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头的光亮再次亮起,也响起长长吸气的声音,这次烟火亮的时间长了一些,照到了吸烟人鬓角上的白发。

    手上忽然一阵灼痛,他猛的吸了一口凉气,这才发现,烟头已经烧手了。咬了一下牙,他把烟头扔在了地上。然后,又抽出一支烟卷叼到嘴上,“啪”的一声打着了火机。

    打火机光亮映照下,桌上的烟灰缸里全是烟蒂,就连地上也躺着好多烟头。

    “嗡嗡”的响动声传来,一阵接着一阵,一直没有停止。

    他翻过手机看了一下,按下了接听键。

    手机里立刻传来一个声音:“领导,您没事吧?面子的事……”

    “不是面子的事。我死不了。”说完,他摁掉了手机。

    第九百九十一章 可以借力

    在医院全力救治下,事发后第三天,姚婶和她的后老头就脱离了危险,拉稀等症状渐渐好转,也再没有人因假药而昏迷不醒。但因假药而发病的人数却屡有增加,截止到十月十六日,总的发病人数由一百零七人增至一百九十二人,涉及乡镇增加到了八个。在此期间,治愈出院人数一百一十四人,虽然总人数增加八十多人,但在院患者却少了下来。

    没有病人因假药再出现昏迷,治愈出院患者也越来越多,所有参与此项工作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只要没有死人,事情就不是最糟。但在这一周中,有一个人却非常上火,那就是主管副县长楚晓娅,她上火的原因就一个字:钱。

    医院现在实行看病先交押金政策,这也并不是医院冷血,而是生存现实决定的。但在这次群体性假药发病事件上,仍对个别病情紧急患者采用了先看病再付款,只是到现在这钱却没交上。渐渐的,其他患者也不愿交钱,他们觉得自己是受害者,交这钱太冤枉。

    医院垫钱越来越多,只好向卫生局长反应,卫生局长就去找主管副县长楚晓娅。楚晓娅又把相关问题向上反映,可现在情势没那么紧急,政府主要领导便开始打太极,不是互相推诿,就是含糊应付了事。楚晓娅急的够呛。

    ……

    从把任务交给张天彪后,三、四天过去了。在此期间,张天彪抓住了七、八个卖假药嫌疑人,并迅速对他们审问。但这些人都是最基层的中间人,有的就是村民,是和患者直接接触的人。据他们交待,每次拿货都是由上家邮寄,根本就不知道上家的具体信息,顶多就是知道一个姓氏或是外号。根据这些人交待的信息,再继续追查,但往往信息就断了。

    曲刚每天都会向楚天齐汇报一下破案情况,有时是张天彪直接汇报,几乎每天都有进展,都会抓到一两个嫌疑人,但却没有实质性进展。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的关注焦点已经由对病人救治,慢慢转到了案件侦破上。楚天齐几乎每天都会接到县领导的电话,有政府的,也有县委或县政法委的。虽然这些领导一般不会说增加压力的话,但这种密切关注本身就是一种压力。

    知道曲刚、张天彪等人确实也很卖力,可理解不解决问题,破案才是根本。尤其玉赤县那边也在等着这边的进展,楚天齐心里也有些着急。

    这天,楚天齐刚上班,手机就响了。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他笑着摇了摇头,看来又是询问侦破进展的。他按下接听键,直接说道:“楚县长,有什么指示?”

    “我哪有什么指示?快给我出个主意吧。”手机里传来楚晓娅的声音。

    “哦,领导这是考验我,逗我玩呢吧?”楚天齐现在和对方比较熟,说话也就随便的多。

    “谁有心情逗你?我都愁死了。”楚晓娅的声音有些急,“这批假药致病患者欠药费越来越多,医院又不可能这么贴钱,也没钱可贴。因此,医院要停药,患者又吵吵着要找政府上访。卫生局向我反映,我就找魏县和牛县,可他们答应的挺好,就是不解决问题。要是医患矛盾激化,或是百姓上访,怕是这板子又会找到我身上。你赶紧给我出个主意,该怎么办?”

    楚天齐笑着说:“我现在还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呢。再说了,我一个小局长,也帮不上你这个县领导的忙呀。”

    “你就别那么酸了,谁不知道你鬼主意多?夏姐和雷局都说,只要你动动脑筋,就没有能难住你的事。”楚晓娅“咯咯”一笑,“要不要我例举几条你的英雄事迹。”

    “哎,交友不慎呀。”楚天齐夸张的感慨着,然后道,“你容我想一想。”

    “好的,这事就拜托你了,小女子提前谢过。”楚晓娅的声音很俏皮,“要是这事解决不了的话,我就天天找你。”

    “你……”楚天齐刚说了一个字,手机里已经传来了挂断声。

    楚天齐摇摇头,放下手机,自语道:这还赖上了。

    ……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楚天齐正准备给楚晓娅回电话,楚晓娅就亲自登门了。

    看到是她,楚天齐忙请对方在沙发就坐,然后递上一瓶饮料,说:“大县长,你这比催债人还逼的紧呢。”

    楚晓娅接过饮料,笑着说:“谢谢。”然后话题一转,“我要纠正你的说法。首先称呼有问题,要是被某些人听到的话,那我岂不是有了犯上嫌疑?其次,这本来就是你应该完成的任务,我只是表示诚意,才亲自上门,结果你却用了这种比喻,实属不该。”

    “秀才遇见兵,有礼讲不清。”楚天齐返回自己的座位。

    “既然你都承认是秀才了,那就别藏着掖着,请不吝赐教吧。”说着,楚晓娅做出洗耳恭听状。

    看着对方认真的表情,楚天齐忽然觉得对方很可爱,当然这个“可爱”只是本意,他绝对没有往歪处想。楚天齐略微停顿一下,说道:“你说那个事,确实也挺棘手,好像医患双方都很有理,倒成了你没理。如果你不能很好解决的话,反而可能因此承担责任。但这事又不是你造成的,确实也挺冤枉。”

    “说重点,这道理我当然懂了。”楚晓娅催促着。

    楚天齐微微一笑:“你别着急,我这不是在给你分析吗?既然你有些冤枉,但这事已经造成,那么谁最不冤枉,最应该承担责任呢?”

    楚晓娅接过了话头:“还不是食药监局、工商局?当然卫生局也有不到位的地方。”

    “工商局不归你管,暂且不说。那么剩下的两个局,谁的责任更大一些?”楚天齐反问。

    “当然是食药监局了,打击假药伪劣食品、药品,保障人民生命安全,本来就是他们的主要职责。正是由于他们的不作为,才导致了这次事件的发生,他们理应承担责任。”说着,楚晓娅叹了口气,“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我也找那个胖老头了。他态度倒装的挺诚恳,又是检讨给我带来麻烦,又是为工作不到位而认错。可是一说到出钱的事,立马就开始哭穷,还给我例举了一大堆开支,什么员工奖金没发了,办公楼工程方催款了。”

    楚天齐“哼”了一声:“他这都是推辞。”

    “我当然知道他在装,他们的经费还有不少呢。可他分明是有备而来,给我带来了一堆报表,乍一看全是需要花钱的地方,全是亏空。甚至他还说准备把办公楼卖了,接着又说员工办公条件没法解决。反正他讲了好几个办法,却又同时给出了没法实施的原因,说了等于没说。”楚晓娅轻叹一声,“虽然我分管食药监局,可是他的乌纱帽我根本动不了,他这才有恃无恐,阳奉阴违。”

    “你动不了他的官帽,有能动他的呀。”楚天齐说着,向上指了指。

    楚晓娅摇摇头:“你是说老魏?食药监的事我和他说了。他除了一些官话外,也表示会找那个胖老头,接着又帮食药监诉苦,说这没钱那没钱的。跟他反映,就好比向家长告孩子一样,好言好语把你糊弄走,下来该咋样还咋样,没准还给孩子出主意呢。”

    “你这比喻倒很贴切,确实是这么回事,跟家长告孩子就是这么个结局,家长肯定是护自己孩子的。”说着,楚天齐话题一转,“他护着,可有人不会护的,而且肯定能动那老头的官帽子。”

    “你是说老牛?直接向他告状?就因为这点事,不至于吧?”楚晓娅一副惊讶的表情,“这是不是有点太毒了?再说了,这可不光得罪胖老头,他后面可是站着魏铜锁呢。”

    楚天齐无奈的一摊手:“楚县长,你别这副神情好不好,就好像我是专冒坏水的狼外婆似的。”

    楚晓娅手指对方:“咯咯咯,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还是赶紧给我出个好主意吧。”

    “很简单,你当然不用向老牛直接告他,但你可以让他产生这种错觉,让他感觉老牛会动他帽子。”楚天齐循循善诱的说,“那天开会时你也见了,老牛可是不喜欢他的。”

    “哦,你是说虚打实吓唬?你鬼主意真多,不愧是狼外婆。”楚晓娅说着,竖起了大拇指。

    “没有你这样的,我好心好意帮你想辙,你反倒编排我。”楚天齐故意一叹,“哎,好人难做。”

    楚晓娅“咯咯”一笑:“别装可怜了,我请你吃饭,表示感谢!”

    “那也难以抚平我心灵的创伤,关键是你的评价严重扭曲了我这个人。”楚天齐继续装可怜。

    “行了,行了,这还没完了。好吧,那我就说你这主意好,简直就是神仙巧借力。”说着,楚晓娅站了起来。

    神仙巧借力?对呀,我也可以巧借力呀,侦破工作可以巧借力呀?借谁的力,又从哪借呢?

    看着对方脸上神色变化,楚晓娅催促道:“快走吧,看你这脸上阴晴不定,就好像要赴鸿门宴似的。”

    “鸿门宴?我倒要看看鸿门宴是什么样?你还能当场舞剑不成?”楚天齐调侃一句,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做为熟人,吃顿便饭再平常不过。但楚天齐肯定不会想到,就是这么一件平常事情,日后却会被某些人拿来说事。

    第九百九十二章 帮帮忙

    自从那天和楚晓娅对话后,楚天齐一直就在想着巧借力的事。

    借力这事说难不难,好多时候都能借到,但借到后的效果不一样。有时借力得当,就能很轻松的化解难题,达到非常理想的效果。但如果要是借力失当,那效果就会大打折扣,甚至适得其反。因此,借力并不难,借好力却不易。

    借力效果如何与好多客观因素有关,但主观因素的影响也非常大,其中与被借力对象的关联就很大。假如被借力对象本身的力量不大,或是被借力对象不愿意被借力,那效果就不会很好或完全相反。如果被借力对象实力很强,又愿意被借力,借力方式又得当的话,那么效果一般不会错。

    在选择借力对象上,楚天齐犯了难。因为被借力的人,首先要能帮上忙,也就是要有帮忙的能力。其次还要对方乐意,否则即使当时能有一些效果,但也会有一些不利隐患。那次借力魏铜锁打击曲刚的事,就属于这种情况,结果事后被魏铜锁耍过一次。

    想了几个人,但楚天齐都觉得不合适,最重要是好多人未必乐意被借力,还有的人的力并不好借。因此一连想了两天,也没有合适的可借力对象。在这两天中,假药案还是没有实质性进展。

    就在楚天齐又在为此事犯难的时候,手机却“叮呤呤”响了起来。

    看了眼上面的来电显示,楚天齐按下了接听键:“周局,您好!”

    手机里传来周子凯的声音:“小楚,有一个事,请你帮帮忙。”

    “周局,您吩咐,我一定全力去办。”楚天齐回答的毫不含糊。

    “小楚,你这回答有问题呀,连什么事都不问,你就不怕这事让你为难?”周子凯反问。

    “只要是周局下的命令,我坚决执行。我知道无论是难事还是易事,只要您让我去办,就是对我的信任,我责无旁贷。对于您的为人,我是绝对信的过,就像信任我自己一样。”楚天齐回答的一点都不打结巴。

    周子凯的笑声传来:“哈哈哈,小楚现在也学的这么油,说话简直滴水不漏。放心,绝对不会让你为难,只是往你那里安排一个人。”

    楚天齐马上出现好几个疑问:安排一个人?亲戚?朋友?为什么他不直接安排?不方便?

    周子凯的声音继续传来:“你小子是不犯嘀咕呢?我就直说吧,是这么回事。省厅要往咱们市局安排十名挂职干警,挂职期一到两年,都是工作两、三年的新兵。但省厅有要求,必须让挂职人员担任一到两项重要工作,也就是说即使不担任队长、所长,起码也得是副职。”

    “明白。”楚天齐回了两个字。

    “你这回答越来越油了,是不是有什么困难?提出来吧。”周子凯反问。

    楚天齐笑着道:“我局特别欢迎省厅来的同志,也坚决会遵照您和省厅的指示,对其委以重任。只是希望该同志能少一些省厅优越感,多干一些实际工作。当然,我这只是希望,并不是提意见。”

    “你倒实在,让你提还真就提了。”周子凯又话题一转,“不过你不要以己之心度他人,这些同志都是觉悟和素质非常高的。”

    “我信,我当然信。”楚天齐也话题一转,“周局,该同志专业是什么,有什么特长?”

    “明天一早,就给你们发文,到时你就知道了。我有事,先挂了。”话音刚落,周子凯声音戛然而止。

    握着手机,楚天齐心中暗想:不知来挂职的人什么样,水平如何?虽说来的是新兵,可毕竟是从上面来的,一般情况下,还真得罪不得。真心希望,千万别是那种官老爷的样子。

    转念一想,楚天齐又有一丝欣喜,他想到了一件事。如果这个人水平和人品都行的话,那自己就可以好好用用他,让他帮着破破这个假药案。要是那样的话,不正好算是巧借力吗?既借了省厅的力,也借了周局的力,还不用搭他们的人情,更不存在同意不同意的事了。

    ……

    这几天,曲刚过的比较舒坦,这并不是说他的工作少,而是心情很不错。

    前一阶段,因为张天彪的事,曲刚上老火了。张天彪处处与楚天齐做对,纯粹是为了反对而反对,总是故意和楚天齐拧着干,让自己挤在中间很是难受。最关键的时候,张天彪连自己的话都听不进去,看样子还有与自己翻脸的可能性。

    在那段时间,张天彪不仅当面对楚天齐挑衅,就是柯晓明和乔晓光之流也跟着起哄。到头来,乔晓光因为多项罪名,不但丢官,还被关了起来,等待法律的制裁。这当然不关楚天齐的事,都是乔晓光自作孽,完全是咎由自取。可张天彪不但不吸取教训,反而把他手下人犯事归接为楚天齐的报复,依然在公开场合挑衅楚天齐权威。

    最让曲刚无语的是,在是否插手假药案这件事上,自己本来已经表态支持,但张天彪却明确唱反调,而且和赵伯祥相互呼应,这让曲刚嗅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因此在国庆长假期间,曲刚一直就在想这个事情,想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张天彪为什么会这么做?曲刚第一个念头就是,张、赵有勾搭,否则不应该出现这样的事。于是,曲刚梳理了近期的一些事情,尤其回想了张天彪的好多细节,但从中并没有发现那两人有勾搭的地方。

    既然没有张、赵勾搭的证据,那么二人为什么会同步?张天彪反对楚天齐,这很好解释,他就是为了反对而反对。那老白毛为什么也和楚天齐唱起了反调?那个老东西可是常拍人家马屁的,这次太违反常理了。难道楚天齐的提议妨碍了老白毛的利益?没有啊。这事无论插手与否,都与老白毛几乎没有任何影响的。自己和老白毛共事多年,深知那个老东西绝不会干损人不利己的事。这次是怎么啦?

    皮裤套棉裤,必定有缘故。曲刚又想到了一个因素,会不会是老东西怕查这件事,和这件事有什么牵连?这个想法一出来,曲刚就否定了。老白毛那可是一个老油条,平时也装的是违非的不干,做歹的不为,怎么会跟假药案有瓜葛?

    既然不妨碍利益,又跟此案无干,那么会是什么原因呢?思来想去,曲刚找到了一个原因,老白毛是在设计陷害自己,是在剪除自己的羽翼。自己都明白楚天齐肯定在这里待不长,老白毛自然也清楚这个道理,自己在想着乘势上*位做老大,老白毛当然也想着当一把手了。

    想到老白毛是和自己争未来的局长位,曲刚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些年自己总盯着那个位置,没见老白毛有什么反应,满以为老东西已经没有进取之心,今日看来是自己想错了。而且老白毛的心思肯定更急切,因为时间不等人,对方的岁数几乎不可能了。如果楚天齐一旦去职,如果再扳倒自己,那么老小子很可能就钻空子做两三年一把手。所以,老白毛从现在就要剪掉自己的羽翼,把自己变成一个光杆司令,然后再对付自己。

    近期张天彪不但和楚天齐死杠做对,而且手下还接连出事,张天彪就好比站在悬崖边上,可那小子还不自知。这就给老白毛提供了契机,一个把张天彪推下悬崖的机会。所以,老白毛才会推波助澜,唯恐事情不大,想借楚天齐之手收拾张天彪,断自己一臂。

    想到这一层后,曲刚才果断找了张天彪,向那个楞头青陈明了厉害。当然,在给张天彪做工作的时候,曲刚只说了对方的处境,只说了老白毛要害张天彪,但并没有讲老白毛更深一层的打算。可能是自己的说教起了作用,也可能是那小子忽然自醒,那小子愿意登门道歉并主动请缨,这才避免了一场悲剧。

    “有惊无险呀!”曲刚不由得感叹着。

    “叮呤呤”,手机响了起来。

    看了眼来电显示,曲刚按下了接听键:“明秘书,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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