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火了?”她回头颤着声音问钟祈蕴。

    “不是,那不是火。”钟祈蕴温柔一笑,他低头摸了下自己手上的戒指,“是通往归宿的道路而已。”

    他抬起头见裴莺莺吓白的脸,笑意更深,竟笑出了声,“你在害怕?有什么害怕?祝英台在殉情的时候并没有感到害怕,你应该也这样。”说到这里,他晃了下自己手上的戒指,“我注意到你经常看我这个戒指,你一定很想知道这个戒指的来历对不对?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这是我父亲的戒指,他死了,我杀的,我还杀了他的情人,现在我母亲的那个戒指在你手上了……不,你不可以取下来,听话,取下来的话,我不保证我现在会对你做些什么。”

    裴莺莺看了下自己手上的戒指,脸白得吓人,她没想到钟祈蕴是一个疯子,他居然能做出杀掉自己父亲的行为,他已经疯了,他见证了自己父母爱情的悲剧,喜欢《梁祝》的他不接受这种现实向结局,所以产生了执念,而这种执念让他做出了杀人还有自杀的举动。他现在想跟她一起死,以他认为最好的方式去完成他心目中的《梁祝》结局。

    他想用自己证明这个世上存在《梁祝》式爱情故事,但裴莺莺并不是祝英台。

    裴莺莺环顾了下房间,她注意到房间有个花瓶。

    她低头看了下自己,便直接从衣摆处撕下一块布,将布用花瓶的水打湿,再捂住自己的口鼻。

    裴莺莺做这一切的时候,钟祈蕴只是坐在床上微笑地看着,仿佛已经认定裴莺莺现在所做的任何一切都是无用之功,事实上也是的,他反锁了门,然后把钥匙从门缝里丢了出去,除非有人从外面拿到钥匙开门,但他这个房子有密码锁,还有最严密的安保系统,哪怕是警察,都不可能在十五分钟之内闯进来。

    在警察闯进来之前,他和裴莺莺会先窒息死亡。

    当裴莺莺研究能拿什么东西砸开门的时候,钟祈蕴低声说着什么 ,她害怕看了他一眼,仔细一听,发现钟祈蕴居然是在念舞台剧《梁祝》的词。

    “……这世间没有什么东西能将我们分开,哪怕鬼神都不可以,若你活着,我便活着,若你去了阴间,那你便在黄泉路上等等我,我陪你一起去黄泉,就算是下十八层地狱,我也要跟你在一起……”他低笑一声,突然换了一个口吻继续说,“你说的这么信誓旦旦,我怕真有那一天,你就不愿意了?”

    他抬起眼盯着裴莺莺,灰色的眼睛里藏着不明的情绪,再一次换了语气,仿佛真有两个人在对话一般,“那你就杀了我吧。”

    这一句是剧本里没有的,原剧的那句话是——“怎会不愿意,若没有你相伴,在人世间活再久也是没意思的。”

    裴莺莺感觉到寒气从她后背爬了上去,像一只只蜘蛛爬满了她的背,此时此刻感受到的毛骨悚然比她以往受到的所有惊吓都要恐怖。原来这个世界上最吓人的不是妖,也不是鬼,而是人。因为那一幅幅精美的皮囊之下隐藏的心是旁人永远无法看穿的。

    而比起钟祈蕴的吓人,时间的流逝也让裴莺莺感觉到恐慌。打湿的布并撑不了多久,烟依旧源源不断地流进来,她曾试着想开窗,但发现这房间的窗户似乎是需要遥控才能开,她找不到遥控,甚至拿凳子砸窗户和砸门都砸不开。凳子的木屑扎进了她的手心里,传来了钻心的疼,但这一刻疼痛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裴莺莺感觉到时间的流逝,更能感觉到自己力气的丧失,她开始止不住地咳嗽,最后只能无力地坐在地上。

    钟祈蕴已经阖上眼睛了,唇边带着一丝笑意,仿佛满怀期待地等着死神的到来。

    裴莺莺闭了闭眼,心里默念起季棠的名字。

    她无比希望季棠此时此刻能出现,他要是能出现就好了,救救她吧,她真的不想死。

    一丝酸意爬上了鼻尖。

    她静静地坐在地上,感觉到房间的温度越来越高,也许在火烧进房间之前,她就死掉了,毕竟大部分火灾的遇害者其实是死于窒息。烟雾会堵住她的呼吸道,让她无法正常地交换呼吸,最后窒息死亡。

    裴莺莺闭着眼,身体微微颤抖着,心里一直在默念一个人的名字。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分钟,也许过了十分钟,裴莺莺已经只能无力地躺在地上了,她能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流逝,她摸着自己的脖子,难受地连话都说不出,她的脖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一般,那东西越缠越紧,她越来越没办法呼吸了。

    “砰——”

    裴莺莺耳边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碎开的声音,她努力地睁开眼看,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正向她这边走过来。

    寒风从破开的窗户处飘了进来,夹带着漫天的飞雪。

    第104章 chapter104

    风雪卷进了屋内, 冷空气让裴莺莺的大脑清明了一些。她努力地睁了睁眼,待看清来人的面容时, 眼泪忍不住地从眼中落了下来, 一串串地滚落,犹如珍珠。她心里念的人果然到了。

    季棠穿着黑色的风衣, 冷白艳丽的脸上挂着凝重的表情, 他看到躺在地上的裴莺莺时,瞳孔微缩, 里面迸发出无法抑制的怒意,那怒意犹如一把火, 在他的眼底燃烧。

    他快步走到裴莺莺的身边, 直接把人从地上抱了起来, 他的双唇抿成了一条线,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但微颤的身体还是透露出他此时最真实的反应, 他在生气,在害怕, 更多的是心疼。他用自己冰冷的额头贴了一下裴莺莺的额头,就大步往破碎的窗户那里走去。正待他要带着裴莺莺从窗口跳下去的时候,裴莺莺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还……咳咳……还有钟……祈蕴。”

    钟祈蕴还躺在床上。

    季棠拧了下眉, 但还是转身向床边走去,他单手抱着裴莺莺,另外一只手提起已经昏迷的钟祈蕴的衣领。他带着两个人直接从窗户那里跳了下去。凌空的那瞬间,裴莺莺忍不住收紧了搂在季棠脖子处的手, 冷风夹带着雪花迎面打在她的脸上,而这种刺痛和寒冷的感觉却让她有一种活下来的感觉。

    她刚刚以为自己要死了。

    原来等待死亡来临的感觉是那么的难受。

    季棠一落地,就把钟祈蕴丢到了地上,然后两只手一起抱着裴莺莺,眼神透着关切和焦急,“有哪里不舒服吗?我现在带你去医院吧。”

    “等等。”裴莺莺摇了摇头,她现在已经缓了一点,虽然还是很难受,“先报警。”

    钟祈蕴绑架并试图杀了她,这件事必须报警,她虽然不能眼睁睁让他火灾中死去,但他必须接受法律的制裁。像钟祈蕴这种人,死对于他来说,更像是解脱。

    季棠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钟祈蕴,他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还没有死,“你想让他坐牢?”

    “嗯。”裴莺莺点了点头。

    季棠看了下还在被烧的房子,眯了下眼,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一个小时之后,裴莺莺和钟祈蕴都被送进了医院,季棠作为裴莺莺的家属,接受了警方的询问。

    两个小时之后,做完全身检查的裴莺莺住进了呼吸科,而钟祈蕴因为完全没采取措施,比裴莺莺严重许多,直接被送去做紧急手术。裴莺莺去医院没多久又睡觉了,等她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季棠坐在她床边,见到她醒来,眨了下眼,立刻凑近了脸,“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看一下?”

    “不用。”裴莺莺摇了摇头,她在做检查的时候就睡着了,有可能是迷药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吸入了太多的烟雾,虽然还是觉得喉咙很不舒服,但比起昨天已经好多了。她看了下自己左手上方的输液瓶,又转头看向季棠,“钟祈蕴呢?”

    提到钟祈蕴的名字,季棠的脸色黑了一些,“做完手术送去icu了。现在有警方守着他,跑是跑不掉了。”

    “他醒了吗?”裴莺莺问。

    “还没有。”季棠说。

    裴莺莺听到这样的结局,倒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了,而季棠又告诉她,学校那边也知道这件事了,昨天半夜有人过来了,但是被季棠打发走了。

    裴莺莺清醒没多久,就有警察来了。他们在病房里给裴莺莺录了口供,昨夜的夜里他们已经调了学校的监控,监控虽然没有拍到钟祈蕴绑架裴莺莺的画面,但拍到了裴莺莺进文学院的教务楼,却没有拍到她出来,而且还清楚地拍到了钟祈蕴提着一个大行李箱出来。警方在钟祈蕴的别墅里找到了被烧了一半的行李箱,但还是在里面找到一根长头发。他们已经提交证物申请做dna配对了。他们同时还在钟祈蕴市区的房子找到了已经开封的麻醉药,也在钟祈蕴办公室饮用水里发现了麻醉药的成分。

    “等dna配对的结果出来,我们就可以提出起诉了,但……”那个负责问话的中年警察露出一丝迟疑的表情,“但我们从icu的医生那里了解到,嫌疑人很有可能撑不到被起诉的那一天了。”

    裴莺莺愣了一下,“您是说他……”

    “可能,但还不确定,那边的医生说他的情况好像一直在恶化,虽然跟你一起呆在那个房间里,但他情况要严重许多,虽然做了气管切开手术,但整个呼吸道受损太严重,吸入了大量的有毒物质……我也听不太懂具体的医学术语,不过很严重就是了。”中年警察说,“所以希望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嫌疑人可能没有办法受到法律的严惩了。”

    警察们走了之后,裴莺莺精神一直有些恍惚,她在想钟祈蕴的事,在想为什么他们在一个房间里,但钟祈蕴的情况比她严重这么多。其实想到要起诉钟祈蕴,裴莺莺还考虑过很多事情,她可能要申请休学一段时间了,毕竟闹出了一件那么大的事情,导师涉嫌绑架自己的学生,并试图谋杀,她要是回学校继续上课,肯定会有很多人用奇怪的眼神看她吧,不管钟祈蕴最后是进监狱还是死在医院。

    季棠不让学校的人来见她,大概也是为了她好,学校的人肯定是想知道为什么钟祈蕴会绑架她。

    裴莺莺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月,这段时间里她一直没有用过手机。她每天听话地打针吃药,白天看着电视上放的电视剧打发时间,晚上的时候听一下电台,季棠每天都在这里陪床,他甚至还在vip病房里给裴莺莺煮饭吃,每天都是不同的菜式,还是根据营养师定下的菜谱做的,给她输液的护士都忍不住说季棠这个姐姐真是太好了。

    住了两周后,裴莺莺出院了,据警方说,钟祈蕴至今没醒,而且已经做过第二次紧急手术了。

    出院的那天下了大雪,跟裴莺莺被绑架的那一天一样。

    裴莺莺坐在副驾驶座,看着越下越大的雪,突然问:“如果钟祈蕴死了怎么办?”

    季棠目视前方,语气平静地说:“那就死了呗,那不是罪有应得吗?”

    裴莺莺扭头看着外面的雪,把季棠的话想了好几遍,觉得也是。

    虽然不能看到钟祈蕴伏法的那一天,但这个结局也可以了。钟祈蕴死了,她也不用再害怕有人把她装进行李箱了。虽然是昏迷的状态被装进去的,但她这段时间一直都觉得自己被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不能呼吸。

    她对着车窗吹了一口气,气体在玻璃上形成白茫茫的雾气,她又抬起手把玻璃上的雾气擦掉了。

    要过年了呢。

    想到这里,裴莺莺转过头问季棠,“你生日是哪一天啊?”

    季棠眉头皱了一下,他有些迟疑地看了裴莺莺一眼,又扭回头盯着前方,好半天才说:“能不说吗?”

    “为什么?”裴莺莺有些不解。

    “我们当妖怪的都不在乎生日的,况且……”他顿了一下,声音小了许多,“蛋糕放不下我生日的蜡烛吧。”

    裴莺莺没忍住笑出了声,原来是怕暴露年龄吗?

    “没关系,说吧,今年你到底多少岁了,放心,我不会嫌弃你老的。”她诚恳地说。

    季棠想了下,把自己年龄砍了一半,“三千来岁吧,三千出头,没到三千五。”

    他说完之后发现裴莺莺没了声音,不由好奇地转头看了一眼,结果发现裴莺莺已经呆住了,眼里写着几个大字——“你居然那么老!”

    季棠怒了!

    他这个年龄在修成道的妖怪里面还是风华正茂好不好?哪里老了,明明是正嫩的少年郎!算了,算了,不跟凡人计较。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昨天在微博吃瓜去了,呜呜呜,发60个红包弥补一下吧。

    第105章 chapter105

    裴莺莺一直以为季棠顶多也就是个千年出头的妖怪, 毕竟影视剧里的妖怪几百岁就很了不得了,季棠居然有三千多岁。裴莺莺算了一下, 季棠岂不是在夏朝建立之前就活着了?

    “你见过皇帝吗?”裴莺莺起了兴趣, “皇帝都长啥样啊?”

    因为遇见红灯,季棠把车停了下来, 听到裴莺莺的问话, 他不急不慢地说:“就那样。”

    “能当皇帝的人肯定气势不一样吧?”裴莺莺进一步问,“你见过古代那些很出名的美人吗?比如西施、王昭君那几个?”

    季棠扭头看她一眼, 眯了眯他那双狐眼,“美人?什么美人?”

    啊, 是她疏忽了, 在季棠这种大妖怪面前哪有什么美人, 谁有他美?

    “我之前都在洞穴里修炼,没怎么去过凡间,你说的皇帝什么的, 我可能路过的时候看过几眼吧,没什么特殊的。“季棠把脸扭了回去。

    裴莺莺有点遗憾, 她倒是挺好奇的。

    季棠见裴莺莺不再发问,松了一口气,下次再也不要说年龄这种事了, 也不要讨论任何暴露年龄的问题了。他们驱车到家之后,裴莺莺先下了车,她想把后备箱里的东西提出来,但季棠拦住了她, “我来就行了,你先进去摁电梯吧。”

    裴莺莺见状也不跟季棠争,捂紧遮住一半脸的围巾赶紧进单元楼,帝都的冬天真冷,尤其是下雪天,现在恐怕都零下好几度了。两人到了家之后,季棠先把东西放下,就去洗手准备做饭了。裴莺莺换了睡衣,坐在沙发上,无聊地翻着电视看。看了一会电视之后,她又进了厨房,“需要帮忙吗?”

    季棠正拿刀剖鱼,闻言,看她一眼,“帮我剥蒜可以吗?”

    “可以啊。”裴莺莺很开心,她在季棠的指示下找到了蒜,“剥几颗?”

    “你手里的那颗剥一半就可以了。”季棠答。

    裴莺莺鲜少下厨,做的最多的烹饪就是煮面,她站在水池旁剥蒜,看着季棠处理鱼,莫名有一种满足的感觉。原来跟向于童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想过下厨,但刚拿起刀,向于童就说危险,说怕她切手,然后就让她离开厨房。现在她感觉自己参与了做饭这件事,仿佛自己也有了一份功劳一般。

    剥完蒜之后,裴莺莺又帮忙处理了姜,等她慢吞吞把这个配料弄好,季棠已经把所有食材弄完了,他看裴莺莺一眼,“莺莺,你能把我今天的外套丢进洗衣机洗吗?”

    “可以啊。”裴莺莺很开心地走出了厨房。

    等她再想进厨房的时候,厨房的门已经关上了,季棠说油烟大,不让她进了。

    裴莺莺只好回到客厅继续看无聊的电视剧了。

    因为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电视上放的广告都非常喜庆。吃饭的时候,裴莺莺问季棠要不要去置办年货,“马上就要过年了,我们下午去超市购物吧。”

    季棠答应了,吃完饭之后他洗了碗就开车带裴莺莺出了门,他们去了最近的一场连锁超市。季棠推着购物车,裴莺莺在前面挑,她挑了一堆她喜欢吃的零食,又问季棠喜欢吃什么,季棠摇摇头,说他不爱吃零食。

    裴莺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吗?年纪大了是不是就不喜欢吃零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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