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驰援的突然性自然也就不用说了,建奴方面早早的便得到了消息,皇太极当即便令多尔衮、多铎率领三万多建奴军,绕过宁远南下,将杨国柱和唐通的援军堵在了六股河,双方在六股河一带展开了一场大战。

    杨国柱率部几次试图突破建奴军,但是因为张若麟拖后腿,都未能成功,反倒是使得军心涣散,被多尔衮打的大败,而张若麟见势不好,居然率领标营后撤,唐通也不是一个敢战之辈,始终不敢和建奴军死战,张若麟一退,他也立即率部后撤,结果使得杨国柱所部后路被多铎率军截断,顿时造成了杨国柱所部的大溃,杨国柱率兵死战突围,但是最终却未能成功,杨国柱在战场上身中数箭还中了几颗铳弹,当场阵亡在了乱军之中。

    唐通护着张若麟亡命一般的朝山海关奔逃,但是被多铎率部追上一通掩杀,也全军大溃,出山海关救援宁远的这支大明最后的可用之兵,也就此彻底瓦解。

    溃兵是没有任何战斗力可言的,在建奴军的掩杀之下,大批官兵被追到了海边,最终过万的官兵被赶入到了大海之中,包括张若麟在内,也没有能幸免,活活的被淹死在了大海之中,在这一段大海的海面上,大明官军浮尸成片,可是让人为之感叹的是,这些大明官兵,投降的非常少,眼看无法逃走,最终绝大多数人都选择了赴海而死,虽然战败,可是他们的这种举动却还是可歌可泣。

    此战下来,只有唐通带了极少数的兵将,得以逃脱返回了山海关,但是大明至此也彻底失去了救援宁远城的力量,只能坐视宁远城的陷落。

    消息传到京师之后,朱由检在大殿之上沉默了很长时间,既没有大哭,也没有大骂,像是老僧入定了一般,几乎整整半天时间都没有说一句话,直至突然间剧烈咳嗽了一阵之后,吐了一口血,当即晕倒在了龙椅之上。

    杨国柱兵败身死,援军大败几尽全军覆没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宣大一带的大中军左路军之中,卢象升得知杨国柱战死沙场的消息之后,顿时放声大哭了起来,卢象升和杨国柱关系处的是相当不错,当年卢象升在任宣大总督的时候,杨国柱便是他的下属,入卫的时候,杨国柱也始终跟在他的身边听命,杨国柱的忠诚卢象升是知道的,本来杨国柱完全可以选择在宣大投降大中军,这样的话,杨国柱保住性命是没有半点问题的,可是杨国柱最终还是回绝了卢象升的劝降,虽然放弃了宣大,但是却领兵进入到了关内,并且率部奉旨驰援宁远,他本来完全可以不奉旨前去的,可是他最终还是毅然决然的率部出关北上,最终战死在了沙场之中。

    其实杨国柱应该很清楚他们此行的危险性,无论是从兵力上还是士气上乃至是装备上,他们对付这次南下的建奴军都没有半点优势可言,出关救援宁远,很大程度上是一次冒险行动,一旦失败的话,根本没有逃回山海关的可能性,可是杨国柱最终还是选择了率部出征,踏上了这条通往地狱的道路,最终杀身成仁。

    这一点不单单是卢象升很是佩服杨国柱,就连阎重喜等大中军的军将们,也同样非常敬重杨国柱这个人的为人,阎重喜当即下令在宣府镇之中,为杨国柱建起一座祠堂,并且找工匠为杨国柱塑像,供人供奉他的英灵,多年之后,这座杨国柱的祠堂,也被肖天健改称为忠烈祠,杨国柱的后人也得到了大中朝的妥善照料。

    这个时候关宁的局势已经是非常危险了,虽然吴襄再次出任山海关总兵,可是这个时候山海关沿线也只剩下了不到两万官军驻防,救援宁远已经成为不可能的事情了,就连守御山海关,也成为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此时中路军李信的总参谋部派人给左路军转来了一道肖天健的圣旨,令左路军立即整兵出居庸关,沿长城沿线奔赴山海关,一旦建奴军拿下宁远城南下山海关的话,吴襄如果不进行抵抗,便令其投降,如果吴襄不投降大中军的话,便以武力提前占领山海关一线,誓死要将山海关保住,不得令建奴大军破关进入京畿之地,为大中军另外两路大军驰援争取时间和空间。

    一旦明军试图阻拦,便就地击溃他们,但是左路军暂时不必考虑京师的事情,他们全部的精力都要放在山海关一线,大明的京城已经像是一个熟透的苹果,随时都可以取摘,现如今大明京师也没有实力再干出什么大事了,留着他们暂时苟延残喘一阵,待到先解决了此次叩关而入的建奴之事,才是重中之重。

    阎重喜等人得到了这道命令之后,也不再多做犹豫,这个时候局势已经到了极为危险的程度,大中军其实就是在和建奴争时间和空间,就看谁来先控制住山海关一带了,至于拿下大明京师现如今反倒成了无关紧要的事情。

    所以左路军迅速的便开始在宣府镇的延庆州集结,并且以王承平为先锋,开始进入八达岭,朝着居庸关进发,而卢象升这个监军,也主动请缨,随前锋军一起前往居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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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单刀赴会1

    此时镇守居庸关的大将正是刚刚从保定府赶到这里的明军大将周遇吉,此人前文说过,乃是明末罕见的勇将,而且对大明朝廷可以说是忠心耿耿,此时率领了两千官军坐镇居庸关之中,而且这两千官军,其中大部分为周遇吉一手操练出来的京营精锐,战斗力不容小觑。

    卢象升和王承平率部与四月初七兵抵居庸关西部停扎了下来,王承平和卢象升仰望了一番居庸关之后,卢象升不由得又是一声叹息,当年他当宣大总督的时候,便是率部从这里进入京畿入卫的,当时他一共率领了宣大、山西兵将近四万人入关,入关之事何等的雄壮,可是他本来一腔热血,想要率部为大明和建奴军决一死战,保住大明江山,但是没成想入关之后,他名义上虽然是总督各路援军,可是实质上却因为朝廷皇帝的错误决断还有杨嗣昌、高起潜等鼠辈的处处掣肘,不但不能总督天下援军,反倒是不断的被分兵分权,最终四五万人的宣大、山西的他本部的兵马,也被分的仅剩下了杨国柱和虎大威等不足一万兵马,根本没有实力和建奴军相抗,同时还被掐断了粮饷的供应,最终数千宣大兵和他本人,被建奴包围在了巨鹿一带,险一些全军覆没在巨鹿。

    后来的事情不用多说了,现如今他再一次来到这座雄关的时候,身份却已经成了大明的叛臣,现在顶的头衔却成了大中朝的监察院总监察和大中北伐左路军监军,想到这一点,卢象升便心情极为复杂。

    他不是不想效忠大明,可是大明却没有给他效忠的机会,眼看着国家残破,外侮入犯,可是大明却无力阻止,保家卫国,内部的大臣们却在不停的相互倾扎,皇帝也用人不当,以至于使得偌大的大明日渐衰败,直至眼下坐等覆灭,他卢象升也不想当叛臣,可是肖天健说的对,他活着不见得非要为了大明朝廷而活,他活着可以为中华百姓做更多的事情,可以御外侮于境外,保中华百姓于平安。

    所以最终他还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戴上了这顶贼臣逆子的帽子,被天下不知情之人唾骂,今日随军来到了这里。

    王承平骑在马上,仰望着雄伟的居庸关,不由得咂舌道:“不好打呀!这居庸关堪称天下雄关,看看上面,光是大炮恐怕就有几十门,这要是打的话,不知道又要死伤多少弟兄呢!监军大人,你可有什么办法能打下这个雄关吗?”

    卢象升沉默了一阵之后,点点头道:“王将军不必担心,卢某自有取关的办法,可不费将军一兵一卒,一枪一弹!将军麾下的大中兵将,不应该这个时候死在这里!即便是死,也要死在杀鞑子的战场上!”

    王承平吃惊的看了看卢象升,惊问道:“监军大人有何神机妙算?难道是想要说服这守关明将向我等开关献降不成?”

    卢象升摇头道:“周遇吉此人,卢某当年早有耳闻,此人对大明朝廷忠心耿耿,这一点我不如他!如若想要劝他投降我们的话,这件事最好不谈为妙!此人性格耿直,脾气更是性如烈火,吓是吓不住他的!而且此人武功高强,堪称京营之中第一猛将!劝降对他是不起作用的!”

    王承平用马鞭挠了挠头盔里面的发鬓,一脸糊涂的问道:“那么大人又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等不费一枪一弹,不死一兵一卒便入关呢?”

    卢象升摆摆手道:“王将军不用问,山人自有妙计!王将军率兵先回大营吧!卢某去关内见一下这个周将军去!”

    王承平一听吓了一跳,立即伸手便拉住了卢象升的马缰,惊呼道:“大人万万不可!休要吓住末将了!末将也知道大人勇武异常,可是大人难不成就想单人独骑去冲关不成?不成不成!末将是决不能让大人冒这等危险的!这简直就是让大人您去送死呀!

    要知道大人投入咱们刑天……哦不是!是咱们大中朝,贼朝廷里面可是有不少人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吃了你,您这么一个人去见那姓周的,一旦那个姓周的犯浑,对大人不利的话,大人要是有一点闪失,末将可就惨了!恐怕咱们圣上非要活剥了末将不可!绝对不成!”

    卢象升听罢之后,很是感动,伸手去再王承平的手背上拍了一拍,抱拳道:“卢某多谢王将军如此看重在下!但是王将军不必担心,卢某也非是要去寻死,而是有足够的把握能说动这周遇吉为我等开关放我等通过!而且可以确保周遇吉不会对在下不利!这一点卢某有足够的把握!

    王将军还是请回吧!给卢某一天时间,如果卢某一天之内,不能说服周遇吉开关放我们大军通过的话,王将军完全可以发兵强攻此关!”

    王承平将信将疑,但是还是不敢松手,连连摇头道:“不成不成,这么做太危险了,末将担当不起,这件事还是作罢!如果大人想要劝说那姓周的话,写封信末将派人射入到关内即可,犯不着让大人以身犯险!”

    卢象升摇头道:“事情没有王将军想的那么简单,单靠卢某一封信,是无法劝服这周遇吉为我等开关的!这一趟必须要卢某亲自去走一趟才行!否则的话,不知道要在这里死伤多少将士呢!王将军松手吧!卢某有把握全身而退的!”

    王承平还是不相信,怎么都不肯松手放卢象升独自去关内见那周遇吉,卢象升劝了半天,也没有能说动王承平,于是突然间把脸一沉喝道:“王将军,不要忘了卢某的身份!还望你立即松手!本官乃是我朝监察院总监,又是左路军监军,本官手中之鞭乃是当今圣上御赐,圣上有言在先,见此鞭如见他本人,本官持此鞭,上可打皇上,下可打文臣武将,王将军如若再如此固执,不放手的话,那就休怪本官翻脸了!本官有权持此鞭,将将军拿下处置!还不放手?”

    王承平看到卢象升恼了,于是吓得本能的松掉了手中卢象升的马缰,卢象升手中的马鞭的来历,现如今大中朝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把马鞭可是皇后亲自编制的,而且是圣上肖天健心爱之物,被肖天健亲自赐予了卢象升,这东西可比尚方宝剑要厉害多了,尚方宝剑最多也就是能对付一般的臣下,但是却不能拿出来对付皇帝,可是这根马鞭,肖天健在赐给卢象升的时候,据说说的明白,如果卢象升发现他这个皇帝干出混事的话,便可持此鞭连皇帝也能打,何况他这个副总都统呢?他们见此鞭便如见皇上,一旦惹恼了卢大胆的话,那么挨一顿鞭子是轻,这个卢疯子完全有权利令宪兵将他抓起来,绑回去,他连屁都不能放一个!

    所以王承平真是没有一点办法了,于是只得松手,下马跪下道:“末将遵旨!不过大人您还是要千万小心才是,否则的话末将恐怕真是担当不起呀!”

    卢象升看到王承平服软了,于是便笑道:“王将军的情义卢某心领了!王将军不必太过担心了!请在关外等候消息便是!卢某去了!”

    说罢之后卢象升先是将马鞍上的大刀摘下,丢给了身边的侍卫宪兵,然后下马解了身上的甲胄,一身青衣便服,便上马抖缰绳,朝着关门驰去。

    王承平看着卢象升的背影,不由得叹息了一声:“卢大人果真乃是……唉!我不如他呀!来人,搬个马扎过来,本将就坐在这里,等着卢大人的消息!传令下去,大军做好准备,如果姓周的胆敢对卢大人不利的话,那么本将即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杀入关内,取了这个姓周的脑袋,祭奠卢大人!”

    众军听令之后,都立即大声应明,一个个望着远去的卢象升的背影,都满脸的钦佩,有人给王承平弄了个小马扎,王承平便就此坐在了关门外面,坐等卢象升的消息。

    不多时一员四十多岁的武将便跑到了王承平的身边,举手对王承平敬礼之后,一脸焦灼的神色,对王承平问道:“末将参见副总都统大人!卢大人果真独自入关去了吗?”

    王承平看了一眼来者,此人他当然认识,这个跑过来问他的将领不是旁人,正是以前的大明旧将,山西副总兵虎大威,不过眼下虎大威早已投降了大中军,现如今正在阎重喜手下听命,已经是一个营将了。

    “不错!卢大人却是单人独骑去了关内!”

    “糟了,糟了!这下可糟了!末将可是听说过这个周遇吉,这家伙是个愣头青,在京营之中是靠着军功拔擢起来的,很是不要命的家伙,而且一旦怒起来的话六亲不认,这厮对朝廷还是一个死忠之辈,大人这么独自去见他,可就是凶多吉少了!大人为何不拦住他呀?”虎大威这会儿急的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一时间也忘了王承平是他的上司,对着王承平大叫了起来。

    王承平也没有发怒,无奈的说道:“谁说本将没有劝他?可是卢大人的脾气你跟他最久,难道就不了解他吗?卢大人请出了圣上赐给他的那根打神鞭,逼着本将松手,本将又有什么办法?”

    虎大威一听,得了!卢象升的脾气他怎么能不知道呢?他自从在宣大一带听令的时候,就跟着卢象升做事,入卫之后也在卢象升手下效命,现如今他成了刑天军的人,卢象升又成了他的上司,说他不了解卢象升,那就真是怪了!打神鞭是大中文武私底下对肖天健赐给卢象升那根马鞭的称谓,可见得这根鞭子的尊贵,卢象升请出这玩意儿,也难怪王承平没法子拦住他,想必即便是换成阎重喜过来,照样也没有一点法子。

    于是虎大威只能叹息一声安静了下来,一想刚才他情急之下质问王承平,立即又冷汗直流了起来,王承平在大中军之中身份很高,更是他的直接上司,他这么质问王承平,显然是以下犯上,于是便赶紧低头请罪。

    “罢了!本将知道虎将军也是关心卢大人,这件事不提也罢!虎将军还是下去准备吧!”王承平这会儿心也提到嗓子眼了,哪儿有功夫和虎大威计较这些事情呀!于是便挥手让虎大威退下,虎大威赶紧敬礼跑去开始做攻城准备去了。

    第十三章 单刀赴会2

    周遇吉奉旨一到居庸关,便立即开始调兵遣将在居庸关一带布防,他深知自己兵力有限,而且官军训练不足,根本不足以出关在关外和刑天军的兵马野战取胜,于是便将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关墙上的布防,重新布置了关上的各种火炮,使之形成了对关下的交叉火力,同时准备了大批的滚木礌石以及箭矢等物,可以说是做好了一切准备,只待刑天军来攻,便在居庸关和刑天军拼一个鱼死网破。

    而周遇吉更是干脆便住在了居庸关南关城楼上面,吃喝拉撒睡全部就在城楼上解决,他这样做,也调动了部下们的士气,他麾下的兵将们很是佩服他们的这个头,于是一个个也都抱定了死志,要跟着周遇吉和刑天贼决一死战,这也是俗话说的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一旦主将敢于拼命,当兵的自然也就都不是孬种。

    居庸关本来就是天下著名雄关之一,地势十分险要,有着京西四大关之称,可谓是易守难攻,虽然周遇吉麾下兵力并不多,但是一旦他们死守居庸关,哪怕是兵力和火器都处于劣势,大中军想要强取此关,进抵京城,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不付出惨重的代价,是不不可能的。

    所以周遇吉认为,只要他和手下兵将敢战,定能为大明守住这最后一道防线。

    就在周遇吉在关城上枕戈待旦等待大中军攻城的时候,却远远的看到大中军在关口外面停扎了下来,并未作出立即便要进攻的架势,但是周遇吉不敢大意,披挂整齐之后,还是将兵将们调至了关墙上面,加上了火炮,做好了发炮的准备。

    可是没成想,等了一阵子之后,大中军似乎并无攻击的意思,而是有一个人单人独骑策马朝着关门行来,远远的看去,此人一身儒衫,似乎是一个文官打扮,手中也未持有任何武器,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行至了关下。

    “来人止步!再敢靠近关门,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一个在关门上面值哨的把总厉声对来到关下的这个人大喝道。

    只见此人闻声一拉马缰,便停在了关门外面二三十步的距离上,全身很是放松的立马于众多弓箭瞄准之下,一脸的坦然。

    “上面的军将请了!在下卢象升,今日特来求见周遇吉周将军!还望通禀一声,放卢某入关和周将军一见!”这个单人独骑来到关门外的人在马背上一抱拳,朗声对关上的官兵们叫到。

    听到此人自称是卢象升,关上的官兵们顿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得颇为震惊,卢象升的名号他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可是当年皇上亲自授命的天下援军总督,大明兵部尚书,曾经还是大明五省总督、宣大总督,跺跺脚天下都可能会为之一颤的人物。

    他当年身为五省总督的时候,在河南、湖广、南直隶等地,不知擒斩多少流贼,后来以宣大总督身份在率兵入卫的时候,又以弱旅连连阻击建奴大军,最终在巨鹿县被建奴军包围,几乎战至全军尽墨。

    卢象升绝对算得上是大明朝的传奇人物之一,在两个月之前,大明军将们可以说无不对其甚为钦佩,但是现如今再听到他的名字,却让官军兵将们感到非常矛盾,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纠结。

    其实很多人虽然明里大骂卢象升是个叛臣,说他是逆臣贼子,对大明不忠,但是内心之中,许多人并不太相信,卢象升就真的叛投了刑天贼,反过来要跟大明作对,在许多人眼中,卢象升就应该是一个忠臣,哪怕死了,也只能做大明的忠鬼。

    但是反过来,天下人也几乎没人不知道当初卢象升入卫之后遭受的朝廷和朝臣们种种不公和掣肘,又为卢象升感到不平,对朝廷深感失望,皇上他们不敢骂,但是杨嗣昌和高起潜这两个混帐还有那些京辅断绝卢象升宣大兵马粮草供应的大臣们,他们却是敢骂的!为此提及此事,有些人在骂卢象升不忠的同时,也忘不了捎带上已经死了的杨嗣昌等人一起大骂一番。

    现如今卢象升居然单人独骑的来到了关下,让守关的官兵们都很是惊讶,本来他们还咋咋呼呼的要放箭,可是这时候许多人不由自主的便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那个把总挠挠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想要抱拳施礼,可是想想不对,现如今卢象升和他们是敌对关系,他们不应该对他施礼,于是顿了顿足之后,他叫道:“卢……你等一下!我这便去启禀我们将军去!”说罢之后一溜小跑的去找周遇吉去了。

    周遇吉其实也已经听到了卢象升的喊声,心中突突一跳,不等那个跑来找他回禀的把总说话,便吩咐道:“传令下去,放吊篮下关,令叛臣卢象升乘吊篮入关!本将倒是要会会这个不忠不义的叛臣!”

    那个把总回到关门上面大叫道:“下面的卢……卢大人请了,咱们将军有令,现在你我为敌,你们大军压境,我等不易开关门请大人入关,还望大人见谅,请大人乘吊篮入关,怠慢之处请大人不要生气!”

    卢象升听罢之后微微一笑,抱拳道:“周将军如此做也是应该,卢某又如何会怪罪尔等!放吊篮下来吧!卢某听从周将军吩咐便是!”

    说罢之后卢象升下马,将马缰丢在了马鞍上,拍了拍他爱马的马头,让这匹深通人意的战马掉头独自跑回了本营,而他则转身走至关门下面,城上放下了一个吊篮,卢象升踏入吊篮之中,被上面的官军用力的拔上了关城上面,并且马上便被押送到了周遇吉面前。

    周遇吉大马金刀的坐在城门楼之中的一张大椅之上,两只眼睛死死的盯住门口,当看到卢象升大摇大摆的走入屋子的时候,瞳孔猛的收缩了一下,周遇吉是见过卢象升的,当年卢象升入卫的时候,他也在京师外的大营之中,曾经跟着高起潜谒见过卢象升,可是当时周遇吉不过只是一个参将,身份不够高,仅能站在那些总兵官的背后,并没有能和卢象升搭上话,但是当时他对卢象升,却还是相当的敬佩的,只苦于他们京营要归在高起潜的手下听令,不能跟着卢象升去跟建奴交手,后来当他听闻卢象升“阵亡”的消息的时候,还为此大为感叹了一番。

    可是没成想再次见到卢象升的时候,却已经是物是人非,现如今卢象升却成了刑天贼麾下的官吏,却成了他的敌人。

    当看到来者正是卢象升的时候,周遇吉咬了咬牙,本想站起来对卢象升施礼,但是却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没有站起来,也不让人给卢象升赐座,而是冷笑了一声道:“原来果真是卢督臣,请恕在下甲胄在身,不便于对卢督臣行礼了!”他的话音之中透露着一种嘲讽的意味。

    卢象升不卑不亢的站在大厅之中,看了看上手坐着的周遇吉,只见周遇吉身材不高,但是却显得很是健壮,此时身披了一套大明军将常用的山文甲,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一脸的嘲讽的意味。

    卢象升心中哀叹了一声,如果不是为了天下苍生的话,为了肖天健对他的信任和知遇之恩的话,他又如何会来此受这个武夫之辱呢?但是他的脸色并没有变,微笑道:“周将军不必客气,现如今你我是敌人的关系,周将军对卢某如此不客气,也是情理之中!”

    周遇吉看卢象升并不为所动,于是便不耐烦的问道:“卢象升,本将来问你,皇上带你不薄,对你信任有加,使得你官至兵部尚书之位,而你为何却要背叛皇上?今日你前来,莫非就是要替刑天贼来劝降本将吗?

    如果是的话,本将劝你休要费力了!本将绝不会效仿尔等如此忘恩负义,背叛当今皇上的!今天既然你敢来此地见我,那么我周遇吉岂能饶过你这个逆臣贼子,来人呀!把此忘恩负义的逆臣贼子给本将绑了,推出去砍了他的脑袋,将他的人头送往京师,呈给皇上!”

    这个周遇吉还真是性如烈火,根本不让卢象升说明来意,便下令要将卢象升给推出去砍了,那些周遇吉的亲兵们听令之后,立即便如狼似虎的扑了上来,要拿绳子将卢象升绑了推出去。

    可是卢象升是什么人?别看他是文官出身,但是却天赋异禀,有着一身巨力,而且擅使大刀,上阵杀敌比起武将们毫不含糊,几个家丁扑到他的面前,只见他一抖肩膀,便甩脱了几个家丁的手臂,冷笑一声厉声喝道:“都给本官退下!”

    也许是卢象升名声太大,也许是他久居上位,身上积累下来了一种威严感的缘故,抑或是本来这些家丁们便有点怕他,总之他这一声断喝,让几个家丁不由自主的便后退了几步,卢象升也不给他们再扑上来的机会,突然间一把撕开了自己身上的衣服,露出了他的上半身,只见得卢象升的身体很是健壮,这样的身材让许多军将们都不由自主有点惭愧,但是这并不是让人吃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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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舌战老粗

    周遇吉朝着卢象升露出的身躯望去,只见卢象升裸、露出来的上半身的肌肤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各种伤疤,他也是武将出身,对于这些伤疤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一眼便看出来卢象升上半身上至少密布着几十处伤疤,从这些伤疤的形状上来看,既有刀伤,又有枪伤,更多的则是中箭之后留下的伤疤,这些伤疤遍布卢象升的身躯各处,显得异常狰狞可怖,使人看罢之后又一种不寒而栗而且是触目惊心的感觉。

    于是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有点惊呆了,哪怕是周遇吉在内,也不由得对卢象升这一身伤疤肃然起敬,因为伤疤这种东西对于军人来说,无疑使一种荣耀,每一处伤疤,无疑都是一个勋章,即便是周遇吉在内,身上也不可能有这么多伤疤,这不由得让所有人都为之动容,又有点惭愧的感觉,一般人如果受了这么多伤的话,恐怕根本就没法活了,可是卢象升却带着这满身的伤疤,坚强的活了下来,但是他所受到的苦痛,却只有他自己知道,没人敢想一个人居然可以承受这么多的伤痛,还顽强的生存下来,今日他们算是见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强人,于是不由自主的所有人都对卢象升有些肃然起敬了起来。

    卢象升缓缓的张开双臂,丢下了身上的衣服,在周遇吉面前转了一圈,将身体上的伤疤尽数展示在了周遇吉和屋中那些兵将们的眼中。

    “你们可以说本官乃是叛臣,但是却不能说本官是一个不忠之人!你们可以自己瞪大眼睛看看,我卢某身上的这些伤疤,这些伤疤既有为朝廷剿灭流贼留下的,也有为朝廷抵御建奴留下的,试问一下诸位,尔等皆自以为乃是大明忠臣,又何曾为朝廷做过多少事情?居然大言不惭骂卢某为不忠不义之人,试问诸位,建奴来的时候,尔等可曾拼死抵御过建奴吗?”卢象升声色俱厉的对周遇吉等人喝问道。

    周遇吉在这一点上还真就不太惭愧,毕竟上一次建奴入寇的时候,他也曾经率部在山东和建奴死战过一场,不过要是比身上的伤疤的话,他真格没法跟卢象升比。

    “想当初卢某为了大明朝廷,为了当今大明的皇上,家父过世,却不能回去为家父守孝于灵前,但是还率兵入卫,想要保住大明的江山,可是朝廷呢?皇上当初一意孤行,想要和建奴议和,生怕卢某率部和建奴死战,一再让杨嗣昌、高起潜、陈新甲从卢某手中分兵,这倒也罢了,还不顾卢某麾下万余忠勇之士的死活,切断对卢某和那些宣大将士们的一切粮秣补给,可是卢某却还是率部追寻建奴,与之死战!

    而高起潜率领大军,在仅仅相隔数十里不到的地方,却对卢某和那些将士们见死不救,对京辅百万大明子民坐视不理,任其由建奴屠杀抢掠,卢某又何错之有?

    说卢某不忠,那么敢问诸位,卢某几乎流干了身上的血,那个时候,可有人说卢某不忠不义吗?又有谁前来对卢某和麾下那些忠勇将士施以援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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