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拾欢:“我没事。”

    林晓培扁扁嘴,“我看你好像特别累啊, 脸色不大好。”

    其实苏拾欢早就撑不住了,救援从晚上十二点开始, 现在已经凌晨四点, 苏拾欢全程跟随报道,没有吃东西没有睡觉, 甚至连个坐着的地方都没有。

    可她还是想撑下来一整场, 不为什么高尚的目的, 只是想体验一下贺南征平时的工作。

    强撑着把这一部分的火情介绍完,等到大部分火势被扑灭,外部已经看不到明火, 只有一串串的黑烟缠绕着往上飘的时候,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

    苏拾欢在林晓培的劝阻下, 在大树上靠了一会儿。

    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一股冷空气钻进苏拾欢的衣服里, 苏拾欢意识模糊的时候,听到前方一阵嘈杂的声音,苏拾欢挣扎着睁开眼睛。

    天光已经大亮, 苏拾欢有一瞬间的愣神。

    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记得自己过来做什么。

    那时苏拾欢才知道,自己方才是睡着了,身后的大树很粗,外部是粗糙的树皮,苏拾欢竟然就靠着这么一棵树就睡着了。

    不知道这件事情说给卓然,卓然会不会吓一大跳。

    那阵嘈杂的声音来自前线归来的消防官兵们,他们是第一批进去的,后面又专门负责收尾工作的,距离正常救援结束其实还有很久。

    每一个出来的人苏拾欢都仔细的看了一遍,没有贺南征,苏拾欢又重新倚回去,懒懒的靠着。

    出来的消防员们都累坏了,把防爆服一脱,身上全都是汗。

    有的更是累到直接躺在地上,不出三秒就进入了沉沉的梦想。

    苏拾欢他们轻手轻脚的过去拍了一些消防官兵累极睡着的素材的时候,第二拨消防官兵出来了,又一批负责收尾工作的消防官兵进去。

    这一拨人出来的时候,苏拾欢正在对着镜头做介绍,没有注意到他们。

    贺南征脱了防爆服,汗水流下来糊了眼睛,贺南征一手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一把。

    刚好看到苏拾欢手里拿着话筒对着镜头说着什么,自小苏拾欢声音就好听,一开始贺南征是不大喜欢这个妹妹的,后来发现这个小女孩儿就跟兔子似的,胆子又小,长得也是白白嫩嫩,软绵绵的样子。

    贺南征也就勉强接受了。

    小白兔第一次让贺南征觉得刮目相看,是在一次学校艺术节上,小白兔有一个唱歌的节目,学校的音响设备不好,再加上不少学生年纪还小,上台之后难免紧张,出来的歌曲都不如平时练的时候那么动听。

    只有苏拾欢。

    她个头小小的,可是一点都没有怯场,往舞台中间一站,聚光灯打在她的头顶,感觉整个舞台都是由她掌控的。

    苏拾欢的声音偏空灵,就着不大好用的音响在礼堂回响起来。

    让本不大正经看节目的贺南征也关注起来。

    那一次贺南征对苏拾欢的印象就从原本的“没什么印象的小白兔”变成了“声音很好听的小白兔”了。

    “贺队,干嘛呢?”出来的陈超撞了贺南征一下,“看什么呢?眼睛都直了?”

    贺南征抿嘴一笑,“走走走走开。”

    陈超一边朝贺南征坏笑一边和另外出来的消防员勾肩搭背的走了。

    贺南征转头继续看苏拾欢,笑容还未来得及收起,似笑非笑的样子竟有点痞。

    从兜里摸出烟盒,食指把盖子弹开,低头叼了根烟在嘴里,一挑眉,就看到苏拾欢往他这边瞧。

    贺南征懒懒的看了她几秒,一边低头点烟,一边往那边的大树下走去。

    苏拾欢播报完了,把设备交给林晓培。

    “干什么?”

    依然是那棵大树,只是此时天光大亮,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又珍贵。

    俩人脸上都带着笑,可是谁也不说是因为什么在笑。

    大火已经全部扑灭,那几簇黑烟依然执着的滚着,鼻腔里全都是烧焦的味道,并不好闻。

    贺南征头上的汗还没有消尽,身上的衣服也是湿的,短短的头发像针一样笔直又明亮。

    他吸了口烟,烟雾缭绕起来,贺南征舒服的“嘶”了一声。

    苏拾欢靠在身后的大树上,笑着说,“你们当兵的,抽烟都是站着军姿抽?”

    贺南征扭过头来看她,单手抄兜,斜斜的笑了笑,忽而靠过来,夹烟的那只手撑在苏拾欢靠着的大树上。

    苏拾欢微微张着嘴,仰头看他。

    “干嘛?不让站军姿?”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这么开心,两人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就是很想笑,嘴角的笑容藏都藏不住的往外跑。

    “火扑灭了?”苏拾欢挑眉问。

    “嗯。”贺南征的声音沉沉的,直起身子,吸了口烟。

    “算是大火吗?”

    “不算,”贺南征说,“有的大火几天几夜都灭不掉。”

    “你遇到过那样的大火吗?”苏拾欢问:“几天几夜的灭不掉的那种。”

    “还没有。”贺南征说,“那种一般都是森林大火。”

    “我遇到过。”苏拾欢淡淡的说。

    “嗯?在哪?”

    苏拾欢笑了笑,直起身子,踮起脚尖,凑近贺南征:“心里的大火,几天几夜,甚至几年,几生几世,都灭不掉。”

    贺南征笑起来,微微俯身,嘴唇就在她的耳边:“等我这个月休息日到了,我好好给你灭灭火。心上的,身上的。都好好灭一灭。”

    苏拾欢是主播,反应向来敏捷迅速,接段子这方面的能力还没有遇到过对手。

    听贺南征这么说,苏拾欢突然觉得棋逢对手,也不枉一桩幸事。

    贺南征说完转头,一个不察,指尖一空,手上的烟已经被她夺了去。

    低头看她,她倒是指尖夹烟,一派淡然,就在贺南征眼皮子底下,就着烟蒂上还未干的贺南征的唇痕,红唇轻启,吸了一口。

    又缓缓吐出——

    吐到一半,逼还没装完,就被呛得咳嗽起来。

    贺南征笑着去拍她的背。

    “什么破烟啊,这么烈?!”

    贺南征笑得无奈,苏拾欢咳得小脸都红了,一把把烟推给贺南征,贺南征也不吸了,把烟摁灭在垃圾桶,扔了进去。

    咳了半天,总算平静下来了,苏拾欢问道:“你什么时候休息啊?”

    贺南征:“月末。”

    苏拾欢:“休几天?”

    贺南征:“一周。”

    苏拾欢:“这么久?”

    贺南征:“之前攒的,还有很多呢。”

    苏拾欢笑了笑,“那你遇到我之前都没有休假啊?”

    “基本上吧。”

    苏拾欢扁扁嘴,“等到月末都是冬天了,我还想和你一起去看落叶呢。”

    贺南征习惯性皱眉,“落叶有什么好看的?”

    “……”苏拾欢:“算了算了,月末就冷了,你从队里出来要多穿点。”

    贺南征笑着伸手,轻轻抚了抚苏拾欢光滑的小脸,“好。”

    ……

    大火素材交上去之后,苏拾欢跟高传博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她想跟进这件事情,也好对这次的报道有个交代。

    包括起火原因,后续追踪报道,都做一个完整的调查。

    高传博看完材料之后也觉得蹊跷,便同意了苏拾欢的提议。

    这个周末,苏拾欢恰好清闲下来,约了周澹雅一起去医院看望聂清尘的妹妹。

    苏拾欢买了不少补品过去,一来她真的还挺喜欢聂晚鱼这个小姑娘的,二来上次苏拾欢受伤,聂清尘也是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医院拎。

    和聂清尘打了招呼,聂清尘到医院楼下来接。

    聂晚鱼没有住军医二院,而是住到了一个私人医疗中心,一开始苏拾欢还感到奇怪,明明聂清尘是军医二院的大夫,办理手续什么的会方便很多,可是偏偏没有住在那边。

    按照聂清尘给的地址到了医疗中心之后她就明白了。

    这个医疗中心就和之前的东海花园是一样的,都是有钱人住的地方,距离市中心不算远,占地面积很大,中间一栋大楼,旁边都是矮层楼,还有不少独门独栋的小院落。

    从大门进去,里面假山林立,翠竹环绕,清澈的人造瀑布哗哗的敲打在岩石上,树叶间偶有鸟鸣,俨然一幅唯美的假山园林图。

    跟着接待的护士走进去,聂清尘已经等在聂晚鱼的“病房”门口。

    周澹雅家境不俗,可是看到这种医院还是吃了一惊。

    “聂大夫,住在这边……一天得要多少钱啊?”

    聂清尘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西装革履,面容淡然,又恢复到了之前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和那天晚上得知自己家里着火时颓丧的他判若两人。

    聂清尘笑了笑,掩饰的再好,笑容再得体,也终究和出事之前不同了。

    眼睛里流淌着的悲伤根本藏不住。

    “进来吧,晚鱼如果知道你们来了,一定会很开心的。”聂清尘把他们往里请了一下。

    随手接过他们手里拎着的保养品,“费心了。”

    “不会。”苏拾欢想说几句安慰他的话,可终是没有说出口。

    因为聂清尘实在太云淡风轻,滴水不漏,这些安慰的话都不知道该如何出口。

    “跟我来吧。”聂清尘带着他们往里走,经过那栋最高的大楼,后院又是另一番天地。

    依然是假山园林的设计,可是中间一颗参天大树,两旁多了许多白桦,踏着白石板走过那片碧绿的草坪,能看到有老人坐在轮椅上,被身后的护士推着晒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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