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云嘉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身上一个部件被人拆掉,不再属于他。

    重重的将门关上,“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旋司回头看他,“哥,我即将成年了,以后,就不回这里了,你保重身体。”

    帝云嘉太阳穴霍霍作痛,他伸手揉了揉,“我问你,你到底在别扭什么?你是我弟弟,永远都是我弟弟,这是不会被任何人改变的事实,我不会因为任何原因减少对你的感情。”

    旋司背一个包,手里提着两个包,走向门口。

    肩膀,忽然被人从后面按住,帝云嘉力气很大,他是成年男子,且因为长期锻炼浑身都是肌肉,充满了力量,旋司轻而易举就被他按在了门上,后背被包里的硬物硌了一下,痛得他脸色大变,一巴掌将肩膀上那只手打开。

    帝云嘉侧头看着被拍红的手背,缩回手,手掌按在他锁骨处,用力压着,不让他动弹,厉声一喝,“说!”

    旋司气结,“说什么?你让我走行吗?我不想跟你打架!”

    帝云嘉冷嗤,“你还是小孩子吗,矛盾是靠打架能解决的?而且就算动手,你那点三脚猫功夫还是我教的,打得过我?”

    “哥,你简直是个无赖,放开我!我还有事要去做!”

    即便是无法挣脱,他还是不停的反抗。

    帝云嘉收敛了刚才的戏谑,瞪着他,语气反而平静下来了,“小司,今天是我生日。”

    “生日礼物已经送了,哥,我祝你生日快乐,生日宴我也没心情参加,就不要留下来扰你兴致了。”

    叹口气,帝云嘉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旋司笑着问,“厉景望是你哥哥?”

    帝云嘉纠正,“他是我们的哥哥!”

    旋司摇头,“雪芙夫人曾经说过,她这一生虽然荒淫,但她只有两个儿子,如果厉景望是,那我就不是了。”

    帝云嘉的表情一震,“她什么时候说的?她亲口告诉你的?”

    一直以来,母亲对旋司都是绝情的。

    帝云嘉以为,是因为母亲太爱父亲,所以排斥这个被强迫得来的孩子。

    从来没想过,旋司竟然不是她的孩子。

    他震惊的样子,让旋司哂笑,“原来你不知道?呵呵,是不是很后悔对我付出的?你放心,你花在我身上的金钱我以后会还给你。”

    帝云嘉看着这个跟他长得有几分相似的男孩,心头一阵大乱,喉咙发干,“小司,你确定她说的是真的?她向来不喜欢你,是不是,故意说来骗你的?”

    “哥,如果你不信,你可以去做dna印证一下。”旋司一句话,让他的希望破灭。

    帝云嘉踉跄了一下,伤痛的眼神看着旋司,“你……”

    旋司笑着道,“我以前也以为,也许,另外一个孩子,真的就是我,是母亲不喜欢我才那样说,可是看到哥哥对厉景望这么照顾,这次甚至为了他而骗我,哥哥,我不想再欺骗自己了,厉景望才是哥哥的兄弟,是哥哥最亲近的人,而我,什么也不是,自然也不配住在这里,心安理得的享受哥哥的照顾。”

    打开门,走到外面,旋司又站住,“哥哥,对不起,让你把感情浪费在我身上这么长时间,你想怎么报复我,我都没有任何怨言,对了,你想做dna,想从我身上取样本,尽量就这两天,两天后我会回去嵘城,此生,都不会再踏入京都半步。”

    他就这样走了。

    帝云嘉在原地愣了许久,在他生日当天,一个真相,把他打击得七零八落。

    他最在乎的一个人,竟然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阁下,雪芙夫人到了。”不知过了多久,门外,有人提醒他。

    帝云嘉不语。

    十分钟后,一个身形纤细有度的女人走进房间。

    房间里没开灯,只看得到人体大致轮廓。

    “什么事?”

    帝云嘉回头看了眼,声音清冷疏离。

    女人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他,“儿子,生日快乐。”

    “旋司是不是你亲生的?”帝云嘉对这个母亲,既爱又恨,从来都是耐心不足的,有什么话,就直接问了出来。

    雪芙夫人怔了片刻,笑了下,“怎么提起他了?云嘉,妈妈虽然不喜欢他,但他是我亲生的没错,你为什么这么问?好了,今天是你生日,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以后,不要跟我提这个名字。”

    她声音温柔,却透着不容人忤逆的坚定。

    以前,雪芙夫人这样说,帝云嘉只当她冷血,他也不愿意跟这样冷血的人多说什么,从来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匆匆几句就挂了,而现在,他脑子全被旋司自嘲自怜的表情占据了,心疼这个孩子,对这个女人恼恨无比,“他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讨厌他?你跟那些男人纠缠不清,他是无辜的受害者,你凭什么用自己的错惩戒他?”

    “这是你跟自己母亲说话的态度吗?”雪芙夫人厉喝。

    “态度?”帝云嘉冷哼一声,黑暗中,他的眼神裹挟着冰冷气势,“你这样无情无义的女人,我跟你说话需要讲究什么态度吗?你配?”

    “帝云嘉!”

    “出去!”

    她大声,帝云嘉比她更不客气,两人处在失控边缘。

    帝云嘉到底是在这个位置上多年,养出了一身不怒自威的气势,即便是强势的雪芙夫人,也不敢跟他对着干。

    气急败坏的走出去,雪芙夫人下楼,走到一扇门前,抬手敲了下,“景望,是妈妈,我可以进来吗?”

    ……

    在嵘城修养了两天,厉承勋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便开始频频催促叶悠然,让她回嵘城。

    他对她很是思念,叶悠然也是。

    旋司身边,依然有保镖暗中跟随。

    这日,一行人准备回嵘城时,旋司将保镖找来,亲自从头上取了一根头发,交给他,“拿去给帝云嘉,你们以后也不要再跟着我,不然……”

    他拿出一把匕首,对着自己的手臂划了一道,鲜血涌出。

    那保镖都吓坏了,没想到他会突然间这样对自己。

    “小少爷,你……”

    旋司像是感觉不到痛楚一样,让那血流的到处都是,还伸手指了指,“记住,让我发现你们暗中跟着我,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但是我会伤害自己,见一次,我插自己一刀,现在,给我离开这里!”

    “小少爷,您不可以这样啊,您快点上车,我们去医院包扎……”

    说着,就过来拉他。

    旋司毫不犹豫,又伸手划了一刀。

    这一刀,伤口更深。

    整条手臂,都被血液染红。

    保镖狠狠僵住了,嘴唇动了动,发不出一丝声音。

    “还不走是吧?”旋司说着,又把刀刃对准了自己手臂。

    保镖再也不敢迟疑,拿着他的头发样本,扭头上车,奔驰而去。

    这一幕,落在了楼上叶悠然眼中,虽然没有听到内容,但是她能猜出来……

    那根头发的用处,大概是拿给帝云嘉做dna。

    为什么要做dna呢?难道,旋司跟帝云嘉,没有血缘关系?

    叶悠然百思不得其解。

    返程时,依然是三个人,叶安民开车,叶悠然和旋司坐在后面。

    去的时候,旋司精神抖擞,干劲十足,那种时候还不忘记工作。

    而现在,他有气无力的坐在那里,面色泛着病态的白,一条小臂上缠着绷带,绷带上有隐隐血迹渗出来。

    他那两刀,割得很深,对自己毫不留情,特别狠。

    叶悠然都没有想到这个孩子会有这样凶狠的一面。

    他让她都震撼了!

    这一路上,后面再没有跟踪的车子,他的眼睛,却频频望着车外的视后镜,眼底带着留恋,“姐,我跟他说过了,以后不再回京都,其实,我还挺喜欢这里的,可惜了……”

    叶悠然拉过他另外一只手,“傻瓜,你想回来,也不是不能回来,没什么可惜的。”

    他笑着摇头,“说过的话,怎么能不算数?”

    “这有什么?”叶悠然不在意的笑道,“出尔反尔的事情,我经常做,反正我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土匪一个,什么承诺什么誓言,都是空话,你是我弟弟,自然要有我的风范,你说是不是?”

    她挑起他的下巴,很不正经的把玩了一下。

    “辣眼睛辣眼睛。”叶安民在前面嘻嘻笑。

    旋司牵强的扯了下唇。

    叶悠然不知道怎么劝他了。

    叶安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没了哥哥,你还有姐姐和我这个哥哥啊,你放心,哥会罩着你的。”

    叶悠然笑着点头,“对啊,我们三个身世还真有些相同呢,叶安民从小就没了爸妈,我们俩呢,是不被母亲待见,不过还好,我爸爸对我很好,而你哥哥对你也很好,所以,我们虽然不幸,但上天在别的地方补偿了我们,挺公平的,不是吗?”

    “姐,你说,我哥会因为我的离去而伤心吗?”旋司突然问了句。

    叶悠然微微怔愣,“肯定会啊,他那么爱你。”

    “我也爱他,所以我不想再欺骗他了,欺骗得来的爱,让我诚惶诚恐,患得患失。”旋司低声喃喃,叶悠然并没有听清楚……

    ……

    叶悠然回到嵘城时,是下午,天色尚早,得知厉承勋在靳家,叶悠然回了厉公馆。

    对面房子院墙已经修好了,但是里面没人住,显得很是凄凉。

    厉公馆里,依然没有主人。

    管家坐在院子里长吁短叹。

    看到叶悠然,管家连忙站起来,“二少奶奶,您回来了?要用晚餐吗?我吩咐下去做。”

    家里好久没有主人回来了,管家觉得,厉公馆的佣人队伍大概要解散了,好不容易见到叶悠然,他大喜过望,殷勤的上前伺候。

    他老了,不想来回倒腾地方,就想在这里安享晚年。

    只要主人常回家,他就会派上用处,少了被遣散的概率。

    “我公公婆婆很久没回了?”叶悠然四处看了看,院子打扫得很干净,但是已经初显破败景象。

    “老爷偶尔回来一次,夫人,倒是很久没回了。”管家如实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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