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桑子别过头去,不想让孟行舟看见她眼底的灰色情绪,低低沉沉回答:“因为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觉得我们是一类人。”

    “我从来都不可怜自己,所以更不会可怜你。”

    “我们这样的人,不需要可怜,我们本就很好,一点也不糟糕。”

    夏桑子一连吐出三句话,孟行舟越听越不对,想走过去看看,她是不是在哭。

    人还没动,小姑娘就回过头来,凶巴巴地看着他:“你居然因为这点破事,跟我冷战半年,孟行舟,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

    夏桑子何曾这样发过火,孟行舟不止一点点吃惊,想张口说点什么,夏桑子一点机会也不给他,抬腿就是一脚,往他军靴上,狠狠踩下去。

    这一脚踩得可不轻,孟行舟吃痛,眉头一拧,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军训结束前,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准跟我说!”

    留着这样一句近乎命令的话,夏桑子反倒先转身,一副要被气到去世的样子,愤愤离去。

    孟行舟本想追上去,可脚趾一动,还是钻心的疼,他看着自己鞋子上的灰色脚印,顿时:“……”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三岁看着自己的jio,在心里想——

    “他妈的不是老子在生气吗你跟老子抢个屁,艹,不能说话这要怎么哄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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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个泡泡

    射击演练楚宁闹了大笑话之后,次日就离开了基地,没有继续带军训。

    这本是不符合规定的,但也没人觉得奇怪。法律之外还不外乎人情,更何况是带不带完一次军训而已,这不过就是上面一句话的事情。

    楚宁走后,护理系一连被分成两队,增加到其他教官的队列里。一部分跟章司焕带的中医药系二连,另外一部分跟了孟行舟带的临床医学系四连。

    夏桑子很“幸运”,在军训快要结束之际,成为孟行舟手下的一个小兵。

    临床不比护理系,清一色的汉子,这军训没剩几天,队列里竟然来了一大波妹子,这些汉子每天训练,恨不得拿出百分之两百的精气神。

    夏桑子作为临床本系生和唯一的女性,理所当然变成这些汉子的重点关心对象。

    休息时,这些汉子送过来的矿泉水,够夏桑子就地摆个摊位。

    中午食堂开饭,这些汉子一个比一个跑得快,说是给连队女生抢肉吃。等到食堂,夏桑子对着自己面前的好几份餐盘,不知从何下嘴。

    晚训结束,一群汉子不惜绕基地半个圈,送连队女生回宿舍,一路上嘘寒问暖,当真是感天动地战友情。

    这边战友情进行得火热,可孟行舟的脸,却一天比一天更臭。

    不过他这人公私分明,加训就加到男生身上,绝不为难女生。导致后面的几天,一到点,女生准时解散,一群汉子在操场继续练。

    听别队的人说,每天晚上,总能在操场听见临床医学的男生,一片哀嚎,还有铁面孟教官万年不变的几句话——

    “你们白天打了鸡血,看女人的劲头都喂狗了?”

    “不是喜欢训练吗?满足你们。”

    “不许停,不练废谁也别想回去睡。”

    临床的男生叫苦不迭,终于捱到野外拉练的日子。

    军训最后一天是阅兵式,阅兵式前两天按照惯例,会进行两天一夜的拉练。

    白天徒步,吃压缩饼干,晚上在野外扎营,睡帐篷,真实体验一回行军生活。

    说是拉练,比起平时训练,这氛围要轻松许多,在这鸟不拉屎的营地憋了一个月,能有个这样的放风机会,大家都兴奋得像是要过年。

    夏桑子一点也不兴奋。老天爷跟她过不去,这次例假推迟了快一周,好巧不巧,赶在拉练前夜,姗姗来迟。

    因为需要野外扎营,每个人行军包里的东西,比平时训练重了不少,装着必要干粮、水以及睡袋。

    夏桑子从小就喜欢运动,后来搬到大院后,受夏老爷子影响,体能这块一直是比同龄人好多的。

    虽然养尊处优,可却不是一个娇气的,放在平时,这点路程和负重,对她来说也不过是小菜一碟。

    可一个例假,把夏桑子打回解放前,柔弱得宛如一个现代版林黛玉。

    一大早,大部队在基地门口集合,夏桑子痛经难受,在宿舍折腾了一会儿,周巧夕陪她一起,两个人赶到队伍的时候,足足迟到了五分钟。

    其他队伍已经出发,只剩临床四连还在原地等着。

    夏桑子内心过意不去,从队列里站出来,大声说:“报告教官,我迟到了五分钟,自愿受罚。”

    孟行舟垂眼看了眼表,面色不改,睁眼说瞎话:“没迟,是你的表快了五分钟。”

    全体:“……”

    不带这么偏心的啊教官!!!

    夏桑子心里不太自在,还想说点什么,孟行舟没给她这个机会,用“归队”两个字把她打发。

    点完名,孟行舟确认好带出去的学生人数,把花名册交给负责后勤的士兵,将军帽戴在头上,拿过哨子放在嘴边,吹响一声,厉声道:“听我命令,临床四连全体都有,跑步前进!”

    夏桑子体能跟不上大队伍,没跑多远就落在最后,天气炎热,她一额头汗,却脸色惨白。

    孟行舟带着队伍跑了一段,追上前面的章司焕,就命令大家齐步走。

    回头没看见夏桑子的人影,他眉心一紧,上去交代章司焕帮他看着人,自己转身往回跑。

    他跑步速度快,没几分钟就看见,落队一大截的夏桑子。

    孟行舟追上去,跑到她身边停下,皱着眉头问:“你身体不舒服?”

    夏桑子这个时候了,也没忘记自己在跟他冷战,输人不输阵,她才不要这么早就低下头。

    于是,夏桑子强撑着精神,挺直腰杆,做出最凶狠的眼神,瞪了孟行舟一眼,然后,从鼻腔发出一声响亮的“哼”,加快步子,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孟行舟:“……”

    威风不过三秒。

    夏桑子肚子一阵剧痛,她再也走不快,步子渐渐慢下来,余光往后瞟了一眼,看见孟行舟不紧不慢地跟着,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走了差不多五百米,夏桑子体力不支,捂住肚子,半弓着腰,在原地半蹲着。

    孟行舟看不下去,知道夏桑子还在生气,不想跟他搭话,思忖片刻,他把行军包从背上取下来,背在胸前。长腿一跨,几步走到夏桑子面前,一个字没有,拖住她的腿,利落把人给背起来。

    夏桑子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在孟行舟背上。

    她整个人连带着包里的东西,少说也快一百斤,孟行舟好像毫不费力一样,背负这些重量,走得还能比平时快。

    “谁让你背我了?放我下来,孟行舟!”

    夏桑子挣扎几下无果,只感觉腿上那股劲又重了几分,她说不上是生气还是无奈,锤孟行舟的背,身体不舒服,凶起人来都没有气势:“你还记得你的身份吗?你是教官,你现在背着我算怎么回事?放我下来,大部队都走好远了。”

    孟行舟闭口不言,步子不停,与大部队往反方向走,距离越拉越大。

    “孟行舟,你听见我说话没有?我让你停下!”

    “你要往哪里走啊,回基地大家都知道我们罢工了。”

    “我才不要跟你一起受罚,我今天跑不动负重越野十公里了。”

    夏桑子说得嗓子都累了,身下这人跟木头一样,一声不吭,她放弃挣扎,换了一种方式跟他交流:“孟行舟,你要带我回基地?”

    孟行舟沉默几秒,最后脑袋左右晃动两下,算是摇头否认。

    夏桑子:“……”

    “我让你不准说一个标点符号,你当真不跟我说了?”

    孟三岁脑袋上下晃动,点头默认。

    夏桑子差点被气笑,她稳住情绪,继续说:“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听我话?你之前单方面跟我冷战半年,那个嚣张劲去哪了?”

    这个问题点头摇头都无法回答,孟行舟选择当哑巴。

    没见过这么难搞的人。

    夏桑子用手肘环住孟行舟的脖子,俯身凑到他耳边,说:“从现在开始,我允许你跟我说五句话,教官你可以开始了。”

    孟行舟从心底涌上一股躁意,他不自在地扭扭头,捡关键的说:“不回基地,不会受罚。”

    “那我们去哪里?”

    “搞辆车,抄近路,不耽误拉练。”

    夏桑子懒得去在意过程,这地儿孟行舟比她熟悉一百倍,他既然有把握,她愿意相信他。

    “教官这么厉害,除了车,能搞点别的吗?”

    孟行舟问:“你要什么?”

    夏桑子故意逗他,出了一个大难题:“生姜、红糖还有热水。”

    孟行舟步子一顿,反应几秒,算是顿悟,夏桑子今日体能不佳是什么原因。

    夏桑子见他不说话,以为是自己提的要求过分了点,于心不忍,改口道:“逗你的,你已经说了三句话了,还剩下两句,请好好把握机会。”

    孟行舟果真没有再说话,一路背着她,走到基地后门一个小角落,把夏桑子放下来,自己卸下装备,三两下翻过前面的一堵墙。

    几秒后,角落尽头的铁门,被孟行舟从里面打开,他不知道从哪里推出一辆摩托车来,看上去有点年代感。

    夏桑子惊讶地瞪大眼,走过去看车,抬头问他:“我去,你在哪里搞的?”

    还剩两句话。

    孟行舟犹豫了一下,抬手看表,时间还够,他没回答夏桑子的问题,只吩咐一句:“原地等我,哪都别去。”

    夏桑子一头雾水,压低声音,冲他的背影问道:“你去哪?”

    孟行舟已经走远,听见她的话,举起手来,竖起食指,比了一个“1”。

    “什么啊……”

    夏桑子一怔,待人跑过转角,不见踪影,才明白过来,他那个数字一,应该是还剩一句话的意思。

    一瞬间,她站在原地,失笑出声。

    什么榆木脑袋啊,这么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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