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亏的关宁军的兵卒们到了这个时候,哪儿还敢继续朝前冲呀!纷纷开始拨马,要么提缰跃起,躲闪前面摔倒的同僚们和他们的战马,要么就赶紧朝两边散开,省的又成了下一个目标。

    也就是一排齐射,这队试图冲阵拉倒木栅的官军骑兵队形便立即大乱了起来,这些第一排开火的刑天军火铳手们几乎是不约而同的瞄准了官兵的战马,毕竟战马的目标要比上面的骑兵大出许多,而且这些战马最多也就是在胸前和两侧披上了一些毛毡,用来防箭,根本挡不住他们的鸟铳的铅子,所以一排鸟铳打过去之后,冲在最前面的十多匹战马便纷纷中弹,如果是中箭的话,这些战马倒还不至于当即摔倒,但是在大口径铅子面前,它们这些战马也是血肉之躯,根本架不住这样的伤势,于是一下翻倒了一大片,将背上的那些骑士们也都重重的摔在了结实的河滩地上,轻则摔得是筋断骨折,重则直接便摔断了脖子,他们手中所持的那些三眼铳也同时纷纷被摔飞出了老远,伤马和伤兵都躺在地上发出了凄厉的悲鸣声。

    “第二排上!……瞄准……放……”当第一排火铳手刚刚发射过后,第二排的军官便厉声吼道,在让开了第一排回到后列之后,他们便抬腿上前,举起了手中的鸟铳,紧接着便又是一片爆豆般的铳声响起,在木栅前面形成了一片的硝烟。

    即将冲至木栅前面的这些官兵们,这一下算是倒了血霉了,人喊马嘶到处乱撞了起来,在密集的排枪铅子的打击之下,顿时又有几匹战马受伤摔翻在了地上,个别倒霉的兵卒也中了铅子,他们身上的铁甲在这样的大口径铅子面前,几乎就跟纸糊的一般,立即便被撕开,深深的打入到了他们身体之中,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他们惨叫一声,便坠于马下,随即便被后面的兵马踩在了地上,惨叫声随即也戛然而止。

    官军怎么都不会料到刑天军的鸟铳威力会这么巨大,而且对方还如此沉着迎战,以排枪齐放的方法,对他们进行这样的打击,肉体在这些威力巨大的铅子面前,根本就无法抵挡,不管是人是马,只要中弹,便几乎没有幸免之理,就算是战马承受力大一点,挨了铅子之后,也疼得是乱蹦乱跳,再也不听背上骑兵们的指挥,四处乱窜了起来,而刑天军的火铳手们,却仿佛没有尽头一般,不断的一排一排的朝着他们放铳,每一排铅子都要收割走几匹战马的生命,连带着上面的骑兵也跟着一起倒霉,摔的跟滚地葫芦一般。

    “撤!快点撤回去!贼军的火器厉害!快撤……”那个拉着马缰在阵前裹于队中的千总带着惊恐的腔调狂吼了起来,并且带头开始拨马,掉头脱离这块令他胆寒的战场,生怕跑的慢一点,便成了下一个被打翻的目标。

    此时三营的木栅前面早已是硝烟弥漫,几乎看不清对面的情况了,可是火铳手们却还是在军官们的指挥下,一排排的上前,举枪发射,这会儿已经谈不上什么瞄准不瞄准了,他们只是机械的跟着军官们的口令,将铳口放平,在硝烟之中朝着阵前发射,至于打住打不住敌军,这会儿谁也不知道,反正平时操练的时候,他们便被命令,发射之后,不许驻足检查射击效果,只需转身退回阵列后面急速进行重新装填就成了。

    如此三营方阵两侧的三百火铳手足足进行了三轮齐射之后,才被李栓柱下令停止发射,当硝烟在微风吹散之后,他们才逐渐的看清了战场的情况。

    在整个三营木栅的外面,横七竖八的躺下了四十多匹官兵的战马,还有几乎同量的官兵的伤员抑或是尸体,而剩下的那些官兵这会儿早已是吓得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纷纷拨转了马头,落荒朝着他们的本阵方向溃逃了下去,甚至连抢回他们同袍的伤者和尸体都来不及,就这么落花流水的逃离了战场。

    看到这个情景之后,刑天军之中立即便响起了一阵滚雷一般的欢呼之声,就连那些没有能建功的长枪手和刀牌手们,也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刀枪,大声的欢呼了起来。

    “必胜……必胜……必胜……”的吼声响彻了洛河北岸,就连阵后休息的那些随军前来的民壮们,也都跟着纷纷蹦了起来。

    要说这些民壮们刚才没有担心刑天军会败那是胡说八道,许多人刚才看到官军开始启动冲阵的时候,已经开始两股战栗了,甚至有些人已经做好了见势不对就立即撒丫子逃命的准备,可是这一下他们算是放心了,于是纷纷跳起来,扯着脖子疯狂的叫好了起来。

    第五十一章 两强之战7

    祖宽看着前方的景象,眼睛不由得瞪大了起来,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一切,可是再仔细望去,却发现这是事实,根本无关他眼睛什么事,一切都超乎了他的预料之外,他刚才的布置几乎全部都落在了空出,先是炮队被轰了回来,丢下了十几具尸体,接着祖魁的侧翼牵制的那队人马也被贼军骑兵拖住,到现在还在战场北面来回的追逐拼杀,紧接着便是派出清除贼军阵前木栅的这队兵马,在贼军犀利的排枪齐射之下,被打得是人仰马翻,这刑天军真的是一支由流民组成的贼军吗?

    这个念头是祖宽心头浮现出的第一个想法,他几乎不敢相信,在自己数百铁骑已经发动冲锋之后,贼军的大阵居然纹丝不乱,根本就没出现一点他所期望的波动,想来在这么长时间来,中原的这些贼军们,面对着他麾下的这支关宁铁骑,往往都是他们刚刚一发动冲锋,对方就立即都出现骚乱,这种情况可以说是屡试不爽,但是放在今天一切好像都不灵验了,对面的贼军根本就不为所动,而且还以这样犀利的还击,一下打散他一支骑兵队。

    如此一来,祖宽不得不彻底收起了轻敌之心,急忙下令收拢这支溃败下来的骑兵队,让其归于后阵休整,二百骑兵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了一百五十余人,而且其中还有十几个重伤,至于驮着这些败兵的战马在刑天军密集的排枪齐射之下也多有损伤,就算当时没有摔倒,勉强跑了回来之后,一些战马稀溜溜的悲嘶着便扑通扑通的翻倒在了地上,眼看是彻底废了。

    那些被打惨了的兵将落马之后,大哭着扑在自己的战马身边,慌乱的检查着战马的伤势,一个个如同死了亲兄弟一般,对于他们这些关宁铁骑来说,自从入军之后,便一直和他们的战马呆在一起,他们的战斗力几乎都来源于这些马儿,可以说平日里,最亲近的就是这些战马了,平日里,他们天不亮就要起来给战马喂料,擦眼,还要遛马等等,就像伺候亲人一般的伺候着这些战马,而战马们也不辜负他们,上阵之际驮着他们南征北战,拯救了多少他们这样的兵将的性命,可今天他们怎么也没料到,只是一次冲阵,便让他们折损了这么多的战马,眼看着躺在地上自己的这些战马,挣扎悲嘶,甚至吐着血沫,如何不让这些兵将们感到撕心裂肺一般的疼呀!所以不少战马受伤的兵将,都忍不住抱着自己的战马哭了起来。

    一个军官铁青着脸,走到他们这些兵卒面前,大骂道:“哭个什么?这都是贼军造的虐,现在你们哭,还不如憋着气回头杀过去,将这些贼军杀光,为你们的战马报仇,男子汉大丈夫的,休要做这等小儿女作态,别让它们继续受苦了!给它们个了断,回头杀光贼军,朝廷还会补给你们新的战马的!”

    这些兵卒们听罢之后,虽然舍不得但是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眼看着自己的伤马苦苦挣扎,他们纷纷一边摸着战马的马鬃,一边拔出腰刀抵在战马的马颈上,只听噗噗一阵作响之后,战马的悲嘶声顿时戛然而止,缓缓的软倒在了地上,一些战马临死之际,甚至还流下了眼泪,顿时更是让这些兵卒大恸了起来。

    眼看着祖魁还率领着一哨精骑在战场外围和那支贼军的骑兵纠缠,那支贼军骑兵油滑的很,只是在第一个照面,跟祖魁麾下的骑兵正面撞击了一次之后,便开始采取游击的办法,始终不再和祖魁所部正面交锋,一个个滑的跟泥鳅一般,在他们的军官的率领下催着马四处乱窜,始终让祖魁抓不住他们的尾巴,但是他们却不肯脱离战场撤回去,一直保持着和祖魁所部的距离,只要祖魁稍有调头要去冲阵的念头,他们便立即会掉头回来,死死的缠着祖魁所部,这样的打法实在是让祖魁他们憋屈,打又打不着,追也追不上,这让祖魁那帮关宁军兵将们气的是嗷嗷怪叫,一个个更是一边狂追一边破口大骂。

    祖宽看罢之后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他也没有想到,这刑天军的这支轻骑居然韧性也这么强,别看人数不多,但是也称得上各个都是精兵,虽然装备和战力可能不如自己麾下的关宁军,但是机灵劲却比自己手下要强不少,这么打下去,祖魁根本还是没法吃掉他们,反正现在负责去清理贼军木栅的那支兵马已经被打残了,留着祖魁在哪儿和这帮贼军的骑兵纠缠也没什么意义了。

    于是他立即下令道:“鸣金召回祖魁他们,真他娘的丢人,居然连贼军这么一股骑兵都吃不下,回来有他好看!”

    官军之中立即响起了鸣金之声,正在追逐刑天军骑兵队的祖魁听到了鸣金声之后,立即勒住了马缰,大骂了一声之后,挥手拨转了马头,率领着麾下兵卒,朝着本阵撤了回去,而司徒亮所率的那些刑天军的骑兵们,则也圈住了各自的战马,一边喘息着一边大声的笑骂着那些已经拨马回转本阵的官军。

    这一次刑天军骑兵和关宁铁骑的正面交锋,也就暂时告以了段落,此战可以说是刑天军骑兵第一次面对如此强敌,虽然战损比高于关宁军的骑兵,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算是失败,他们毕竟是一支新建的骑兵队伍,能在面对如此强敌的时候,有这样的表现,已经是难能可贵了,最关键的还是他们表现出了强大的战意,在处于劣势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成功的阻止了官军对于二营侧翼的袭扰,从任何方面来说,他们都完成了肖天健交给他们的任务,所以虽然有所折损,但是他们却还是非常兴奋,纷纷大声笑骂着,开始跟着司徒亮策马也奔回了本队。

    顺便在回阵的路上,他们还收拢了己方的那些坠马伤亡的弟兄,顺手还斩去了被丢下的关宁军兵卒的脑袋,在阵前耀武扬威了一番之后,这才回归了本阵。

    肖天健看着这些回转到阵后的骑兵,也微微的点了点头,经过这一战之后,这些骑兵才算是真正的经历过了一场血的洗礼,他丝毫不怀疑,迟早有一天,这些骑兵们将会成为一个个骁勇无比的真正精骑,而且也会成为未来他将要组建起来的大队骑兵的骨干,有此一支精兵,他还愁以后不会拥有一支超越对面关宁铁骑那样的精锐骑兵吗?

    这一次接触战下来,刑天军这边大获全胜,如果说骑兵对战那场算是平手的话,那么这一战就算是两胜一平,顿时让刑天军上下无不士气大振,一些兵卒带着满脸的笑意,小声嘟囔着:“什么狗屁关宁铁骑,不过如此罢了!对上咱们刑天军,照样都是菜,怕他们个逑呀!来多少咱们弟兄们杀多少就是了!”

    “嘿嘿!是呀兄弟,说的好!咱们刑天军自从起兵之后,跟着咱们将军什么时候打过败仗呀!初来的时候,听着他们关宁铁骑的名头好挺大,唬的俺还有点担心,现在看来不过如此罢了,咱们算是跟对人了,跟着咱们将军干事,就是痛快,别人不说了,俺这条命算是就卖给咱们将军了,将军指到哪儿,以后俺们就打到哪儿!”

    “说的不赖,说起来在这儿的弟兄们谁的命不是将军给的?不是咱们大将军的话,咱们早不知道饿死到哪儿逑了!估摸着这会儿骨头都该被野狗啃光了,能活到现在,还不是都是大将军给咱们的吗?不就是关宁军吗?算逑,再敢上来,杀光他们!”

    “嘿嘿!今儿晚上搞不好又有马肉吃了!……”一个家伙看着木栅前面的马尸流着口水说到。

    结果这家伙的话一落音,便引来了众人的鄙视,紧接着军官们便喝骂道:“肃静!又想挨军棍了吗?阵前不得喧哗,这条忘了的话,老子不在乎回去收拾收拾你们这帮家伙!”

    于是阵中的嗡嗡声随即便平息了下来,所有人都又挺起胸脯,朝着对面的官军望去,而这会儿跟刚才刚看到官军兵马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又有所不同了,开始时候的那些许的担心这会儿已经是一扫而空,全军上下无不一个个都露出了骄傲的神态,把下巴扬起的更高了一些。

    第五十二章 两强之战8

    可是官军那边情况却是另一个模样了,包括祖宽在内,所有人都被刑天军这样的排枪发射给吓住了,任谁也没想到,刑天军的火器居然如此犀利凶悍,连他们身上的铁甲在他们的鸟铳面前,都如同跟纸糊的一般,初到这里时候的那种傲气随即便被一扫而空。

    不是关宁军惜命怕死,他们这两年南下据守河南,本来就是客军,这一年多在卢象升的调配下,祖宽带着他们没少跟进入河南的贼军交手,基本上可以说是逢战必胜,所以每个人都慢慢的生出了一种傲气,早已成了一帮骄兵悍将,上阵厮杀倒是没有什么说的。

    可是毕竟他们在河南属于客军,吃喝拉撒睡都要靠河南本地供应,可是河南这儿在经历了几年的兵灾之后,早已是残破不堪,虽然不敢说是赤地百里,起码许多地方的村庄都没了人影也是真的,河南官府为了维持他们这些客军的用度,也是叫苦不迭,更加上关宁军的兵将饷金历来都比内地诸军的高很多,再加上他们基本上都是骑兵,一匹马的耗度就赶上六七个步卒的耗度,所以维持他们的用度,对于河南布政司来说,也是很为难,免不了会拖欠一些,他们又都是北方人,打胜仗的话,倒是还没什么好说,可是对于在河南丢了性命,谁也不愿意,总还是指望着有朝一日北还之后,重归于祖大寿麾下,回到他们家乡去,没多少人愿意把血撒到这地方来。

    故此接触战失利之后,对于这帮历来眼皮都朝上翻的关宁军兵将们来说,打击还是相当不小的,特别是他们面对着这样一支从来没有交手过的刑天军,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应对的办法。

    祖宽盯着刑天军的大阵想了一阵子,心中浮出了几个方案,可是都又被他一一给否决了,毕竟刚才刑天军展示给他们的那种密集的火力,让他也颇为心有余悸,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在这里阴沟里翻船了,麾下的兵将可都是北方人士,他可不想把这些弟兄们都填到河南的这个地方,大明到了这个时候,军将们其实也都有些看出来了,只要是手头有兵有将,那么他们就是爷,大明一直以来都是重文轻武,现在到了乱世之后,朝廷也渐渐的开始不得不依靠他们这些军汉来维持,渐渐的开始出现了各地军将拥兵自重的情况。

    而打败仗不算什么,朝廷真的为此追究责任的时候,要打屁股的话,往往最多都是打在文官的屁股上,对于他们这些拥有重兵的军将们来说,却还真的不敢太过分了,当初的曹文诏不是也在大同吃了败仗,后来虽说是朝廷下旨要充军发配,可是照样还是被吴甡保了下来,照旧领兵上阵了吗?

    所以祖宽既然已经从一个小小的祖家的家奴一直靠着战功走到了参将的这一步,无论如何也不会把自己手下的精干兵卒给填到战场里面任他们流光了血的,可是现在这场仗,他也不能不打,不打的话,他在河南巡抚陈必谦哪儿也没法交代,可是如何打呢?

    又想了一阵之后,祖宽脑子灵光一闪,忽然间召集手下部将对他们说道:“没想到这支贼军火器居然这么厉害,看来咱们来的时候还是小看了他们,这么冲阵恐怕是不好解决他们,如此一来,还是要步战取胜才行!如果想要扫平眼前的这支贼军的话,他们前面的这段木栅,就必须要拔掉才行!传我将令,将随军过来的那些辅军调上来,以步军朝贼军推过去,另外令辅军立即就地赶造一些橹楯,放在前面,贼军火器虽然犀利,难不成还能打穿橹楯不成?只要步卒们能拔除这道木栅,那么骑军便能踏翻他们的大阵,即便是他们的火器再怎么厉害,也万万挡不住咱们的铁骑的!”

    诸将听罢之后,都觉得这个办法不错,他们都是知兵之人,刚才早已都看罢了这里的地形了,这一次贼军选择的这块阻击他们的地形,说起来地势还算是比较平坦,但是缺德的是战场的平地宽度却很窄,他们关宁军多为骑兵,在战场上需要更大的盘旋的余地,可是这里向北没有多远就是山林,向南就是洛河,他们除了正面冲阵之外,根本没有可玩儿出花样的办法,眼睁睁看着这支贼军横在他们面前,明知道步军转向移动缓慢,只要他们从侧翼突破,那么这道薄薄的木栅,又岂能带给他们一点麻烦。

    现在祖宽想让辅兵步战,去拔除贼军阵前的木栅,也正是一个可以减少他们主力骑兵伤亡的好办法,更何况这些辅兵乃是河南本地从王绍禹手中借过来的,本来在河南剿匪就是他们的活计,让他们上阵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即便是死光了他们也不会心疼。

    于是诸将立即点头同意祖宽的这个提议,有亲兵更是立即跑到后面,将随军的那王绍禹的手下部将给叫了过来。

    这次祖宽率部到宜阳县之后,王绍禹可以说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麾下的兵马绝对是不堪用的,而他也知道一些有关刑天军的事情,所以根本不敢率兵到永宁县去和已经攻下永宁县的刑天军正面交锋,一看到祖宽率部赶到这里,当即便乐了个只见牙不见眼,出城相迎不说,还挤出了手头的一些粮秣给了祖宽。

    当他和祖宽商议进兵之计的时候,祖宽想出了一个钓鱼的办法,他听罢之后虽然担心自己派出的这一千多部下,会被刑天军吃掉,但是想到有祖宽策应,哪怕是丢了这一千多手下,回头再招也就是了,于是便答应了祖宽的这个计划,封锁了消息之后,派出了手下一个叫刘大盘的部将配合祖宽行事。

    这个刘大盘虽然一肚子腹诽,但是也没有办法,只得率部出了宜阳县,进兵到了柳泉镇驻守,以他这一千多河南府的兵马为饵,想要调出刑天军,让祖宽在背后动手。

    但是没想到祖宽的这个计划却最终因为肖天健的小心而暴露,于是祖宽只好挥师直接进击永宁,而这个刘大盘所率的一千多河南府的步军,也就成了祖宽所部的辅兵。

    本来在刘大盘看来,有祖宽麾下的关宁铁骑在前面冲杀,他们这帮河南府的主兵根本不用上阵,跟着在后面捡便宜就可以了,虽然功劳是祖宽的,但是好歹他们也能分润一些过来,回头赏钱还是要多少拿一些的。

    于是他便美不滋儿的缀在祖宽所部的后面,大摇大摆的出了柳泉镇,跟着来到了这个战场上。

    刚才祖宽试探性的发动的这一战,他也不是没有看到,当看到刑天军那凶猛的火器成排将那些关宁铁骑打得人仰马翻的时候,他顿时被吓了一跳,在队阵后面连连暗呼侥幸,暗叫幸好刑天军没有上祖宽的当,来咬他的这个饵,如果是的话,估摸着他在刑天军如此犀利的炮铳之下,也万难有幸免之理。

    可是他没想到祖宽会提出让他率领步卒平推上去,替祖宽部拔除刑天军正面的那些木栅,听罢祖宽的吩咐之后,刘大盘差点没吓得尿了裤子,他可是很清楚自己麾下的这些部卒们都是什么德行,长期因为兵饷被王绍禹克扣,这帮兵卒们根本就没心打仗,现在祖宽却让他们上前到刑天军面前,清除那些木栅,这不等于是让他们去送死吗?

    于是他顿时面露难色,想要找个理由推辞掉这个活计,可是祖宽当看到刘大盘犹豫之后,当即便吧脸沉了下来,面露不愉的对他喝问道:“难不成刘千总有什么不愿意的吗?”

    不待这刘大盘解释,周围的那些祖宽的部将们便纷纷骂了起来:“你这姓刘的,别忘了咱们可是客军,是来给你们帮忙的,这本来就是你们的活,现在却让老子们来替你们干,你也看到了,老子们的兵可是已经死了不少了,难道我们都是狗命,你们河南府的兵将的命才是人命吗?我们能死你们死不得吗?要是这样的话,老子们也不干了,这仗就该你们来打,回头看看你们的本事如何好了!”

    听着周围的一片骂声之后,刘大盘不由得背后便出了一身冷汗,王绍禹派他来的时候,说的明白,让他听祖宽的调度,如果他说不干的话,那就是临阵抗命,即便是祖宽不杀他,回去王绍禹也饶不了他,而且他也知道这帮关宁军都不是好惹的主,惹恼了他们的话,他们还真就什么都干的出来。

    想当年他们的老东家祖大寿在跟着袁崇焕回援京师的时候,因为当今圣上抓起了袁崇焕,结果崇祯下旨令祖大寿出兵救援京师,祖大寿愣是敢抗旨不尊,现如今如果他不答应的话,祖宽真的要率部撤回去,那么这罪责也只有他来背,他刘大盘也就这么一个脑袋,怎么够砍的呀!

    于是他赶紧陪着笑脸道:“岂敢岂敢!既然祖大人有令,卑职岂有不遵之理,只是这次我们来的仓促,军中大盾很少,要就地打造一些橹楯,方能上阵,还望祖大人给卑职一点时间准备,只要赶造出橹楯之后,卑职将亲自督阵,替祖大人扫平贼军的木栅!”

    祖宽冷冷的看了这个刘大盘一眼,点点头道:“成!就依你所说,我给你一个时辰准备,一个时辰之后,你率部上阵!记住,只有一个时辰,晚一点都不成,你我都是军中之人,当知道军法无情!”

    刘大盘后背是冷汗直流,连连点头道:“卑职遵命!卑职遵命!卑职这便去准备去!”

    第五十三章 两强之战 9

    “将军,官军那边怎么又没有动静了?难不成刚才一战就吓破了他们的胆子不成?”等了一阵之后,看官军那边没有动静,于是铁头便小声对肖天健问道。

    肖天健看了看天,此时刚到中午时分,于是摇摇头道:“不要小看了这支关宁军,他们不会这么容易被吓到的,我想他们肯定是还在做什么打算吧!既然如此,那么咱们就先歇歇也罢!传令下去,全军就地休息,加开一顿战饭,让弟兄们吃饱!现在的天冷,这么干站着也是受罪,多熬些热汤给弟兄们送上去,吃饱了一会儿接着干!让钻地鼠带队上去,利用这个空暇,赶紧再在前面多弄一些守具!”

    各营兵将听到了肖天健的吩咐之后,哄然应命,集体哗啦一声,便席地坐了下去,只有骑兵队和各营斥候们还保持着警戒的态势,防备着官军发动突袭。

    而后面辎兵中的火头兵们立即便就地挖地灶,架上了大锅,在洛河取了水,将随军带的一些肉干倒在锅里面,又加了点盐进去,熬出了一锅锅的肉汤,用挑子挑了,又将提前准备好的大饼装上,流水一般的送上了军前。

    钻地鼠受命之后,二话不说,立即带了麾下的工兵们还有那些随军前来助战的民壮们,抄起了家伙,飞快的又冲上了阵前,顿时阵前又是土尘乱飞的大干了起来。

    祖宽看着刑天军那边的行动,气的是有点七窍生烟的感觉,刑天军这么大摇大摆的在他们面前又是休息,又是吃喝,居然还派人跑出来到阵前抢修第二排木栅,这岂不是太不把他关宁军放在眼里了吗?

    不单单是祖宽气的要死,就连他手下的那些兵将们也都一个个气的是破口大骂,那个祖魁更是大步走到祖宽面前,插手施礼道:“大人,贼军也太过嚣张了,末将不才,愿意领一队弟兄,去冲他们一下,也省的让他们这么嚣张,不把咱们关宁军给放在眼里!”

    祖宽立即便点了点头道:“准!给你一百骑,你去冲一下,不得他们这么嚣张下去!”

    “末将遵命!”祖魁答应一声之后,下去挥手点出了一百精骑,翻身上马,又是一声呼啸之后,愤然朝着两军阵前杀将了过去。

    一看到官军有了动作,肖天健立即下令工兵和民壮后撤,为了不浪费他手头有限的骑兵力量,他压住了司徒亮的请战,马鞭一挥道:“传令炮队,给我对他们来一轮急促射,压压他们的威风!”

    土坡上的炮队正闲的蛋疼,坐在炮位旁边啃着大饼喝着肉汤,当接到了命令之后,炮兵们二话不说便甩了饼子和汤碗,蹦起来奔到了炮架旁边,操炮的操炮,装填的装填,将炮口对准了两军阵前,有专人负责观测距离,不断的给他们报出这队官军的距离,当这队官军冲至刑天军阵前一百五十步的时候,军官历吼了一声:“给我放!”

    十几根烧红的通条几乎同时捅在了炮尾的火门之中,只听得一通轰鸣之后,弹丸立即便疾飞了出去,纷纷洒落在了阵前的空地之中。

    突如其来的炮击,把这一队关宁军给吓了一跳,虽然他们骑兵并不太怕大炮远距离轰击,但是刑天军的大炮打得极准,还是有三骑当即中弹,化作了一团四散的血肉,一个倒霉的骑兵正好是脑袋中炮,疾飞的炮弹当场便将他的脑袋打成了开花的西瓜,脑浆碎肉飞的漫天都是,无头的尸体还端坐在马背上狂奔着,一直跑出了很远之后,这个无头尸身才缓缓的一侧身倒了下去,可是他的一只脚还在马蹬之中,被这匹战马拖着在战场上到处奔跑,腔子里喷出的血在阵前的河滩地上留下了一个大大的符号。

    更让祖魁着恼的是这个时候,两个前出的贼军方阵之中,居然还各派出了一群手持鸟铳的兵卒,直出到了第二道尚未建好的木栅旁边,对他们举起了鸟铳,有了刚才那队冲阵的官兵的教训之后,祖魁虽然生气,也没敢直接率兵冲上去,只得大骂着在阵前圈住了战马,来回驰骋了一番之后,便退了下去。

    而官军一退,钻地鼠便又带着手下们冲了上来,接着大干,没用多长时间,第二道简易的木栅便又在刑天军兵阵前面竖立了起来,只是因为时间仓促了一些,这道木栅看上去要简陋一些,显得有点参差不齐罢了,但是实际功用却一点也不差到哪儿去。

    甚至于趁着这个机会,辎兵还在车上取下了几箱用细铁链穿好的铁蒺藜,送到了阵前,撒布到了木栅前面,更是增强了防御能力。

    刑天军如此嚣张的表现,真格是把对面的关宁军给气了个半死,一个个站在阵中举着兵器是破口大骂,可是骂归骂,祖宽不下令,他们谁也不敢擅自冲杀出去,倒是祖宽这会儿沉住了气,盯着刑天军的大阵,半晌都没有言语。

    刘大盘骂骂咧咧的催动着他麾下的兵卒们,扛着一面面刚刚拼凑起来的橹楯,出阵在阵前开始列队,这些橹楯都是他手下人刚才玩儿了命的凑起来的,甚至连随行的大车的木板都给拆了下来,总算是按照祖宽的要求,拼凑出了一批橹楯,再加上他们本来随行带来的,也差不多算是可以拿出来用了。

    于是刘大盘将手下的军头们都招了过来,连哄带吓的给他们下了命令,众人一听虽然害怕,但是事到如今,有祖宽这帮关宁军在旁边看着,他们即便是不想出去也不敢违抗军令,而刘大盘慷慨激昂的给手下们鼓舞了一通之后,最后按着腰间的刀柄,对他们冷着脸说道:“这次出阵,尔等都给本官听清楚了,谁要是临阵退缩抑或是裹足不前者,也休怪咱们弟兄们这么多年来的情分,祖大人有令,胆敢临战逃脱者,杀无赦,本官就在你们后面亲自督阵,我认识你们,可是我这刀却不认识你们!”

    众兵一听,于是心中立即顿时便大骂了起来:‘老子们算是明白了,你这厮驱使咱们上阵送死,你却躲在后面,狗屁的督阵,有关宁军那些骄兵悍将们在后面盯着,用得着你这厮督什么狗屁的阵!你不就是王八成的小舅子吗?现在人五人六的,回头你们都不得好死!’

    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虽然不乐意,但是也没有办法,毕竟现在对面就是贼军,总不能来个卷堂大散吧!他们两条腿即便是跑,关宁军的刀也不是吃素的,阵斩了他们,也是白杀,死了也是白死,倒不如拼一把了,毕竟有关宁军压阵,这仗还是有的一打的。

    这些洛阳过来的步军,无可奈何的在阵前乱哄哄的挤作一团,军官们在阵中不停的大呼小叫着,招呼自己的手下到他们的位置上去。

    看着前方的这些洛阳的兵,祖宽眉头紧锁,心道好歹他们也算是官军,看上去却比起对面贼军却更像一些匪兵,也难怪王八成率部到了宜阳县之后,便裹足不前,这兵让谁带着,都一个德行,谁也别想指望他们来打胜仗,不过现在这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在他看来,这帮洛阳兵本来就是要用来填坑的,能不能打没关系,只要他们把对面贼军阵前的木栅给拔了,剩下的就是他们关宁军的事情了。

    “祖大人,卑职的弟兄们已经准备好了!您看是不是……”刘大盘带着讪笑凑到了祖宽面前,对他请示到。

    祖宽扫视了一下阵前这些七扭八歪的步卒阵型,微微的叹息了一声,点点头道:“我知道刘千总在想什么,放心吧!我会派人护住你们两翼,确保你们不会受到贼军骑兵袭扰的!但是丑话说前面不丑,此战要是有人临阵脱逃的话,你们也休怪我翻脸无情,来人!派两队弟兄,护着他们两翼,莫要给了贼军可乘之机,再派一百人在他们后面督战,擅自脱逃者,杀!”

    刘大盘在这样大冷的天,背后还是出了一身的冷汗,连连抱拳道谢,并且拍胸脯保证他会亲自在后面督战,谁要是敢逃回来,不用关宁军动手,他自己就先砍了他。

    随着一阵战鼓之声响起,这些被赶上阵的洛阳兵们,一个个都绷紧了身体,开始缓缓的一步步朝着对面的刑天军阵前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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