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周巧夕再说什么,夏桑子已经转身跑远。

    昨晚她和周巧夕还没走到操场,就被教官呵斥,赶回了宿舍。

    这件事的后续,还是回宿舍后,听那些围观到现场直播的人说的。

    楚宁态度强势,非让孟行舟说个答案来。孟行舟本来不想搭理,结果被楚宁抓住了手,强行留在原地。

    这下孟行舟脸色也变了,撂下一下“我对你没兴趣,少来烦我”,甩开楚宁扭头就走。

    任凭楚宁在原地哭成个泪人,也没回过头。

    本来以为会成一对佳偶,没想到最后成了一场大笑话。

    若单是表白被拒还无妨,偏偏不久前,楚宁刚被孟行舟下过面子,这一前一后,她算是把倒贴二字给坐实了。

    昨夜下过雨,地上的水还没有干透,走到泥泞处,一脚踩下去,泥水溅到夏桑子的裤腿和胶鞋上。

    她步子不见轻,反而踩得更重更快,最后近乎小跑,径直往办公楼去。

    夏桑子心情很复杂。

    她昨天听见楚宁给孟行舟表白,有那么几个瞬间,她差点都相信,孟行舟疏远她的理由,说不定是有了喜欢的人。

    她不比孟行悠,是孟行舟的亲妹妹,是亲人,是家庭成员里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从前他们是玩伴,现在是朋友。

    夏桑子一直很清楚这一点,也不是没有想过,要是哪天孟行舟喜欢上别人,那她这个朋友的身份,或许也不再存在。

    青梅竹马,儿时叫童趣,长大后,没有爱情成分,便是双方个人感情里的一根刺,没人知道,哪时哪刻会扎破谁的心口。

    但她也不是没有侥幸的时候。

    孟行舟这个人脾气差,朋友不多,最开始认识他那时候,可以说是孤僻至极。

    这样一个人,要走进他心里该有多难。

    她花了六年时间也没有做到,而其他人,又怎么会轻而易举。

    一路胡思乱想,走到办公楼楼下时,夏桑子才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任何立场,到这里来为孟行舟求情。

    她只是一个普通学生,什么也做不了。

    夏桑子气音不匀,脸颊泛红,抬眸看这座破有年代感的老楼。它在风中屹立,哪怕被岁月风化,也依然巍峨,令人肃然起敬。

    这里是部队,不是他们长大的院子,她和所有人一样,都不过是这片军绿色中,渺小的一份子而已。

    夏桑子泄气地垂下头,转身往来时方向走。

    走了几步,她听见身后似有说话声,身体先于心理反应,她看看四周,选择躲在一棵树后。

    那两个人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两个老干部。

    “……楚宁那事儿,悠着点来,上面有人吩咐过了,别太过火。”

    “还用你提醒我?我心里要没谱,刚刚也不会用负重越野十公里,就打发孟行舟那臭小子了。”

    “你说这小子,眼光还挺高。这楚宁家什么背景,国防大多少男生,想去做楚家女婿还排不上号。”

    “两个家里都不省油的灯,凑一块,迟早烧死。我看哪,这臭小子骨头硬,楚家可容不下这尊大佛。”

    ……

    夏桑子一直躲在树后,待两个老干部声音远到听不真切,才走出来。

    她看见,远处青山一片,被雨后云雾笼罩,如罩了一层白纱。

    云雾左右浮动,青山却常在。

    ——

    早晚跑步,在平常训练里,如同家常便饭。

    夏桑子回宿舍,用自己的水杯接满水,往平时跑步的小山丘走去。

    夏桑子不确定,孟行舟是不是在这边负重跑,凭着碰运气的心理,到在终点处等他。

    四十分钟过去,夏桑子隐隐约约,瞧见一抹军绿,翻过终点前最后一个坡。

    她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最高处,屏息以待。

    半分钟后,孟行舟跑到坡上,与夏桑子之间隔着一个下坡的距离,两个人目光交汇。

    孟行舟停下脚步,顾不上擦额头的汗,迎着日光,打量好几眼,确认对面那人是夏桑子后,重新跑起来,以冲刺的速度。

    夏桑子感觉,孟行舟从远处到自己面前,就是眨眼间的功夫。

    负重越野十公里,对于他这种,运动神经好到不行的人来说,连惩罚也算不上,日常热身罢了。

    在这个部队,被偏爱的人,并不只有楚宁一个,还有她的三岁。

    夏桑子突然松了一口气。

    孟行舟利落卸下装备,整个人宛如被水中捞出一般,浑身散发着运动后的热气,但依然带着极淡的薄荷香。

    夏桑子展颜一笑,把水杯递到孟行舟面前,语气与平时相比,并无差别:“喝点水。”

    孟行舟单手接过,拧开瓶盖,喉结极快滚动,几口便见了底。

    “你听说了。”

    夏桑子走在他身边,两个人步履轻轻,像午后散步。

    听见孟行舟开口,夏桑子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大大方方地承认:“对呀,昨晚孟教官艳福不浅,全校都知道了呢。”

    “夏桑。”

    “我还知道,孟教官不惜福,冷漠拒绝佳人,引得佳人流泪。”

    夏桑子打趣完,见他不再说话,转身挡在他面前,双手背在身后,她不再走,他也跟着停下。

    山里飘来不知名的花香,清清淡淡。部队基地食堂的炊烟,已经袅袅升起,升到半空中,被山风一吹,飘了好远。

    夏桑子声音也变得很轻,她偏头,看着孟行舟的眼睛,几分认真几分打趣,辨不出孰轻孰重。

    “三岁,你以后面对喜欢的人,可不能这样,她会被吓跑的。”

    孟行舟眸色渐深,一眼好像能看到夏桑子心底。他沉默了一瞬,低声问:“那要怎么样?”

    夏桑子心里微动,犹豫几秒,伸出手去,踮脚摸他的头,离他更近了些,如耳边呢喃。

    “你要这样,温柔看着她,摸她的头,告诉她,我好喜欢你。”

    孟行舟抓住夏桑子的手腕,越过她往前走去,放佛没有听见这句话。

    夏桑子倒也不急,悠哉追上去,在他耳边说个不停。

    “三岁,你听到没有?”

    “一定要记住这句话。”

    “你看你,脾气差,性格又别扭,所以嘴巴要甜一点。”

    “三岁呀三岁。”

    ……

    孟行舟骤然停下,反身,伸手按住夏桑子的头,语气恶劣,表情也凶巴巴的,可嘴上放软不少:“你话好多。”

    夏桑子没挣扎,就这么受着,脸上布满笑意:“所以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

    孟行舟把挂在行军包上的帽子取下来,粗鲁盖在夏桑子头上,不知道在别扭什么:“戴着,都黑成炭了。”

    夏桑子应了声,把帽子戴好,跟他一起往基地走,笑意不减。

    孟行舟把夏桑子送到宿舍,看她进门后,才转身离开,往教官宿舍走。

    路上碰见室友章司焕,他从食堂出来,看见孟行舟一身装备,猜到了大概,追上去,问他:“惩罚就十公里?”

    孟行舟扫他一眼,冷淡地“嗯”了声。

    他永远都这样,好像什么事都住不进他心里,什么都无所谓。

    章司焕习以为常,还想多问两句,注意到孟行舟的耳朵到根部都通红,好奇问:“你耳朵怎么了?被蜜蜂蛰了?”

    孟行舟眼神闪过一丝波澜,抬手摸耳垂,回想刚才夏桑子说过的话,轻笑了声。

    章司焕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我靠,你笑什么笑,老子背后都发凉。”

    孟行舟收回手,抿了下唇,说:“不是蜜蜂。”

    “那是什么?这玩意儿太毒了,看给你蛰的,红透了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拉着小姑娘去树林打啵了。”

    “是桑叶。”

    “啊?”

    夏桑子按住他头,在耳边低语那句“我好喜欢你”的场景,一遍又一遍在孟行舟眼前重现。

    她个子在女生中不算矮,可摸他的头,也是需要踮脚的。

    孟行舟不知被什么所取悦,好兴致抬起手,手掌朝下,放在自己肩膀前,比划两下,难得多言:“这么高的桑叶。”

    作者有话要说:  桑妹:我又不是桑叶精,孟三岁今日份的闷骚药是不是忘吃了?这么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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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个泡泡

    省上领导来基地视察工作那天,所有人天未亮,都在操场整装待发。

    正步走了不知多少个来回,直到广播通知所有教官集合开会,大家才得片刻休息。

    夏桑子走到树荫下,拿起自己水杯,喝了一大口水。

    周围几个女生凑在一块闲聊,声音没怎么收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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