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发仍是松松地扎着,敷衍地回复旁边跟她说什么的男生。

    施泠随着人群转了弯,正好站在空调的风口下,她不由得冷得缩了缩脖颈,锁骨在这么一用力下更明显了。

    惹得旁边那男生多看了两眼。

    她昨天在附近服装店里买了件黑色针织衫,在夏装占主体的店里,根本找不到比这件更厚的衣服了。

    照完相录完指纹,顺着人流进了考场,索性是在大陆考过一次,即使全程都是粤语和英语的工作人员指引,施泠也没被步骤困扰。

    那边排队看座位号的人头攒动,她一向不愿意跟人拥挤,准备等这群人散一散再过去。

    考场里冷气十足,施泠把针织外套的扣子又往上扣了一格。

    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嘿,你在这儿。”

    施泠皱着眉头想了两秒,才想起来,这是刚才排队时跟她搭讪的男生,穿着件红黑相间的格子衬衫,后来排队的弯转过去以后距离远了,她正好专心看写作。

    红黑衬衫显然对于再遇很高兴,“我就在79,你座位号多少?”

    施泠正要摇头说不知道。

    她后面就出现一道男声,替她答了,“108。”

    池骋站到她旁边,“我帮你看了。”

    施泠点头,“谢了。”

    她想了想,还是问他,“你呢?”

    “32,”池骋把手上几乎掉下去的外套挽了挽,“按姓氏排的。”

    红黑衬衫看见两人一副熟识样子,“你们认识?”

    尤其是池骋样貌出众,让他愈发不爽。他显然很知道怎么利用自己的优势,今天一副港风打扮。前面刘海被他四六分开,松垮垮的复古土色衬衫被他在手肘上挽了起来,裤脚也卷了两圈,露出一截脚踝,显得身高腿长,下面还是土色的马丁靴。

    他好端端的外套不穿,偏拎在手上。

    池骋听出那个男生的港普,用粤语跟他说了句:“你泡不到她。”

    施泠知道他说的不是什么好话,红黑衬衫转身就走了。

    漫长的等待,考场里才终于完成了听力试音,施泠坐下来以后感觉更冷,指节泛白,趁着还没开始做题,不停地搓手呵气。

    整个听力过程中,她都掩着鼻子,忍到听力结束,施泠才拿着纸巾捂着,连打了好几个刚才就几乎忍不住的喷嚏。

    施泠抬手把头发散下来,撑了一只手在脸侧,空调吹得她头都开始发沉,连走近的监考老师都没看见。

    监考老师低头在看她摆在桌子上的考生信息。

    施泠伸手把挡在上面的橡皮擦拿走。

    没想到监考老师看完以后,低声问她,“are you 108,shi ling?”

    施泠鼻音浓重地嗯了一声,疑惑地抬头。

    监考老师把手里拿的衣服递给她,用英语说,坐32号的她的朋友,让他把外套带给她,他检查过衣服里无任何和考试相关的物品,是没问题的。

    施泠抱着衣服昏昏沉沉地谢过。

    低头辨认一下,确实是池骋早上手里随随便便拎得那一件。

    她边做题边冷笑。

    池骋总是这样,凡事偏要显示他的优越的手段,然而你却不得不感恩戴德。明明可以早上就给她,非要挂在手上晃,等她愈发冷的时候,才更记他的好。

    施泠倒是没有为这点细枝末节拒绝衣服,她确确实实需要。他的衣服又大又厚,她穿上以后很快就暖了不少,连带写字答题都流畅许多。

    到了中午考完,施泠原本退了房间,又顶不住考完头疼鼻塞的种种不适,又开了一晚拎着房卡去休息了。

    她的口语时间晚,几乎到6点了。

    池骋1点多一口气考完口语就赶去弥敦道,林珊已经翘着腿坐着,咬着吃冰淇淋的勺子瞪他。

    “我都饿死了。”

    池骋:“你先吃啊。”

    他又瞟了眼旁边的座位,放了好几个袋子。林珊果然是等他时候还是先逛买了一番。

    “你自己逛街赖我身上。”

    林珊被他说中,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理智气壮:“拜托,没叫你陪我逛已经很给面了。”

    池骋笑了笑,帮她拎起来那几个袋子。

    “走了,先去吃饭。”

    林珊扬了扬手里的电影票,“一路边走边吃小吃吧,我想多吃几家。”

    池骋在这方面一向好说话,当然由得她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所以两人看完电影,在街上同林珊拍了一手机满满的胶粒感照片,又钻进日料吃。

    林珊吃晚饭时候看见高中班群有人要投票,想起来跟池骋说,“哎,贱铭那天回去,还问我有没有你上次带来的神仙姐姐微信。”

    池骋脸色冷了冷,“贱铭现在一副猪哥样。”

    林珊笑得筷子都掉地上。

    “你是不是钟意她啊?”

    林珊说完又觉得不可能,“哎你都多久没拍拖了,现在真神仙了。”

    池骋白她一眼,“你不一样?”

    林珊把筷子捡起来,“拍拖多麻烦,现在想玩就玩。”

    林珊想了想,“不过说实话啊,我觉得那个神仙姐姐,好像挺符合你喜欢的类型。”

    她见池骋不说话,一边坏笑着说,“以前一起看□□时候,你就喜欢皮肤白的,看着人蛮乖的样子。”她又补充,“不对,还要表里不一那种。”

    池骋见她越说越没谱,伸手敲她脑袋,“你什么时候正经找一个?”

    林珊摊手,“干嘛,还怕我找不到,池哥哥是不是要说三十岁找不到就收了我?想得你美啦。”

    池骋啧一声,“也不知道谁想得美,以前跟阿婷说觉得池哥哥全班最帅。”

    林珊伸手拍了拍他的脸,“池哥哥今天没戴耳钉,都不够帅。”

    她笑嘻嘻地问池骋,“池哥哥到底几时拍拖啊?”

    “想拍时候咯。”

    林珊反应了两秒,“咦,你上次说的是有排(很久),是不是有情况?”

    “那是被你问多了,总要换个说法。”池骋拿起来玻璃杯,“你到底要不要拍照?”

    林珊本来也吃得差不多了,拿起包,“我补个妆先。”

    林珊之前进了隔间就发现环境不错,跟池骋说,自己前段时间看网红拍照,都是在黑暗环境里,拿光束照玻璃杯底映在墙上,拍出水波纹效果。

    池骋自然配合,等她补完妆就关了灯。

    **

    施泠醒来时候,一时有些混沌,不知自己在何处。

    周围一片黑暗,床柔软地让人深陷,那边似乎有一小道竖着的光束。

    她在周围摸索了一阵才摸到手机。

    按亮时候手机屏幕的光亮都让她刺眼地闭上了眼。

    21:39。

    她考完口语回房间倒头就睡,大约是考场的空调太冷,哪怕后来穿了池骋的外套,还是头疼难耐。

    睡醒起来头疼缓解不少,胃又在隐隐作痛,饿到现在确实难受。

    施泠这回看清楚,那道竖着的光束,是落地窗前的窗帘留了一条缝隙,是香港不夜的城市灯光。

    她一时不想开灯,摸索着下了床,想拉开窗帘看一番。

    然而手指刚扯到窗帘,往前走了半步,施泠在黑暗中不知道绊到什么,整个人失去平衡就跌在地上。

    摔下去那瞬间其实是感受不到自己的,恍然间似乎是灯火重重在她眼前晃过,像入了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那边似乎有东西也跟着倒下来了。

    施泠脑袋里嗡嗡的,直到感受到后脑勺的钝痛,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地毯上了。哪怕底下是地毯,她还是感受到浑身的疼痛。

    手机跟着掉下来摔在不远的地方,屏幕不知道碰到什么亮起来。

    施泠伸手过去拿过来。

    原来是打开了通讯录。

    曾经个人收藏的地方,空无一个星标。

    那一瞬间眼泪就迎眶,好像借着摔了一跤的委屈一起涌出来。

    刚才拉开的窗帘,外面灯火如繁星闪耀,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此刻在她视网膜上,慢慢化成模模糊糊的一个个光斑。

    像融化的柔软,在黑暗里蹭着自己脸庞的地毯绒毛,笼罩她整个人。

    大三时候有一次施泠从楼梯上下来,他站在楼下等,她不慎踏空一阶。

    他伸手接她挡不住下冲的劲头,给她当了肉盾垫在下面。

    他说他皮糙肉厚一点事没有,她不能摔到。

    施泠任自己躺在地毯上,保持着摔倒的姿态,哭得一塌糊涂。

    她甚至有种错觉,自己像旁边被她绊到线的落地台灯。

    摔得灯罩都滚远了,颓废地倒在地上,倘若无人去扶,再无立起来那天。

    她手里抓捏的手机,不知道被她乱按了什么键。

    有音乐声响起来,流淌在整个房间里,让她更无处遁形。

    “就算一屋暗灯照不穿我身

    仍可反映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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