让,百般吞声,以为能得一时安然,如今还不是被他踩在脚底,什么都做不了。

    他心里溢出一片荒凉的血。

    “我这是为你妹子好,”萧飒一脸不悦地看着他,好像简照笙践踏了自己的心意一样,“人家灵堂上都要供着一个铜磐,敲一下便是响一声,这样你妹子在黄泉路上就能看到光亮,借着光才能往前走。”

    他又特地嘱咐道:“不能连续敲,要隔一会敲一下。若是连续敲了,甄侯的亲妹子就会在黄泉路上走得跌跌撞撞,万一入了畜生道可就冤枉了。”

    话说着,侍卫已敲起手中的锣鼓,众人闻声皆是变了脸色,这哪里是用来哀悼的铜磐,分明是给人家祝寿贺喜时才用的锣鼓声。

    萧飒的用心可见一斑,偏偏他得意地掠过灵堂上每个人,神态悠闲,也根本看不出来是来吊唁的。

    其心当真可诛。

    这些闹声伴随着不绝的哭声,清晰地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又犹如重石般狠狠撞击心坎上。

    简锦抿紧嘴唇,转过脸,便看到简照笙已是目眦尽裂,脸庞涨红,一股怒意正熊熊燃烧起来。

    “萧大司马。”简锦敢在简照笙暴怒之前,冷冷喊住他。

    萧飒略动眼瞳,见是她出声,眉宇之间立即夹带深浓的嘲讽,挑眉问道:“简二公子有何话说?”

    简锦直面接受他的注视,一双乌黑的眼眸泛着冷冽的光芒,脸颊线条绷紧如弦,却从唇角忽的轻轻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像在学他眉宇间惯有的嘲讽,偏生让人说不出好歹。

    萧飒只听她一字一句声音清晰地说:“萧大司马尽管等着,您百年以后,我甄侯府老小也会亲自到您灵堂上敲铜哭喊,送您在黄泉路上好走,别至于掉到了地狱里。”

    他一听,弥漫着淡淡嘲讽的眼眸里骤然涌起一抹煞气,脸色瞬间阴鸷起来,沉声道:“你胆敢咒我。”

    此话一出,犹如一股冷风吹进灵堂,也吹得每个人心中惊惶不已。

    而常缇深知萧飒身居高位多年,从来只有被捧得高高的,何曾遇到绵里藏针的话儿,这会见他俨然动怒,着急喊道:“简锦!”

    “简锦!”

    竟是与她一齐出声同喊的是萧玥,惹得大哥萧飒转眸扫他一眼。

    萧玥脸上讪讪,不再多言。

    可这他急中惊喊的一声,也足以让简锦起疑,暗道她与萧玥何时到了这份情谊上。

    简锦不明白,眼下也没有这个时间参透,看着被身形健硕的侍卫簇拥着的萧飒,她唇角微微勾着,似笑似嘲道:“萧大司马施以甄侯府如此厚礼,咱们自当要双倍奉还,这礼尚往来的道理,萧大司马应该比我还清楚。”

    说着又有些委屈道:“况且我也是根据您的做法来的,您说我在咒那您,那不就是说您现在是在咒我们甄侯府,若真是如此,我倒是想要问问,萧大司马是为什么仇什么怨,竟要在灵堂上敲锣打鼓,争闹不休?”

    萧飒就知她这个套路,却也辩驳不能,心中愈发恼怒被她骗住,冷笑道:“看来你们甄侯府很喜欢这份礼。怎么着,为了你这句话,我以后应该再多送几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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