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田啊,有啊!我们村儿有三家姓田的呢,你们要找谁啊?”店主回答的时候,满眼都是好奇,甚至有那么一点点看热闹的兴奋,毕竟他很清楚自己这里住的是两个警察,并且在这里是为了什么,所以现在他们不管跟自己打听什么人,这似乎都意味着与丁康强一家的某种关联。

    “哦,是这么回事儿,方才我去外面跑步的时候,捡到了这个扳手,上头贴了胶布写了个田字,所以我估计是谁不小心掉了的,就问问这附近谁家姓田,一会儿我们出去办事的时候顺便给送回去。”唐弘业把那个扳手给店主看了看。

    店主见他给出来的回答与自己希冀当中的差距有点大,不禁有些失望,不过从唐弘业手里把那个扳子拿过去瞧了瞧,倒也还是给出了一点答复:“好家伙,一个破扳手上头还缠胶布写字!这么抠门儿,肯定是田福光了!你去他们家问问吧!不过他那个人别看装得好像挺老实似的,实际上特别抠门儿特别贪,基本上你给他,他肯定说是自己的,一个扳子也不值钱,你们就随便给他算了!”

    唐弘业和杜鹃向店主道了谢,又问了一下田福光家的住处,就准备带着那把扳手过去一趟,店主也不拦着他们,还说正好趁着这个功夫他们赶紧做饭,一会儿等唐弘业他们回来了一起吃。

    唐弘业和杜鹃按照店主给指点的路线倒是没用多久就找到了田福光家的那一栋房子,杜鹃留意到这里距离丁康强家的老房子又很远的一段距离,但是背后靠着一个小山坡,山坡上是一片树林,所以她也不确定越过这个小山坡会不会是去往丁康强家老房子的一段近路。

    他们两个人走到田福光家的院门口,远远的就听见院子里面乒乒乓乓的声音,走进了一看,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正在院子里面劈木柴,这人皮肤黝黑,个子不高,但是却格外的结实,这一点看他被手臂撑得胀鼓鼓的衣袖就可以判断出来,那可不是健身房里面那种靠蛋白【hx】粉支撑起来的中看不中用的肌肉,而是实实在在的在劳作当中锻炼出来的。

    劈木柴的男人听到了门口有动静,就停下了手上的活儿,扭头看过来,见门口站着两个陌生人,根本不是本村的村民,不由愣了一下,然后皱了皱眉头,开口粗声大气的问:“你们找谁啊?干什么的?”

    “你好,请问你是姓田么?”唐弘业一看对方已经注意到他们了,一边猜测着这个人是不是就是店主提到的那个田福光,一边径直走了进去。

    中年男人皱着眉头,有些戒备的看着这两个大模大样走进来的陌生人,点了点头:“啊,是,我姓田,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啊?”

    “你看一下,这个是你的么?”唐弘业拿出那个扳手。

    中年男人看到那个扳子之后,不假思索的就点了头:“啊,是我的,你们从哪儿捡到的?怎么啥时候被人拿走的我都不知道呢!那就给我吧!”

    “那可不行,”唐弘业见对方伸手过来想要接过扳子,于是稍微朝后收了收,“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了么?万一冒认呢?那真正丢了扳子的人多着急啊!”

    “行,那我证明给你看。”中年男人估计没想到唐弘业这么多要求,于是有点不耐烦的把原本拎在手里的斧子随手往木头墩上面一敲,然后就转身到一旁的一间小仓库里拿了一个钳子出来,递向他们,“呐!你们看看,是不是一样!”

    唐弘业和杜鹃看向那把钳子,钳子的把手上面果然也缠了胶布,胶布上面脏兮兮的,但是隐隐约约还是能够看得出来有一个“田”字,和那一把扳手上的一模一样,可以确定应该是属于同一个人的工具。

    “这回看到了吧!我的东西,我都做了标记的了,就怕有的人随手拿走就用了,也不给我拿回来,我也没地方找去!那现在可以给我了吧!”中年男人一看唐弘业和杜鹃都看清楚了钳子上面的标记,又伸手去要。

    唐弘业这一次倒是没有拖拖拉拉的,很痛快的就把扳手递了过去,然后又开口问他:“你是田福光吧?丁康强认识吧?丁康强的儿子丁正青是不是也认识?”

    他的问题才说出口,那个中年男人的身子忽然僵了,姿态僵硬的打量了一下唐弘业他们两个,点了一下头,反问道:“你们是……警察?”

    “对,我们是负责调查丁正青那个案子的。”唐弘业回答说。

    当啷——。

    田福光手里头的扳子掉落在了地上,脸色一下子变得青灰难看,他的嘴唇有些微微发抖,哆嗦了几下才说:“他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之前是找过他,但我也就是想要找他算账,让他给我闺女一个交代,没别的!”

    第四十章 有病

    听了他的话,唐弘业和杜鹃都有那么一瞬间的诧异,但两个人都很有默契的保持了沉默,不动声色,没有流露出一分半毫。唐弘业对田福光示意了一下:“要不然,你把手上的活儿先放一放吧,咱们具体的聊一聊关于丁正青的事情。”

    田福光虽然面色有些不好看,但是毕竟警察已经找上门来了,他还是答应了下来,拍了拍两只手上面沾的灰尘和木屑,朝屋子里面示意了一下,然后就一马当先的走在了前面,唐弘业和杜鹃紧随其后,跟着田福光进了屋门,来到了他们家的堂屋里面,又在他不算热情的招呼下找了两把椅子坐了下来。

    田福光家里面的经济条件看起来似乎也并不是很好,家里头的家具比起家境没落了的盛兴旺也并没有新到哪里去,但是屋子里面收拾的还是挺干净的,看得出来尽管不一定有多富裕,确实实实在在的用心在过日子的人家。

    “我承认,”坐定之后,不用唐弘业他们再开口,田福光自己就先开了口,“我在丁正青回来之后,确实是去找过他,但是我那是正当的要求,他亏欠我们家的,亏欠我闺女的,这么多年了,我们家吃了多少苦,你们根本就想象不出来!他跟着他爹搬去市里,吃香喝辣,荣华富贵,根本也不回来,一点音讯都没有,我们谁也联系不到他,这次他好不容易回来了,肯露面了,我还能让他跑了?”

    “他当初欺骗了你女儿的感情?”虽然田福光并没有直接的说出来,但是杜鹃凭借着他的愤怒情绪,还有屡次提到自己女儿的这一细节,还是没有任何困难的就猜到了这里面的矛盾中心,并且再联想一下之前小沈在她和黄帅面前提到过的上学期间的一些往事,已经迅速的在心里面串起了这件事情的一个大概,于是开口诈他,“你女儿是和丁正青在初高中那会儿同班同学么?她叫什么?我看看是不是我们之前就已经有所耳闻,掌握了一部分信息的那一个。”

    “我闺女叫田思柳,”田福光说起自己的女儿,脸色依旧是阴沉的,但是眼眶微微有些泛红,眼睛里面多了一点泪光,“我现在说这话,估计不认识的,不知根知底的都没人信,你们出去打听打听,我闺女以前是不是这附近出了名的大美女!那时候都有人说,搞不好我闺女长大了不是能当空姐,就是能当模特儿!又瘦又高还漂亮,多少小男孩儿那都是有事没事就找借口往我们家跑的!要不是丁正青那个混蛋小子,我闺女也不可能变成现在的样子!他当初在学校里跟我闺女谈恋爱,还不让我闺女告诉我和她妈,我那傻闺女也就真的没跟我们说,瞒着家里头,谁能想到后来姓丁那小子家里头发达了,就拍拍屁股跑了!走之前连个招呼都没跟我闺女打,我闺女找不到人,一下子就受了打击,之后就……唉!”

    “之后就怎么样了?”杜鹃连忙问,假如说田福光的女儿田思柳是寻了短见已经不在了,那她之前的判断可就都不能成立了。

    “之后就病倒了呗,整个人都痴痴傻傻的,净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一会儿说是丁正青骑着高头大马,胸前挂着大红花来娶她了,一会儿又哭,说看到丁正青被车撞死了,本来是要来跟她结婚的,”田福光唉声叹气,两只手下意识的攥成了拳头,“我们老两口一开始也没想太多,就以为孩子是遇到这样的事儿,受了点刺激,所以心情不好,过一阵子可能就好了,结果有一天我闺女跟她妈走在路上,忽然之间就哭着跑了起来,我老婆差一点都追不上,她非说看到丁正青了,丁正青要回来跟她结婚了,然后就又哭又笑,把我们吓坏了,赶紧给送去医院,人家医院里头的大夫检查了之后,说她是受了刺激,叫什么……什么癔病,给我们开了好多药,让回来吃,看看能不能见好,结果一点用都没有,刚吃的时候好了一点点,没过多长时间就又出事了。”

    田福光叹了一口气:“她在家门口,看到人家一对小夫妻从那儿走过去,冲过去就把人家女的给打了,揪着人家头发不撒手,说人家是狐狸精,勾搭她男朋友,让人家把丁正青还给她,把那个女的差一点吓死,我和她妈赶紧过去好说歹说的把手给掰开了,有跟人家赔礼道歉又是拿钱赔给人家的,结果人家也不愿意,闹的特别大,周围的人都知道我闺女有病的事儿了,我们刚开始还想扛住,结果没过几天,她又偷偷跳窗户跑了出去,死命拉着一个男的,非要人家跟她结婚,这下就完了,别人都说我闺女是精神病,都疯了还成天想着男人想着结婚,反正说多难听的都有,我们俩也实在是顶不住了,看孩子那个样子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就把她给送精神病院里去住院治病了。”

    “那后来怎么样?治好了么?”

    “这要是治好了,我就不用去找他丁正青算账了不是么!”田福光狠狠的说,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我闺女被拉到精神病院里头去,人家都说别说真有病了,没有病的到了那种地方都能活活憋出病来,等到出院的时候,是不会再看到哪个男的就以为是丁正青,非要拉着人家跟人家结婚了,但是……唉,整个人现在都傻乎乎的,动不动不知道为什么就眼睛就直了,然后就开始哭,或者忽然就跑掉了,一个人躲起来,老半天才回家来。还不光这样,本来我闺女是多漂亮的一个人啊,结果后来就吃那些药吃的,根本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一丁点儿过去的模样都找不到了,我们两口子因为这事儿不知道哭过多少次,你说谁家的爹妈愿意看到自己闺女变成那个样子啊……呐,你们等一会儿,我拿照片过来!”

    说着他便起身走到一旁的柜子跟前,从柜子深处翻出来一本厚厚的相册,回来递给唐弘业和杜鹃,让他们过目:“这里面都是我闺女过去的照片,你们看看我刚才有没有胡说八道,我闺女过去是不是特别漂亮!”

    唐弘业翻开相册,里面放的都是一些集体照,似乎是学校组织运动会之类的活动时候同学一起拍摄的,每一张照片上面至少都有两个以上的学生在一起合影,看起来都是十五六岁,花朵一样的年纪,满脸的青春洋溢。

    即便田福光不在一旁帮他们指出来,两个人也可以很容易的认出照片上哪一个是田思柳,因为不管是几个人的合影,里面都无一例外的有那么一个瘦高个儿的女孩子,一头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扎成简单的马尾,一张小巧的瓜子脸,大眼睛,白皮肤,看起来十分的靓丽灵动。

    杜鹃留意了一下,很快就发现在这些照片当中,田思柳大多数都是和其他的女同学在一起合照,凡是有男生在里面的,一定都能够找到比现在年轻了十多岁的丁正青的身影,虽然照片当中两个人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亲密来,但是只要有男同学的照片里就一定有丁正青,这样密集的出现频率还是让杜鹃看出了门道。

    田福光也正好想要跟他们说这件事:“你看,原来我们俩都没发现我闺女和丁正青那小子的事儿,后来孩子都已经不太对劲儿了,我们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她还是不跟我们说,到后来提了丁正青,就已经完全都不正常了!我们也是后来闺女为了治病,变得都不成样子了,心里难受,俩人偷偷趁孩子睡了,拿以前的相册出来看看,这才发现,其实这照片里面都有猫腻儿的,为啥那么多同学,女同学的照片里也没看有谁在那一张都出现,就偏偏所有跟男孩儿照的照片里都有丁正青啊?怎么不是每张都有别人呢!唉!我俩真是肠子都悔青了!这要是早点发现,说什么我也得给他们俩搅合了!不能让丁正青把我闺女害成这样!”

    “他们两个当初发展到什么程度?”唐弘业问。

    田福光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不大自然起来,憋了一会儿才说:“能把我闺女给打击成这样,你说他们发展到什么程度?那就是该把婚结了才名正言顺的程度呗!要不然我那个傻闺女会因为那小子跑了就受那么大的刺激?”

    三个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堂屋外面的走廊里有一个中年女人发出了一声惊呼,田福光立刻就好像被针扎了一样,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还不等他开口询问外面的情况,那个中年女人就先开口嚷嚷起来了:“这孩子,你咋这一大早上的就弄这么一身有土有泥的?这是咋回事儿啊!你是啥时候跑出去过啊?”

    第四十一章 混账东西

    一听这话,田福光也赶紧跑出去查看情况,唐弘业和杜鹃当然是紧随其后,他们也想要看一看这个田思柳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是不是真的就是他们前一天晚上夜里遇到的那个拿着扳子去丁康强家老房子砸门锁的人。

    不算宽敞的走廊里面站着两个人,一个小个子的中年女人,很显然是田福光的老婆,她还拉着一个人,那人身高在一百七十公分以上,看起来膀大腰圆,捡着男孩子一样的短头发,身上穿着宽松的长裤和短袖t恤,裤子是黑色的,t恤是深灰色,皱皱巴巴的,看起来已经不太干净了,更重要的是这个人脚底下穿的那双胶鞋,上面沾满了泥土,泥土中间还夹杂着一些干树叶和草棍儿之类的。

    唐弘业一眼就能够认得出来,这个人就是前一天晚上钻进树林里没有被自己追上的那一个,并且现在光线比较好了,距离也更近了之后,他再那么稍微仔细的一留意,还真发现杜鹃观察到的一些细节,果然是一个女的。

    “咋回事儿啊?一大早上你们娘俩儿在那嚷嚷什么!”田福光开口喝道。

    其实他这个指责有些略显偏颇,方才姑且可以算是嚷嚷过一句的从头到尾也就只有他的老婆一个人而已,已经和照片上判若两人的田思柳至始至终就是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任由母亲拉着她,拍打她身上的灰尘,一动不动,一声不吭,那副模样就好像她只是一个木偶,并没有什么生命力残留在身体当中似的。

    当然,如果不是前一天晚上唐弘业都没有能够追的上他,或许他会真的这么想,现在他只觉得这个田思柳恐怕真的是生了病,但是绝对不是痴痴傻傻的。

    或者说,绝对不是只有痴痴傻傻的这么一面而已。

    “我也不想嚷嚷啊,你看这孩子!我一大早上过去叫她起床,就看她穿着这么一身,身上都是土,脚上都是泥的躺在地上睡觉呢!”田福光的老婆又是担心又是生气的向田福光告完了状,这才看到田福光身后还有两个陌生人,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问,“家里啥时候来客人了啊?你刚才也不告诉我一声!哎呀,那不说了不说了,我赶紧带孩子进去换衣服!”

    之后她就好像是生怕被外人看了笑话似的,使劲儿拉扯着田思柳,把她朝一旁的另外一个房间拽过去,田思柳木然的被母亲拉扯着,还回头朝唐弘业看了一眼,不过她似乎并没有认出这就是前一天晚上追着自己不放的那个人,就只是那么毫无焦点的一瞥,之后就跟着她的母亲到那个房间去换衣服了。

    “走吧,咱们回那屋去说话。”田福光皱着眉头,半晌叹了一口气,朝刚才他们坐下来说话的那个堂屋比划了一下,转身又返回去。

    唐弘业和杜鹃也跟着他一起回去坐下来。

    “你们都看到了吧,那就是我闺女现在的模样,你说,如果不是我刚才拿了照片给你们看,你们能相信那是一个人么?假如这是你们自己家人,原来那么漂亮,就因为被那么一个混账东西给欺负了,给骗了,就变成现在这样,你们会不会觉得心疼?看着难受不难受?不是我跟你们吹牛,当初我闺女没有病那会儿,都有人推荐她去报名选空姐,说是长得什么的肯定能合格,只要选过了,回头就可以考大学的时候考那个学校了,以后工资又高,工作还体面,那都是我们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儿!”田福光用他粗糙的手掌搓了一把自己的脸,“现在我们也是想都不敢想,孩子都这样了!成天一眼看不见就跑了,漫山遍野的跑,还得我们到处找,往回抓,活的人不像人,哪还敢想什么有没有出息的事儿!我们两口子现在就想着将来有一天我们俩都死了,谁养活我闺女,别让她饿死了的事儿!”

    杜鹃和唐弘业谁都没有立刻开口搭腔或者发问,如果只是看到现在的田思柳,或许他们还不会有那么强烈的内心震撼,但是在看过了田思柳过去的照片之后,哪怕不去考虑性格和智商这一方面的区别和变化,就光是外貌方面都足以让人被震撼的说不出话来,完全超出了想象的空间。

    杜鹃迅速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避免自己满脑子都是确认了那个好像男人一样身形的人就是当年的田思柳之后就只剩下震惊和唏嘘,把话题拉回到田思柳和她母亲出现之前的正轨上面,开口问田福光:“那你去找丁正青要说法,他对于自己当初和田思柳之间的事情认账么?肯给你一个交代么?”

    “他要是肯,我也不会说他是个混账东西!”田福光一提起丁正青来,尽管知道他已经死掉了,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动气,鼻孔扩张,鼻翼翕动,就连脸颊都泛起了涨红的血色,“我知道他都要结婚了,他的那些个事情一回来就张扬的满天下没人不知道,所以我也不指望他真的还能够对我闺女负责,把她给娶回家去,想一想我也知道不现实,是不是!他们丁家本来就有钱了,财大气粗,他丁正青还攀了高枝,找了个比自己家还有钱的老丈人,怎么可能把嘴里的肥肉吐出来,再去对我闺女负什么责。但是不管怎么说,我闺女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那也确实是他丁正青有责任的,他走要给我个交代吧!结果我才把事情一说,他开口就骂我,说我狮子大开口,说我想要找他讹钱!这不是欺人太甚么!”

    “你打算让他怎么给你个交代呢?”唐弘业问。

    田福光的脸更红了一层,他抿了抿嘴,有些支吾的回答说:“就是……补偿我闺女,我刚才不是说了么,要是我们老两口以后都没有了,我那闺女总得有人照顾吧!总得吃吃喝喝,总得穿衣服吧!那毕竟也是他丁正青对我闺女……不规矩,还骗她说以后会跟她结婚什么的,我们家孩子老实,就相信了,后来发现被他骗了,一下子就经受不起这种打击,所以才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的!不瞒你们说,我就想着,他们家那么有钱,他把我闺女坑害的这么惨,他自己倒是高高兴兴的要去迎娶有钱人家大老板的女儿了!那他不应该拿出一点钱来,给我闺女养后半生么?我们两口子都五十岁了,还能活多久?我闺女还没到三十岁呢!等我们俩谁都照顾不了她了,她可能才五六十岁,往后的二三十年怎么办?”

    “那你和丁正青提出来赔偿多少?”

    “我……我说要他给我一百万,他不答应,我本来是想说一下子要多一点,他不同意了肯定得跟我商量,结果他根本商量都不跟我商量,就骂我讹他钱,我跟他理论,我们俩差一点打起来,后来有人去他们家,我也不想弄的太难看,实话跟你们说吧,村子里没几个知道我闺女是因为丁正青才变成这样的,毕竟当初我家的那个傻闺女,跟人家谈恋爱也是偷偷摸摸的,谁也没让知道,等后来谁都知道丁康强他们家有钱有势,搬到市里去了,现在这人都多势利眼,多现实啊!谁厉害,谁有能耐他们就抱谁的大腿!我们家就这么个破条件,真要是让别人知道我闺女为什么变成这样,不一定有几个同情我们的,搞不好还会嘲笑我们家想要攀高枝没攀上,白白被人给占了便宜什么的。”

    田福光哽咽了一下,说起这件事来,他还是会觉得十分的委屈和气愤,深吸了几口气,才总算是稍微平静下来一点点:“一个好端端的大姑娘,就因为那么一个混账东西,最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么一副样子!脸也丢光了,一辈子也都毁了,凭什么他丁正青就可以不痛不痒的就那么去吃香喝辣过逍遥的日子啊!我也不服气啊!我也不是真的想咬死了就跟他要什么一百万,就是想要让他补偿我们一家子,这样我们也心里好受一点,要不然的话我真的是太窝囊了!”

    “那是谁去了,把你们的沟通给打断了呢?”杜鹃问。

    “我们村的一个懒汉,叫盛兴旺,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见过他,挺有名的,出去打听打听就知道,看谁有钱有势就巴结谁,看谁没钱过得穷就看不起谁,挤兑谁,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他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田福光满脸毫不遮掩的鄙夷,撇了撇嘴,“你们是没看到那个盛兴旺一把年纪了,对着丁正青那么个小字辈儿的,腆着脸巴结拍马屁的样子有多难看,就好像当初在背后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人家身上咬下来一块肉的那个人不是他似的!我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但是我看不起他,那天一看他又去拍马屁了,我就走了。”

    第四十二章 帮忙

    “盛兴旺仇富?”唐弘业一听这话,好像觉得特别难以置信似的笑了出来,“不能吧?你说这人我们还真碰巧去他家里走访过,他说他自己对丁康强可以说是鞍前马后,功劳不小,怎么看也不像是仇富的模样啊!”

    “看?要是看就能知道好人坏人,知道人心里怎么想的,你们这些警察还到处乱跑什么,直接就出去把看着不是好人的都抓起来,那不就没人做坏事了么!那丁正青还长得人模狗样的呢,谁能想到他是个臭流【hx】氓啊!”田福光对于唐弘业不相信自己说辞的这一反应有些不大高兴,拿眼睛朝他一瞪,“我跟盛兴旺认识多少年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会不知道?他又不傻,明知道丁正青的儿子出事死了,你们是警察,是来查这件事的,难道还会告诉你们他背地里有多恨丁正青,多恨不得丁正青家破人亡才爽快呢?”

    “那既然他知道自己仇富,或者说仇视丁康强一家的这件事如果传了出去会对他不大有利,又为什么还会让你们知道呢?”唐弘业一副对田福光的说辞并不买账,想要跟他抬杠到底的态度。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这人,装模作样谁都会,但是能坚持多久这就是看本事的了,能装一天的好人,你就是一天好人,能装一个月的好人,你就是一个月好人,你要是能装一辈子的好人,那说明你就是个好人!你们就说是不是这么一个理儿?”田福光看起来也是一个倔强的脾气,见唐弘业跟自己抬杠,便也来了劲,调整了一下姿势,坐直了一些,手往腰间一叉,颇有点“舌战群儒”的架势,“所以说,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装的都只能装上一阵子,谁也没有那个能耐从头到尾一点都不露馅儿,盛兴旺也一样没有那种能耐!他那个人,平时嘴巴可严实了,人也心眼儿特别多,但是就有一个毛病,爱喝酒!一喝了酒之后嘴边就没有给他把门儿的了,高兴不高兴的什么都往外说,我就是之前跟他还有别人一起去人家家里头喝酒,然后看他喝高了跟一群人面前骂的,你们不信回头可以去问,但是我敢保证那些人不会像我说的这么坦白,肯定会怕惹事儿,不敢承认。”

    “那他都说了什么了让你觉得他恨丁康强一家啊?”杜鹃问。

    原本以为田福光会借着这个机会说出来一些东西,结果杜鹃问完了之后,他却支支吾吾起来,好一会儿才说:“具体说了啥了,我现在也记不住,这都多长时间的事儿了,反正不是丁康强一家子还在村子里住的时候,也不是丁正青那小子这次回来之后,就是中间这十来年里头,到底是什么时候,我也一下子想不起来了,反正也不是就那么一次,断断续续的有过两三次,他就是抱怨,说老天爷不公平,丁康强那叫发横财,早晚要遭报应什么的,还说他就看不上有些人乍富就鼻孔朝天,看不起人。后来我听别人私下里议论的,说好像是盛兴旺把自己的家底都给差不多败光了,看丁康强发财了,就跟着他打溜须拍马屁,想要让他借钱给自己,也学人家做做生意发发财,结果没想到丁康强那个人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根本就不搭理他借钱的事儿,所以他后来就恼火了,恼火了又不敢当面就跟人家撕破脸,所以就表面一套,背后又恨得要命。”

    说完之后,他又撇了撇嘴:“反正,我说的句句属实,我都敢对天发誓,如果在盛兴旺的事情上头,我说了半句谎话,就让老天爷发雷劈死我!你们愿意怎么查怎么查去,就算那帮窝囊废都怕惹事不敢承认,我也不会改口的!”

    “那被盛兴旺给打断了之后,你有没有再去找丁正青谈过?”唐弘业见他这么说,便也不再继续揪着那么一个问题不放,继续和他攀谈起来。

    田福光不大自在的抿了抿嘴唇,说:“后来又去过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邪门儿了,还是该着我们家闺女就是那么个倒霉的命,那次我去的又不太巧,又有人跟丁正青在一块儿呢,我在门口就听到俩人在那儿呛呛,还以为也是来找丁正青算账的呢,我就冲进去,想着说自己得把气势拿出来,所以就冲进去跟丁正青吼,说让他必须给我个说法,不然我要他好看。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我就想着院子里头都已经有一个来找他算账的了,我这么一吆喝,那人知道我也是跟丁正青之间有官司的人,说不定我们俩就能变成一条线上的人,结果没想到我这么一吆喝,丁正青那个小胆儿,就吓得不行了,那个之前还跟他吵吵的男的也不跟他吵了,也没帮我,竟然还帮着丁正青,让丁正青就跑了!”

    “那个人长什么样你还记得么?”唐弘业听着也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是既然对方跟丁正青的关系似乎还挺复杂的,那总是要了解一下的。

    “不记得了,那人把自己捂得可严实了,反正看着挺瘦的,应该是个男的吧,但是一看到我冲进去,那人吱儿的一声,叫得嗓子还挺尖,把我吓一跳!”田福光对于这个问题也还是没有办法给出来一个确切的答案,“我当时光是一门心思想要揪住丁正青,让他赶紧把事情给我一个交代,哪有那个心思去注意旁边别人那么老多,我能对那个人有点印象还不是因为他护着丁正青跑了!”

    杜鹃听着,觉得田福光在这番讲述上面应该是有所隐瞒的,因为按照他的描述,自己在脑海当中想象出来的画面并不连贯,中间就好像少了许多帧,变得非常的跳跃不顺畅,于是她便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赌一回,皱了皱眉头,对田福光说:“以你的年纪,包括我们从到你家来一直到现在你表现出来的性格特点来说,也不是特别莽撞,做事不动脑子的人,难道你连院子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都没有搞清楚,就大吼一声冲了进去?丁正青前一次跟你的谈话是因为被盛兴旺给打断了,所以才没有进行下去的,既然上一次他都不跑,为什么这一次就因为你在门口吼了一嗓子然后冲进去,他就会吓得转身就跑呢?”

    田福光脸上刚刚褪下去的血色又因为杜鹃这一番话,一瞬间都涌了上来,他眼珠子瞪得老大,好像是随时随地要冲着杜鹃发飙似的,杜鹃心里也有点犯嘀咕,怕自己的判断是错的,激怒了田福光,但是话都已经说出口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所以她也只能梗着脖子,表现出非常有底气,非常坚定的样子。

    田福光冲着杜鹃瞪了半天眼睛,看她并没有退缩的迹象,自己反而神色萎靡下来,原本挺直的腰背也弓了起来,木然的叹了一口气:“是,我没说全,说全了怕你们笑话我。我那天去,一开始根本没打算跟丁正青闹的多难看,我就是想给他一个机会,也给我们家一个机会,谈一谈那个补偿的事儿,一百万那就是赌气的说法儿,我就是想让他多少补偿我们一点儿,我们心里也好过一点,也确实是能多给我闺女攒一点儿,我先前跟你们说的担心我闺女等我们死了之后没人照顾,没钱吃饭,那都不是假的,都是我的心里话呀!我去找丁正青的时候,他家里头是有人,俩人好像正好也是在聊什么钱什么打工做生意之类的话,我以为也是跟我一样,跟丁正青要钱的,因为我看丁正青对那人的态度也不是太好。”

    说到这里,他懊恼的抹了一把脸,觉得很不可思议似的晃了晃头:“我真的是看走眼了!那天我进去就跟他说我上次没跟他谈完的事儿今天必须得给我一个交代!丁正青耍无赖,说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他什么也没跟我谈过,我就说他小流【hx】氓,敢做不敢当,把我闺女害成那样,不能说翻脸就不认账!结果丁正青那小子实在是太不是人了,上一次他好歹还承认跟我闺女的事儿,说什么你情我愿,谁也没强迫过谁什么的,还说我闺女老土,什么年代了,分个手就疯了,说不定是我们家有什么精神病的底子,这些我也生气,但是我都忍了,但是那天他说的实在是太难听了,他说我闺女长得人不人,猪不猪,他又不是没见过女人,怎么可能跟我闺女这样的人有什么那方面的事儿!我一听就火了,我是个当爹的,眼见着自己的闺女被人给坑成了那个样子,都这么可怜了,现在还得被他那么说,这我怎么可能忍得了!所以我就冲上去要打他,结果那个原来还跟他吵吵的人就突然嚷嚷了一声,吓了我一跳,丁正青看我也确实是红了眼了,趁着这个机会就跑了,我追出去,之前跟丁正青家里那个人还挡了我一下,我觉得他就是故意的,反正我也没追上,那小子开车跑的,我又不是铁腿,咋可能追得上!后来我就没再去找过他,再后来就听说他出事儿死了。”

    说完,他又举起手,竖起三根手指头:“我还是那句话,这些事儿我句句属实,这次连藏私都没有,都告诉你们了,你们爱信不信,随便出去查去,我但凡有一句假话,就让老天爷发雷劈了我!”

    第四十三章 血

    虽然说田福光自己没有办法给出任何关于他那一套说辞的证明,但是却是言之凿凿,情绪也比先前激动了很多,唐弘业和杜鹃都不约而同的没有在这件事情上面再去刨根问底,过多的猜疑,免得真的激怒了对方。

    “我跟你们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吧,”田福光激动的说完了当天的事情,大口大口的喘了一会儿粗气,这才稍微平复下来一点点,又好像因为方才的一番激动情绪耗光了所有的力气一样,有些颓然的继续开口说,并且两只眼睛无神孔洞的注视着面前的地面,“丁正青死了,我又高兴又不高兴,他死了,我觉得这样的人,死有余辜,他没有良心,别说良心了,连人心都没有!所以他死了也算是老天有眼,想要收拾他!但是我又不高兴是因为什么?因为他这么意思,我闺女的事儿就更是死无对证了,我闺女白白被他给辜负了,现在他这么一死,我连个对我闺女负责的人都找不到了!这我心里头能好受得了么?他死就死了,我闺女可还活着呢!就活成那个样子!明明原来又聪明又漂亮的!”

    说着,田福光的嗓子哽咽了,他把脸埋在自己的手掌当中,嚎啕大哭起来。

    他这么一哭,反而让唐弘业和杜鹃都有些不知所措了,毕竟这个五十岁的男人从最开始和他们见面,给他们的印象就是又有力气又有些倔哄哄臭脾气的人,哪怕是方才又是鄙夷又是气愤的谈论起盛兴旺等等那些人和事,总体也与他表现出来的个性还有外在形象是相符的,但是现在看着这么一个脾气又臭又硬的男人泣不成声,肩膀一抖一抖的,也实在是让人心里面觉得有点怪怪的,不舒服。

    两个人也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慰田福光才好,田思柳的情况是摆在那里的,要不是眉眼之间依稀还有那么一点点残存的相似之处,恐怕任谁都不会相信照片当中十六七岁时候娇美如花的那个女孩子会和那个蓬头垢面身材走形的女人联想在一起,更别说现在的田思柳神志并不是特别的清醒和正常,自己家的宝贝女儿因为丁正青变成这样,结果现在丁正青一死,冤也没有了头,债也没有了主,田福光的情绪崩溃也就变得比较能够理解了。

    好在田福光哭了一会儿,很快就自己稳定住了情绪,停止了抽噎,之后他似乎也对自己的失态感到有些不大自在,便烦躁的挥了挥手,对杜鹃他们说:“行了,我能告诉你们的也就这么多,家丑也都抖完了,你们出去查吧!看看我说的到底都是不是真的!要是有人站出来说我撒谎了,你们随时随地带他过来跟我当面咱们说说清楚,我什么都不怕!我家里还有别的事呢,不能招呼你们了!”

    这么清楚直白的逐客令,就算是唐弘业和杜鹃想要装傻充愣的假装听不出都不可能,更何况两个人也并没有打算在这里和田福光胡搅蛮缠下去,于是便向他道了谢,起身准备离开田家。

    三个人起身离开了堂屋,从房门里面出来,走到了院子里,在通往大门口的小道中间站着膀大腰圆的田思柳,她似乎在母亲的协助下换了一身衣服,虽然仍旧是看起来旧旧的宽松衣裤,但是至少还算是干净了,三个人看到她的时候,她正不对着屋子的方向站在小路中间,一动也不动。

    “柳柳啊,你干啥呢?”田福光一看一条小路就这么被田思柳几乎挡了个结实,皱了皱眉头,开口招呼她,“你让开,让我送客人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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