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九章 急死人了

    曲刚已经断定,杨二成说的人就是张天彪。就冲他们说的那长相,尤其是那两道剑眉,不是他还能是谁?

    张天彪在哪?这样想着,曲刚向院里望去,来回搜寻着。

    “你是在找那个人吧,他早开车走了,说是去调人,要来抓我们。我们这才把大门锁了,要不还不得被他抓走?”杨二成说着,一指身后值勤民警,“你要不信就问他们。”

    还问什么?准是张天彪无疑。此时,曲刚已然明白,怪不得萧长海会责怪现场没有公安局管事的,原来张天彪早就离开了这里。

    “老杨,那个人纯属信口开合,胡说八道,他说的话不能代表局里。我们下来一定好好调查,一定会找他算帐。”曲刚和颜悦色的说,“这样,你们先把门开开,有什么要求咱们坐下来谈。一会儿这儿就要上班了,老这么堵着也不是办法。刚才你也说了,要文明上访,可是上班人要连大院都进不去,那就不好了。”

    “有什么不好?腿在他们身上长着,又没捆着他们。”有人在后面嚷嚷着。

    又一人附合:“不是有后门吗,他们可以走后门,当官人最会走后门了。”

    这些话听着刺耳,但曲刚尽量压着火气,说:“老杨,你也当过兵,我看你也是一个讲理的人。你想想,要是把上班人都堵在外面,这些人会怎么说?上班人进不去,再加上看热闹的人一多,这条街的交通就会瘫痪,那就不是文明上访了。那样,你们的行为也就没人同情,只会让人反感和厌恶了。”

    一个声音响起:“看看,看看,和那家伙一个腔调,还不是想抓我们?”

    “对,对,一路货色。”有人跟着嚷嚷。

    “行了,有完没完,还让不让人说话?”杨二成转身,伸出右手来回指着,“来,要不你来,要不你来。平时连三句整话都说不了,就知道起哄。你们要是这样,我也不管了,我走了。”

    杨二成这一嗓子,还真管了用,后面那两人马上一缩脖子,退到了人群后面。

    看到现场安静了,杨二成转回身,对着曲刚道:“曲局长,不是我们不开门,我们是真怕被抓走。你看这样行不,让那个人现在到现场来,只要他收回刚才的话,并表示不抓我们,那我们立马开门。”

    也怪不得百姓担心,谁让那个不争气的家伙胡说八道呢?这样想着,曲刚一笑:“刚才局里有出警任务,他可能已经出警了,这样,我联系一下。”曲刚说了一句活话。

    杨二成点点头:“好。”

    走出几步,到了墙根处,曲刚迅速拔打了张天彪的电话。

    “嘟嘟……”手机里传来的是占线的声音,再打还是这样,一连打了好几次,张天彪手机总是占线。

    曲刚很无奈,只好回到大门口。

    “曲局长,怎么样?他不来吧?”杨二成说着,背靠在铁门上,“那就怪不得我们不开门了,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商量好的。”

    那些人也见样学样,都倚靠在铁门上,有的人干脆拉过训练垫子,靠铁门坐在了地上。

    “叮呤呤”,一阵铃声响起。

    众上访者皆扭回头,看向门外的曲刚,想要知道是什么人来的电话。

    曲刚看了眼来电显示,快步走到一边,按下了接听键:“你去哪了?赶紧回来。萧书记直接给我打电话,说我们……”

    张天彪声音传来,打断了曲刚:“曲哥,连着坚守了二十多小时,又困又饿,补充点体能不行啊?姓萧的整夜往楼上一钻睡大觉,趁着撒尿工夫随便向院里搂一眼,看不到人了,就哇哇乱叫。这算什么政法领导,根本就不称职,纯粹一个官僚。”

    “张天彪,你胡咧咧什么?”曲刚咬牙恨声道,“领导自有领导的分工,不用你操心,但领导管我们是正管,我们就得服从命令。你做为带班领导,擅自离开现场,你还有理了?”

    张天彪一阵冷笑:“曲哥,我也不过是出来喝口水,吃点东西。再说了,现场不是还有我们的干警在吗?这都不行?信访局接待上访那是天经地义,可他们除了白天有人转一圈外,再没有一个人来。解决老百姓诉求,是政府份内事,但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小时,可有政府领导出面?哪怕来一个副县长也行啊,实在不行就派个办公室主任出来,结果什么人都没来。他们就会对我们大喊大叫,而自己却把头缩了起来。”

    曲刚长嘘了口气:“天彪,历来处理上访不都是这样吗?每次都是先晾着老百姓,等把这些人晾的没脾气了,政府再派人出面协商。我知道弟兄们辛苦,可我们干的就是这种活,挣的就是这份钱。先不说你私自离开的事,但那你也不用拿话刺激老百姓吧?现在倒好,老百姓直接把大门锁了,一会儿政府上班的人还怎么进去?老百姓就有一个要求,让你来一下现场。你就和他们说,刚才是开玩笑,不是要抓他们。”

    “曲哥,不客气的说,那些人就是刁民,纯属无理取闹。他们和企业签合同,租赁山林,那就要按合同办事。假设真如他们所说,是企业偷换了合同,那也是活该,谁让他们不留底子,谁让他们不经过公正程序?自己犯傻,还楞要我给个答复。怎么答复?他们无端生事,扰乱社会治安,不抓他们还能怎么的?”张天彪越说越气粗,“我看他们就是被惯的毛病,还让我去向他们说软话,门都没有,不去。”

    “张天彪,你怎么这么混,都这时候了还说屁话。”曲刚厉声道,“局长来电话可是说了,一定不要激化矛盾,一定要……”

    “局长、局长,曲哥怎么现在一说话就先把他放前面。”张天彪打断了对方,“我们现在在这当三孙子,干着活受着气,他在哪?本来就十四号一天会议,可从十三号他们走那天算起,到今天都一周了,你说他在做什么?还不是在游山玩水,然后把我们当傻小子使唤?曲哥,你太善良,太忠厚了,说句不客气的话,别让人把脑袋买了,还在替人数钱。”

    “混蛋。”骂过一声后,曲刚气的直接挂断了手机。

    张天彪不来现场,而老百姓也不开门,双方就这样一直对峙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已经有人上班来了,可大门不开,这些人也只得在门口等候。

    时间已经是上午九点多,政府领导没有出面,信访局只派了一个人在现场充数。按时间算,楚天齐也该到了,可是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到了一大堆,整个政府门前几乎全是看热闹的人,连人带车把整条路堵的一塌糊涂。门里的人吵嚷着要见县领导,要去上面上访,门外看热门的人们大声议论、胡乱猜测,整个政府门前乱成了一锅粥。

    曲刚抹了把额头的汗水,走到一边,再次拨打了楚天齐的号码。很快,手机里传来一个标准女声:“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再打,还是同样的回答,一连拨了三遍都是同一声音。曲刚不由得心中暗骂:妈的。

    忽然,张天彪的话浮现在曲刚脑海:别让人把脑袋买了,还在替人数钱。曲刚不禁疑惑:姓楚的,你不会真耍老子吧?转念一想,他又摇摇头:不可能,于公于私姓楚的都不应该这么做。可离上次打电话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他姓楚的咋就还不来呢?急死人了。

    更让曲刚焦急的是,近一段时间,县长态度模糊,对自己的支持明显不足。如果这次处理不当,恐怕牛斌的支持又会大打折扣。要是搁以前,遇到这种事的话,他早就向牛斌请示汇报了,可今天绝对不能,那不正是给牛斌落口实吗?

    县长不给面子倒还情有可愿,可张天彪也是一天甩脸子,好像自己欠他似的。但曲刚又不能真的和张天彪翻脸,毕竟张天彪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是自己的铁杆,一旦两人明着闹分歧,那自己一系的人马岂不要散伙了?

    天气越来越热,百姓情绪也越来越激动,局长不到,领导不出面,这可该怎么办?曲刚一时急的团团转。

    ……

    就在曲刚急的团团乱转的时候,楚天齐也好似热锅上的蚂蚁,本来只有二十多公里的路了,但是火车却出了状况,不走了。

    找乘务员一打听,原来是前面传来消息,有一小段铁轨突然出现险情,正在抢修,急也没用。

    那就等吧。

    五分钟,

    十分钟,

    二十分钟,

    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火车还是没有要开动的迹象。更糟糕的是,手机还没信号,根本打不出去电话。

    于是,楚天齐再次找到乘务人员,商量着能否马上下车。

    乘务人员冷着脸回了一句:“同志,你以为这是个人专列?就是个人专列的话,也得到站下车吧?为了你的安全,为了他人的安全,请你稍安勿躁,这是规定。”

    规定个屁。楚天齐暗骂了一句,过了把嘴瘾,但却于事无补。

    看着时间一分分流逝,楚天齐心情焦急不堪:这可真是急死人了。

    第九百三十章 谁说没人管

    雾蒙蒙的天气,根本看不到太阳真容,但却燥热无比,而且是那种湿湿的热,身上潮乎乎的,非常难受。这种情况下,人们都愿意躲在屋里吹风扇,有条件的就钻在空调房里。

    许源县政府门前人头攒头,整个府前街已经被堵的水泄不通,无论是看热闹的还是当事人都满脸挂着汗珠。那些上访者更是脸色发红,呼呼喘着粗气,显见已经潮热难耐,肯定心中也是躁动不安。

    时间已经到了上午十一点多,信访局仍然只有那一个应付充数的人,县委、政府领导还是一个都没有露面,只偶尔有秘书模样的人到现场转上一圈。这些秘书大多都不说话,只是绕着人群外围转一圈,就匆匆离去了。他们无论眼神和神色都是鬼鬼祟祟的,生怕被人发现,尤其怕被上访者问话。也有个别人,会悄悄站在人群外围或中间,听着人们的议论,偶尔也问上一句。

    平时上访者往往会集中在政府大楼前面,有时甚至要冲入大楼,让领导给个说法。而今天这百八十人却都聚在政府大院铁门处,把铁门堵了个严严实实,隔着铁门与曲刚等警察对峙着。

    曲刚的脸上已经汗迹斑斑,虽然还没到中午,但也是闷热的厉害。平时比这热的天气多的是,曲刚也没少在烈日下暴晒,可没有一待就是好几个小时。而且今天老百姓都集中在大门口,显然把自己当成了靶子,自己还不能离开。有几次只是去旁边接打电话,就引起了上访人们的骚*动,言说公安局领导要跑,没人关心老百姓的死活了。

    比起天气炎热,曲刚心中的焦急更甚,更难受无比。比言说的到位时间已经推迟了将近三个小时,可楚天齐根本就没有影子,打手机也一直不在服务区,后来曲刚干脆也就不打了。

    万般无奈情况下,曲刚也联系了牛斌,是牛斌秘书“明白人”接的。“明白人”告诉曲刚,县委常委们正在开会,就是在研究上访的事,县委书记不在,是县长在主持。“明白人”告诉了他四个字:坚持、稳定。

    屁话,怎么坚持?你们怎么不来?尽管心里有气,也只能放在心里,跟人家“明白人”说不着。

    除了给牛斌打电话,曲刚也联系了政法委书记萧长海。萧长海手机一直通着,但却没人接,办公室固定电话也是如此,想是一直在参加会议吧。

    今天的蝉鸣声特别大,一会儿的天气肯定要更热,照这样下去,人们不中暑才怪。如果要是晕倒一、两个人,恐怕更麻烦。于是,曲刚把目光投向上访人群,搜寻着那个带头者——杨二成。目光扫视了两圈,也没见对方的影子,他只好喊了起来:“老杨,杨二成,你在哪?咱们再商量商量。老杨,你在哪?”

    一连喊了好几声,杨二成都没露面。

    正要继续喊起的时候,杨二成从人墙后面走出来,来到曲刚面前。

    隔着铁门栅栏,杨二成说:“曲局长,有解决办法啦?还是那个人要来申明不抓我们?”

    曲刚的声音略带嘶哑:“老杨,你看天气这么热,照这样下去,还不把人热坏了?你打开门,让我进去,咱们找个阴凉地方谈一谈,也让大家抽空喝点水。”

    杨二成警惕的扫了曲刚一眼,“嗤笑”一声:“曲局长,别来这一套。我还不知道?一旦把你放进来,我只要随你离开众人,那我马上就会被警察控制,到时可真就叫天天不灵了。”

    上访的人们跟着吵嚷起来:

    “对,他们肯定是这套数。”

    “二叔,可别上当。”

    “二大*爷,别听他们的。”

    “二哥,政府最会来这一套了,千万别钻圈套。”

    “对,对,就是,就是。”

    在人们的吵闹声中,杨二成又说了话:“曲局长,我们也正准备开门了,不过不是为了放你进来。”

    “那是为什么?”曲刚忙问。

    杨二成一笑:“我们准备离开这儿了。”

    曲刚心中一喜,却又不无疑惑:“是吗?回去就好,有事好商量。你放心,政府一定不会不管你们,现在领导们就在开会研究这件事,肯定会给你们一个答复的。”

    “你错了,我们不是要回去,是要去上面去上访,让省市领导给我们做主。”杨二成苦涩一笑,“县里昨天就把我们耗了一天,今天看来还是这样,指他们这些人是没希望了。”说到这里,他忽然声音哽咽了,“他们根本不管我们死活,就知道骗我们。”说完,杨二成抹了抹眼睛。

    看到杨二成这样的情绪,他身旁的百姓也受了影响,有人已经放声哭了起来。刚开始只是几声低泣,紧接着就是大放悲声,将近百人这么一哭,看热闹的一些人眼圈也红了,现场充满了悲戚的气氛。

    “二叔,咱们不在这儿耗着了,去找市长、省长评理。”一个年轻人到了杨二成近前。

    “对,县里都是赃官、坏官,和那个公司是一伙的,根本不管我们死活。”又有一人附合着。

    “对,对,去省里,去市里。”带着哭腔,众百姓附合着。

    “好。”杨二成红着眼睛,拿出了那把钥匙,就要去开铁链上的锁子。

    “老杨,慢慢,别着急。”情急之下,曲刚一把抓住了那把锁子,“有事好商量,好商量,领导马上就开完会了,肯定会给你们一个答复的。”

    “够了,别说了。”杨二成不听这一套,一只手使劲去推曲刚抓锁子的手。

    曲刚自是不愿松开,嘴里还在劝解着:“老杨,冷静,冷静。”

    看到两人这么一拉扯,百姓都集中到这里,数十只手伸了出来。曲刚身后的警察也一拥而上,想要帮领导护着那把锁子。顷刻间,场面混乱起来。

    “乡亲们,冷静,冷静。”曲刚大喊着,手还紧紧抓着锁子。就是他想松开抓锁子的手,也很难了,手上早已压着好多只手,也不只是帮他护锁,还是要拿开他手的。

    忽然,曲刚扯着嗓子大喊:“冷静,来电话,来电话了,大家等我接电话,肯定是领导电话。等我接电话,等我接电话……”

    “散开,让他接,让他接……”杨二成也跟着喊了好几遍,人们才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叮呤呤,叮呤呤……”手机铃声不停的响着。

    曲刚抽回手,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对着众人道:“领导电话,领导电话。”然后向旁边走出几步,按下了接听键:“萧书……”

    一声断喝传来,打断了曲刚:“曲刚,怎么搞的,还和百姓打起来啦?你胆也太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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