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明抬起头,累的一头大汗,被贺南征踢到了肋骨,又是疼,又是气愤,倒在地上之后咬着牙,一动不动。

    秦玉明是新兵,刚刚分到消防队,据说家世不错,要的只是消防队的经历,等满一年之后他家里就能给他找个不错的出路。

    娇生惯养长大的孩子,哪里受得了军队的苦,哪里受得了这份委屈。

    贺南征挑了挑眉,大声念他的名字,“秦玉明!”

    秦玉明依然不动,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也不答话。死死咬着牙关,青筋暴起。

    周遭的环境似乎更加安静了,士兵们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有新兵敢跟贺队叫板。

    “起立!”贺南征厉声命令道。

    贺南征身上有一种气场,也许是在军队呆久了,身上也沾染了这种严肃刻板,又不容违背的气质,秦玉明站起身,心里还是憋着一股气。

    “秦玉明。”

    “到!”

    “沿着操场跑二十圈,什么时候跑完什么时候睡觉!”

    秦玉明高昂着头,不说话,也不看贺南征。

    两人之间的对峙无言沉默,针锋相对。

    其他士兵胆子大的有偷偷瞄的,胆子小的有竖着耳朵听的。

    “其他人,起立!”贺南征回头道。

    士兵们齐刷刷的站起身。

    “稍息!”

    所有人发出同一道声音,纷纷稍息。

    “立正!”

    众人立正。

    “向左转,回宿舍,跑步走!”

    贺南征下达了最后的命令,等大家进了宿舍楼,贺南征在秦玉明面前站定,他几乎高出秦玉明一个头,秦玉明目视前方,眼神里满是桀骜与执拗。

    “不跑?”

    “不跑!”秦玉明大声回答道。

    既然都已经反抗了,不如就反抗到底吧。

    早就听说过贺队的大名,在队里训练严厉是出了名的,可是严厉又能怎么样?还能杀了他不成?

    今天训练强度真的要了他的命了,凭什么稍微抖了一下就要被罚跑?

    贺南征轻笑了笑,“原因。”

    “凭什么要我跑!”秦玉明扭头看着贺南征,眼眶通红,说:“凭什么要训练!做这些无用功有什么用?在火场会有人让你跑步?跑二十圈难道就……”

    “不是为了训练!没有人愿意和你作对。”贺南征打断秦玉明,大声道:“体能,在火场上,是救命的!不光是受难者的命。”贺南征顿了顿,“还有你自己的命!”

    秦玉明梗着脖子很久,硬坚持着,一转头,嘟囔着:“就他妈知道欺负新兵,还有什么能耐,那些老兵你特么敢让人家跑?”

    “我跟你一起跑。”贺南征说,秦玉明惊讶的抬起头。

    “但是我有个要求,二十圈,我只要落下你一圈,你就给我加十圈。全程,只要你超过我一次,我就加二十圈。”贺南征扬了扬下巴,“敢不敢?”

    这个赌太狂妄了,秦玉明冷冷笑着,他以前在学校是体育队的,练的虽然不是长跑,但是只要超过贺南征一次就行了。

    “行啊。”秦玉明半笑不笑。

    “大声点!敢不敢!”

    “敢!”秦玉明立正,喊了一声。

    “你他妈没吃饭吗?”

    “我敢!”秦玉明用尽全身力气回答道。

    贺南征脱了自己的外套,把白板纸放在一边。

    楼上宿舍的窗前挤满了看热闹的士兵,快要熄灯了,但是谁也不想去洗漱,在部队几年都看不见这种场面,谁他妈还去洗漱。

    训练场上路灯明亮,贺南征一身橄榄绿军装,身上的肌肉透过衣服印出来,匀称,健壮。

    那是男人最原始的吸引力,最原始的荷尔蒙。

    贺南征本就高,宽肩窄腰,齐齐的剃着寸头,皮肤很黑,眉骨和鼻梁都很高,线条硬朗英挺。

    那双眼睛又黑又亮,带着鹰一般的锐利。

    蓦地,秦玉明冷静了一些,忽然有点后悔方才的冲动。

    他有种今天会死的很惨的预感。

    第 4 章

    第四章

    火灾过后苏拾欢照常去电视台上班,林榕语给苏拾欢化妆,苏拾欢趁着这个空当看稿。

    接触了一段时间,林榕语也了解苏拾欢一些,她其实很努力。

    别人都说她是因为美貌才在电视台一路攀升,但是那些他们插科打诨的零散时间,苏拾欢都在工作,要么是看稿对稿,要么是对着镜子自己练习。

    苏拾欢放下稿子,拿起平板看中间的视频,跟着视频的速度小声念着稿子,以确保视频播出的时候声画同步。

    “本台消息,29日凌晨一点位于东城区滨海大路的烟色酒吧发生火灾,本次火灾……”

    念着念着声音突然就微弱了下去,林榕语正在给苏拾欢画眼妆,她的眼睛很美,黑色的瞳仁又大又明亮,平白看着你的时候,便觉得脉脉含情。

    “怎么了?”林榕语低头看去。

    苏拾欢盯着平板发呆,平板上的视频出于暂停状态,画面拍摄的是火灾现场的画面,记者在采访受难者。

    没有什么特别的。

    苏拾欢顿了一会儿之后关了平板,云淡风轻的抬头看向镜子,“没什么。”

    下班之后苏拾欢开车回家。

    三年前她在西海大路南侧买了房子,建造在市中心的高层花园景观楼房,寸土寸金。和北侧那一片贫困的老旧楼房只隔了一条街道。

    进小区的时候保安大哥笑眯眯的和苏拾欢打招呼,“苏主播今天很早啊。”

    苏拾欢笑着点了点头示意。

    把车停到地下车库,苏拾欢坐在车里良久未动,拿出那部工作机按下一串号码。

    这串号码今天已经按下过无数次,可是没有一次拨出。

    长而黑的睫毛动了动,补好了美甲的手指点了拨出键。

    “嘟——”

    心脏几乎要挑出胸膛。

    “嘟——”

    他的第一句话会说什么呢?

    “嘟——”

    “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

    苏拾欢把手机扔到包里,下了车,“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苏拾欢光着脚走进屋,坐在地毯上,看了眼时间。

    现在她手里只有这部工作机,只要手机一响就一定是工作上的事,扳下侧面的小按钮,手机静音,苏拾欢仰着头,点了根烟。

    七点钟,音响里放着舒缓音乐,苏拾欢倒在书房的椅子上看一本讲述新闻历史的书。

    八点钟,外卖到了,苏拾欢吃了一点披萨,两个藤椒鸡块,喝了一点点红酒。

    九点,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出来之后吃了药,敷个面膜,看了会儿电视,婆媳大战的苦情剧,很无聊。

    十点钟,苏拾欢准时熄灯,躺在床上,坚信自己能够睡着。

    今天这一切都做得很好。

    音乐舒缓,灯光温柔,枯燥的书本和电视剧,还乖乖吃了药,从下班到现在,没有一丁点刺激,更没有强烈的情绪波动。

    全都按照医生说的,苏拾欢相信今天一定能睡个好觉。

    眼睛闭了接近四十五分钟,苏拾欢睁开眼睛。

    窗帘很厚很厚,外面几乎透过不过光来,房间里一片漆黑,可是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梳妆台,衣柜,甚至连她放在一旁的衣服都看的一清二楚。

    黑暗中摸到烟盒,打火机上的一小簇火苗刺眼的明亮,吸了几口,烟雾缭绕开来。

    一支烟燃尽,苏拾欢给周澹雅打了个电话,她今天夜班,在值班室里敲病历。

    “还是睡不着么?”

    “嗯。”苏拾欢哑着嗓子,心里堵着一口闷气,难受极了。

    “想来医院吗?”

    “好。”

    把车开出小区的时候,那个保安刚好换岗,苏拾欢脸色不好,不知道再生在生谁的气,保安大哥没敢跟她打招呼。

    万万没想到这个时间段还能堵车,苏拾欢烦躁的拿起手机,想给周澹雅打个电话让她等一会儿,结果在最近通话里点错了。

    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故意点错的。

    电话拨通的时候,苏拾欢终是没舍得挂断。

    响了两声居然接了起来。

    “喂?”

    一个字,苏拾欢就知道,不是他。

    “你是找贺队吗?贺队在下面跑步。”那个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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