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在你接近我之前,你们的人是不是知道我在马来找什么人?”

    邢思笑了起来,她道:“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说这么长的句子。”她勾着手指头数,然后一甩手,吃惊道,“我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了。”

    傅寒川:“还需要我再问一遍,或者,我还是把你交给警方?”

    交给警方就意味着会被起诉,就意味着坐牢。女孩知道分寸,正了正身体,她的目光一冷,收起吊儿郎当,开口道:“在你到达马来西亚的第二天,我就被安排过来了。”

    “我的雇主想要知道你的一举一动,你见过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情况如何,然后由我汇报回去。”

    “我们同住在一个酒店,但是你从来没有注意过我。”

    傅寒川记得,在泳池那次,这个女孩就曾来主动勾搭他,他记得那时,她身边还有其他几个姑娘。他道:“你们一共有几个人,那几个女孩都是你们的人吗?”

    邢思低头剥着手指甲,漫不经心的道:“不是,那些是我刚认识的朋友。”她抬起头来,看向傅寒川,“你是那天我唯一没有交上的朋友。”

    傅寒川冷笑了一声,他的长腿交叠着,一侧身体斜倚在沙发一侧,左臂搭在扶手上,强大的气场,看起来尊贵无比。

    他道:“如果让你成为了我的朋友,不是更加方便你从我这里取得消息了?”

    蓝思转了下眼珠子,嘴唇微微撅起,她道:“傅先生,你是因为警觉才不跟我做朋友的吗?”

    她是有这个意思,只不过没有成功,一次也没有。

    她转头看向了苏湘道:“喂,小姐,你的男朋友看起来不是对你衷心才不理我的,他只是要防着我而已。”

    苏湘淡淡道:“你在拖时间,是想让你的同伴来救你吗?”

    这姑娘不会是一个人做事,他们盯着傅寒川,为了不让他发现,就不会一直是一个人跟踪,至少还有一个人,比如那个约酒店经理出去的人。

    邢思觉得无趣耸了下肩膀,看向傅寒川说道:“你说的没错,他们知道你派了人在这边查事情,他们想知道你在查什么。”

    “我看到你去过那个坟墓,但是上面没有名字。我不知道你想要找谁,但是我看到你进了宴家的别墅,还见过那位沈老夫人。”

    傅寒川第一次来吉隆坡的时候,沈老夫人不在家,他在这边停留了几天,顺便去见见当地的水果商,试图扰乱傅正康的视线。没想到,傅正康还真的被他乱了视线,以为他找宴霖,是为了拉拢他。

    傅寒川捏起茶杯喝了一口,半垂着眼眸道:“所以说,那个坟墓也是你们挖开的?”

    邢思点头道:“对。他们想知道这个坟墓是谁的,墓碑上没有名字,也许里面会有呢?可是”

    苏湘打断她,冷声道:“可是你们看到的只是一些衣物。”

    她憎恶所有打扰沈烟安宁的人,就算是衣冠冢也不行!

    邢思看她绷紧着脸,眸中有火光,她好奇问道:“你跟墓里面的人有关系?”

    苏湘一撇头,说道:“你们害的我们差点被宴先生抓起来。”

    邢思点头道:“他们是这么打算的。”她指了指仅剩下的一杯清茶,“可以给我换成奶茶吗?我不喜欢喝茶水。”

    傅寒川没搭理她,苏湘道:“你只有喝,或者不喝的选择。”

    邢思选择了不喝,撇撇嘴往后靠在沙发上。苏湘瞧着她道:“那么偷画的事情呢?你们又是怎么做到的?”

    邢思看着天花板,说起来道:“我看到你带着一幅画进了酒店,你好像很宝贝那幅画。我的雇主告诉我说,你在画廊买了四幅画。”

    说到这里,她看向傅寒川,又看了看苏湘:“但是我很奇怪,既然她说了有四幅画,可我看到的只有一幅,而且与她说的大小好像也差了很多。”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她,她说,你们很快就要去见那位宴先生,事出紧急,她让我先把画掉包了再说,我就按照她的要求做了。”

    苏湘在她说到一半的时候,眉毛微微的动了下,转头与傅寒川交换了下视线。

    这与她推测的差不多,陆薇琪以为她掉包了傅寒川送过来的画,可她总觉得这中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此时不及细想。

    傅寒川又接着问道:“那你又是怎么知道去酒店经理那里偷画的?”

    邢思笑了起来:“因为我的搭档就是在吉隆坡土生土长的。这间酒店的女婿时常出入拍卖会,他喜欢收集名画,还上过报纸。在他的藏品里面找一幅差不多尺寸的,问题不大。”

    傅寒川淡声道:“你的组织挺大。”

    蓝思笑了笑:“大家都是为了赚钱而已。”

    傅寒川对帮派的事没兴趣,要说帮派,当年的莫家一时无两,手下能人多了去了。他对她的那个搭档也没兴趣,只要这个姑娘在手里就可以了。

    苏湘问道:“我想问,如果我们没有抓到你的话,这幅画,你准备怎么处置?”

    姜花图她已经拿了回来,幸好完好无损。

    邢思偷到了画,要说完全的不引人怀疑,应该是把这幅画放到酒店经理的收藏里去,这样才算是完成了整个掉包过程。这也是她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

    苏湘问的不在意,不想引起这个女孩的怀疑,女孩看了看那幅画道:“交给我的雇主。”

    苏湘心里微微沉了下,果然。

    陆薇琪在听到邢思对这幅画的描述时,引起了她的怀疑,可当时情况紧急,可以掉包画的时间只有他们离开酒店的那会儿功夫,所以她便先让人下手了。

    陆薇琪想要看看这幅画,画的到底是什么

    苏湘捏着手指头,眉心拢了起来,心想:说不定陆薇琪怀疑到了什么,已经亲自去画廊打探了。

    画的封纸是一样的,她只要听描述,就知道这幅画也出自晨风画廊。

    苏湘收敛了下心神,说道:“那你为什么没有把画寄回去,而是还藏在酒店呢?”

    邢思道:“你们报警了,不是吗?”

    苏湘轻哼了一声,她不只是聪明,还非常谨慎。

    苏湘在报警的时候,证明过这画的价值,警方就要全力寻找,加上傅寒川提醒过警方,如果能找到画,就可以找到偷画的人,还有宴孤那方面的施压,那些警察就很花力气的找画去了。

    画廊,国际邮寄处,海关,知名的私人买家等等,都被警方找过。至于酒店这方面,因为方经理反对打扰到他的客人,影响酒店声誉,就没有一间间的搜查了。

    这么大的动静下,邢思甚至没敢把画带出酒店。

    傅寒川看了眼苏湘,知道她问这个问题肯定另有用意,等问话结束后再问她也无妨。

    他看着邢思道:“最后一个问题,你一直说是你的雇主,可知道她是谁?”

    邢思轻笑了下道:“一个女人。你们从警方手里留下我,除了问我话以外,就是要带我回去跟她对峙的,不是吗?”

    傅寒川没有否认。他手上有陆薇琪拨打的电话记录,就算她否认也抵赖不了事实。另外,他不想要陆薇琪知道这边已经露馅了。所以,傅寒川留着这个姑娘的用意,就是要她继续与陆薇琪通讯,至少坚持到明天他们回去。

    他把邢思的手机丢还给她道:“打两个电话,第一个,告诉你的同伴,你没露馅。第二个,告诉你的雇主,宴家对我们非常生气。”

    “我相信,以你的聪明,你是可以蒙混过去的,不是吗?”

    有组织的人跟普通单干的人不一样,她们有等级,等级越高,价格越高,一旦失手,等级全无,有些任务失手了的,甚至会被清理。

    这个姑娘应该出来做事没多久,所以才接到了简单的跟踪任务,只不过运气不好,没有完成积分。

    但是反过来看,陆薇琪出手也够气派的,找了帮派组织干活。

    问话结束后,苏湘把邢思交给了宴孤,让他找个地方把她看置起来。

    邢思被带走以后,苏湘看向傅寒川道:“证据都留下了?”

    傅寒川关了摄录机,抽出存卡在她眼前晃了下。

    事实上,他们并没有打算带个人回去跟陆薇琪对峙,那太麻烦了,而且还要冒着那姑娘逃脱的风险。

    只要跟陆薇琪对峙过后,邢思就可以放出来了,他也没有必要把人送到监狱去,得罪一个帮派,处理起来会很麻烦。

    不管在哪儿混,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他还能得一个人情,何乐不为?要知道,帮派失手,在江湖上是很没面子的事,他没有捅出去,就是在做人情。

    苏湘知道他的用意,心里骂他奸贼。傅寒川将存卡收在一个小盒子里,他道:“在骂我?”

    苏湘垂着头在发短信没理他,傅寒川转过身来,对着她道:“刚才问邢思那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苏湘道:“我怀疑,陆薇琪去画廊查姜花图了。”

    邢思没有把画运回去,但是可以发照片给她,以陆薇琪的疑心病,肯定要去画廊查探点什么才甘心的。

    傅寒川走过来,看她在给祁令扬发消息,脸色不怎么好看。他道:“你不是认识和老贺,不能直接联系他吗?”

    他走到沙发边上坐下,将冷茶倒在茶盘里,又重新倒了一杯,咕哝道:“直接联系老贺不就完了,那么麻烦”生怕他不知道,她跟祁令扬关系好似的,什么都要找他做。

    苏湘听到他的嘀咕,转头扫了他一眼道:“如果陆薇琪已经去过画廊了呢?”

    苏湘给祁令扬发消息,希望他能亲自去与老贺交涉,让他保密。他们去买画的时候,只问了叶承的事,老贺并不清楚他们的用意,他又是个贪财的,陆薇琪手上不缺钱,可以从他嘴里买到叶承的消息。

    陆薇琪是个聪明人,如果她知道那幅画对她那么重要,就会继续追查下去。

    苏湘给老贺打电话,一句两句说不清楚,让祁令扬亲自去一趟她安心一些。如果陆薇琪已经去过画廊,祁令扬可以摸摸底,她也可以做好应对准备。

    傅寒川听苏湘的意思,觉得她好像不想让人知道她与宴霖的关系。他道:“你不想公开与宴霖的关系?”

    宴家。

    挖坟偷画的事情已经水落石出,苏湘把画交到宴霖手上:“这是你送给我妈妈的画。”

    对于失而复得的画,宴霖心中感慨万千,手抚着画框道:“二十多年了,没想到,我还能再看到它。”

    苏湘道:“我想把这幅画留在你这里。”

    画是她买回来的,当时她觉得珍贵,可是比起宴霖,她觉得他更适合拥有这幅画。

    宴霖抬头,看着苏湘诚恳而清澈的眼眸,轻轻点了下头:“谢谢。”

    有时候,有些话不需要多说,只一个眼神就能够看懂。

    他的手指抚摸在画上的眼睛上,低缓道:“你第一次看到这双眼睛的时候,就认出来,这就是你妈妈了吧?”

    在那天发现画被掉包时,她说到这双眼睛的时候,他就相信她了。

    苏湘道:“是的。”她看了看宴霖,“其实,你很想从贺老先生那里,把这幅画收回来的吧?”

    虽然他改头换面,改名换姓,但老何与他是旧识,怕他认出来,可他可以交给宴孤去做的,找个随便什么理由就可以。

    宴霖点头又摇头,他道:“我放不下她,可又对她失望,恨她”现在,他不恨了,只有后悔没有去找她。

    苏湘看着他的伤感,没有再说话。

    书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沉重的钟摆滴答摇晃,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苏湘拿起茶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嘴唇轻抿了下,转头看着从窗户中透进来的光。

    半圆形的上框,下面是长方形的,镶嵌着彩色玻璃,是老上海的风格。阳光从彩色玻璃照射进来,形成斑斓色彩。时光都在这悠悠的钟摆声与一点一点西斜的阳光中溜走了。

    又过了会儿,宴霖终于不再看那幅画了,他道:“你明天就要走了吧?”

    苏湘点头:“嗯。”她觉得应该再说点什么,再补充道,“早上五点的飞机。”

    本来今晚上他们就应该离开的,夜晚有飞北城的航班,但是傅寒川说想休息一下再走,说不差这一晚上的时间。

    宴霖看着苏湘,终于把一直想说的话说出来,他道:“苏湘,你是我的女儿,我打算办一个认亲仪式,让你认祖归宗。这仪式,在吉隆坡或者北城都可以完成,你觉得怎么样?”

    苏湘抿住了嘴唇,其实对他的这个决定,她知道他早晚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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