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会说闲话……”

    “他们不敢说,”梅蕴和眯了眯眼,方才那点温柔又消失了,“我保证,你不会听到这种话。”

    钟意打了个寒噤。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咱俩年纪差距也有点大……”

    梅蕴和皱眉。

    钟意如同只受惊的小兔子,只要梅蕴和露出一丝不悦的表情来,她就立马拔腿就跑。

    梅蕴和沉吟片刻,慢慢地说:“这的确不是我能控制的。”

    钟意松了口气。

    梅蕴和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落寞:“你嫌弃我老?”

    钟意慌忙摇头:“没有没有——”

    话一出口,她就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因为梅蕴和笑了。

    他的眼睛微弯,唇角上扬,方才冷冰冰的气息,因为这一笑,瞬间柔和了不少。

    像是一阵春风,吹化了一池冰雪。

    梅蕴和微笑着说:“既然你不嫌弃我老,那就证明年龄不是问题。”

    钟意:“……”

    她现在说嫌弃他还来的及吗?

    梅蕴和下了个总结:“看来,以上两个理由都没办法成立。你还有其他想要补充的吗?”

    钟意下意识摇摇头。

    她编不出来理由了。

    梅蕴和拍拍她的小脑袋瓜,觉着手感不错,又摸了一把。

    他开始利诱:“只要你嫁给我,我就帮你还清你家里所有的债务。你的父母还能和以前一样,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钟意方才浑浑噩噩的脑袋,因为这句话,瞬间清醒了。

    是啊,她当初同赵青松在一起,不也是这个原因么?如果还清债务的话,父母不必再天天躲在家中,不停地吵架。

    只是如今开出条件的人从赵青松变成了梅蕴和而已。而且梅蕴和更加有钱,更加有权。

    梅蕴和不着急她的回答。

    他径直走向一边,询问导购员,那本久寻不得的练习册在哪里。

    ——嫁给梅蕴和,还清债务,安安稳稳地同他过完这一生。

    这似乎是摆在钟意面前最好的一条路。

    可还是有些不甘心啊……不甘心只自由了一天,又要背负上这重担。

    哪里是结婚,这分明是一场交易,她拿自己的婚姻,去换取帮助父亲度过难关的金钱与人脉。

    梅蕴和没有找她要答复,他拿了练习册回来,梅景然也抱了几本书过来,放进筐里。

    钟意扫了一眼那花花绿绿的封面,愣了下,揉揉眼睛,又看了一遍。

    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梅蕴和沉着脸,把那书一本本拿出来——

    《纯情丫头酷总裁》《娇妻带球跑》……

    梅蕴和嫌弃地拎着那些书,看向梅景然:“你拿这些书做什么?”

    梅景然小大人一样,把手反背在身后,笑嘻嘻看着梅蕴和,理直气壮:“我拿这些是给二叔看的呀,二叔太笨了,到现在都追不上小婶婶,该看书好好学习一下啦。”

    第5章 父母

    都说童言无忌,可这梅景然说的话,还是让钟意成功红了脸。

    她原以为梅蕴和会把书重新放回书架,结果他什么话也没说,把书放进篮子里,去收银台了。

    钟意心里一阵呕血,这家伙……认真的吗?

    夕阳渐渐西斜,远处的天空上面是灰蓝,下面却如火焰般瑰丽,混淡淡的紫色,给这个古老的城市增添几分的梦幻感。

    钟意拒绝了梅蕴和送她回家的提议,回东关小学,骑回了自己的电动车。

    这时候正是饭点,小区里人不多,因为太过老旧,没有电梯,钟意自己慢慢地爬楼梯。

    越靠近家,她的心就越忐忑。

    钟意刚刚推开门,一个玻璃杯就落到她脚下,啪的一声,炸裂来,碎裂的瓷片飞溅到她的裤脚上。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宫繁皱着眉,双手在胸前交叠,她抬着下巴,向钟意发号施令:“出去,向青松道歉,告诉他你只是被气昏头了,婚约不能作废。”

    钟徽坐在沙发上,只是抽烟,一言不发。

    面前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满是烟头。

    钟意低头把那碎瓷片一片片捡起来,声音很轻,但带了股执拗:“我不和他结婚。”

    宫繁因为这句话,彻底炸了毛,她大踏步走过来,拎着钟意的耳朵,把她从地上硬生生拽了起来:“为什么不,啊?赵青松哪里对你不好?你不为自己想想,也为这个家考虑考虑……”

    钟意疼的眼睛都冒泪花了,但最让她难受的不是耳朵的疼,而是来自母亲的逼问。

    一句又一句,像刀子狠狠地捅进了她的心口窝。

    宫繁伸手掰住她的脸,强迫她直视自己。

    钟意一双泪汪汪的眼睛和她对视。

    她这双眼睛,与宫繁的一模一样,长睫毛,大眼睛,卧蚕,眼皮薄薄的,里面是一双灵动的眼珠子。一双漂亮的眼睛应当具有的优点,宫繁有,钟意也有。

    只是如今,宫繁的眼睛被生活的重压折磨到失去光彩,而钟意还在。

    她这个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继承了她的美貌,却没能继承到她的气骨和才华。

    宫繁冷冰冰的说:“你该去对着青松哭。”

    钟意苍白的脸几乎要被她掐出指痕来,可怜到让人心都要碎了。

    但宫繁不同,她的心肠是石头做的。

    “婶婶,您别生气呀。有话好好说,您先放开姐姐呀。”

    一个清脆的声音插了进来,钟恬像只百灵鸟,轻盈地从钟意卧室里走了出来。

    宫繁松开手。

    钟恬扶住钟意,嗔怪:“姐姐你也真是的,把婶婶气成这个样子。你快点向婶婶赔个礼道个歉,母女间哪里有仇呢?你哄哄她就好啦。”

    钟恬比钟意小上一岁,因为一张能说会道的嘴,格外得家里人喜欢。

    钟徽终于发话了:“繁,你也过来,别拿孩子撒气。”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就像是点了炮仗的引线一样,宫繁炸了。

    “拿她出气?我这是恨铁不成钢!”

    宫繁长腿一迈,几步就回了钟徽面前:“要不是你溺爱她,她现在怎么会成了这么一个废物?!”

    钟徽额头青筋都跳了出来,他重重地把手机拍到桌上,站了起来:“宫繁!你说话也讲点分寸!”

    “够了!”

    钟意终于忍无可忍,眼看着这两个人又要争吵起来,她的忍耐力已经宣告消失殆尽。

    大概是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宫繁和钟徽两个人都愣了,齐齐回头看她。

    钟恬说:“姐姐,你再怎么着,也不能对着叔叔婶婶发脾气呀。”

    钟意没理她,她问宫繁:“你们是真的希望我嫁给赵青松?”

    宫繁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不然呢?青松那孩子多优秀啊,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孩子。你别因为任性,就毁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你要是真错过了他,以后是要后悔终身的。”

    钟意摇摇头:“妈,我不希望未来的丈夫心里藏着白月光。”

    “你懂什么,”宫繁烦躁地说,“什么白月光不白月光的,你还能指着赵青松一心一意喜欢你不成?”

    叩叩叩。

    不紧不慢的三声,打断了家里的沉闷气氛。

    门一直没有关,楼道里的灯光昏黄,钟意泪眼朦胧地望过去,只看到梅蕴和站在门口,身姿挺拔,像极了林中秀木。

    他问:“我可以进来吗?”

    钟徽认出了他,慌忙迎了出去:“梅先生,您怎么过来了?”

    论起来,虽然梅蕴和比他辈分低,但到了生意场上,钟徽还不敢摆长辈的谱。

    梅蕴和长腿一迈,进了家门。

    其实他与这个简陋而陈旧的家,格格不入。

    尤其是现在——地面上是破碎的瓷片,茶几上还有刚刚震落的烟灰,空气里的烟味还没散去,钟意的眼睛还是红的。

    梅蕴和不动声色地瞧了钟意一眼。

    钟意没有看他,从发现他的那一刻起,她就贴墙根站着,低着头,拿纸巾擦着眼睛。

    宫繁也露出了微笑来,这就是她的厉害之处了,甭管发多大火,到了该应酬的时候,都能迅速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梅先生请坐,”宫繁指使钟意,“快去给梅先生泡壶茶过来——梅先生喜欢佛手还是熟普啊?”

    “不必麻烦了,”梅蕴和温和地说,“我这次来,其实是有事情想和二位商量的。”

    宫繁的微笑有一瞬间的僵硬。

    她侧脸,看了眼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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