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锦瑶很是意外:“不是已经结束了么?他们家欺人太甚,想让我给他们家做妾,简直做梦。”

    楚老夫人看着楚锦瑶,就像在看一个正值叛逆期的小孩子,楚老夫人说:“你宁碎不折的心是好的,可是人生在世,总不能靠着骨气吃饭。因为之前忙着郡王府的事,耽误了给你说亲,而且现在许多夫人都知道你和世子的事,这件事若是突然被人知道黄了,恐怕对你,对家族都不好。”

    楚锦瑶听着听着,简直觉得大开眼界。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可是祖母,他们让我去做侧妃,不是世子妃!姑母还在侯府做二房夫人,若我真的自甘下贱,给人做侧,那你让姑母和表妹们如何自处?”

    “皇家的妾,和普通人家的妾,能一样吗?”

    “可是他们又不姓秦!即便姓秦又如何,凭什么让我做妾?”

    “住口!”楚老夫人简直要被楚锦瑶的话吓死,“什么姓秦的不姓秦的,天家的事是你能说的?这种话谁教你的?”

    楚锦瑶咬住唇,说:“没人教。”

    楚老夫人这才觉得心放回了肚子里,她看着楚锦瑶,忍不住长长叹气,苦口婆心地劝道:“锦瑶,人生在世,总会有许多无奈。如果有更好的选择,我也不会说这种话,我也想让你风风光光高嫁,好给怀陵郡王府那些人一个没脸。但是,世事偏偏不如我们的意啊!”

    楚老夫人说到这里,难得的哽咽了:“这大概就是人的命,明明是一个什么都好的闺女,偏就遇不到好人。我年轻的时候是这样,到了你,竟然还是这样。”

    楚锦瑶眼里的光渐渐死寂下来,她听懂了楚老夫人的意思,楚老夫人确实找办法了,然而事情的结果就是这样不公,先毁约的人毫发无损,而她却要面临无人可嫁的局面。楚老夫人见楚锦瑶听进去了,继续说:“你放心,郡王府他们理亏,过几天肯定还会找人来做说客,倒时候你只管哭,表现的憔悴一点,我来给你争取说法。即便是侧妃,也要让他们给你不低于正室的待遇。”

    楚锦瑶越听越觉得不至于,她忍不住说:“祖母,说到底,他们也就是一个郡王府,虽然比我们门第高,但是能高到什么地步?我们也是正经侯府,父亲亦手握兵权,凭什么要这样伏低做小,让我们自家的女儿去给他们做妾?”

    “若是从前的怀陵郡王府,老王妃敢说出让我们嫡女做侧妃的话,我自然理都不理她,说不定会就此绝交。可是,现在她们家今时不同往日,要抖翅膀飞了啊。”楚老夫人说,“既然你都问到这里了,那我告诉你也无妨。林家花了大价钱,托人去给镇北侯府的老太太说话。镇北侯府老太太被哄得开心,亲口说,要进宫和皇后替县主说道。你可知镇北侯府是什么人家?”

    “我知道。”楚锦瑶有些出神,低低地说,“镇北侯是皇后娘娘的亲兄长,太子殿下的舅舅。”

    楚老夫人有些意外:“你竟然知道?你知道也好,省的我和你解释。既然你知道镇北侯府的背景,就该晓得,虽然我们同为侯府,但是我们家和人家完全不能比。镇北侯府是皇后娘家,天子丈人,公主亲王见了都得退车避让,镇北侯府的门房下人比京城五品官还体面。林家他们竟然能找人说通镇北侯府的老太太,那太子妃之位,基本已经稳了大半。齐老太太是皇后的亲娘,她说话,皇后基本不会推拒,而皇上又对皇后言听计从,只要皇后准了,那这件事就可以拍板了。正是因为如此,老王妃和郡王妃才敢这样张狂,因为他们家,马上就要出一个太子妃了啊!”

    楚锦瑶话几乎到了嗓子口,可是最终她还是忍住没说。太子因为文孝皇后的事,和小齐后势如水火,就连对镇北侯府也颇有微词。怀陵郡王府去找小齐后走动,真的是去说亲吗?

    怕不是要结仇吧。

    但是这些话楚锦瑶到底没说。太子、皇后的事和她实在太遥远了,县主即便找错了人,但是若真在小齐后那里留了名,就算太子妃不成,换个皇妃、王妃总还是可以的。县主的夫家无论如何都差不了,真正要担心的,其实是楚锦瑶自己。

    楚老夫人也说:“怀陵郡王府让我们家嫡女做侧妃,这是他们当不得,可是若换成太子妃的娘家,你说当得不当得?”

    自然是当得的。单论怀陵郡王府还是普通权贵,若是县主成了太子妃,那林家立刻就要成为第二个镇北侯府,跃入顶级权贵这一阶层了。让一个不上不下的末代侯府小姐做世子侧妃,实在是绰绰有余。

    楚锦瑶闭了闭眼,心灰意冷:“祖母,一定要如此吗?我不能不嫁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新人物群【镇北侯府】【皇室诸人】要登场了哦,楚锦瑶要更新社交安装包了~

    第60章 横刀夺爱

    “这怎么行。”楚老夫人被说的笑了,她意味深长地说道,“即便你下了狠心不嫁人,那你后面的妹妹们怎么办?”

    楚锦瑶这下彻底没话可说了,她给楚老夫人道了个万福,声音冷酷的不像是自己在说话:“我知道了。祖母万福,我先告退了。”

    楚老夫人素来冷硬,饶是如此她也对这个孙女生起恻隐之心。明明是侯门嫡女,一出生却被换走,等好容易回来了,亲娘也把另一个闺女养熟了。家里费劲心思给她挑了门好亲事,眼看都说定了,最后却闹出这种事。

    楚老夫人长长叹气,怜悯地看着楚锦瑶:“去吧,你自己好好静一静,等过几天,就要打起精神来筹划以后的日子了。”

    楚锦瑶走后,楚老夫人自己坐了坐,还是不放心,于是让人把玲珑叫了过来。

    玲珑原本在楚老夫人这里伺候,双方都熟悉的很。楚老夫人也没和玲珑废话,一上来就问:“五姑娘这几日精神可好?该不会想不开,做什么傻事吧。”

    玲珑低着头,笃定说道:“不会,姑娘不是这种轻贱自己的人。”

    “那就好。”楚老夫人放了心,又想起另一件事,“那天的事情很好查,果然是楚锦妙在捣鬼。这种心思歹毒之人本该重罚,可是五姑娘和世子的事已经不成了,宁哥儿又很喜欢楚锦妙,若是我们发落了她,岂不是两头都占不住?”

    玲珑听了心里一惊,楚老夫人见楚锦瑶的亲事不成了,竟然想将楚锦妙嫁给林熙宁,来保住和怀陵郡王府的关系?如果是这样,那确实不能动楚锦妙了。

    玲珑沉住气,说道:“老夫人,你心思仁慈,自然把人往好处想。可是,四姑娘她和五姑娘没有利益冲突,都能因为嫉妒而这样残害五姑娘的名声。您之前因为打发四姑娘去庙里,大大开罪了四姑娘,恐怕四姑娘现在还怀恨在心。若是真让四姑娘嫁给宁少爷,您怎知四姑娘会不会在宁少爷、老王妃那里诬赖您,编排侯府的不好?”

    楚老夫人一听,面露迟疑:“她只有我们侯府可以依靠,应当没有这个胆子吧?”

    玲珑说道:“这话谁说得准,四姑娘很可能不会这样,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即使是这万中取一的机会,她一旦做了,那就是必然之事,这对我们侯府就大不妙了。”

    楚老夫人听着有道理,有风险的事情没必要去做,他们家这么多孙女,再挑一个嫁过去得了,没必要便宜楚锦妙这个外人。

    还是一个心肠歹毒的外人。

    玲珑一直在观察楚老夫人的脸色,等看到她露出这种神情,玲珑就知道劝成了。楚老夫人以为玲珑还是自己的人,这才全心信任,这也是玲珑三言两语就能劝得楚老夫人改变主意的原因。可是楚老夫人怎么能知道,玲珑早已偏向楚锦瑶的立场。

    玲珑从楚老夫人屋里出来,快步赶向朝云院,她推门进来之后,发现丫鬟们都静悄悄站在外面。

    玲珑悄悄问:“姑娘自己在里面?”

    丁香对着玲珑点头,用手指了指东稍间。玲珑心领神会,本来想进屋劝劝楚锦瑶,最后还是放弃了。

    楚锦瑶一难受就喜欢去书房坐着,她们还是不要进去打扰了。

    屋内,楚锦瑶坐在书桌前,一页一页翻从前写的大字。

    她当初学这些花了多少功夫。她原以为努力吃苦的人才能过得好,心里很是看不上楚锦妙那种旁门左道的劲儿,可是最后证明,她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

    楚锦瑶翻着翻着,就翻到一页遒劲有力、金钩铁划的字,楚锦瑶静静看了半晌,还是伸手盖住了。

    她上次被姐妹欺负,孤立无助的时候有齐泽帮忙,可是她现在很快就要被逼着做侧室了,为什么她的身边就没有人了呢?

    楚锦瑶在心里轻轻地说,齐泽,你之前不是说我这一辈子会过得开心顺遂吗,你还说无论我有什么愿望,你都会替我实现。可是现在,有人逼我做妾,你听不到了吗?

    一滴泪从楚锦瑶脸颊上滑落,刚好滴在那张秦沂的亲笔字迹上,将“诺”这个字洇晕成一团墨色。

    你食言了,齐泽。

    .

    魏五披星戴月,终于在一个日暮时分进入大同城。他甫一入城就往行宫赶,到了秦沂落脚的行宫后,守门的太监却说:“太子爷不在府里,殿下这几天都在军营。”

    魏五顾不得满身尘土,上马朝军营赶去。等他终于见到秦沂,天边云霞已经褪尽,寰宇露出昏沉沉的暮霭来。

    秦沂这几日似乎又瘦了些,越显得他骨骼分明,身姿如剑,眼神如刀。秦沂穿着一身银色甲胄,袖子上绣着明黄色的四爪蟒龙,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一把出鞘的刀,锋芒毕露。

    小林子也随侍在侧,现在他远远站在帐子角落,恨不得自己生来就不会喘气。魏五进帐篷后,他飞快地瞅过小林子,心里难掩讶异。

    小林子是做了什么,竟然怕成这样?

    秦沂坐在主位上,听到声音后,只抬头看了魏五一眼,复又低头翻看邸报:“你怎么来了?”

    魏五顿时明白小林子为什么要躲那么远了。

    魏五收拾住心情,恭敬小心地回话道:“回太子爷,太原发生了一些不大不小的事,奴婢不敢定夺,故拿来禀报殿下。”

    秦沂上次去太原,给怀陵郡王府老王妃做寿只是托词,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和京城里的人手接头。太子离开京城归离开,并不代表对京里的掌控就弱了。借着林家老王妃大肆贺寿的机会,京城里的人手以送礼之名来王府,而王府那几天闹哄哄的,无论是林家的人还是其他皇子的人,都很难看住每个人的动向,趁这个机会,大伙陆续聚在太子屋里,禀报宫里和朝中的动向,商议下一步该怎么做。太子军功已备,是时候找机会,凯旋归京了。

    就连魏五都借着送礼的名,亲自去了趟怀陵郡王府。在原本的计划里,太子还会在太原停留好几天,等各方面都安排好了,再回边关收拢兵权,准备归京。可是不知为何,太子住了没多久,就一言不发的,直接回边关了。

    计划被打乱,这给下头这些人带来些不大不小的麻烦,但并不是什么大事。真正麻烦的,是太子爷。

    太子爷自从回来,状态就一直不太好,下面人全都暗暗提着心。魏五从前听人说还不觉得,等现在亲自看到,心里也狠狠沉了沉。

    “太原的事?”秦沂时候顿了顿,然后就无意般问道,“是什么事?”

    魏五犹豫了一下,斟酌着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秦沂没说话,但以魏五这么多年的经验,立刻看出来这是太子不高兴了,魏五当下不敢再拖拉,赶紧说道:“其实是长兴侯府的事,和他们家五姑娘有点关系。”

    “楚锦瑶?”秦沂听到这个名字,忍不住停下动作,问道,“她怎么了?”

    太子连这位五姑娘的闺名都知道……魏五越发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他不再迟疑,把苏父苏母闹事、苏慧求助、楚老夫人带着全家去郡王府的事全部说了一遍。

    秦沂越听神色越冷,等最后听到楚老夫人和郡王府时候闹得不欢而散,早早就回了府之后,秦沂身周三尺几乎能冻出冰来。“他们倒好大的胆子。”

    魏五拿不准太子爷说的这个“他们”是指林家,楚家,还是苏家那对夫妇,于是只好垂头不言,免得说错话。秦沂停了一会,深吸了口气,拿起茶盏给自己压火:“林家他们最后怎么说?”

    “昨日我收到犬子飞鸽传来的消息,信上说,林家老王妃有意让五姑娘给世子做侧妃,她们……”

    魏五还没说完,猛地听到一声瓷器炸裂的声音。魏五偷偷抬眼去看,发现秦沂的脸色阴沉的吓人,名贵的霁蓝瓷杯磕在桌上,仔细看蓝釉上有一道竖立的裂纹,竟然被秦沂生生捏碎了。

    秦沂松手,刚刚看着还整齐的瓷杯顿时四分五裂,哗啦一声摔到地上。

    魏五不敢说话,但是看着碎瓷片上点点血迹,又不敢不问:“殿下,您的手……”

    “没事。”秦沂止住了想要上前来给他包扎手的太监,依然抬头看着魏五,“这事当真?”

    “当真。”

    “楚家人怎么说?”

    “奴婢走时,长兴侯府还没有表态。昨日的飞鸽传信上,只说了郡王府意图让楚五姑娘做妾,侯府的态度没有提到。”魏五看着秦沂的脸色,又补充了一句,“他们应该还没答应。”

    秦沂冷笑一声:“算他们识趣,若他们真敢答应了……我第一个饶不了他们。”

    魏五低着头,不敢往下想太子是什么意思。过了一会,秦沂挥手道:“没你们的事了,下去吧。”

    “是。”

    魏五和小林子退下,出门时,小林子轻手轻脚地合上帐篷。

    帐篷合上后,大帐里顿时暗了下来,关门时从外面旋进来一阵风,将烛台的火焰吹得上下跳动。秦沂眼睛盯着烛火,良久失神。

    他曾经答应过自己,让楚锦瑶这一辈子活的安心。官场的事有他照看,楚锦瑶只需要做一个不识人间疾苦的闺阁千金,日后成为一个官宦太太,一辈子夫婿官途亨顺,儿子平步青云。她就这样养尊处优,糊里糊涂又快快乐乐地度过这一生。

    他曾满心以为自己能做到。

    可是事实却让秦沂说不出话来,他甚至都不敢面对这件事。

    他是东宫太子,他是军中主心骨,他有太多的家国大义要考虑,所以不知不觉间,他便疏忽了自己曾经发誓要保护的那个人。出击鞑靼,对抗皇弟,周旋朝中势力,远远地遥控京中局势,他有这么多事情要做,而楚锦瑶被人诬赖名声、牟图财产时,他不知道,楚锦瑶被逼着做侧室的时候,他也不知道。

    秦沂简直感到后怕,若不是魏五赶来禀报,他会放任这些人,酿下何等大错?

    秦沂一个人在帐篷里坐了很久,他想了很多,最后,他开口唤道:“来人,备墨。”

    .

    紫禁城里,金狮怒目,蟠龙舞爪,朱服紫缨的朝官们低着头,肃穆又匆忙地在汉白玉石阶上穿梭。

    宫内东庑南文渊阁外,人员来往越发规整频繁。从外面看这实在是一个所不起眼的小房子,然而出入这里的人,无不脸带自豪。原因无他,盖是因为这里便是内阁办公之所,是天底下文人的最高理想。

    范正英一路走来,路上所见之人无不恭敬地停下,双手拱起,一脸笑意地唤道:“范首辅。”

    首辅代天子批红,时常随侍皇帝身边,可以说是历代文人能走到的最高的地方,乃是全天下读书人的表率。范正英年过六旬,但是这个年龄对于内阁来说还很年轻,尤其他还是文渊阁大学士。范正英虽然位高权重,但是他生性谨慎,走在路上遇到人问好,不论亲疏远近,他总会停下来点头笑一笑。可是今日范正英顾不得了,他几乎是一路跑着走向文渊阁。

    路上问好的官员见了,无不惊奇万分。范首辅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不紧不慢的,即便冬至大朝贺也慢悠慢悠,什么时候见他快走过两步?今日发生了什么,竟然能让范首辅这样着急?

    旁边一个官员低声提醒:“似乎是太子来信了。”

    官员一愣,随即掩饰不住地雀跃起来:“殿下终于肯回来了?”

    对方高深莫测地摇头:“这就只有范首辅知道了。”

    范正英赶到文渊阁后,刚进门就问道:“太子来信了?信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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