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瑾微微愣了一下,耳根子有点红,看了看她身上的睡裙,挪开眼:“笙笙,我成年了,不能跟女孩子一起睡。”他侧着头,喉结轻轻滚了滚。

    那时,他还年少,除了她,没有认识的女孩子,情深得太猝不及防,还没学会怎么处理,有点莽莽撞撞。

    她很失落:“我知道了。”

    然后低着头,要往回走,刚转身,时瑾拉住了她的手,少时的眼眸像墨一样黑,倒影出来的影子也是浓浓的,他突然郑重:“一起睡了以后就要结婚。”他弯腰下去,看着她的眼睛,“笙笙,要睡吗?”

    她想了一下,点点头:“要。”

    那时候,她确凿又坚定地相信,如果她还有以后的话,她一定会跟时瑾结婚的。

    时瑾浅浅地笑了,牵着她进了房间,还不忘嘱咐她:“不可以忘了,等你长大了,要跟我结婚。”

    如果她还活着的话:“嗯。”

    时瑾知道她睡觉不老实,便让她睡在里侧,秋天的被子,薄薄的,很软很软,里面全是时瑾身上的沐浴露味道,他们明明是用一样的沐浴露的,可不一样,时瑾身上的不一样,很好闻,像他的人一样,凉凉的,却丝丝入扣,能钻进人的身体里。

    半夜,她突然醒来,因为她怕黑,床头亮着一盏小灯,她睁开眼就看见了时瑾的脸,他好像出了汗,额头的发湿了。

    她半梦半醒,有点恍惚惺忪,不确定似的,伸出手指,戳了戳枕边少年的脸:“时瑾。”

    “嗯?”

    她有点困,眼皮很重,轻声呢喃:“你刚刚是不是叫我了?”

    他看着她,眼睛里有潮气,微微发红,夜里静谧,她能听到他的呼吸声,清晰有力,可是他没有回答她。

    她睡意朦胧,梦呓一般:“你就是叫我了,我听到了。”

    好多好多声,他一直叫她,急促,又迫切。

    时瑾侧躺着,伸手摸着她的脸:“嗯,是叫你了。”

    她很困,却强撑着眼皮,看见他脸颊通红,染了几分绯色的眼眸像映进了屋后大片大片的秋海棠,明明是纯黑的浓墨色,却怎么瞧着都像五彩斑斓。

    她问他:“你做梦了吗?”

    时瑾应:“嗯。”

    她又问:“是梦见我了吗?”

    他默了一下:“嗯。”

    他脖子上有汗,她伸出手,想给他擦,一碰到他的皮肤,才发觉是烫的,不像平时,他体温总是凉凉的,这会儿却滚烫滚烫的。

    她用手心给他擦:“梦见了什么?”

    时瑾抓住她的手,拿开了,声音低低的,哑哑的,他说:“笙笙,你转过去。”

    她睁开眼,睡意醒了一些:“嗯?怎么了?”

    他看着她,眼睛潮红,灼灼滚烫,眼睛深处像有一朵火红的桃花。

    他说:“我要起来换衣服。”

    她懵懵懂懂,不知所以,并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时瑾突然伸手,覆在她眼睛上,暗色的灯照着,他一双眼里全是情欲:“因为刚刚做梦了。”他撑起身体,往前,将唇印在少女的唇上,低声地告诉她,“梦见和你在做坏事。”

    她的脸突然红了。

    她懂了,他梦里的内容。

    十八岁的少年,不重欲,他所有青春的旖旎,全部是和她,在梦里,从初见,到共枕。

    后来,她病得越来越重了,总是看着窗外,像一缕要随风飘去的云。

    一次,时瑾带了伤回小楼。

    她鼻子灵,一嗅就能嗅到,拉着他坐在她的木床上,她卷起他的袖子,果然,受伤了,不知道是什么伤的,很浅,没有流很多血,可是破了皮。

    “你最近总是受伤。”

    时瑾揉揉她皱着的眉心:“训练的时候弄到的,不要紧。”

    她起身,去拿了药。

    因为他总是受伤,小楼里备消炎止血的药。

    她蹲在他跟前,用棉签蘸了药膏,笨拙地给他擦药,低着头,动作专注:“我想当医生。”她抬起头来,因为很久不见太阳,皮肤白得过分,很瘦,显得眼睛很大,她看着时瑾,“不过,我现在生病辍学,考不上大学。”

    她学习不是很出色,因为严重偏科,尤其是数学,母亲还在世时,时瑾也在她家,他教她数学,可她不愿意学,他怎么教她都不会。

    现在,倒突然想念家里书桌上的那本书了,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时瑾给她写好的笔记,工整又漂亮的字迹,第一页,除了她的名字,她也写了时瑾的名字。

    时瑾低头,问她:“那我当医生好不好?”

    她想了想,摇头:“我希望你能做你喜欢的事。”

    她希望她喜欢的这个少年,能在青葱的年少时光里,肆意轻狂,不要信马由缰,飘零半生,望有人与他鲜衣怒马,有人陪他烈焰繁华,希望百岁无忧。

    时瑾牵她的手,把她拉到身边,他说:“笙笙。”

    他说:“我没有喜欢的事,只有喜欢的人,”他看着她,眼睛里有星辰与大海,“就你一个。”

    那如果,她没了,他怎么办呢?他还能喜欢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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