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期末考核结束的这一天,迟朗没有实现请谢菲尔德喝酒的愿望,也没有去帮怀特太太的忙。

    这个晚上学院里很热闹,几乎所有人都在欢呼,年轻的魔法师们奔跑在校园的道路上。

    而迟朗睡在医务处里,什么也不知道。

    乔伊斯又去了那栋教学楼的天台,去到了那座时钟的旁边。

    他并不意外地在那里看见了谢菲尔德。

    谢菲尔德恢复了平时的状态,先是笑了一下,然后问他:“你和休伯特是什么关系?”

    休伯特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起过了,人们在谈到这个人的时候,更愿意以“魔法之神”的称号来称呼他。

    乔伊斯冷笑:“那你又是谁?”

    谢菲尔德:“暂时是无名之辈,对你今天所用的魔法很感兴趣……那个火焰雨,那是休伯特研究出的魔法吧。”

    “这种火系魔法很常见。”

    “不会错的,”谢菲尔德笑了笑,“虽然形如火焰雨的火系魔法非常多,但只有休伯特的火焰是以这样的节奏往下落的。”

    乔伊斯沉默了。

    “那么,你和休伯特有什么关系?休伯特的魔法研究成果现在还没有公开,你是怎么学到的?你是他的后人?”

    “不是,这是我偶然找到的他的手稿。”乔伊斯凭直觉说了实话。

    “你该庆幸你不是,”谢菲尔德盯着他,“不然我会烦恼,怎么不留痕迹地杀了你。”

    时钟响起来,楼下的世界喧嚣无比,而他们站得这个地方,却安静得诡异。

    等时钟响完后,乔伊斯问了他想问的问题:“你今天,那个时候,是想杀了我的吧。在你看见这个魔法之后,你就已经想杀我了。”

    “没错。”

    乔伊斯自嘲地笑了笑:“所以今天,与其说米迦他救了你,不如说他救了我,要不是……我应该当时就被你杀了。”

    乔伊斯之所以说的如此笃定,是因为他看到谢菲尔德的眼神的时候,感受到了他的杀心,而且那个时候,他自己几乎生不出反抗之心。

    那个时候乔伊斯就明白,谢菲尔德的实力绝对是高出他一大截的。

    谢菲尔德转过身:“这么说也对。”

    *

    谢菲尔德还是踏进了医务处,他这五年来都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他看见了迟朗,以及迟朗趴着的,并不优雅的睡姿。

    他现在心情很复杂,重新看见休伯特的魔法令他觉得厌恶,而迟朗的行为又让他陷入了另一种烦躁的情绪中。

    他想起第一次看见玫瑰花开的时候,他心里有一种美满的愉悦感,那时候他还没有对生命漠视到如此地步,他仍然觉得生命是美好的,玫瑰是向阳的。

    很久很久之后,他将玫瑰园搬到了深渊之底,喜欢上了黑暗里的红色玫瑰。

    迟朗的举动,有一瞬间把他拉回到了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玫瑰花开的日子。

    但也只有一瞬。

    于是谢菲尔德去图书馆里找到了最基础的魔法书,把治愈术的咒语背了下来。然后对迟朗用了治愈术,他的魔法水平比乔伊斯高,所以此时用了治愈术之后,迟朗背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

    这是他第一次用治愈术,也许也是最后一次。

    谢菲尔德替迟朗拉上了被子,他的动作很轻。

    他想,无论是黑暗里还是阳光下的玫瑰,都是他的。

    他的玫瑰。

    第10章 梦想破碎

    迟朗差点以为自己会一梦回到现代,可他醒来时仍然看到的是寝室里的壁炉。然后他看见谢菲尔德站在他的床边。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玫瑰花香。

    迟朗眨了眨眼,好像才回忆起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啊,你没什么事吧?”

    谢菲尔德怔了一下,他极其缓慢地,微微地笑了笑:“我没什么事。”他没有想到迟朗醒来的第一句话会问这个。

    迟朗的脸色忽然变了变,整张脸皱起来,弱弱地叫了句:“谢菲尔德……”

    “什么事?”谢菲尔德走近了几步。

    “你你你帮我看看……”迟朗转过了身,指了指自己的后脑勺,“头发,头发啊,那天头发有没有被烧到啊!”

    ……

    谢菲尔德沉默了好一会,生硬地回他:“没有。”

    迟朗也觉得自己的动作有点浮夸,解释了一句:“见谅……我们家乡的人都对头发比较在意。”

    ……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迟朗终于想起来关心关心自己的处境。

    “离期末考核的话,过了三天。”

    迟朗:“完了……怀特太太会杀了我的……她不知道要扣我多少钱……”他哀叹完,又问:“那天虽然我失败了,那你的考核通过了吗?”

    “乔伊斯上报结果的时候,说我们都通过了。”

    迟朗非常惊讶:“乔伊斯……他居然会……”

    “米迦,”谢菲尔德打断了他,以谢菲尔德平日里的作风,是不至于这样打断别人的话的。

    “你不问一下自己的伤势吗?”

    迟朗顿了一下:“我觉得自己还好吧,现在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和平时的感觉差不多。”

    谢菲尔德的语气不是很好:“是吗?要不是治愈魔法的话,你应该会死在乔伊斯的魔法下。”

    迟朗觉得“死”这个词语有些刺耳了,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不过谢菲尔德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说的话不太妥当,他将视线移向了窗外,又露出了平时的那种笑容。

    “抱歉,我的话说太重了。而且那天本来是我的错,是我分神导致防护魔法有了差错。”他说,“既然你已经没事了,那我就先出门了。”

    “谢菲尔德,”迟朗叫住了他,“我觉得我有必要解释一下。那天那个火焰落下来的时候,我是觉得它会伤到你,所以把你推开了……但是我没有料到会让自己受伤……”

    他说得有些乱,只是谢菲尔德一直注视着他,很耐心地听他说完了。

    “我不是抱着即使让自己受伤,也要救下你的想法,受伤是因为我自己不小心……所以你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

    迟朗觉得自己应该解释清楚,他既然没有过舍己救人的想法,就不应该让谢菲尔德这样误会。

    “我明白。”谢菲尔德微微笑着说,“你好好休息吧。”

    *

    自那天和谢菲尔德的对话之后,迟朗这几天都没看见他。

    迟朗有时候会觉得有些孤单,但更多时候又陷入了对金钱的渴望之中。怀特太太对他的遭遇表示了同情,但在金钱上仍然扣了他的酬金,而迟朗还惦记着欠乔伊斯的五十个银币。

    在一个阳光明媚,微风和暖的下午,迟朗心情还不错,如果没有遇到乔伊斯的话。

    “等这个假期结束我再把钱还给你吧。”迟朗遇到乔伊斯的时候,本来想绕道走,但乔伊斯一直跟了上来。

    期末考核结束之后有两个月的假期,迟朗是打算这个假期再去找一些兼职的。

    乔伊斯却拒绝了他的提议:“不用了。你不用还给我了。”

    迟朗一脸狐疑地盯着乔伊斯。

    乔伊斯别过脸:“对不起……然后,谢谢你。”

    迟朗往后退了几步,乔伊斯说“对不起”还勉强能理解,说“谢谢”实在理解不了。迟朗深觉自己和乔伊斯脑回路不一样。

    乔伊斯看着迟朗:“你的伤还好吗?”

    “还好吧。”

    乔伊斯把积攒在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你那天身上没有防护魔法……后来我用治愈术的时候,也觉得你身上一点魔力也没有……”

    迟朗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没有流露任何的情绪:“前段时间受了些伤……然后,然后,然后……”

    乔伊斯期待地等着他的“然后”。

    “然后我就不会魔法了。”

    ……

    气氛一度有点尴尬。

    乔伊斯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压下了火气。他虽然觉得迟朗这个说辞非常不靠谱,但是他猜测迟朗应该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理由。

    “所以你现在没有任何能抵御魔法的手段?”

    “……差不多吧……”

    “你要不要,跟我去一趟教堂?”

    哈?这什么鬼发展?迟朗又往后退了几步。

    乔伊斯:“我有一个骑士朋友在教堂职守,我可以问问他,你能不能跟着学一些剑术。”他停顿了一会,“我只是希望以后自己用魔法的时候,不用担心会随手把你给杀了。”

    迟朗的眼睛亮了亮,他心里又燃起了对于拥有超自然力量的希望,飞快地点了点头:“什么时候去?现在吗?”

    *

    于是他们那天去了泽弗纳尔城里的教堂。

    教堂修在城中心,教堂外围了一圈的银橡树,而在茂盛的树叶交错中露出了教堂的白砖。

    迟朗一路上其实是有些激动的,在他见识过魔法的魅力之后,也为自己不会魔法感到了一些遗憾。既然来到了一个剑与魔法的世界,他始终还是向往着能掌握一些超自然力量,起码有一些战斗力。

    魔法师的力量来自于对自然界中能量的掌握,而骑士们的力量源于信仰。骑士们本质上归于教堂管理,由信仰光明之神而被赋予力量。

    乔伊斯把他那位骑士朋友叫了出来。

    骑士先生穿着银白的轻甲,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迟朗,皱了皱眉:“你看起来没有什么剑术的天赋啊。”

    一针见血,字字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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