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就这么聊了过去,山脚下时间过得缓慢,不过各家灯火各家事。

    祁家老宅,祁海鹏跟珍珠的感情日渐加深,有了小孙女的陪伴,祁海鹏都感觉年轻了许多。

    他对两个儿子严厉,但对珍珠却有无限的宠爱,小孙女要什么就买什么,也不约束她讲规矩,打破了他从拍卖会上买回来的茶壶,祁海鹏连心疼一下都没有,只问小珍珠有没有碰伤了。

    佣人过来清理地面,苏润瞅着地上的那些碎片,看着就肉疼,这可是明代官窑里出来的,好几百万的东西就这么废了。

    “等等等等……”苏润实在忍不住了,他挥开佣人,抬头在茶几上张望了下,从上面拿了一只纸巾盒子,把里面的纸巾全部掏了出来,然后捡着一片片的碎片用纸巾包裹起来,小心的放到盒子里。

    宝贝碎了也是宝贝,回头找个工匠修补起来,几百万没有几十万还是有的。

    珍珠好奇的瞧着他,糯糯说道:“破了,不要捡,会伤手手……”

    珍珠打碎了不知道多少个杯碗了,苏湘从来不让她碰一下,小丫头便记着了,知道那会划破手指。

    苏润听而不闻,一不小心,手指还真的让一片碎片划破手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用纸巾随便擦了擦,好像那碎片比他的手指还值钱似的。

    祁海鹏眼角余光看到苏润那样儿,讽刺的哼了一声,对着珍珠道:“别看了,有些人皮糙肉厚没关系。”

    苏润听到了祁海鹏的讽刺声,手里捏着一片碎瓷晃了下道:“老爷子,这些你不要了吧?”可别等他辛苦收拾干净了,回头又被拿了回去。

    祁海鹏道:“垃圾东西,我还要来做什么?”

    在他眼里已经是垃圾的东西,在苏润眼里却是宝贝,这不啻为一句讥讽,苏润不是听不出来。他挑完了大的碎片,又去捡小碎片,一丁点都不放过,那趴在地上的身影,看起来跟一个乞丐无异。

    苏润却并不觉得自己丢了身份,一边捡一边说道:“老爷子,您用不着小瞧我。我们苏家现在这是落魄了,以前我们苏家盛世繁华的时候,这小小的一只茶壶算是什么东西。”在他的手里,这样的东西他摔了不知道多少。

    祁海鹏道:“如果是苏明东在的话,他也不会像你这样趴在地上捡东西。”

    苏润笑了下:“老爷子,我父亲,以前别人都说他是枭雄,结果还不是死的很难看。这人呐,该低头的时候就该低头,该弯腰的时候就该弯腰。女人,该舍的还是要舍。”

    如果不是苏明东最后心软,何至于走投无路到最后跳了楼?如果他在的话,苏氏还有翻身的机会。

    他看了看坐在祁海鹏腿上的小珍珠,小姑娘穿着蓬蓬裙,乌亮的眼睛水汪汪,小脸粉嘟嘟的,打扮的像个公主。苏润冲着珍珠抬了下下巴,问道:“她就是苏湘养着的那个孩子吧?”

    苏润虽然在这儿住了几日,但之前一直躺着没下床,关于这小姑娘的所有信息,还是从苏丽怡那边听来的。

    苏湘这是命好啊,哪儿都能遇到贵人,还能养到祁家的孩子,身价倍增,身后还有祁家这个靠山,不比他,像是落水狗似的,现在还妻离子散。

    祁海鹏看了看苏润,他眼睛里的贪婪跟羡慕尽管已经极力隐藏但还是逃不过他这双老眼。他倒是想知道,这个人又打着什么主意便说道:“是又如何?”

    苏润笑了笑道:“老爷子,这孩子管苏湘叫妈,以后苏湘也是要嫁入祁家来的,按照辈分上来说,她要叫我舅舅是不是?”

    苏润站了起来,衣装笔挺的他这会儿看起来倒是人模人样,丝毫没有落魄感了,相反,还很有上层人物的那种贵气,毕竟他的出身本来就不低。

    祁海鹏噙着笑没接话,苏润自顾自的说了下去道:“老爷子,祁家的小公主总不能有个穷舅舅吧,说出去也不光彩。不然这样,老爷子您借我一笔钱,等我东山再起,一定亲儿子一样的报答您。”

    苏湘过来接珍珠,正好听到这句话,笑不出来也气不出来,对这个人,她已经无话可形容了。

    “你这没皮没脸的话,说起来还是张口就来,你有脸说,我都没耳听。不过,你要东山再起就凭自己本事,出去摆地摊也好,还是当街头乞丐也好,可别提我的名字,我跟你没关系。”

    “不过我建议你在这之前,先去一趟泰国整个容,那边便宜一点,若是有人看上你了,被人包了也不错,又可以少奋斗三十年。”

    “你——”苏润气得磨牙,但人在屋檐下,当着老爷子的面他不好说什么,甚至连摆个脸色都不敢,讨软的道,“苏湘,苏家毕竟养大了你,我也好歹当了你二十几年的哥哥,没了我,你能够有今天这么风光吗?说话可别这么绝情嘛。”

    可别说她在傅家受了多少委屈,那可是首屈一指的名门贵族,在那里呆了三年还生了儿子,身价怎么都涨了几倍不止,出了傅家的门再怎么样还是傅寒川的前妻,走在道上谁不知道她是傅家出来的,谁不给点面子?

    所以,这三年熬得值,不然,这祁家能看上她,还挑了她做孩子妈?

    苏湘若是知道苏润心里所想的,估计得气得吐血,她懒得跟他废话,走到祁海鹏那边打招呼道:“祁叔叔。”

    祁海鹏看她一眼:“来啦。”

    珍珠看到苏湘来了,早就兴奋的从祁海鹏腿上爬下来,跑到她跟前张开小手:“麻麻,抱抱。”

    苏湘抱起小丫头,跟她亲昵的贴了贴脸,祁海鹏看着珍珠跟苏湘这么亲昵有些吃味,小丫头就粘苏湘,转头就把他给撇一边了。

    苏润看着苏湘跟珍珠亲密的样子,眼珠子转了转,心道,就会装模作样,做出母女情深的样子讨老头子欢心,难怪把这一家子吃的死死的。

    他碰了碰苏湘的胳膊,苏湘转头看向他:“干什么?”

    苏润憋着气道:“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苏湘眉眼微垂,默默想了两秒,对她来说,她想要知道的秘密已经都知道了,苏润对她而言已经没有价值,让他留在祁家老宅,反而打扰了老爷子休息。对着这么个人,听他说那种浑话,听着就冒火。

    苏湘正要说随便他什么时候走,最好赶紧滚,祁海鹏拎着茶壶倒水,意味深长的道:“多住几天,陪我这个老头子说说话也好。”

    苏湘诧异的看向祁海鹏,他竟然不嫌弃?

    祁海鹏对着她笑了下道:“没事,你这哥哥倒是我前所未见,正好长长见识。”

    苏湘知道老爷子是反讽的话,苏润的无耻确实是常人难得一见,她道:“祁叔叔,你可别听他那些胡言乱语。”

    苏湘猜测,老爷子留下苏润应该是另有意图,按照他的性格,他可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回到湘园,苏湘陪着珍珠吃了傅赢的生日蛋糕,小丫头玩累了,吃着吃着就睡着了,蛋糕掉在了苏湘的腿上。张妈把珍珠抱去睡下,苏湘拿着纸巾擦拭衣服,祁令扬瞥到她红着的手背,眉头皱了下,握住她的手看了看道:“你这手怎么了?”

    苏湘看了眼,缩回手道:“不小心烫到了,我已经处理过了。”

    她在冷水下冲了下,不觉得疼了也就没放在心上,这会儿仔细看,手背上冒起了细小的水泡。

    祁令扬瞪了她一眼,起身去拿了医药箱过来,他捏着针刺破那些小水泡然后上烫伤膏,苏湘又要缩回手:“我自己来吧。”

    祁令扬大手一捏:“别乱动。”

    苏湘等着他涂药,想到苏润便问道:“你什么时候放苏润回去?”老爷子留下苏润,应该是他的意思吧。

    祁令扬的手一顿,抬眸看了她一眼说道:“之前查到苏润有两伙人在追杀他,现在已经确定其中一伙人是常妍派去的,另一伙人,我们也已经知道很有可能就是当初骗苏润投资失败的人,这还没查出来的事,你不继续了吗?”

    苏湘看着那棉签在手背上涂抹,膏药凉凉的,还黏糊糊的,祁令扬收回手,将棉签丢在了垃圾桶,苏湘对着手背吹了吹,淡淡说道:“我既然不是苏家的人,干嘛还要担着那份心?”

    对于苏家的任何事,她都不再有兴趣。

    祁令扬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在了解那些过往后已经心灰意冷,他道:“苏家的事,你当然可以不予理会。可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不想找了吗?”

    苏湘怔住了,愣愣的看着祁令扬,凉透了的心忽然颤了下,她慢慢的蜷缩起了手指,干涩道:“他……不是已经被苏明东……”

    按照苏润的说法,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

    当初沈烟背叛了他,苏明东怎么可能容得下给他带来耻辱的人,就连她自己,也是沈烟从他手里抢下来的。

    祁令扬慢慢的摇了摇头,倒了一杯水递给她道:“本来,这件事我打算等你的情绪再稳定一些再说的。不过你说起了苏润,所以我才这时候提起。”

    苏湘的心情看起来像是没事了,但她憋着,又是以前那个努力积极生活的人,可任何伤口都需要时间来修复,他打算过了这阵子再说的。

    苏湘捂着水杯,抿了抿唇道:“你的意思……他还活着?”

    祁令扬把跟祁海鹏那会儿商量过的事又说了一遍,他道:“苏氏被苏润卖给了宴孤,而苏家老宅,买下的也是这个人,你应该还记得,苏家老宅在短短一天之内就被铲平,到现在还是一片废墟。而苏氏,也在三年前就销声匿迹了。如果是正常的投资人,会花这么大一笔钱这么挥霍?”

    “只有一种可能,这个人,对苏家有着很深的仇恨。”

    苏湘微皱着眉说道:“可是苏明东以前有很多仇家。”不排除那些被他逼得家破人亡的人回来复仇了。

    “而且,按照祁叔叔说的,我父亲是个画家。”

    “还有,我见过宴孤,他的年纪不大,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

    话虽这么说,但是苏湘自己也不确定了。宴孤,宴霖,跟沈烟做的一样味道的日本豆腐,他的脸他的腿,还有那件很旧的背心……她自己之前不也几次三番的到访,但是那宴霖却将她拒之门外。

    之前,她只想找到认识沈烟的故人来解开她嗓子被毒哑的谜,却没将这两件事联合起来猜想。

    苏湘捏住了手指,目光微微的晃动了起来……有可能吗?

    祁令扬说道:“苏湘,你要知道,一个人一旦受到巨大的刺激,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改变。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句话,不只是存在武侠小说中而已。只要人下定了决心,就可以办到。”

    苏湘的手指紧握着水杯,目光紧紧的盯着前面的茶几,她想了一会儿,说道:“可是苏明东已经死了,按说这仇不是在苏明东死的时候就报了,为什么还要对苏润斩尽杀绝呢?”

    这也是苏湘没想过的原因,在她看来,如果是报仇的话,苏明东一死,什么仇都结束了,为何还要对苏润痛下杀手?

    祁令扬道:“苏润是苏明东唯一的儿子,他一直盯着苏润不放,要么是仇恨太深难消解,要么就是还有别的什么原因。”他的目光微晃了下,想到苏润被废了那东西,难道是……

    站在男人的立场,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碰了,心中自然是愤怒无比的,苏明东把沈烟抓回来,她的身上有血也有伤,那么那个画家,身上的伤只会更加严重。

    如果是这样的话,苏润被废了那东西就能够解释的通了。可是那个宴孤,若他跟那宴霖有关系的话,又是什么关系?

    苏湘看了祁令扬一眼,说道:“可这件事,跟你留着苏润又有什么关系呢?”

    祁令扬对着她道:“因为我打算,带着苏润去见一见那位宴孤。”

    苏湘吃了一惊,睁大了眼睛道:“你要带苏润去见宴孤?为什么不直接带着他去枕园呢?”

    问完后,苏湘自己反应过来,收购苏氏跟苏家老宅的都是宴孤,所以,只有让他们先见面,至于枕园,应该是祁令扬确定了他们的关系后,走的下一步。

    若真如他所说,他们跟苏家有深仇大恨的话,那见面了会是什么样子?

    祁令扬看着苏湘自己消化了那个问题,他的眼眸微转,接着徐徐说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就算掩饰也能够看到一点蛛丝马迹的。而且,我还打算把这件事告诉苏润,你说到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苏湘张了张嘴唇,心中早就涌动了起来,眼睛看向了漆黑窗外,祁令扬看了她一眼,说道:“你也别想太多,这段时间你太累了,我会等一个恰当的时间再同你一起去见见这个人。”

    苏湘的眉头紧拧着,沉默片刻后她的眉头舒展开来,她道:“不用等了,既然已经知道了,就查下去吧。总要知道的,是不是?”

    祁令扬唇角微翘了下,点头道:“是。”

    对苏湘来说,她不是一个能将秘密放着不看的人,也唯有让她一直充实着,她才不会再有别的心思想别的人……

    祁令扬离开以后,苏湘回到房间,她脱下衣服准备拿去干洗,习惯性的掏干净衣兜时,手指摸到一个棱角分明的纸团,她微顿了下,将那团纸拿了出来,金色的光在灯下闪亮。

    1314……

    苏湘脑中拂过那男人信步走来时的模样,冰冷的脸孔没有任何的表情,好像全世界都与他无关,谁都入不了他的眼……

    第248章 他长得好看啊

    当时,她站在人群后面,也不曾将目光对着他,只是那道身影的存在感太强,就连余光都会忍不住的看到他……

    既然已经别过,就别再多留念,更不应该心里再有什么涟漪,什么都不应该留下了……

    就像他所表现的那样,人群之中也不要再看一眼,就此只是陌路人。

    苏湘手指一握,棱角的尖锐触感让她将游走的神思收敛了回来,她走到垃圾桶那边,正要将东西丢进去时,在最后的时候还是将手收了回来,然后随手丢到了抽屉角落,关上,不再多看一眼。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要留着这东西,权当是提醒自己吧,他跟她,什么1314,不过是一段被捏成一团皱的人生罢了。

    ……

    第二天傍晚,六点左右的时候,傅寒川从傅氏大楼走出来,天色已经完全暗下,马路上灯光明亮,夜已经开始了。

    大楼外,封轻扬戴着一副框架眼镜坐在车内,对着台阶上走下来的人挥手,傅寒川看了她一眼,目光顺便将那车也扫了一遍。

    这是一辆商务型的保姆车,在明星艺人中多见。封轻扬推开车门下来,傅寒川道:“真喜欢上了?”

    封轻扬咧着唇笑得明媚,有种恋爱中女人的感觉了,她道:“明星聚会,在那种地方刚刚好,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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