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情势的骤然转变,让整个白银楼都为之兴奋了起来。

    善行却没料想到这样的变故,反应不及,收棍而回时,竟被白寅一剑敲在手背上。任是他皮糙肉厚,这一时也感觉到了一种钻心的疼。

    “当!”

    剑刃撞击棍身,又是一阵锐响。

    但这一次,善行手中的长棍差点就脱手飞出,竟然没有握稳!

    这个白寅!

    他明明感觉对方刚才已经力有不逮,怎么忽然之间就?

    这一惊非同小可。

    善行一下就意识到,要对付白寅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于是,先前梁听雨的那一句话,再次回响在了他耳边……

    崖山修士,白寅的弱点。

    下意识地,善行的目光,便朝着这隔岸台上飘了飘:闲杂人等都已经退走,除却交战之中的他与白寅之外,也就是中间放着的那一只囚禁着左流的黑铁牢笼,格外显眼了。

    先前还无精打采模样的左流,早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睁大了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战局,好像还看得很津津有味。

    这个家伙……

    只一瞬间,善行就下定了决心。

    “来,再打!”

    一声怒喝,全身的力量都被提了起来,他额头上青筋顿时爆出,让这一张本就满是横肉的脸,看起来更凶恶了几分。

    双手紧握,将齐眉高的铜棍高高举起。

    这一瞬间,竟有无数长棍的虚影自棍身之中闪烁而出,有如旋风一样环绕在长棍本体周围,一齐朝着白寅袭去!

    这样的一棍,一看就知道,乃是善行含怒的一棍。

    按着白寅这一战的打法,自然是要暂避其锋芒,待其势衰竭再迎头痛击而上。所以此刻的白寅,心无旁骛,脚下步伐飞掠,带得两丈五斗盘之中一串道印闪烁。

    刷啦!

    身形一晃,竟然在棍影笼罩之下,硬生生横挪出去三丈。眨眼之间,已经逃离了这一棍的攻击范围。

    但凡看见这一幕的修士,几乎都在心中叫好!

    何等灵敏的思维,何等迅疾的反应?

    只怕是换了个元婴后期的修士来,也不会做得比白寅更好了。

    然而,也是这一瞬间,同样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的见愁,却终于注意到了那一点并不明显的异常之处……

    位置!

    这位置!

    在善行敲出这一棍之前,善行本人、白寅、还有白寅后方一些的黑铁囚笼,几乎在一条直线上,没有太多的偏移。

    但这一刻,白寅为了避让善行这一棍已经移开了身形!

    于是,原本与善行隔着一个白寅的左流,转瞬之间已经正正好暴露在了善行棍影笼罩之中!

    不对!

    这个善行的目的——

    “你干什么?!”

    隔岸台上,一声雷霆般的质问,陡然炸响。

    先前已经避让开的白寅,此刻已经发现了善行这一击的诡异之处,一时境怒交加至极。

    因为,善行这一棍,在他躲开之后,没有半点收起的意思!

    那一张凶恶的脸上,只露出了一个算计的笑容,竟然手腕一转,略略调整方向——一棍,向着场中的囚笼挥去!

    左流!

    这一个瞬间,全场都愣住了。

    身处于囚笼之中的左流,更是一万个没有想到。他几乎下意识地想要闪避,怎奈全身上下的经脉都被下了禁制,又有这黑铁囚笼困锁,根本空有一身元婴期的修为,却没有施展的地方!

    一时间,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铜棍,夺命降临!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死亡的威胁,瞬间笼罩在了头顶。左流的心底,才升起来的那一点希望,忽然就湮灭了,一转就变成了渐渐泛上来的绝望……

    避不开!

    逃不掉!

    唯有一死!

    他唇边那自嘲的笑容,几乎已经挂了起来,就要接受自己倒霉鬼的命运了。可没想到……

    “当!”

    铺天盖地的黑白剑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猛然撞了过来!然而仓促之间的应对,哪里又敌得过善行蓄谋已久的一棍?

    “噗嗤噗嗤!”

    无尽的剑影,只勉强支撑了瞬息,便被疯狂的棍影撕裂。转瞬间,无数剑气崩散,再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残余的棍影。

    “砰!”

    威势赫赫的一棍,结结实实地落在了持剑者的身上,仿佛要直接敲碎对方的胸腔。

    一时间,左流只看见眼前一道白影撞来。

    “砰咚”一声巨响,身染鲜血的白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形,狼狈地撞在了黑铁囚笼之上!

    囚笼上尖锐的利刺,瞬间扎入了他身体,钩出一条条刺目的血痕!

    竟然是……

    白寅!

    明明已经成功避开了善行那一棍的他,竟然为了救左流,毫不犹豫返身而回,还硬生生挡在了前面,吃下了善行这强横的一击!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跟他们想象之中的局面,完全不一样。

    左流再重要,说破了天,也不过就是崖山昆吾博弈的一颗棋子罢了。怎么说,也不至于让身为崖山门下的白寅,搭上自己的面子,甚至性命吧?

    就是左流自己,这一时的感觉,也不知应该怎么形容。

    他注视着囚笼外那踉跄着翻身而起的白寅,心底像打翻了五味瓶,复杂到了极点。准崖山门下的身份,他还未告诉任何人,也怕引来更多的麻烦。见愁师姐失踪,就更不会有人通报崖山了……

    白寅,为何还要这样,舍命相护?

    “白寅……师兄……”

    左流的声音,有些艰涩,开口却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前方的白寅,此刻心中已经是一片的寒意。

    他听到了左流的声音,却没有给任何回应,只是强忍着重伤的剧痛,强迫着自己站直了身体,目视着面前的恶僧善行,怒意满腔!

    “夜航船这是何意?!”

    “哈哈哈,到底是梁祭酒料事如神,你果然中计,哈哈哈……”一击得手的善行,此刻已经得意得不行,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怎么样,被逼来吃老子这一棍的感觉,不好受吧?”

    这是一个明晃晃的诡计,但也是一个白寅无法拒绝的诡计。

    在先前的一战之中,梁听雨便看见了白寅对左流的重视。否则,何必为这样一个小角色兵行险招,故意卖破绽以骗出冷光的破绽呢?

    所以,她在善行上场之前,就已经交代过了方法。

    打到一定的时候,直取左流,引白寅来挡。

    白寅若不来,他会真的一棍子敲下去,反正左流对夜航船来说不重要;若是白寅真的来挡,就正中下怀。

    届时的白寅,无论如何都处于被动,怎么算都吃亏。

    如此一来,胜负不就已经有了分晓了吗?

    这个计谋,算不上高明。

    观战的很多人一想也就明白了过来,但心里同时也叹息到了极点:这就是传说中的投鼠忌器啊,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

    谁也没想到,夜航船竟能这样无耻。

    即便明日星海是个亡命之徒汇聚的地方,但这样“脏”的心机与算计,也委实有些令人看不起,与白寅的高风亮节一比,就连他们也忍不住心生鄙夷了。

    但场中的善行,尚且不知旁人的想法。

    他看着狼狈的白寅,想起自己这一番成功的算计,想起自己竟然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击败了一名崖山门下,一时忍不住生出了一种全然的睥睨之感。

    “什么拔剑派不拔剑派,在老子棍下,统统都是废物!”长棍往地上一杵,善行讥讽了一声,笑得越发猖狂起来,状极轻蔑,“还崖山呢?呸,什么玩意儿!”

    “……”

    先前面对对手诸般挑衅都不曾色变的白寅,面上神情几乎立刻封冻了起来。

    “崖山”二字,乃是所有崖山门下的信仰!

    怎容得下眼前这卑劣小人一张臭嘴肆意诋毁?

    他僵硬的手指,骤然收紧,眼底的深处,也陡然冒出了一缕奇怪的血色。一种极致危险的感觉,瞬间从他身上散发了出来。

    白寅伸手一翻,便要重新仗剑而起!

    可这一刻,竟有人比他更快!

    而且还不止一个!

    “刷!”

    “刷!”

    电光石火间,只见得一枚掌影伴与一道刀影,分别从两个不同的方向,一前一后袭来,齐齐拍向方才口出狂言的恶僧善行!

    掌影虽先发,威势不轻,但若论速度与气势,竟略输后面的刀影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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